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宛筠直接开门见山:“我身边的探子来报,魏宸不愿就蕃,容贵妃给魏宸出的主意,容贵妃为了她儿子打算装病,这样一来魏宸就有了名正言顺留在京城的理由。”
“生母重病,果然是个好理由。”魏祁冷哼一声。
“皇兄当日说的两个愿望还作数吗?”
“当然。”
“淑帧改变主意了,淑帧不想要容贵妃的命了,我要父皇的。”魏宛筠浅笑着说道,明明是大逆不道的话,可魏宛筠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魏祁听闻手上的杯盏险些掉在地上,魏祁知道他这个皇妹心思深沉,却不想她居然这么大胆,这种话都能说出口。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魏祁厉声说道。
魏宛筠没有理会魏祁,依旧自言自语道:“皇兄能帮帮淑帧吗?”
魏宛筠说着说着就眼泪就从眼眶跑出了了。
魏祁不明所以,不明白魏宛筠在说什么。
魏宛筠扶去脸上的泪水,试着揭去自己的伤疤,哽咽着说道:“父皇的身子越发不好,父皇对于自己的身子也是心知肚明的,前些年西蛮人想要攻打我朝,皇兄还记得吗?”
魏祁知道魏宛筠说的什么,早些年西蛮只是个芝麻大的小国,后来魏祁的祖父收服了周边的小国,其中便包括西蛮。西蛮当时的祖先便归顺了魏国,魏祁的祖父也就给西蛮的首领封了个小王。
西部蛮人在前些年换了一个首领,此首领狂妄自大,带领这一众不服魏国的蛮人不断挑衅魏国。
当时的魏祁刚入朝堂,魏祁不明白,明明就是一个不知礼数的野蛮子,随便派个将军过去,打打便可击退的,可皇上一直优柔寡断,迟迟不派兵。
原因仅仅是因为皇上听信传言,传言说,这个野蛮子命格强硬,若是出兵攻打,会消耗魏朝的国运,皇上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这一举动无一是增长了野蛮子的嚣张气焰,野蛮子打着向皇上请安的幌子,一路向北来了京城,纵使朝堂众臣都快将嘴皮子磨破了,皇上也是置若罔闻,更是设宴款待了这一堆野蛮子。”
后面的事情魏祁就一概不知了。
“父皇知道他自己的身子不行,若真的和西蛮人打起来,可能仗都没有打起来,父皇就先被累死了,可他又不肯让你们这些皇子来接管此事,因为他觉得若是让你们来,众臣又会觉得他人老不中用,自己的皇位说不定又保不住了。”魏宛筠解释道。
当时魏祁对于这件事有所耳闻,年轻气盛又初入朝堂的魏祁,是想着要在朝堂上一展拳脚的,可皇后却拦下了他,说什么都不让魏祁去。
听着魏宛筠的话,魏祁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件事的解决办法。
“皇兄,你知道先前我为何一定要容贵妃的命吗?不单单是因为她害死了我娘,更因为当时他儿子出的主意,魏宸向皇上进言,说用一个女人能解决的事情,何必要费钱费力的去打仗呢。他们选择了和亲。”魏宛筠流着泪用最平淡的语气讲述着。
“父皇只有我一个女儿啊,除了我还有谁啊,除了我,还有谁能去和亲啊!”
第29章 阿木古郎
魏祁心里一震,按照时间来算,当年的魏宛筠只有十五岁,寻常人家嫁人的年纪,也是这个年纪可说到底终究还是太小了些。
魏宛筠唇角微微勾起:“皇兄肯定在心里疑惑,如果真的如我所说,现在的我怎么会好好的站在这里,做着锦衣玉食的公主,怕是早就在荒漠里嫁人生子了。”
魏祁确实是这样想的。
魏宛筠娓娓道来:“正常的和亲,都是双方到场,坐在一起好好的商谈,决定婚嫁日期,其他种种,可大哥就不这样想,魏宸给父皇出了个主意,皇兄猜猜是什么主意。”
魏宛筠神色怡然,仿佛嘴上说的不是她一样,脸上还挂着娇丽可掬的笑容。
魏祁呼出一口气闭上双眼,旁人不了解魏宸,他还能不了解吗,魏宸此人心狠手辣,什么主意都能想的出来。亲情人伦什么在魏宸这里都是放屁。
魏宛筠提起裙摆,摇曳生姿地走到一旁的栀子花前,用手捏起一朵花放在鼻前:“皇兄你当时刚入朝堂,魏宸害怕你抢了他的风头,急于立功,便向皇上提议,让人将野蛮子灌醉,放到我的宫室,将我迷晕放到野蛮子的身边,这样一来野蛮子那边就无话可说,玷污皇室公主的罪名大着呢。”
是啊,在常人看来,皇上宴请蛮人,不知礼数的野蛮子喝醉了酒,耍着酒疯跑到了公主的宫殿,玷污了公主,夺走了公主的贞洁,此等罪过是要杀头的。
野蛮子那边自然理亏,最后的结果就是野蛮子为了面子,只能乖乖的迎娶公主,皇上再赏赐一些牛羊珠宝两全其美。
只是可怜了当时只有十五岁的魏宛筠,本是如花一样的年纪,却被卷入了这样龌龊的纷争中。
魏宛筠嗅着栀子花,玉手抚摸着栀子花的花瓣,直接将花朵摘下来,在手上揉捏着,花汁顺着魏宛筠的手流到地上。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早就猜到了他们会用我和亲,可我着实没猜到是用这么龌龊的手段。”
魏宛筠的眼神中多些愤恨,手上依旧揉捏着花瓣,花瓣已经看不出是朵花,可魏宛筠依旧不放过它,仿佛这朵花就是欺负她的人一样。
手上的动作就没有停下过,手指狠狠的插入花泥里,手指一直抖个不停,脸色像极了秋日里颤抖的杏叶。
“后来呢?”魏祁开口,魏祁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中多了一份心疼。
“后来后来,哪有什么后来,”魏宛筠细细地琢磨着这个词,然后笑了,笑的像秋日里的花,孤独美丽又凄惨:“如他们所想,我被野蛮子夺了贞洁,可不同的是,我虽被下了药,可药性少且弱,我比那个野蛮子醒的早。”
魏宛筠说着说着顿了顿,将手中的花扔了出去:“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汉人,我母亲是胡人,胡人善用刀刃,所以我的身上也有刀,我醒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就躺在我身边,他还是昏迷的,所以我就用刀,一刀一刀的插到他的身体里,我确定他咽了气才停下来。”
魏宛筠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笑的灿烂夺目,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做法。
后来的事情众人都知道了,皇上对西蛮人的解释是,那个男人喝醉了酒,自己跑到了公主的宫殿,意图不轨,侍卫误以为蛮人是刺客,因为保护公主才杀了蛮人。
这个回答当然有些苍白无力,男子身上的刀痕,整个胸膛上都是刀印,训练有素的侍卫怎么会这样。可西蛮人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魏宛筠接着说:“后来父皇将我送到了寺庙,说是我受了惊吓,需要在寺庙好生休养,说的好听不过是借口罢了,尊贵的皇室怎么会容下一个被玷污的公主呢,到了寺庙以后,我天真的信了父皇的话,我以为只要我一直等,父皇就会来接我,原来都是假的。”
魏宛筠将手放在小腹上,慢慢地摩挲着:“日子久了,我的肚子就隆起来来,我的肚子里居然已经有了那个野蛮子的野种。”
魏宛筠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没有人知道当时的魏宛筠有多恐慌,堂堂皇室公主被人玷污,肚子里还有了野种,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整个皇室颜面都扫地不见,这个孩子也注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魏宛筠出神地看着窗外,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魏祁走到魏宛筠的身旁,伸出手放在了魏宛筠颤抖的双肩,无声的安慰着魏宛筠。
“父皇就好像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我每日都站在寺庙前,等啊等,等了好久,什么消息都没有,我试过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和我有缘,无论我用什么方法,它都牢牢的待在我身上,我心软了,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不管用什么方法。”魏宛筠的声音坚定了起来。
“我买通了父皇身边的道士,像父皇谎称,西南方向的寺庙中有个女子,女子肚子里的孩子,对魏朝的国运大有助益,若是好生将养,必成大器,父皇果然信了。”魏宛筠感受到魏祁的安慰,微微一笑。
“父皇发现那个女子就是我,便将我接回来宫,对外宣称公主依旧在寺庙,几个月后我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可是我连那个孩子一面都没见上,生为人母连自己孩子的容貌都不知道,细细算来,现在那个孩子应该三岁了。”魏宛筠落寞地说道。
魏祁从心底里心疼这个皇妹的,整件事自始自终和魏宛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可受伤害的都是她。
“父皇大发善心,又封我为淑帧公主。”魏宛筠的眼里都是讽刺:“淑帧淑帧,真是个好封号。”
“太医说过父皇的大限就在这两年,太医院拼了命也只能保住三年寿命,淑帧不过是想帮父皇一把,已尽孝道,皇兄是理解淑帧的吧。”魏宛筠脸上勾起让人猜不透的笑。
“你讲这么多,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魏祁直勾勾地望着魏宛筠眼睛说道。
魏宛筠提着裙摆走到魏祁身边:“皇兄不用帮我什么,皇兄只要拖住魏宸,让他不要影响到淑帧,剩下的事情淑帧自己来就行。”
魏祁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点了点头。
魏宛筠瞧着魏祁神情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成了:“淑帧多谢皇兄。”
望着窗外的日光,魏祁没有过多言语,话说完了,人就走了。
瞧着魏祁远走的身影,魏宛筠满意的笑了。
魏宛筠端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拿出被华服挡住的项链。
魏宛筠脖子上的东西,说它是项链都说好听了,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头绑上绳子而已,成色也不好灰秃秃的,和一般的玉石项链差的远着呢。就这一个小石头便是魏宛筠的娘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了。
魏宛筠起身温柔地望着墙上的画像,抚摸着画像的一角:“阿娘,再等等,他们马上就要到地底下去了,到了地底下他们定会向您赔罪的,我也会快找到阿木古郎。”
画像上画的是个貌美的胡人舞姬,舞姬媚眼如丝,眉梢眼角皆是风情,画像上的人物和魏宛筠有四五份的相似,舞姬在宴会上翩翩起舞,身材丰腴,莹白的腕子上还带着一串铃铛。
画师将人物画的出神入化,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人物就要从画像里出来了。美中不足的是,画师将舞姬的脸画的并不真切,朦朦胧胧像是有层雾一样。
据说没有人真切地见过那个胡人舞姬长什么样子,就算见过,时隔多年也记不清楚了,这张画像是画师根据魏宛筠的相貌,遐想而来的,这张也是魏宛筠最满意的一张了。
“阿娘,您就保佑我早日找到阿木古郎。”魏宛筠倚靠在桌子前,看着画像喃喃自语道。
阿木古郎便是魏宛筠生下的那个孩子,魏宛筠虽是一面都没有见过他,可对他的思念是一刻都没停下过。
阿木古郎是魏宛筠给孩子起的名字。阿木古郎在胡语里是平安的意思,魏宛筠不求其他,只愿孩子能够平安就好。
第30章 中秋
中秋节是个大日子,虽说今年收成不好,皇宫也没有大办宴会,可东宫关上门该热闹还是要热闹热闹,东宫上下都在忙活。
中秋是个喜庆日子,一向严厉的赵嬷嬷今日穿的都格外艳些。
赵嬷嬷和往常一样,一样的时间猫着腰端着药进了屋。
赵嬷嬷顶着臃肿的身子,一拐一扭的将药端到虞氏面前:“娘娘药来了。”
虞氏身边的婢女正在给虞氏上妆,厚厚的妆粉盖着虞氏脸上,又涂了口脂,盖住了虞氏原本的唇色,才勉强显得气色好些。
虞氏淡漠地看了药汁一眼,就没了后话,什么话也不说,就呆滞地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婢女为虞氏弄好发髻,上好妆容后就退下了。
虞氏瞧着镜子中的自己,情不自禁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呆呆地问道:“嬷嬷,我好看吗?”
“好看好看,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当家主母。”赵嬷嬷殷勤笑着地说道。
虞氏的身子明显的顿了一下,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脸上开始有了小纹路,整夜整夜睡不着,眼圈下的乌青更是遮都遮不住,头发也是一把一把的掉。
原先嬷嬷还会夸赞虞氏容貌水灵,娇丽,时间久了,虞氏也慢慢明白,嬷嬷说的话就是将她当做小孩子,哄她玩呢。
赵嬷嬷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么下去了,便换了一个说法,每当虞氏问这种问题时,嬷嬷便回答像位当家主母。
虞氏的眼睛一直牢牢地盯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对于这个位置已经变成了执念。
赵嬷嬷这种说法,将虞氏说的舒舒坦坦的,气儿都顺了不少。
可虞氏也不是傻子,日子久了,慢慢的自己也就明白了里面的意思,容貌老去,就只有这一副做派可以拿出来念叨念叨了。
“那我和卫奉仪哪个好看些?”虞氏不死心的问道。
赵嬷嬷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充满了尴尬。
虞氏脸上的笑也就淡了,接过嬷嬷手中的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药的味道还是那么苦。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虞氏一边喝着药一边说道,眼神厉色。
“娘娘放心,都弄好了,按着娘娘的吩咐将草药都下到了酒里,喝起来同寻常的药酒没什么两样,旁人是察觉不出来的。”嬷嬷在一旁解释道。
“那就好,草药的量够吗?”虞氏还是担忧,不是担忧下草药的事情被发现,虞氏担忧的是下草药的量够不够。
若是草药的量不够,让其他人在虞氏之前怀有龙种,那就不好了。
赵嬷嬷拍着胸脯向虞氏保证:“娘娘,您就将心放到肚子里,老奴办事您放心。”
其他的事情都办的差不多,赵嬷嬷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娘娘,这药酒是在晚上的宫宴让她们服用,还是宫宴前将药酒给她们送过去呢。”
虞氏思虑了一会儿:“宫宴上人多眼杂,她们不一定会乖乖喝下去,那就宫宴之前给她们送过去,再给她们送些草药,避孕的效果会更好些,让她们挂在床前,就说秋日里蚊子还是有的,让她们小心防范。”
“是。”
问完话之后,赵嬷嬷就站在一旁瞧着虞氏一口一口喝完,等着宫里的每个人都精心装扮,就是为了在宫宴上让太子殿下多看上一眼。
禾绾今天的装扮和往日大有不同。往日的禾绾嫌麻烦,内务府发什么就穿什么,妆面也是随便捯饬捯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