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就是现在，恺撒确定鬼们已经不在了，努力不去看万岁，摇摇脑袋，一字一顿：“我。不。好。”
非常不好。
“那我跟雨果说，送你去医院。”万岁说着要把恺撒抱起来去找雨果。
恺撒不愿意：“不要找雨果，请把我放生，我自己可以的。”
万万岁看着2.5D的恺撒充满担忧，但人家的想法也得尊重，所以她按照恺撒的要求把他放在了走廊的地上。
恺撒昂起他高贵的头颅，提着毛裤优雅地迈出腿，还不忘斜着眼偷瞄了一眼万岁发现她没跟上来，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眼看就要出去了，突然从某个教室里涌出来一大群装扮各异的小奶鬼，悬在空中的毛裤腿一顿，然后火速转向，飞火轮一般冲向万万岁，赶在要晕倒之前，啪叽抱住她的脚。
万万岁低下头，没等她问恺撒怎么了，就见强大而又可怕的恺撒大殿下er地一声晕倒在她的脚脚上。
被她的脚脚熏晕了？万万岁有点紧张，把恺撒捧起来放回到兜兜里，然后回到教室，看了看没人看她，悄悄扳着自己的脚脚想闻一闻是不是真的很熏人，但……
小短腿只能被中午吃的过于多凸起的小肚子卡住了。
放学的时间一转眼就到了，万万岁摸摸兜兜里的恺撒，下午的时候他也有醒过来，但不是很快又被吓晕，醒过来，又被吓晕，现在是他第24次吓晕中，因为他还没第24次醒过来，所以万岁只能擅作主张，把他再带回到家里去。
今天不仅是万圣节，而且还是万岁家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万岁没有磨蹭，提前收拾好东西，一打铃就冲了出去。
吴煌也提前到了，本来还在打哈欠，突然看见无数个他妹妹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冲出来，他的面部肌肉一顿，张着嘴往下看，看到她妹妹正扳着小脸努力冲刺。
这是什么阴间的东西？
吴煌皱着眉，把背着树拔足狂奔的万岁拎起来，研究了一下，把千头万岁树的气收了，然后给万岁带好头盔，载着她回家。
“哥哥。”万岁在后面叫吴煌。
“嗯？”
“你有给曾外婆准备礼物么？”
今天是万岁曾外婆的生日，万妈万爸早早就开始准备，就等今天给她一个惊喜。
吴煌挑眉，故意没说实话：“没有。”
后面沉默了一会，然后吴煌感觉放在他腰上的小短手一紧：“诶！”差点就被他妹勒成岔气的尖叫鸡，赶紧改口，“准备了！”
万万岁这才满意，等了一会，认真地教导吴煌：“没有曾外婆，就没有你，所以要对她好，知道不？”
吴煌无语，正好万家也到了，他停车，把万岁放下，自己没下车：“我去取蛋糕，你先进去。”
万万岁叫住他：“等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哥哥。”
吴煌看万万岁那么严肃，心想是不是和曾外婆有关的事情，蹲下身，按照万万岁勾着的小手，把脸凑过去，本以为有什么重要的问题，结果万岁以迅雷不急掩耳响当当之势把鞋子脱了，抬起小脚脚给他：“臭么？”
吴煌：……
万万岁被臭着脸的吴煌丢进了家门，万万岁又试了几次，确认自己真的闻不到自己的脚脚才放弃，换了拖鞋，本来想要喝奶的，但突然听到厨房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
妈妈爸爸为了给曾外婆过生日买了只鹅回来吃么？万万岁带着这样的疑问，走向厨房，拉开贴着磨砂装饰膜的门，万万岁没看到鹅，却看到了这个时间很少在家的万妈。
她在哭，哭声像鹅，悲伤忘我，连万万岁回来了都没发现。
万万岁很少看到万妈掉眼泪，在她心里，万妈是万家第二坚强的人，第一坚强的是万岁外公。
妈妈这是怎么了？万岁没有贸然进厨房，而是悄悄关上门，找出家里没用的手机，连着WiFi给万爸打了视频过去。
今天是曾外婆的生日，万爸也特意请了假，不过他没马上回家，而是在超市买家里不够的调料，准备晚上做大餐，看到万岁打来视频，可开心了：“万岁！”
万岁小脸严肃：“爸爸。”
“啊？”万爸看万万岁状态不对，赶紧收了笑，拧起眉，“怎么了？不舒服？有人欺负你？饿了？”
“妈妈哭了。”万万岁凝重地吐出四个字。
万爸一激灵，举着手机，把购物车推得像火箭一样快，语速比购物车还要快：“万岁，你先哄哄妈妈，爸爸马上就回来！”
“嗯！”万万岁挂断视频，把手机放好，重新回到厨房，万妈坐在地上，还在忘我地鹅鹅鹅。
“妈妈。”万万岁这回出声打断了她，然后迈着小短腿过去，抱住看到她想要掩饰眼泪的万妈，轻轻拍着她的背。
“万岁……”想哭的人啊，最受不了别人的安慰，越安慰，眼泪越是控制不住，万妈也是一样，本来她还想跟万岁说她没事呢，但被万岁这么一抱，这么一拍，心里的酸涩就止不住了。
“哭吧，妈妈。”万万岁把胖乎乎的小肩膀给万妈靠着。
大多数人想要别人不哭都会说“你别哭了”怎样怎样的，但比这样更安慰人的反而是“你哭吧”。
万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小女儿治愈了，正感动呢，就听她的贴心小棉袄继续安慰她：“脑袋里的水哭出来，就没有了。”
脑袋里的水？哭出来就没有了？这不是骂人的么？当然，万岁肯定不是在骂她，她的语气非常真诚，真的是很认真地在安慰她，只是按照她这个三岁半小朋友的思维，眼泪不是存在泪腺里，而是存在脑袋里，哭是因为有眼泪，也就是脑袋里有水。
理解了万岁的逻辑，万妈没忍住噗嗤笑出来，在反光的橱柜上看了眼，她现在一脸鼻涕眼泪，眼线也花了，眼睛下面两条大粗黑线，比扮成鬼的万岁还像鬼。
“妈妈不舒服么？有人欺负妈妈了么？还是妈妈饿了？”万岁和万爸的三连问都是一样的。
“嗯，妈妈没有不舒服，也没有人欺负妈妈，妈妈也不饿，只是……”万妈摸着万岁的小脑袋，若有所思地盯着地砖上缺的一个小口子，她为什么哭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最近压力太大，很多小事挤在一起，在刚才听到她的外婆说，讨厌她们给她过生日的时候，突然爆发了。
她其实挺想不通的，她小时候，她的外婆明明比她妈妈还开明好玩，她妈妈那时候和她现在一样忙，都是她外婆带着她玩，那时候的外婆是那么和蔼亲切，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喜欢发脾气，不喜欢和家人在一起，嫌烦嫌吵，她都记不住了。
她今天特意请了假，开开心心地回来准备给外婆过寿，结果外婆却是她自私，说她不考虑她的想法，说她故意气她才准备她跟不想要的生日惊喜和礼物。
这些她没办法跟万岁说，她怕万岁讨厌曾外婆，也怕万岁会伤心。
万妈越想越难过，突然听到手机叮了一声，打开，发现万爸给她转了10000块钱。
万妈平静地收起手机，站起身，拍拍万岁的小脑袋：“妈妈好了。”
被10000块治愈了！
有什么坎是钱不能翻过去的呢？如果有，那一定是钱不够多！
万爸当然没有藏私房钱的习惯，这一万块钱是他刚收到的分成，还没在余额宝里攒出一分钱的利息，就马不停蹄地转给了万妈。
万万岁不放心万妈，陪着万妈摘好菜等到万爸气喘吁吁地回来，才退出去，把安慰万妈的工作交给万爸。
万爸背着万妈给万岁比了谢谢宝贝的口型，万岁点点小脑袋，到客厅喝奶去了。
曾外婆一晚上都没有出来，生日晚饭自然也取消了，寿桃蛋糕放在一边，没有人吃，这顿晚餐万家难得吃得这样沉默。
家里气氛不好，万岁感觉到了，今晚她的日记都充满了对这个家的忧思，她很想知道万妈为什么会哭，曾外婆为什么不愿意和她们一起过生日。
这个答案，万妈没告诉万岁。
但万岁还是知道了，是藏在她家的第六个鬼告诉她的。
第98章 万岁万岁万万岁 心愿花花
此刻, 万岁正趴在万爸养王八的盒子前，平时除了吃就会睡觉的王八悬着两个前腿，只用一双后腿站在盒子下面的一块布景石头上, 与万岁对视。
“原来你就是藏在我家的第六个鬼。”万万岁扳着小脸，认真地打量着站得笔直笔直的王八。
天灵灵能感应到她家有多少个鬼, 却不能具体定位到她们在哪里, 她大概也没想到, 有一个鬼竟然住在她爸爸养的王八里。
事实上，情况比万万岁想的要复杂很多, 王八鬼是一只很老的鬼, 因为在人间呆得太久, 魂体不稳，不得不东躲西藏，和一只王八抢壳子也不是他的本意，而且这王八也是活了很久的王八，轻易不肯把壳子借给他, 大多数时间王八还是王八，之前万万岁把盒子打开，放恺撒到里面借住的时候, 王八鬼很努力地想要抢到王八壳子跟万岁说话, 但都没有做到。
今天能抢到王八壳子和万岁对上话，还多亏了昨天那只蝙蝠, 把王八丑得难受虚弱，主动把壳子让给他，自己静静去了。
“你想知道你妈妈今天为什么哭么？”王八伸出一只前爪按在盒子透明墙壁上，语气很是深沉。
“你知道？”万万岁皱起小眉头，也很深沉。
王八龟也没绕弯子, 很直接地告诉万岁答案：“你妈妈会哭有很多原因，她最近的工作有些不顺利，给同事顶了锅，被上司扣了奖金，前两天走路的时候小脚趾撞到了茶几，喝酸奶的时候盖子撕破了，想吃的牛肉饼排到她的时候正好卖没了……”这些都是他悄悄听到或看到的。
万万岁小脸越听越凝重，在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妈妈竟然受了这么多委屈。
她什么都没跟她说过，也没有表现出来。
甚至还笑嘻嘻地给她做万圣节的服装。
万万岁很自责，觉得她没有保护好万妈，也不够细心。
她暗暗决定，以后只要看到万妈，她就守护在她身边，不让茶几撞到她，替她撕酸奶的盖子！
“最关键的是，季晨她……”王八鬼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顿了一下，纠正过来，“你曾外婆她不愿意让你妈妈给她过生日，还说了她一顿。”
万万岁皱起小眉头，凸起的小肚子都能显出她浓浓的不解：“曾外婆为什么不愿意妈妈给她过生日？是因为她害怕长大么？”
万万岁严肃又稚嫩的话语让王八鬼露出一些笑意，不过整体看起来还是很肃穆的：“你的曾外婆那么勇敢，怎么会怕长大？在你曾外婆那个年代，可怕的事情比现在多多了，你曾外婆照样什么都不怕，一个人把你外婆拉扯大，这才有了你。”
王八鬼放在透明墙壁上的前爪动了动，像是在摸万岁的头发：“她怕的是，她年纪越来越大，离离开你们的那天越来越近。死亡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在大家印象里，老人对死亡应该看得很开了，但不是每个老人都能看得那么开，至少你曾外婆就会想很多，她自己接受不了，也怕你们接受不了，所以她故意把你们推开，让你们觉得她没那么好怀念的，这样就算有一天她真的不在了，也会和她在的时候一样，你们还是会开开心心的，不会为她难过。”
王八鬼说得有些深奥，万万岁努力想听懂，但还是没办法全部明白，不过她抓到了一个重点——她的曾外婆是故意不跟她们玩的，因为她怕有一天她没办法和她们玩的时候，她们会想她，会伤心，会像妈妈今天一样把脑袋里的水从眼睛倒出来。
万万岁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理解她的曾外婆，但她可以。
搬家之前，和以前的好朋友分别是万岁那段时间最难过的事情，那种难过不是像蜜蜂一样，直接一大群冲过来，用针使劲扎你，让你一下子疼得嗷嗷叫，不是那样的。
那种难过会在你以为你已经好了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可能是因为你看到了一个以前和小伙伴一起玩过的玩具，可能是听到一首和她们一起学过的歌。
那种难过，虽然有时候会让万岁连最爱吃的零食都没有兴趣吃了，但万岁不想没有它，也不想忘记它，因为她觉得忘记了分别的难过，就像是忘记了小伙伴。
这样说起来，分别真的是很伤心，而且之前相处得越好，分别以后的回忆就会越多，伤心就会越多。
曾外婆的想法也就能够理解了，她不想给她们留下好的回忆，不想让她们在想起她的时候，只会想起一个总爱跟她们发脾气的不好的样子，这样就不会难过了。
所以曾外婆看起来不喜欢她们其实是很喜欢她们所以才假装不喜欢她们的。
这种逻辑对成年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三岁半的万万岁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烧脑的程度了，想明白以后，她觉得她的头发都有些松动了，赶紧抬起小手把头发插严实一些。
“你能明白么？曾外婆其实是很爱你的。”王八鬼瞪着绿豆眼紧盯着万岁，他也担心万岁理解不了大人曲折委婉的爱意。
万万岁觉得这个王八鬼不用担心：“我一直都知道曾外婆是爱我的。”
王八鬼有些惊喜，万岁果然是她的曾外孙女，竟然这么小就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了，沉静的语气都上扬了：“你是从生活里的蛛丝马迹发现的么？”
“猪丝麻鸡？”万万岁感觉这个词听起来很好吃，但不是她的答案所以摇摇小脑袋，小胖手却捧着严肃的小肉脸，做出可爱的花朵状：“我这么可爱，曾外婆怎么可能不喜欢？”
把万岁想得太复杂了的王八鬼：……
“你能告诉你妈妈，曾外婆也很爱她么？”王八鬼两只前爪都放在了墙壁上，“让你妈妈不要怪她。”
万万岁答应了王八鬼，但是她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曾外婆的事情的？”
“如果我说我是你的曾外公，你会相信么？”王八鬼把爪子拿下来，习惯性地想背到身后，却被王八壳卡住了。
“不相信。”万万岁摇头，“曾外婆说过，曾外公不是你这样的。”
“你曾外婆说起过我？”王八鬼有点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