一旁的婢女连忙上了一个新杯子。而那小妾红了眼,捂着脸不敢反驳。
老太太话到最后看了一眼云震,再看回小妾。哼笑了一声:“穿得再光鲜亮丽又如何,低贱始终还是低贱。”
老太太这话一听就是在指桑骂槐。
温玉棠担心的看了一眼云震。发现他面色淡淡,也不知垂眸在想些什么,压根就没有在意老太太说了什么。
温玉棠也想敬一分这老太太,但这老太太嘴巴着实缺德。尽管对这婚事不满意,人也不满意,可那也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岂能被这么指桑骂槐!?
笑了笑,开口:“祖母这话不能这么说,若是这么说,祖母岂不是也骂了你自个了。”
温玉棠的声音没有半点的怒意,反倒很是温柔,依旧一副大家闺秀做派。
旁人都愣了一下。不解这怎么就骂到老太太自个身上了?
老太太也是疑惑。
温玉棠再而微微一笑,说道:“祖母年轻时在戏馆里边唱过戏,祖母莫不是忘了?”
老太太脸色一变。这事她瞒得紧,就是过世的老太爷都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就知道这件事的?!
温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家底一般,只是后来赚了点小钱,才有了些家底的。所以一开始娶的填房看的是样貌,而不是家境。
厅中的人,每个人表情各异,有的则惊愕地看向老太太,显然不信。
“你这死丫头满口胡话说什么,你这副没教养的模样都是跟谁学的!”老太太满脸怒容怒斥。
温玉棠看向对面的温三叔,笑问:“三叔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听父亲说你去秦淮的时候,可没少去祖母唱过戏的戏楼听戏,那里的老板应该也告诉三叔了,是不是?”
在温玉棠问温三叔的时候,温三叔脸色尴尬,显然也是知道的。
温玉棠接着又道:“若是三叔不知道的话,下回去秦淮梨园的时候,就问那最年长的戏娘,问她在三十几年前是不是有一个叫小凤……”
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脾气暴躁的老太太抄起杯子就朝着温玉棠扔过去,怒道:“死丫头,你休要诬蔑我!”
老太太这一动手,温玉棠也丝毫没有准备,所以坐在位上难以躲避。眼见杯子迎面砸了过来,千钧一发之时,身旁的云震蓦地长臂一伸,速度极快的抓住了砸过来的杯子。
厅中一时鸦雀无声,压根没人看见他是怎么接住的杯子。
温玉棠惊愕的目光顺着长臂望向紧抿着唇,黑沉着一张脸的男人。
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这山贼头子又顺眼了两分。
许是云震的脸色太过吓人,老太太心惊的咽了咽口水。
虽心里有几分怕,可却还是硬着头皮骂道:“那丫头还没嫁人就满口胡话诬蔑人,现在不教训,以后成亲了还得了!”
云震拿着杯子自位上站起。一言不发地紧抿嘴唇,黑沉着一张脸,气势压人。
着实是可怕。温玉棠也觉得有些发怵,所以也不敢说话。
就一瞬间,云震抬起手,猛的把杯子砸到了厅子中的地上。杯子落地,碎片四散,有碎片碰到了老太太的腿脚,吓到老太太脸色苍白地抬起脚,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云震眼眸冷冽的盯着老太太,沉声问:“还要继续砸吗?”
温三叔猛的朝着自己母亲使眼色,让她不要闹。可老太太都被捧了三十几年了,这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所以梗着脖子大喊大叫:“反了反了!这孙女的未来夫婿这是要砸死老婆子我呀,没天……!”
就在老太太嚷嚷的时候,云震忽把腰间马刀一解,“啪”地一声拍到了茶桌上。老太太话语戛然而止,睁大眼睛瞪着放在桌面的刀
云震面色阴沉,冷声道:“我这人不讲道理,若是再从你这老不死的口中听到一句我不爱听的,我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就是到了晚上,你们睡觉的时候可要把门窗关紧来了,莫要第二日就再也起不来了。”
语声冷冽,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吓人的戾气。大概是匪首当久了,就是随便黑着脸说几句威胁人的话,也吓得旁人背脊发寒。
何止是把老宅子中的人给吓到了,就是温玉棠都被他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确实是有让云震吓吓老宅子这些人的想法,但这效果似乎超出自己的预想了……
老宅子的人原是想着既然这山贼头子如今从良了,那他自然是得小心行事,不能让旁人抓了辫子上报。可现今这嚣张模样,哪里有半点小心行事的谨慎?!
云震的话一出,即便被骂成老不死的老太太也安分了,握着椅子把手的手微微发颤。
山贼狠起来,少不了见血的。如今谁都不敢再当那出头羊!
云震再看向温玉棠,见她也白了脸的时候,瞬间记起了想让她忘记自己山贼身份的事,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反应过来的云震立即收敛脸上的戾气,语气缓和下来,问:“这地方太乌烟瘴气,我们回去?”
那温和的脸色和温和的语气,好似刚刚发狠威胁人的人的不是他一样。
被他方才吓到的温玉棠再看到他现在模样,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其中的反差,只懵懵的点了点头:“那就回府吧……”
第11章 被拦 男子
从入老宅子再到出府,拢共不到一壶茶的时间。而大半时间都是花在走路上的,在老太太的院子也就是待了一小会。
二人走的时候,厅中的人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便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温玉棠却是懵懵然的跟着云震从厅中出来。
倒不是被云震那凶悍的模样给吓了。而是因他对旁人凶神恶煞的态度与对她那温和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生出了些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在云震的身上看到了别人的影子。
仔细想了想,她记起了一些年幼时的事情。约莫是在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回因下人没看住她,让她摔了一跤磕破了手。父亲知道此事后对下人满面怒容的斥责,但转而与她说话的时候,却又是温和有耐心的哄着,反差极大。
回想到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云震的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只是当时父亲是因为紧张她才训斥下人,又因怕吓着了她,才会在与她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可这山贼头子对老宅子的人凶神恶煞,转头就对她态度缓和,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因为担心她怕他?
云震会答应与她的婚事,温玉棠一直都觉得是因温家对牧云寨有恩,父亲也给了牧云寨十万两作为聘金,再而就是她模样也不差。
一直以为是这么几个缘由,却从来没有细想其他的。
如今云震的态度,让温玉棠有些不安。总该不会是有几分心仪她吧…… ?
就在温玉棠心底忐忑的时候,离她有半步的云震忽然在门口处停了脚步,好在她反应快,不然就真的撞上去了。
害怕云震真有几分心仪自己,温玉棠声音微颤:“怎、怎么了?”
云震转身看向她,以为她受了惊吓,眼眸中浮上了一层阴霾,眼神复杂了起来。
微默了一息,嗓音略沉的解释:“方才,我也只是吓唬吓唬他们,我已金盆洗手,自然不会再沾惹人命。
温玉棠愣了一下,随即连点了三次头:“我明白的。”
说是明白,但看她那模样却像是惊魂未定。
云震误以为她还是怕的,所以眉头紧蹙。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却因极少与女子交谈而不知从何开口。
思索了半晌后,还是决定回去之后再从长计议。云震忽然觉得深谋熟虑的抢地盘可比去娶妻还要来得容易些。
“那回去吧。”最后挪开一步,让她先行。
温玉棠僵硬着身子从他面前走过。同时也在心底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那云震当了那么多年的山贼,怎么可能没见过样貌比她更出众的女子?且他们才认识不过五六日,话都没多说过几句,云震又怎么可能心悦她?
根本没道理可言。
他会这么做,定然是因为她是恩人的女儿。而在外人的面前,免不得做一做戏的。况且在厅中的时候,她也还不一样做戏,亲昵的喊他一声“云震哥哥”。
安慰自己,漫不经心的上了马车。
云震看着温玉棠上了马车,这才收回思索的目光,上了马车。
入了马车中,云震正襟危坐。回想起在厅堂中听到的那一声“云震哥哥”,搁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眼神渐暗。
也不知道隔多久才能再次听到这声撩拨人的“云震哥哥”。半晌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想这让人心猿意马的称呼。
而云棠与初夏一上了马车,初夏这丫头便拍着心口呼气道:“可吓死奴婢了,奴婢方才还以为姑爷要拔刀了呢!”
初夏这声“姑爷”落入温玉棠的耳中,让原本就有些心不安的她秀眉微蹙:“是谁让你们这么快喊姑爷的?”
初夏看着主子不高兴的模样,忙撇清关系:“是管家一大早交代让我们这么喊的。”
温玉棠:……
可真是爱操心的管家。
微叹了一口气,觉得马车闷热,拿起一旁的团扇转动着,同时吩咐初夏:“闷热得紧,开些窗户通通风。”
初夏忙转身勾起开了一角帷帘,让凉风吹进。
弄好后,回想了方才在厅堂的事,还是忍不住说道:“虽然奴婢觉得云寨主那样有些可怕,可仔细想想方才替小姐挡杯子的模样,却又觉得英俊无比。”
经由初夏这么一提,温玉棠想起在厅中的一幕,确实是感到了几分心安。若是今日陪同她来的是那等秀才文人,只怕那杯子是当真的砸到了她的脸上了。
选丈夫的话,好似阳刚些确实没有什么不好的。
原本希望自己夫婿是才高八斗,出口成章的才子的撑杆又往阳刚男子的方向倾斜了一些。
“且方才小姐喊云寨主别的称呼时,奴婢眼尖,看着云寨主的眼神中有惊诧,但想必也是心喜的。而且说了那些吓唬人的话之后,也许是怕吓着小姐,所以与小姐说话的时候不知温和了多少。奴婢觉得那云寨主定然是有几分喜欢小姐的,以后若是成了亲,小姐也不怕被欺……嘶,小姐你怎么打奴婢?”初夏摸着被主子用团扇敲了一记的额头,有些委屈。
温玉棠收了团扇,剐了她一眼:“别说这么可怕的话。”
初夏不解,“夫妻恩爱,不是应该欢喜吗?怎到了小姐这里就成了可怕的事了?”
温玉棠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夫君要是个杀过人的山贼,天天都躺在你身旁,你不觉得瘆得慌?”
初夏按着主子说的去想了想,随即打了个寒颤:“那小姐怎就同意这婚事了?”
初夏不过是个小婢女,那能懂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温玉棠也没过多的解释,只往马车外望去。
即便成了亲,真的圆了房,温玉棠也希望这段婚姻相敬如宾。她想好了,等他们圆房后,她一有孕就立马以孩子为由来分房,再给他寻几房貌美的小妾。
他们没感情的话,而他在那温柔乡待久了,自然也不会再想起他还有一个正妻。届时他过他的,她也带着孩子自个过自己的。若他要是提出和离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她不仅会欣然同意,还会补上一大笔的银子做补偿。
只是现下想得倒是挺好的,就担心将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偏离她所想的。
幽幽叹了一口气,回府中的一路上都发着呆。等到了府外边,也还是初夏提醒才回过神来的。
由初夏扶下马车时,云震已下了马车在外边等着了。温玉棠想到初夏在马车上的话,一看到他就紧张,不自在的别开了目光。
女子一避开自己的目光。云震的脸色顿时沉沉的,就是唇角也拉得平平的,心情显然非常的不好。
荣旺在身后小声的劝道:“寨主别气馁,还有一个月就能成亲了,温大小姐注定是寨主之妻,没人能抢走,寨主只等成亲后再慢慢培养感情也是可以的。”
听了荣旺的话,云震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但就在温玉棠下了马车之后。在府门前一个身穿浅灰色衣袍,面色清隽的男子见到刚下马车的人,忽然眼神一亮,惊喜的唤了一声:“玉棠。”
云震下马车时注意力全在另一辆马车上,并未注意府门前还有一个男子。忽然听闻这一声“玉棠”,紧蹙眉头转身望去。
毕竟自己都只能喊一声“温小姐”,旁的男子却能亲密的喊了一声“玉棠”,面色顿时冷得难看。
温玉棠见到男子,露出了惊诧之色:“薛文景你怎么会在这?”
温玉棠喊出了男子的姓名,他们显然是认识的。
那叫薛文景的男子从府门前走下,只看温玉棠,直接忽略一旁的云震。走到温玉棠前,急道:“我听闻你要与那山贼头子成婚,我躲开爹娘和你二叔三叔派来监视的人,特意来寻的你,你快带我去见你爹,让我去劝劝你父亲,你这婚成不得!”
男子的声音不小,在一旁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荣旺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暗道自己这张乌鸦嘴,好的不灵,偏偏坏的灵。
云震微眯眼眸,脸上冷冷冰冰的,在男人身后冷声询问:“这婚为何成不得?”
温玉棠看到薛文景身后黑沉着一张脸的云震,正要提醒薛文景闭嘴,可他的嘴却极快的应道:“山贼头子最是残暴,更是杀人不眨眼,嫁给山贼头子,这一辈子岂不就毁了?!”
温玉棠闻言,脸色一变。发现薛文景身后那男人脸上更加面目冷峻。
云震的脸色着实吓人得紧,温玉棠忙呵斥薛文景:“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的婚事不仅是我父亲同意的,也是我同意的,与你无关,你还是快走吧。”
温玉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偏生那薛文景却丝毫感觉不到身后的人究竟多有存在感,还不知死活的来了一句:“玉棠你莫要误会我,我先前来不了寻你,是因为我父亲把我关了起来,今日我跑了出来,就是要去温老爷面前发誓,这回无论谁威逼,都不能让我放弃,只要玉棠你一退婚,我便立马提亲。”
温玉棠眼眸微睁,视线略过薛文景,朝着云震连摇头:“你莫信他,我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