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和宝枝一同进府,侍奉卫玉荣的,大概就剩宝枝一个了罢,有些时候宝枝自己细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的命是真大。
“多谢小姐关心,奴婢没事。”宝枝说着,就假惺惺的蹲下要行礼。
话虽这么说,面子还是要给的。卫玉荣自然也是一脸怜爱地将宝枝扶起:“你还真是我的军师啊,快些去药房吧。”
宝枝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临走时,趁着卫玉荣不注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卫玉荣眉头微皱,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宝枝也暗暗庆幸,尽管挨了一巴掌,膝盖也被瓷盘碎片给扎了,可还是捡回来一条命。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第13章 侍寝(二)
大汗淋漓后,禾绾软着身子,藏进了蚕被中,将头埋在被子里。
德顺能在魏祁身边侍奉这么多年,一早就将魏祁的习惯、喜好、性格给摸的明明白白的,不然他大总管的位置,早就让人给抢跑了。
德顺掐好了时间,让元宝热水都准备好了,在门外候着,就等着太子殿下吩咐了。
果不其然,还没到半炷香的功夫,屋里就传来了殿下吩咐的声音。
德顺靠在门边,昂着脖子冲元宝挑了挑眉,无声的炫耀着自己的成果。
一旁的元宝也没心思去看这些,这可是他第一次,近身伺候太子殿下,紧张的不行。
元宝拿出中的帕子,擦了擦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又直接将手上的汗,抿在了衣服上。端起放置地上的水盆。
德顺在一旁嘱咐道:“小兔崽子,我可是将这项任务交给你了,一会儿进去之后,千万不要到处乱看乱说,就算是看,也要悄摸摸的,不然你脸还没有在殿下那儿混熟,脑袋先掉了。”
元宝紧张的点了点头,推开门屏着气进去了。
元辨手蹑脚地进了屋,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慢慢的走到床边,轻声开口:“殿下,热水来了。”
仔细的将盆中的帕子浸湿,然后绞干净拿出,折叠好呈上。
元宝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眼睛也不敢乱瞟,就直直的跪在地上,呈上帕子。
层层帷帐被掀开,伸出一只光着膀子的手,接过帕子。
“将水放下,出去候着吧。”声音从帐内传来。
元宝按着吩咐照做,转身离开时,实在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
只层层帷纱遮掩,实在是看不清楚,只能模模糊糊地瞧见帷纱的后面,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欢笑声从帐中传来。
元宝也不敢多停留,脑袋要是掉了,那还真不是小事,红着脸再次蹑手蹑脚地出来。
元宝现在才知道,原来太子殿下也是会笑的,从前元宝只是个小太监,没有紧身伺候的机会,从来只能远远的瞧上殿下一眼,看见了也只能跪下行礼。
听见关门声,禾绾才从蚕被里红着脸出来。稀少的烛光透过帷纱跑到了床帐里,映在了禾绾和魏祁的脸上。
夏日天热,屋里不会放置过多的蜡烛,一来是因为晚上蜡烛太多会影响主子就寝。
二来是因为放置太多蜡烛会过热,每个宫室的冰都是有数的,每个宫都是供不应求,为了节省东宫的开支,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了。
禾绾大着胆子抬头,刚一抬头只见,魏祁正支着头,看着她呢。
两人的目光相对,面对魏祁这样直勾勾的眼神,禾绾的脸有一次不争气的红了。
魏祁的眼眸不同于常人,寻常人的眼大多数都是一个样子,而魏祁的眼睛,眸色不是一成不变的黑,是较浅的棕色。
若是不注意的话,是发现不了的。禾绾是魏祁说她不要戴耳坠时发现的。
禾绾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总不能一直躲着吧,再者说现在已经是坦诚相见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看了,不如豁出去一次。
约摸着是酒劲上来了,禾绾心一横,轻咬舌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仗着酒劲,闭着眼钻进了魏祁的怀里。
魏祁眼睁睁地瞧见,身边的小人儿,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像条鱼似的钻进了自己怀里。
禾绾依偎在魏祁的怀里,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开口问道:“妾身出了一身汗,殿下不会嫌弃妾身吧?”
魏祁一本正经地笑道,伸手搂着禾绾:“你都躺在了孤的怀里了,再说这些话,不是多此一举吗?”
禾绾想着反驳,可觉着魏祁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自己无法反驳,嘴唇嘟起,组织了好几次语言,却不知道说什么。
小手轻轻一扯,将蚕被拉了下来,用蚕被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留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魏祁。嘴上振振有词:“那殿下都这么说了,妾身更要好好利用自己的一身汗,争取臭到殿下。”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说这么孩子气的话,嗯?”说着,扯下来禾绾挡脸的蚕被,大手一挥,捏上了禾绾的小脸。
禾绾被捏的有些吃痛,不过禾绾也明白,太子殿下这是和她放下礼节和防备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起身也捏了魏祁的脸,两人玩闹了起来。
门外的元宝和德顺都红着个老脸,在外候着。
德顺在心里暗暗捉摸,往后可要对这位小主上心些,按着这样的架势,这位小主往后至少是个承徽。
若是个有福气的,再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待到殿下登基,怎么说也至少是个妃位。
德顺内心的小算盘是打的清清楚楚的,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往后在皇宫里的日子了。
第二日,魏祁一早就醒了。
睁眼就看到了躺在自己怀中的禾绾,昨天夜里,两人都忙活到了后半夜,现在禾绾睡的正沉呢。
当太子这么多年,魏祁早已习惯了天还没亮就醒的日子,望着枕塌边的人儿,魏祁不禁失声笑道。
往日了禾绾表面上都是一本正经的,为人处事圆滑老成的,结果在床榻上的睡姿,真的说不上雅观。
门外的德顺早就备好了一切,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准备伺候殿下洗漱。
德顺刚进屋就瞧见,殿下已经起身,床榻上只有那位卫主子,不过着睡姿,确实是不怎么雅观,一条玉臂正裸露在外边,白的发光。
德顺也不敢在乱看,再乱看就怕脑袋不保了。床榻上只有卫奉仪,那太子殿下呢。
魏祁现在正坐在暖塌上,自己穿鞋袜呢。
吓得德顺头上的帽子都要掉了,慌忙的走上前,边走边惊呼:“我的爷啊,您怎么能干这种事呢,要是让其他人看到,在传到皇后娘娘那里,奴才的脑袋就不保了啊。”
这一般的嫔妃侍寝之后的第二日,都是早早的起身,就为了给侍候殿下洗漱穿衣,有的甚至一晚上不睡,就为了第二日。侍寝后第二日,让殿下自己穿衣,德顺还是第一回 瞅见。
德顺被吓得就差当场跪在地上了,做奴才的生来就是伺候人的,上赶着伺候都来不及,怎么能让主子自己动手呢。
况且德顺身份与寻常的奴才不同,在皇后娘娘还是太子妃时,皇后的母家就早早准备了一批人。
为的就是害怕生下皇子后,皇子身边有心术不正之人娇惯皇子,更怕有人蓄意谋害皇子,可以说德顺就是为了魏祁而存在的。
皇后直到当上了皇后,执掌了凤印才生下皇子,皇子满月后,便封为太子,取名魏祁。
按照皇后当时的年纪来说,尚且年轻,已经不小了,对于这个唯一的嫡子是格外的上心。
魏祁显然是被德顺的这一嗓子给惊着了,看着德顺软着腿过来,魏祁没多说什么,继续穿自己的鞋袜,只是瞥了他一眼,眼眸中充满了嫌弃。
待到德顺走到魏祁跟前时,魏祁大手一挥,便打上了德顺头上代表大总管的太监帽:“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再大点声,母后在奉安殿都能听见你的声音了。”
说完有扭回头看了一眼禾绾,幸而禾绾昨夜确实是累着了,现在睡的也沉,没被德顺吵醒。
魏祁的动作也不大,德顺的帽子只是歪了一下子,德顺现在的这幅样子,若是让其他小太监们瞧见,保准来没过午时,就能传遍东宫。
德顺也是心有余悸的,看见殿下扭身的动作,就知道自己这是有干错事了,自己一心扑到太子殿下身上,居然忽略了那位卫奉仪,真是该死啊。
德顺呆着脸再一次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咽咽口水,压着嗓子说道:“殿下,奴才该死,还是让奴才服侍你穿衣吧。”
魏祁也没过多言语,转身瞧见床榻上的禾绾,开口问道:“一般的宫中的嫔妃,早起会干什么。”
身为大总管的德顺,对于东宫的一切事务,那是信手拈来,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回殿下的话,按着祖制,一般各宫的娘娘,按着时辰起身,梳洗装扮后,前往太子妃的宫室请安。”
德顺说着说着就顿了下,看着魏祁的脸色无异,才接着往下说:“但是因着宫里没有太子妃,自您有次让虞良娣,帮着打理立冬家宴后,皇后娘娘听闻,便将这协力东宫的权利交给了虞良娣,所以自打那以后,各宫每日都前往虞良娣处请安。”
“这些事情,孤怎么一概不知?”魏祁问道。
“奴才先前想向您禀告过,您当时正忙于南巡之事,皇后娘娘也说先不告诉您,免得您烦心,奴才也没法子肥。”德顺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
魏祁眼中的墨色也是越来越浓郁:“母后已经不满足于管理后宫了,现在是要将手伸到孤的东宫了,往后这宫中的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好好掂量着,尤其是母后那边。”
德顺擦了擦头上的汗:“是。”
“段良娣也会去虞良娣哪儿吗?”魏祁问道。
“最早开始的时候是不会去的,后来人人都去,段良娣便借口称病,知道皇后娘娘的口谕下来后,段良娣才前去,听说私底下也是不满虞良娣的。”德顺解释的。
魏祁的朝服也穿戴整齐了,走至床榻处,望着熟睡的禾绾,将禾绾外露的玉臂,轻放回蚕被中。
轻声对德顺说:“一会儿吩咐下去,让她再多睡一会儿,但是睡别过了时辰,免得落人话柄。”
身后的德顺默默地听着:“殿下,第一次侍寝后的嫔妃,都是要封赏的,那卫奉仪的封赏,是依着祖制还是怎么着?”
“一个小小的奉仪能有多少封赏。”魏祁看着熟睡的禾绾的面容,笑着说道:“那就依着祖制多添一倍,你亲自去孤的私库里挑几件好的送过来,最后在下午。”
德顺心里一惊,这么些年,太子殿下的私库都没有开,如今就为了一个奉仪,竟然要动用殿下的私库:“是。”
魏祁觉着吩咐的差不多了,看了眼禾绾,笑着转身离开了。
第14章 庇护
禾绾睡的正沉,迷迷糊糊地听见莲枝的声音,抬眼就瞧见莲枝笑盈盈地站在床边。
“小姐,您要是再赖一会床,那就真的要迟了请安了。”莲枝站在床边,将禾绾从床上扶了起来。
禾绾困的眼睛都快张不开了,睁眼发现床榻上,只有她自己一个了。禾绾疑惑地看向莲枝。
莲枝捂嘴偷笑道:“太子殿下,每日都是要上早朝的,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走了。”
禾绾摸了摸床榻,凉的,果然同莲枝说的一样。
“太子殿下走时还留的有话呢。”莲枝狡黠地笑道。
禾绾一听,好奇心就像狐狸尾巴一样,翘了起来:“殿下说的什么啊?”
莲枝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那小姐就快些起身,奴婢就告诉您。”
“坏莲枝,你们最近怎么都这个样子啊。”禾绾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身体是诚实的不行,乖乖的就起身了。
莲枝在心中暗暗偷笑,这一招果然有效。
经过一番洗漱穿衣后,禾绾和往日一样,端坐在梳妆台前,等着莲枝给她上妆。
现在满宫里谁不知道,殿下南巡带回来了一对姐妹,禾绾昨夜侍了寝,现在就身处风口浪尖,刚来东宫,连根基都没有,要是有人存心蓄意害她,只需轻轻一推就好。
莲枝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事从权宜,害怕磨蹭的太久,误了时辰,就不好了,所以只是给禾绾简单的描了眉,涂了口脂。
一切都收拾好了,莲枝一边蹲下给禾绾戴上驱蚊的香囊,一边交待道:“小姐,今日就让元宝和您一块去请安,奴婢不在您身边,您事事也要多注意,特别是入口的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因着元宝在屋内,莲枝也不敢把话说的过于直白,略有些婉转,莲枝知道,禾绾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香囊戴好,莲枝起身就看见禾绾的眼睛眨呀眨的,莲枝捂嘴笑道:“殿下在您睡着的时候说,让您多睡一会儿,还说今晚会过来的。”
禾绾总算知道魏祁说了什么,呆呆地站着,然后笑了。
等禾绾紧赶慢赶来到虞良娣的寝宫,众人都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禾绾也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有误了时辰。
众人的眼神都落在禾绾的身上,禾绾就跟不存在一样,淡然自若地扶了扶裙摆。
这时禾绾才注意到,原来今早莲枝给她的衣裳居然是浅桃色的,原先还在卫府时,禾绾衣服的颜色大多都是些寻常淡雅的,向这种桃红的一贯是少穿的。
也不知道虞氏是否是知道了,卫玉荣和禾绾不睦,便将两人安排到了各自的对面,一抬眼便能看见对方。
众人的目光来来回回的在二人身上转悠,是不是的转身和一旁的人说上两句,有的甚至没忍住偷笑出了声。
禾绾抬眼便瞧见对面的卫玉荣,或许是昨夜没有睡好吧,眼睛下方一片乌青,她也听着旁边人的打趣,脸上难看的很。
注意到禾绾在看她,她也正了正身子,依旧是一脸嚣张气焰。
禾绾觉得卫玉荣的这幅模样,突然想一种动物,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真的太像了。
卫玉荣现在的样子让禾绾想起来,卫玉荣的亲哥哥,有一段日子特别喜欢斗鸡,但是运气不好,输到赢少的,禾绾觉得卫玉荣就像斗败了的斗鸡。
坐在偏殿里的每个人都在揣着自己的算盘,谁都不知道别人可能正想着怎么算计你呢。
众人有小坐了一会儿,虞氏才由婢女扶着出来,坐在了正中的那个位置,禾绾因着位份低,所以离虞氏也远,远远的隔着,禾绾觉得虞氏的眼下也是一片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