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侯夫人一皱眉“意中人?你听谁说的?这种话也能乱说?是你姑娘家说的吗?”
顾玉磬无奈,心想你还当我是小姑娘吗,我的未婚夫婿都养外室了,怎么我连谁家有意中人都不能提?
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道“自是雪云提起的,人家说起她哥哥想提亲的事,至于具体如何,我哪里知道。”
安定侯夫人听着,这才歇了念头,不过又数了一番如今燕京城公府侯门人家的公子,看看哪个能当女婿,哪怕是觉得洛少商委实不错,可也得多几个备选,免得万一不成,耽搁了自家女儿。
顾玉磬见此,连忙推脱说自己要学着做女红,终于跑了出来,跑出来后,便去了顾三那里,不过顾三今天在官学并没回来,她便把银票托付给了三嫂“三哥回来,马上给他,让他尽快。”
三嫂彭夜蓉见那银票,倒是吓了一跳“你哪里来的这个!”
顾玉磬“总之不偷不抢,来路清白,三嫂放心就是。”
彭夜蓉依然惊疑不定,不过看顾玉磬不肯说,也只能不问了。
顾三得了银子,立即暗地里派人交了尾款,将那烟笼纱设法运往燕京城,不过这其中自然又有其它麻烦,比如这路途遥远,中间若是出个差池怎么办,运到了燕京城后,又该存在何处,寄放在哪里售卖。
顾三也不过是一介书生罢了,初次试水,便是这么大的买卖,又要瞒着家里,又要在官学读书,自然是忙得焦头烂额。
顾玉磬见此,也是担心,生怕有什么意外,也帮着出谋划策,兄妹两人忙得亦不乐乎。
转眼到了重阳节,一早侯府里便有了宫里头赐下来的花糕,有细花糕,金钱花糕和糙米糕,里面每层夹了杏脯乌枣,也有青果小枣和核桃仁,搭配得恰到好处,吃起来甜香不腻。
顾玉磬想起上辈子,萧湛初把宫里头的御厨要来一个在家,那御厨擅各种糕点,重阳花糕尤其做得好,想到这里,不觉便多吃了两口。
她大嫂谭思文见此,干脆把自己的也给了她“我最近不爱吃甜,都给你了。”
顾玉磬喜欢得很,笑着道“大嫂真好!”
安定侯见自己女儿笑得心无城府,一时百感交集,不免想着,是不是太宠着惯着了,眼看双十年华的女儿,真个是没心没肺。
如今淮安侯府也不知怎么了,竟是怎么着都不肯退亲,说是任凭他们提什么条件也愿意,甚至说是会处置了陈佳月。
安定侯其实已经让淮安侯府颜面无存,没想到他们愣是忍下这口气,不免让人无奈,干嘛非要赖着自家姑娘不放?
一时这淮安侯府的婚事退不掉,自然也不好说别的亲,就这么耽搁着,再耽搁下去,真怕是把女儿的终身给耽搁了!
这种事,若是别个姑娘,真怕是愁死,自家女儿倒是好,为了一块花糕笑得眉眼弯弯。
安定侯几乎不忍去看,心想罢了,女儿没心没肺,也是好事,不然只怕日日啼哭,那才叫犯愁呢。
吃过了花糕,顾玉磬回房梳妆,便随着嫂嫂们出门去了。
重阳节,各家商户都用菊花挂在门前,有粉艳如桃花菊者,有雪白如木香菊者,也有金黄如金铃菊者,一眼望过去,菊开满街,淡香扑鼻,街道上也是人来人往,这个时候,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寻常百姓,俱都呼朋唤友,登高郊游聚宴。
谭思文带着弟妹并小姑子过去了仓王庙,这仓王庙门前是狮子会,又要做法事,自然游人众多,又有卖各样小玩意儿的叫卖。
顾玉磬看几个嫂嫂都要听法事,自是觉得无聊,她才不爱听那个,若是拜佛念经真得能护平安,上辈子自己娘亲也给自己念了不少经拜了不少佛,自己还不是早早死了?
她寻了个空档便溜出来了,想着或许瞧见哪个相熟的,正好一起去爬山赏菊玩耍,便沿着仓王庙后的小路往前走。
谁知道没走两步,就见前面一人,正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她。
赵宁锦。
她蹙眉,转身就要走。
赵宁锦却大步上前“玉磬,你好歹听我说句话,行不行?”
说句话?呵呵,有什么好说的?
顾玉磬冷着脸“你赶紧还我拜帖,莫妨碍我寻好夫婿就是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宁锦听这话,面上浮现出痛苦之色“玉磬,你可知,我心里其实苦得很,我从未想到我们之间走到这步,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妻子,想着总有一日把你娶进门,你我恩爱一世。”
我呸!
若是他说点实在话,顾玉磬或许没那么难受,但是他竟然还在骗自己,实在是荒谬好笑。
这辈子,也就是自己动作快,先下手为强,说破了他和陈佳月的奸情,又让赵宁锦跪在自己门前请罪,算是捞回一些面子,要不然如上辈子一样,只怕是被男人抛弃了自己还在那里傻傻地等着,简直是成为燕京城的笑话!
当下不由冷笑一声,嘲讽地道“是了,你是打算纳了陈佳月为妾,再把我娶进门,享齐人之福,再恩爱一世,真是再好不过的算盘。”
赵宁锦一听,急了,焦急地辩解道“玉磬,你怎么也要听我解释,我和陈佳月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根本对陈佳月无意,我发誓我心里只有你!”
顾玉磬纳罕“原来陈佳月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赵宁锦脸白了,神情顿了顿,之后颓然地道“确实是我的,但我也是稀里糊涂的,我不知道怎么就和她在一起了,我也不懂!我被人算计了!”
顾玉磬恍然大悟“敢情是她强了你?陈佳月着实可恨,竟然强占世家公子的清白,那你怎么不报官呢?”
赵宁锦听这话,险些呛得咳出来“玉磬,不,不是这样的。”
顾玉磬一摊手“那还是你心甘情愿的。”
她就不明白了,身为男子,为何就不能管住自己?看看上辈子的那萧湛初,人家的房事,如数月钱,月中一次,月尾一次,从来都是自戒自律。
赵宁锦长叹一口气“玉磬,你听我说好不好,本来那陈佳月在你府上时,我从未放在眼里,也从未正眼看她,到了她离开你府上,我更是不曾记起这人,可谁知道那一日端午节,我过去别庄,无意中碰到她,那日下着雨,她的马车陷入泥中,我便帮了她,恰好雨大,只能让她歇在别庄,谁知道就出了事,我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我不明白我怎么会办出这种事来!”
顾玉磬听这个,顿时明白了。
陈佳月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勾搭赵宁锦,让自己难堪。
其实她在自家府上时,两个人性情不相投,她觉得陈佳月太过拘谨小心,而陈佳月只怕是认为她是宠坏的娇小姐,两个人说不到一处去,不过陈佳月每每羡慕自己命好,认为自己在家爹娘兄嫂疼爱,又有那么一个好夫婿,说这辈子不用愁。
当时陈佳月这么说,她并未多想,想着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罢了。
没想到,陈佳月以退为进,离开自家,之后转身勾搭了赵宁锦。
其实她如果继续留在家里,虽是寄养的远房表小姐,但依自己爹娘的为人,定然是给她准备丰厚嫁妆,寻一个官宦门第的好人家当正经儿媳妇,可是她非要走这种不上台面的路,还把自己落入难堪的境地。
上辈子,她勾搭了赵宁锦私奔,看着自己成为燕京城笑话,只怕背地里都要笑死了。
顾玉磬想起这些,在心里冷笑一声,望着赵宁锦“赵宁锦,我不想听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她肚子里有了你的骨肉,既有了你的骨肉,那我便绝不会回头,此生此世,你我绝无可能。”
说完这话,她抬脚就要离开。
赵宁锦一下子慌了,上前拉住她的袖子“玉磬,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还是说,你根本早就厌弃于我,想着抛了去找更好的?”
顾玉磬“你可真不要脸,竟好意思说我?”
赵宁锦“别装了,我已经听说了,你家里急着要庚帖,就是为了宁国公府的洛少商,你想嫁给他?他家门第倒确实高!”
顾玉磬简直气结,当下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他竟这么说!
然而赵宁锦看顾玉磬脸色,只以为自己说中了他心事,颓然一笑,绝望地道“果然是了,果然是了,你早看中了别人,早就嫌弃我了,如今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其实但凡你愿意,我自会打发了陈佳月,我们依然能做夫妻,谁知道,你让我门前磕头请罪,将我百般□□,其实还是根本不要我了……”
顾玉磬再也听不下去了,抬起手,真得给了赵宁锦一巴掌“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一巴掌过去,赵宁锦脸色骤然变了,他攥住顾玉磬手腕“玉磬,你可以打我,打吧,使劲打我,你打了我,就继续给我当媳妇好不好?”
顾玉磬看他眉眼狰狞,太阳穴都一鼓一鼓的,倒是吓到了,这人是不是疯了?
就在这时,却听得一个声音道“放开她。”
语音清沉中带着一丝沙,正是十七八岁少年变声时期特有的声音。
声音并不大,却自有一股迫人气势。
作者有话要说去发上一章的红包,么么啾!
九殿下各位姐姐我这次努力表现!
第18章 重阳节
上辈子,顾玉磬嫁给萧湛初的时候,只觉得他这个人实在矜贵高冷,并不爱言语——当然也许是不屑多和她说。
偶尔说话,就是这个声音。
刚开始有些意外,后来习惯了,习惯了后,他的声音却变了,变得清沉好听。
从未有一刻,顾玉磬发现自己实在是怀念这个声音。
今日的萧湛初一袭黛紫箭袖武袍,挺拔冷峻,贵气慑人,幽黑的眸子泛着寒湛湛的冷意。
看到这样的萧湛初,顾玉磬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也顾不上过去和萧湛初的恩怨,委屈地向萧湛初告状“他欺负我,他抓着我不放,想要非礼我,明明我和他没关系了,求殿下给臣女做主!”
萧湛初扬眉,望向赵宁锦。
赵宁锦神情陡然一僵。
他当然知道这位九皇子的威名,也知道九皇子在圣人面前的尊荣,但他下意识总是会觉得,到底年轻吧,也许是凭了运气,总归并不觉得,这位九皇子有什么了得。
只是如今,他只那么平静地望自己一眼,自己便觉千钧之力压来,一种说不上的恐惧从后背涌起,很快传遍四肢百骸。
他大口地吸了气,望着眼前的九殿下“殿下,殿下——”
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解释。
谁知道萧湛初却一步上前,抬手凌空捏住了赵宁锦的手腕。
“咔嚓”一声,赵宁锦只觉一阵剧痛传来,痛得仿佛骨头都碎了,口中发出痛苦的低叫。
顾玉磬见此,赶紧趁机挣脱了赵宁锦,跑到了萧湛初身后。
萧湛初长得太高了,才十七岁,已经比她高出一头还多,她躲在萧湛初后面,从他肩膀那里翘头看着赵宁锦,开始告状“殿下,求殿下给臣女做主,他欺凌臣女!”
赵宁锦浑身簌簌发抖,冷汗自额头落下,口中颤着道“殿下,殿下,小人……饶命,饶命……”
萧湛初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人,淡声道“燕京城外,天子脚下,竟有如此欺凌妇孺之辈。”
说着,黑眸中冷光更甚,手下收紧。
“啊——”赵宁锦惨叫一声,咬着牙,瞪眼望天,浑身抖得犹如风中树叶。
萧湛初这才放开,放开后,赵宁锦如没骨头一般跌在地上,跌下后,两眼发直,不过口中还是喃喃地道“殿下,小人没有,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小人只是在和她商议婚事。”
顾玉磬此时已经听明白了萧湛初的意思,纵然身为皇子,殴打侯府世子也不合适,不过如果是欺凌妇孺的宵小之辈就不一样了。
于是她忙道“胡说,谁是你没过门的妻子,我顾玉磬如今未曾婚配,根本不认得你,是你见我貌美,欺凌于我!我这就要去告官!”
赵宁锦听着,青筋毕现,吼道“顾玉磬,你何必如此□□于我?我便是寻了外室又如何,我没说不娶你,你竟如此待我!”
然而他这话说完,就觉眼前那黛紫武袍袍角飞起,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只云靴已经重重地踢上他心口。
那力道很大,他的身体犹如破布包一般飞起,最后狼狈地跌落在地上。
脸朝地狠狠地摔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鼻子酸胀,黏糊糊的血流出来。
“滚。”那位矜贵的九殿下,在踢出一脚后,淡漠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简单地吐出这么一个字眼。
赵宁锦浑身颤抖,几乎不能停。
他是淮安侯府嫡长子,他也是富贵窝里长大的少爷,什么时候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结果却在这九殿下面前,被如此欺凌,却半句还不得嘴。
不过他到底哆嗦着爬起来,抹了一把混合了泥和碎叶的血迹,之后如丧家之犬一般赶紧跑了。
目睹了这一场大戏,顾玉磬心里痛快,又觉有些还害怕。
在她心里,萧湛初是年少挂帅的将军,穿着战袍的样子英姿勃发,是晨间白衣飘飘练剑的夫君,舞剑姿态优美飘逸,也是那个朝堂上尊贵的皇子,一身紫袍穿得矜贵从容,总之无处不是美。
可是——
现在她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也可以挺吓人的,不是那种闺房中沉下脸来的不悦,是一脚把人像狗一样踢飞的煞气。
萧湛初看着赵宁锦狼狈地跑了,这才转过身。
转过身后,他便见顾玉磬正神思恍惚地望着自己,倒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
她见到自己看他,眸中下意识闪过一丝惊惶,眨眼间修长的睫毛忽闪着。
萧湛初蹙眉“没事吧?”
顾玉磬沉默了会,才摇头,咬着唇低声说“没。”
萧湛初黑眸落在她的手腕上,白净纤弱的手腕几乎透明,如今印上了些许红印。
他神情依然不悦“他刚抓你手。”
顾玉磬“嗯,不过没事,也不是特别疼。”
说着下意识将手腕隐入袖中。
萧湛初却拿出一个药膏来“这个给你。”
顾玉磬看过去,是一个修长的小白瓷瓶,上面一个木塞子,便道“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