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玉荣这么做,说到底就是为了一口气,殿下这次南巡,破天荒的带回来两个人,满宫现在都等着看今晚殿下会歇在哪里,都准备着看笑话呢,所以卫玉荣难免会和禾绾暗暗地较上劲。
卫玉荣的侍女有些心疼了:“小姐,您要不就歇一会吧,您在秦良媛那坐了一上午,午膳又没用多少,您都顶着日天这里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就歇一会吧。”
卫玉荣接过宝枝的帕子,拿着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不行,如果我歇了一会,正好没看到殿下,那不就完了吗?”
宝枝没说什么,只是心疼的拿着扇子扇着,不过卫玉荣午膳都没用多少,更何况她呢,只能从细胳膊细腿里挤出一点风来,有和没有一个样子。
卫玉荣也实在是热的不行,头上的花钿也有些花了,一把夺过宝枝手中的扇子,自顾自的扇了起来。
宝枝被扫了脸面也不好看,没办法,卫玉荣自小就是这样,一点要被捧在掌心。
宝枝是在前面侍奉稍微好一些的,原先在屋里的小丫鬟,卫玉荣稍微有些不如意,轻则被打了板子,送回了家,重则被打的半死不活,送到窑子里,那些就算是命大活了过来,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
宝枝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小姐,您何苦为难自己和那个人比呢,您是嫡女,她不过是个庶女,再怎么蹦跶,还不是在您手心里。”
安慰卫玉荣左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思,捧着卫玉荣,踩着卫禾绾就好了,这一套在卫玉荣身上是屡试不爽。
说到这里,卫玉荣就更气了,手上的动作更使劲了:“原先在府里的时候,我就觉着她不是好东西,整日里背着我,和袁表哥眉来眼去的,父亲念着她是卫家人,给了她机会入宫,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千万别妄想爬到我头上去。”
宝枝在旁附和道:“小姐您就放宽了心,她卫禾绾不敢。”
卫玉荣手中攥着扇子,越攥越紧,仿佛那个就是卫禾绾一般:“我和她昨天一同入的宫,现在满宫上下的眼睛都盯着我和她,所以我可不能被她给压下去。”
宝枝也陪着卫玉荣忙活了一下午,一口水都没喝,午膳也没用多少,也是累的不行,现下也是口干舌燥的,什么话也不想说。
卫玉荣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荷池里的荷花,御花园平日里侍奉的婢女可比一个奉仪多,郁郁葱葱的荷叶里,冒出着一朵颜色品相极好的并蒂莲。
荷花在荷池里,娇艳欲滴。一阵风吹过,荷花微颤,不过这枝蒂莲与其他的并蒂莲相比有些不同,寻常的并蒂莲两朵花是几乎一模一样的,而这朵显然一朵大些,一朵稍小些。
卫玉荣扶着裙摆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慢慢蹲下,伸出玉手轻轻抚摸着并蒂莲其中的一朵:“我与她就像这并蒂莲,若是并蒂莲生来就知道自己的荣光是要和另一朵在一起,还处处被压制着,它还愿意出生吗?”
宝枝看着卫玉荣这个样子自言自语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卫玉荣的而已。
卫玉荣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自言自语中:“如果我是并蒂莲,那我一定不会出生,可是既然已经出生了那就又不一样了。”
数年养尊处优的纤纤玉手,戴着青瓷护甲的玉手,怜爱的扶摸着较小的那一朵荷花,转手便伸向了另外一朵,直截了当将大的一朵从根处狠狠地掐了下来。
卫玉荣略带戏虐的看着手中被掐下的这一朵:“没办法啊,世上哪有什么好与不好的说法,只不过是一个挡了另一个的路而已。这样就顺眼多了。”
被掐下的那一朵,在卫玉荣的掌心里,被掐的不成形,原本娇艳欲滴的荷花,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滩不成形的汁液混合物,荷花汁顺着卫玉荣的手慢慢的流淌下来。
宝枝之所以能在卫玉荣身旁侍奉这么多年,一是因为容貌实在是不出众,整个人灰头土脸的,站在卫玉荣不会夺了她的风头,二是善于察言观色,看到这样的场景,连忙递上了帕子。
卫玉荣甩掉黏在手上不成形的荷花坨,接过帕子,细细的擦了擦手上的汁液,随手将帕子丢给宝枝。
卫玉荣捏住掐掉过后的并蒂莲,荷花杆上只有一只荷花,空出了一大片位置。
卫玉荣看着这样的荷花,涂了口脂的唇勾起,笑出了声:“这样不就顺眼多了,一枝独秀总好过花团锦簇。”
说完就起身,宝枝识趣的凑过来扶着,卫玉荣扶了扶耳坠:“走吧,再走走,我就不信我今个遇不着殿下。”
宝枝扶着卫玉荣颤颤巍巍的走了,临了走时,直接从荷花泥上碾了过去。
这御花园里一朵精心养育的并蒂莲被人毁坏,大概照顾它的人会受罚吧。
比起卫玉荣的处心积虑,禾绾就轻松的多了。
回到了上林苑,莲枝给禾绾端来了一杯莲子茶,禾绾也不顾什么规矩礼仪来,直接抱着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杏枝放有冰块的大盆端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元宝也凑过来殷勤的给禾绾扇风。
喝完之后,禾绾抬起头,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高兴,原本灵动的杏眼也弯成了小月牙。冷风一吹,一扫炎热。
一到夏日尤其是午后,奴才们都希望能在主子面前讨个脸熟,好到屋里来侍奉,也好跟着主子沾沾光,吹吹冰。
不过禾绾身边也就三个人,所以也不拘着什么,反正聚在一块,吹吹冷气,热热闹闹的挺好的,偶尔元宝讲个笑话也能逗得大家乐一乐。
禾绾抬起头,便看到杏枝将头倚靠在桌子上,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禾绾眨巴眨巴。一旁的元宝也是盯着禾绾看啊看。
毕竟禾绾的脸上,明显就要把高兴两个字,给刻上去了。
两人见禾绾一直攥着不说话,也有些着急了,便把目光投向了莲枝,毕竟莲枝是和禾绾一起出去的,莲枝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莲枝看着禾绾也不说话,就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就没什么动作了。
元宝和杏枝见莲枝什么也不说,就又把目光投向了禾绾,明明几个人都在眼前,却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话也不说。
禾绾被看的是在是不行,便红着脸喃喃小声道:“太子殿下说今晚会过来。”
禾绾说完这话脸更红了不说,连耳朵也像是个熟了的虾子。
禾绾话一说出口,杏枝就咧着嘴笑了起来,高兴的更什么似的。还是元宝在宫里呆的时间长,反应也快,急忙跪下行礼:“恭喜小主,恭喜小主。”
杏枝和莲枝也跪下行礼。
禾绾连忙让他们起身。
杏枝笑吟吟的说道:“那真是太好了,上午的时候我在膳房里,就听见卫玉荣身边的宝枝,来膳房嚷嚷,说是她们娘娘要燕窝,还不要白燕只要血燕,膳房没给她,她走的时候,也一直骂骂咧咧的。”
“说什么膳房看不起她们,等她们小姐今晚得了恩宠定要砸了膳房,气的膳房的老师傅骂了她半个时辰呢,结果这殿下要来了咱们屋里。真是老天开眼。”
禾绾嫣然一笑:“杏枝,你去膳房说一声,我晚上想吃桔红糕,如果膳房没人会做的话,你就塞点银子,就说只是借用他们的东西,你自己做。”
杏枝点点头,转身就一路小跑的没了影。
剩下的元宝和莲枝也是手脚麻利的打扫起屋子。
一屋子人都是兴高采烈的。
这边的虞氏倚靠在榻上也是小憩了一会儿,刚刚睡醒。
赵嬷嬷听见了动静,掀开帷帐,扶着虞氏做了起来:“娘娘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您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现下还早着呢。”
虞氏眉头微皱的起身:“嬷嬷我睡不着,一睡下就一身冷汗,黏黏腻腻的在身上难受的很。我睡这一会儿有什么事吗?”
赵嬷嬷端来热茶,递给虞氏:“没什么大事,要说有也就是殿下带回来的那两个奉仪有些不安分。”
虞氏接过热茶,掀起茶盖吹了吹:“是殿下带回的那一个不安分?”
赵嬷嬷虽说一直都在虞氏身边侍奉,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虞氏也早就把赵嬷嬷当做半个亲人了,不论大小事宜都会和她商议。所以赵嬷嬷也就把自己当做小半个主子了。
而赵嬷嬷对于殿下带回来的两个奉仪也有自己的看法,一个是彬彬有礼还送给她老婆子一朵绒花,另一个是对她吆五喝六的,所以赵嬷嬷在向虞氏回禀的时候,也免不了添油加醋。
“自然是那位住在平乐苑里的,老奴听闻,今日午膳的时候,那位平乐苑身边的婢女,竟跑到了膳房嚷嚷着要吃燕窝,还不要寻常的那种,一定要血燕,气的膳房的老师傅,骂了她半个时辰。”
“不过是些市井手段,不算稀奇,那平乐苑的那位现在在干什么?”虞氏将空茶杯递给嬷嬷,起身走到妆匣处。
“现下好像是在荷池旁的凉亭处,应该是听闻殿下近来常去,想要遇上一遇吧。”赵嬷嬷讥讽的说道。
虞氏做了下来,拿起螺黛细致的描了描:“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庸脂俗粉,殿下若是真的看上了这种货色,那还真是稀奇。”
赵嬷嬷拿起梳子,细细的打理起虞氏的头发:”依娘娘的意思,殿下是看不上卫玉荣真等货色,那为何还要带回来呢。”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就单单说那张脸,为的就是带回了的另一个,我估摸着殿下今晚也会去她那的。”
赵嬷嬷听着虞氏的话,也觉着在理:“殿下既然看上了另一个,娘娘不如将她拉拢过来,依着这一层,到时候殿下想什么,咱们这边也有个底儿不是。”
虞氏望着镜中的自己,觉着赵嬷嬷在一旁有些聒噪:“嬷嬷先别说了,为我梳妆吧,马上尧儿也就下学了,别误了时间。”
“唉。”赵嬷嬷也不好在说什么了,老老实实的给虞氏梳妆。
其实这个念头,她虞柯安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往自己的丈夫身边送人亦或是拉拢,不都是往自己的心窝子上扎刀吗。
再者说,她虞柯安的身子也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子,生下皇子,当上太子妃。
只有当上太子妃才能将魏尧养在身边,细心照料,不然就算魏尧平安长大,也不是养在身边的,与自己也不亲近。
赵嬷嬷的话虽有道理,在虞氏看来,不过也是杞人忧天罢了。
第11章 桔红糕
天色也渐渐暗了,估摸着今晚各宫的眼睛都盯着平乐苑和上林苑。
现下禾绾用了晚膳,正坐在院子里纳凉呢,旁边的莲枝拿着个扇子,给禾绾扇着风。
倒是一旁的元宝急的跟什么似的:“小主,您要不在准备准备。”
禾绾倚坐在凉椅上,旁边的石桌上摆放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颗颗圆润饱满。是膳房的人送晚膳的时候连带这送了过来,说是孝敬禾绾的。
估摸着平乐苑也有一份,看吧就说这满宫的眼睛都在上林苑和平乐苑。
用玉手捏起一个葡萄放在嘴里,禾绾口齿不清的说道:“还有什么好准备的,你和莲枝两个人都念叨我一下午了,我现在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太子殿下这个人了。”
下午的时候,元宝借着去拿冰的由头,偷偷跑出了一趟,禾绾也没放在心上,结果元宝回来的时候,不知从哪搞回来一本讲周公之礼的画本子,红着脸给了莲枝,让莲枝讲过禾绾听。
莲枝说到底也还是个黄花闺女,她也不懂,最多也就是翻看药书的时候,偶尔在书上看到男女之事一类的记载。
饶是莲枝和禾绾也是这么多年知根知底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红着脸将禾绾带回屋里,将画本子和药书上讲男女之事的那一页,一股脑的全给了禾绾,监督着禾绾看完了才让她出来。
禾绾表示真的是长见识了,简简单单的两样东西,就解了她这么多年的疑惑,原来男女之事还能有这种姿势,原来事后要保持这种姿势,才能有助于有孕。
所以有了莲枝和元宝,这样的助攻,禾绾觉得已经准备的这么充分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元宝也是瞎急,禾绾是他第一个主子,元宝自然是希望禾绾能够一举夺得殿下的心,从此恩宠不断,这样到时候他也能摇生一变,变成个一宫的大太监,多神气啊。
可他对于这种事情也没个什么经验,也就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元宝听见禾绾这么说,也不好在说什么了,就老老实实的蹲在门口,看着动静。
禾绾接过莲枝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葡萄汁:“我要的桔红糕,杏枝准备的怎么样了。”
莲枝凑到禾绾身边,悄声说道:“小姐您就放心吧,杏枝那边好着呢,只要您透个风,就能热热乎乎的端上来。”
听着莲枝这么说,禾绾也就把心放到了肚子了。
禾绾又在凉椅坐了好一会儿,等的都有些坐不住了,一旁的人,也从一脸期许,到满脸煎熬。
莲枝出声询问道:“小姐,殿下会不会一时间有事,来不了呢?”
禾绾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我信他,他说回来就一定回来。”
骤然,一阵银铃声传来,叮叮当,叮叮当……
元宝在自幼就被卖到了宫里,在宫里也摸爬滚打了十多年,听见了铃声,猛地抬头:“是殿下銮轿上的铃声。”
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脸上掩盖不住的笑意。
禾绾也笑了,她就知道他不会骗她的。
宫殿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急忙跪下行礼,禾绾也不例外。
禾绾跪下行礼,还没有跪稳,就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给提了起来。
“以后私底下见我不需要行这样的大礼,看着就心烦。”
与禾绾下午所见的不同的是,魏祁换下了玄色的朝服,现在所穿的不过是一件素青色的常服,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温润而泽。腰间别的依旧是那个略旧的香囊。
魏祁自然的牵起禾绾的手,向屋里走去:“今晚来的有些迟,宫里来了封信,所以来的晚些。”
禾绾抬起头,看着魏祁嫣然一笑:“殿下能来禾绾就很高兴了。”
禾绾小巧的玉手被魏祁握在掌心,就这么一直牵着禾绾的手,细声细语的说这话,走到了屋里。
“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吗,有什么缺的东西,你就派人去找小福子,他会处理好的。”魏祁温煦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