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如此多娇(重生)——三愿大人
时间:2021-04-13 09:43:59

  十四五岁的姑娘正在长身体,个把月不见,就有了明显变化。
  “你好烦!”舒明悦跺了跺脚,恼得扭头就走,正好遮掩住了微酸鼻尖和悄悄红了的眼睛。
  舒思暕从秋千上跳下来,懒洋洋迈腿跟上,笑声道:“真长高了,我没骗你。怎么说你长高了还不乐意?好好好,是我矮了还不成么。”
  他说得毫无诚意,声音里还夹杂着笑音。
  真是烦人精! 舒明悦伸手捂住耳朵,她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烦人的哥哥!平日见了她,好像三句不调侃就浑身不舒服!
  并州男儿长得高,哥哥十五六岁的时候身高便七尺余,后来又窜到了八尺二寸,她踮踮脚尖儿,才勉强能够到他肩膀。
  不过现在哥哥已经不长个了,她还在长呢!
  待进了屋,舒明悦昂着小脸,夹一颗红烧狮子头塞进他嘴里,“闭嘴!”
  “……”
  舒思暕本来不想吃,在她怒瞪的眼神中眨了眨眼,最终将狮子头囫囵吞了下去,咸鲜浓香,是挺好吃,但是他肚子有点撑……
  先前不知道妹妹回来,展管家说她在等他吃饭,他简直受宠若惊。
  但绝对不能告诉舒明悦自己已经在北衙吃过了。
  不然依着这小妮子脾性,非得生气不可!
  舒明悦没察觉舒思暕的细微神色,舒思暕却瞧见了她微肿的眼眸,立刻面色一沉,“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刚刚压下去的委屈一下涌出心头,舒明悦立刻红了眼睛,眼泪吧嗒往下掉。
  小姑娘哭着扑到他怀里,“哥哥。”
  舒思暕搂着她,偏头看旁边侍女,“怎么回事?”
  云珠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每多多说一句,舒思暕的脸色便冷一份,他弯下腰身,捧起小姑娘的脸蛋,果不其然,她面颊上擦了一层淡淡香粉,正好掩盖了微肿痕迹。
  他眼神阴霾,手指摸了摸,“还疼不疼?”
  舒明悦用力点头,“疼。”
  舒思暕冷笑一声,转身就走,那架势显然去者不善,舒明悦连忙拉住他胳膊,“你去哪儿?”
  “找太后,讨说法。”舒思暕声音冷然。
  什么狗屁杜澜心,也敢让他妹妹去跪着认错!她也配!
  “别去了,哥哥。”舒明悦吸了吸鼻子,小声道:“舅舅已经罚过杜澜心了,你别去和太后冲突,我自己来。”
  不然被太后抓住把柄,又有由头教训她哥哥,还有那些御史台的大夫,一天净盯着别人的错处参奏。
  一个孝字,一个礼字,这两字往头上一压,谁都躲不过去。
  官员尤甚。
  “你自己来?”舒思暕转过身,手指突然重重戳她脸蛋,怒其不争道:“三板子晕过去你也信?太后叫你去寿康宫你就去?舒明悦,你要是再这么蠢就别说是我妹……”
  话未说完,声音在小姑娘惨兮兮的眼泪花中戛然而止。
  “……”
  “我这不是没说你么。”舒思暕心中一虚,弯下腰身,捧起她脸蛋指腹一揩,眼泪珠还温热着。
  他低声哄道:“你上回不是想要的明霞锦吗?哥哥让人去羁縻州给你买了,还有香云缎和碧罗纱,都送去宝衣阁给你做裙子了,别哭了,恩?”
  舒明悦垂眸,低低嗯了一声,情绪已经好转许多,她其实没生哥哥的气,刚才哭也不是因为太后和杜澜心,上辈子她一个人走的太孤独了,一见到哥哥就忍不住落泪。
  她抽噎着抹了把眼泪,然后转身,拉着舒思暕在食案前坐下,夹一箸鲈鱼肉给他,糯声道:“哥哥,快吃饭吧。”
  已经在北衙吃过的舒思暕:“……”
  “哥哥?”舒明悦疑惑地看着他。
  在小姑娘那双哭红的、期待的眼神中,舒思暕咧嘴一笑,咬牙又用一碗粥。
  好家伙,他快撑死了。
 
 
第4章 舞裙(修)   建元二年,她和亲北狄的第……
  舒思暕吃撑了,整个人四仰八叉地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姿态松垮。
  舒明悦偏头看了阿婵一眼,阿婵会意,带着云珠躬身退出去。
  门闩反插,窗牖紧闭,气氛无端凝重。
  瞧见这架势,舒思暕不由地一愣,直了直身子,笑问:“怎么神神秘秘的,想和哥哥说什么?”
  “禁军是不是新入了一批人?” 舒明悦紧张问。
  “是啊。”舒思暕点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年初时筛掉了一批考核不合格的兵士,禁军重新选拔,各个世家子弟还有北大营的兵士为了这三千个名额都牟足了劲。
  上个月,新入的三千兵士交到他手里。
  再过三个月,还有一次考核,等那次考核再过了,这三千人便能真正地留在禁军中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舒思暕挑眉。
  舒明悦抿了抿唇,“每个人的来历都细查过?”
  “当然。”舒思暕轻声笑,“这些人都是从北大营调来的,经历层层选拔,有些人还是当年随陛下征战的老兵,祖上三代都调查得清楚,怎么了?”
  舒明悦不知道该怎么说,上辈子舅母千秋宴的情景,惨烈二字已经不足道,舅母被歹人一剑穿胸,哥哥护驾身亡,舅舅肩膀上中了一支毒箭,那毒又快又猛,不到一盏茶便毒发身亡,连后事都没来得及安排。
  而她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也因为受了伤,从此身体孱弱,要靠凝香丸调养续命。
  瞧着妹妹凝重紧绷的小脸,舒思暕渐渐收敛了眼角眉梢的笑意,皱眉问:“你是说,新入的禁军有问题?可是发现了什么?”
  舒明悦咬着唇,先是点头,又轻轻摇头。
  说实话,可怀疑的人太多了,舅舅金戈铁马拿天下,伐过的门阀世家数不胜数,或许是前朝余孽,或许是哪个仇家。
  事后,姬不黩好像查出了一些端倪,但他谁也没告诉,只秘密派赵郡王姬怀瑾去了一趟江南。
  舒明悦猜,或许与扬州淙家有关。
  当年舅舅在长安称帝,长子姬颂和四女姬灵韵尚在幽州燕侯府,阿爹和阿娘奉旨护送两个孩子来长安,为了脚程快些便走运河水路,行至魏州地界方才骑马换成陆路。
  那时黄河以南初定,以淙家为首的南方门阀或投降称臣,或被打压败落,淙家公子淙绪东逃西窜,伪装商客走水路南上,正好遇到了姬青秋和姬颂一行人。
  敌暗我明,一场惨烈交战后,姬青秋、舒敬昌、姬颂、姬灵韵尽皆丧命,死状极惨。
  等舅舅赶到魏州时,尸身都凉透了,当即领一队精骑怒追逆贼六百里,斩杀贼首淙绪头颅,又将其尸身剁碎了喂狗,可是逝者终究逝去了。
  盛怒之下,舅舅屠杀淙家满门,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后来,甚至连毫无干系的淙姓之人,也纷纷改名换姓,或为宗姓。
  虽是如此,但也有扬州淙家手腕·后嗣或逃或匿。
  可舒明悦拿不出有力证据,一句戏言似的怀疑不会有人当真。纵然她深受舅舅和舅母疼爱,也不能把手伸到禁军去,那关乎国之根本。
  不过好在,她亲哥哥是禁军副统领。
  她眨了眨眼,上前挽住舒思暕的胳膊道:“哥哥,我近在总是不安,梦到宫里刀光血影,发生了可怕的事情,还总是梦到当年被舅舅屠门的淙家。”
  舒思暕原本想笑她怎么疑神疑鬼,却听到后半句话时渐渐失了笑容。
  舒明悦仰脸看他,缠人道:“哥哥再去仔细查查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这关乎江山社稷,万一让歹人混进去就不好了!”
  小姑娘撒娇的手段十年如一日,不达目的不罢休,舒思暕扶额,虽然没当真,当总归埋了点怀疑,无奈地点头应下, “好,明个回去就查,行了吧?”
  ****
  翌日,天色大亮。
  蘅芜居内,舒明悦坐在书案前,刚给远在徐州的大表哥沈燕回写了一封信。
  沈燕回是涅阳长公主和沈威老将军的儿子,今年二十七岁了,少年时便随庆和帝行军,立下功勋无数,河南之地三十六城,有他一半功劳。
  开国之初,舅舅封了四位一品国公,当时大表哥最年轻有为。
  去岁时,他被皇帝封为徐州总管,外调理事。
  鹅黄色的纱幔垂下,一旁四足金莲香炉熏香袅袅。
  舒明悦写完信,伸手捏了捏脖子,偏头一瞧,见槅扇半开,百花争相怒放。
  北狄王城的春天也冷,长安则完全不一样,暖融融,灿阳阳,太阳一升起来,连风儿都是和煦温暖的。
  舒明悦有些失神,恰在此时,院子里热闹起来。
  宝衣阁那般把做好的衣服送来了。
  侍女们捧鱼贯而入,阿婵抱着一件舞裙走进来,笑道:“这从羁縻买来的明霞锦,果然和女蛮国进贡的明霞锦的一模一样。”
  年初大朝贺时,女蛮国一共进贡了明霞锦十二匹。皇后母仪天下,御内外命妇,同皇帝理朝一样,也讲究礼上御下,凡所进贡之物,诸如衣料珠宝瓷器果茶之类的物什,除了赏赐六宫外,还要恩泽朝外命妇。
  送到太后宫里两匹,送到舒明悦的凤阳阁两匹,皇后宫里再留两匹,余下恩赐命妇们的就不多了。
  那日舒明悦瞧见赵郡王妃的小女儿,小女童五六岁,玉雪可爱,摸着明霞锦爱不释手,洗葡萄似的眼睛渴望极了。
  舒明悦当时被逗乐了,大袖一挥,让宫人把自己那两匹明霞锦拿给小表妹。
  当时皇后还调侃,悦儿真是长大了。天知道,舒明悦说完就懊悔了,怎么能两匹都送出去呢!她没明霞裙穿了!
  好在舒家家大业大,有常年往来西南和中原的商队和马队,舒思暕又命人给妹妹买了几匹回来。
  舒明悦抬头,一眼就瞧见了檀木托盘里放着的那件光耀夯馥的五色长裙,顿时神色一愣。
  阿禅以为小殿下喜欢,笑着说道:“这是大公子特意让宝衣阁给殿下做的舞裙,天下独一无二,只这一件。”
  说着,叫两个丫鬟过来,将舞裙展开给她看。
  侍女动作轻柔地把裙子展开,淡淡香气氤氲,细微浮尘在缕缕光束中翩跹,那件裙子完全显露真面目,整个裙面光耀流转,裁剪流畅而贴身,袖口缀着洒金单罗纱,飘逸轻灵。
  因为是舞裙,右衽的领口便多敞三分,隐约露出内穿的刺绣缎面小衣,腰间则镂空一片,用细细绸丝勾连下裙,一颗颗华丽晶莹的宝珠缀其间。
  这裙子……
  舒明悦的神色陡然恍惚,一下子被拉到了三年后——
  建元二年,她和亲北狄的第一年。
 
 
第5章 虞逻(修)   可汗已经回来半个月了,殿……
  建元二年,夏,七月初三。
  嘉仪公主和亲北狄的第三个月。
  舒明悦很少走出牙帐,不见阿史那虞逻,也不见任何北狄人,甚至连北狄话也不学习,每日的生活除了发呆便是跳舞,偶尔还会伏榻哭泣。
  这天下午,舒明悦跳完舞,白瓷般的肌肤上香汗淋漓,从矮椅上坐了下来,轻抿一口茶润润喉。
  阿婵走过来,拿帕子擦去她额角汗珠,笑着道:“我的殿下这么美丽,没有人会不喜欢。”
  舒明悦神色一僵,仿佛意识到了阿婵会说什么。果不其然,阿婵半蹲在她面前,仰头轻声道:“可汗已经回来半个月了,殿下该去看一看。”
  “阿婵,怎么你也这样说。” 舒明悦咬着唇,指尖紧紧捏着瓷杯,眼圈红红,“我不喜欢他,一点都不想嫁给他!他就是一个野蛮人!”
  “殿下!”阿婵神色一变,连忙捂住她嘴。
  好在这里是内帐,因为方才练舞,伺候的婢女都被赶了出去,不用担心这话传入阿史那虞逻耳中。
  阿婵看着她的小殿下,眼睛微微湿润。
  却不得不狠心道:“殿下已经来到草原了,现在要谋划的,是该怎么活下去。”
  不是活得好不好,而是活下去。
  两人大婚那晚,舒明悦不想和虞逻圆房,撒娇耍蛮、装傻充楞把他哄赶了出去,甚至仗着他不通中原话,说了许多不当的言语。当时阿婵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虞逻恼怒之下动手。
  幸亏乌蛮将军匆匆来报,说在漠北发现了阿史那贺拔的痕迹,虞逻当夜便拔营去追,剿杀挑起分裂的叛徒,这才无暇顾及舒明悦。
  事后,阿婵巧妙地遮掩了一番,无人知晓牙帐里发生了什么。
  这两个多月,可汗不在,没人敢轻举妄动,毕竟舒明悦是他们可汗的妻子,还是尊贵的中原公主。
  可是随着可汗回来后的半个月,迟迟不踏足中原公主的牙帐半步,所有的形势都变了。
  五天前,处铎将军的手下用十头羊“换”走了她二十匹夹棉的锦缎。
  四天前,屠必鲁的妻子用一桶羊奶“换”走了她的十罐细白糖。
  三天前,乌蛮将军的爱妾用一块羊腿肉“换”走了她的一套金丝嵌红宝石头面。
  ……
  而从昨天开始,已经有几个蛮人想闯进牙帐来一睹嘉仪公主芳容,与外帐的护卫们动手,打伤了好几个人。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沦为人人可欺的玩物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舒明悦万万没想到北狄是这样野蛮的地方,弱肉强食,她细嫩的指尖紧紧攥起,掐出了一道道青白之色,好生绝望。
  难道她还能等姬不黩接她回去?
  她永远都回不去了!甚至,姬不黩连庇佑都不会给她,她带来的粮食和盐糖终有一天会吃完,布料棉花也会用完。
  听说草原的冬天很冷,她需要取暖的炭火,也需要抗冻的棉衣。
  这里不是土地丰饶的中原,她没有耕地,没有粮食,她需要羊汤暖胃,也需要牛肉果腹。
  还有……她的凝香丸。
  她的性命,还有那些陪她远嫁草原的人,都需要她去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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