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有，”林姜姜气馁道，“算了，我这年纪确实也做不了什么，先挖着草药吧。”
“几棵破草药能卖几个钱？”徐少彦见她似乎是真的想赚钱，便替她出主意，“你要是实在想凭自己本事赚钱，除非去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可你去别家我不放心，不若你来我家，给我当丫鬟，我给你发月俸……”
“这跟你直接给我钱有什么区别？你若是缺丫鬟倒罢了，可你又不缺丫鬟伺候，”林姜姜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不能白白要你的钱……”
上一世徐少彦可怜她，偶尔也会塞些钱给她，后来被柳氏知道了，柳氏便总逼着她向徐少彦多要一些，林姜姜看不得柳氏贪财，一气之下再也不肯要徐少彦一个铜板。
徐少彦想了想，又道：“其实我现在缺个书童，我爹给我找了三个了，可总不合我心意。只可惜你是女孩子，又不识字，”随即摇摇头，“难办哟。”
林姜姜眼睛却是一亮：“我识字啊。”
徐少彦奇怪道：“你什么时候会识字了？”
林姜姜蹲下来，随手捡了颗石子，在地上写下了徐少彦的名字：“你看，我不光识字，我还会写呢。”
“真是奇事，”徐少彦盯着地上那三个工工整整的大字，竟比他那一手鸡刨的字都好看，“谁教你的？”
“我自学的。”而后林姜姜又默写了一首简单的诗词，问徐少彦，“我够不够资格给你当书童？”
徐少彦满意地点点头：“够了够了，以后可以帮我做功课了。”
林姜姜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凭本事赚钱，心里很是开心。
可看到地上的字，又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她写的字、背的诗，其实都是上一世小乞丐教她的。
当初小乞丐凭借过人的聪慧赢得教书先生的喜爱，先生愿意免费教他读书，可林姜姜却是个不开窍的，没办法像小乞丐一样免费读书。
小乞丐安慰她，说她不笨，每天从夫子那里学到的知识，他都会讲给她听。
慢慢的，她也学会了写字，看书，背诗词歌赋……
林姜姜回家之后，将她要给徐少彦做书童的事情告诉了父亲。
父亲不同意：“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去做书童？”
“我和徐少爷商量过了，扮成男孩子就好了。”
“那也不行，”林父还是不同意，“女孩子不能总是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你有时间去找你堂姐学学女工，以后也好嫁人，别总跟在徐少爷后面玩，人家是富家少爷，你是穷丫头，以后终究玩不到一处的……”
“我没有在玩，我只是想赚些钱……”
“家里不用你赚钱，不是有你爹我吗？”
“万一你以后生病了，不能赚钱了，怎么办？卖女儿吗？”林姜姜说出这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上一世始终不能释怀。
上一世父亲久病不愈，家中债台高筑，李员外家趁机来求亲，承诺以丰厚的彩礼，让她嫁给李家那个双腿有疾的二公子。
父亲在柳氏的劝说下动了心，可这跟卖女儿又有什么区别？
这一世的父亲显然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片刻，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林姜姜瘪着嘴不说话，生怕再多说一句话，眼泪就掉下来了。
林父一看她要哭了，这才勉强答应：“你要是真想去当书童就去吧，你也是大孩子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爹想拦也拦不住……”
林姜姜“嗯”了一声，便回自己屋里了。
柳氏听到两人的争吵，从卧室走出来，小声对林父说：“孩子想挣钱是好事，你说她做什么？”
林父也不知平日里皮实的大女儿忽然这么不禁说：“我也没说她几句啊……”
“那你就让她去吧……”对于林姜姜要去给徐少彦当书童这件事，柳氏是极为同意的：一来林姜姜可以赚钱补贴家里，二来徐家是镇上最富有的人家，林姜姜若是能一直跟着徐少彦，以后说不定还能做个妾室，家里也能跟着沾些福分……
过了两天，林姜姜一大早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桥头那边等徐少彦。
林父见她主意已定，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在送她去桥头的路上，不断地嘱咐她以后去徐少爷身边做事，要机灵些，毕竟是主仆的关系，什么活都要抢着做。
林姜姜满口答应。
她在桥头等了一会儿，徐少彦的马车就过来了。
车上的徐少彦同林父打了个招呼，便把林姜姜接走了。
林姜姜依着主仆关系，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少爷好”。
徐少彦扑哧一声乐了：“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喊我‘哥’……”
“以后得背着人喊你‘哥’了，人前还是要喊你‘少爷’的，”林姜姜一本正经道，“少爷，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使唤我！”
徐少彦捏了捏她的脸：“小傻样儿……”
徐少彦带她去了书院附近的一座小宅院，那是徐老爷为了方便自家儿子中午休息和吃饭专门租下来的。有时候徐少彦读书累了，晚上也会睡在这里，所以这里养了一个管家和一个做饭的厨娘。
马车里有徐少彦从家里带的几件小时候的旧衣服，那是他给林姜姜准备的。
林姜姜换好了男装，束好了头发出来，徐少彦打量了两眼：“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旁边的管家将徐少彦今天要用到的书交给林姜姜，林姜姜抱着书，兴冲冲地和徐少彦一起去了书院。
徐少彦因为今天早上去接林姜姜，所以迟到了，又被夫子咄咄三连问：前两天布置的课业写完了没？诗词背诵了没？善事父母为孝，这两天在家休息给父母洗脚了没？
徐少彦连连点头：“夫子，我懂了……”
然后拉着林姜姜去门口罚站了。
林姜姜陪他在门口刚站了一会儿，便瞧见一位坐着轮椅的公子，由书童推着走了过来。
那公子面容冷淡，徐少彦同他打了个招呼，对方也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林姜姜小声地问徐少彦：“这是谁呀？”
徐少彦答：“哦，李员外家的二公子李砚南……”
第7章 007 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徐少彦所读的这个书院背靠白岳山，故而取名“白岳书院”，是镇上最好的一家书院，镇上许多富贵人家的子弟都来这里读书。
李员外家的二公子李砚南也正是读书的年纪，出现在这里也并不意外。
上一世林姜姜并没有见过李砚南，只从媒婆的口中听过他的名字，媒婆说他样貌品性都不错，唯独那双腿……
那时林姜姜不愿意这桩亲事，一是因为她心里还在期盼小乞丐回来，二来她也不愿意嫁给一个素不相识且身有残疾之人。
不过林姜姜对李砚南并没有什么成见，震惊过后，也便慢慢平复下来，只是感叹真巧。
夫子对李砚南是很包容，饶是他也迟到了，夫子也不会让他出去罚站。
而徐少彦显然经常迟到，他对罚站这件事情浑然不在意，还告诉林姜姜，夫子顶多让他站一刻钟就会放他进去。
果然约莫有一刻钟，夫子便喊他进去了。
徐少彦在里面听课，林姜姜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外面听。
午时休息的时候，徐少彦带着林姜姜回宅子里吃饭，对她说：“下午我跟夫子说一声，明天在学堂里多放张桌子，以后你来里面听课。”
“不用，我在外面听就很好。”林姜姜说，“别人的书童都在外面候着，我进去不合适。”
“没事，好好听课，回来帮我做功课。”
林姜姜：“……”
林姜姜自然不会真的帮他做功课，不仅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还每天监督他做功课，做不完功课便不许他睡觉。
徐少彦后悔得直戳她脑袋瓜：“我哪是给自己找了个书童，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虽然过程很痛苦，但徐少彦的课业还是有了明显的进步，一个月后的考试，他从倒数第三考到了倒数第十，受到了夫子激动的表扬。
徐少彦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听到表扬后嘴上不说什么，可背地里小尾巴却翘了起来，回家之后逢人就笑，徐夫人问他考得怎么样，他头发一甩：“还行……”
林姜姜适时补充道：“夫人，少爷这次考试进步了七个名次呐！”
徐夫人听罢，高兴地直搓徐少彦的脸：“儿子真厉害！一下子进步这么多，晚上娘亲自做一桌好吃的，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徐少彦晃着小尾巴道：“也行……”
晚上的饭桌上徐少彦拉着林姜姜一同入座，徐夫人也没说什么，还给她和徐少彦一人夹了只鸡腿。徐老爷听到儿子进步很大，当即给他涨了零花钱，还承诺如果年末的考试能再进步一些，就满足徐少彦的一个愿望。
徐少彦嘴皮子一秃噜，说：“我的愿望就是爹你以后不要再纳妾了……”
饭桌上登时安静了下来。
徐家是镇上的首富，徐老爷有一颗经商的头脑，也有一颗风流的心。这些年断断续续地纳了不少妾，满后院的莺莺燕燕，争风吃醋，惹是生非，给徐夫人添了不少堵。
徐少彦也是心疼自己的母亲，才会提出这个要求来。
徐老爷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恼，低头夹菜：“等你进步了再说吧。”
这顿饭后面吃得不是很愉快，林姜姜默默啃完了自己碗里的鸡腿，扯了扯旁边显然情绪低落已经毫无食欲的徐少彦，两人一起离开了饭桌。
他们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聊天，徐少彦说：“人为什么不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我娘长得好看，家世也好，我爹为什么还不知足？还要见一个爱一个？”
林姜姜想到自己上一世她最后一眼，瞧见小乞丐与一个漂亮娇媚的姑娘在一起，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信誓旦旦说要娶她的人，会忽然消失，与另一个姑娘在一起。
大抵他也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一想到这个，林姜姜的心里就好像被人捅了一刀，比那晚她在街头被人捅得还要疼。
“你怎么不说话？”徐少彦见她没有回应，不高兴地看了过来。
“你爹不是说若你年末的考试进步了，他会考虑不再纳妾的事情吗？”林姜姜说，“接下来你要更努力读书才是。”
徐少彦气馁道：“我爹哄我呢，你难道听不出来？”
“听不出来，我只知道大人说话要算话。”
徐少彦沉思片刻：“也对……”
林姜姜趁着徐少彦休息不用上学的那两天，回家参加妹妹的满月宴。
柳氏见她回来，嘘寒问暖了两句，便问起这一个月徐少彦给了她多少月钱？
林姜姜骗她说：“我虽是他的书童，但也在书院里听课，所以他给我的月钱我都用来交学费了。”
柳氏的态度当即冷淡了许多，不似方才那般热络了。
今日的满月宴，堂姐林素素也随着大伯父和大伯母一起过来了。
大伯父和大伯母把林素素培养的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林姜姜和她站在一处，被她衬托得像个泥猴子。
偏偏每次在亲戚面前，林素素总喜欢与她待在一起，挽着她的手，好像两个人感情很好的样子。
亲戚们自然免不了将两个丫头对比一番，夸林素素知书达理，温柔大方，然后让林姜姜好好跟她学，不要总跟男孩子一起玩。
这一次，林姜姜看到林素素又朝自己走来，想起上一世她冒着大雨去徐家借钱，这位堂姐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不由觉得心寒，在她靠近之际，转身回到自己屋子里去了。
林素素过来敲她的房门，柔声道：“姜姜，你怎么不理姐姐啊？”
林姜姜回了一句：“我不舒服。”
“你哪里不舒服，开门让姐姐瞧瞧好不好？”
“不要！”
“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林素素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要开门的意思，于是又拍了拍门，说道，“姜姜，其实我有事想同你说，你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
林姜姜见她执意不走，只好将房门打开：“什么事？”
林素素跻身进去，拉着林姜姜坐在床边，有些羞涩地说道：“姜姜，听说你最近去给徐公子做书童了？”
林姜姜一听这话，便察觉到了什么：“是啊。”
林素素一脸羡慕道：“你和徐公子从小玩到大，关系一定很好……”
林姜姜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她的来意：“所以你想说什么？”
“好妹妹，”林素素拉起她的手，可怜兮兮道，“你也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机会结交朋友，现在爹和娘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我看得很紧了，我想多交些朋友，你可不可以介绍我和徐公子认识啊？我也想和他交朋友……”
果然和林姜姜猜的一样。
上一世约莫也是这个时候，林素素来找她，借交朋友的理由，托她认识了徐少彦。
林素素和徐少彦一般大的年纪，今年已经十三岁多了，再有一年半就要及笄了。
寻常人家的姑娘都是及笄之后才会考虑姻缘的事情，可大伯一家却是提早谋划，想必是担心再过个一两年徐少彦长大了，旁的姑娘都往他身上扑，便轮不到自家女儿了。
上一世林姜姜没有想太多，便将堂姐介绍给徐少彦认识，做了两人姻缘路的桥板，却没换来好结果。这一世林姜姜懒得再管他们的姻缘之事了，便推辞道：“徐公子打算接下来专注读书，要在年末的考试中取得好成绩，恐怕没有心情结交新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