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如此多娇(重生)——三愿大人
时间:2021-04-13 09:43:59

  舒明悦闭上了眼,卷翘睫羽一阵轻颤,原本白皙的眼眶红了一片,大滴晶莹泪珠自眼角滑下,去讨好阿史那虞逻吗?去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让开!”一道尖锐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平静。
  “也不知在高傲什么,是瞧不起我们吗?整日待在牙帐里不出来,难道我们英勇威猛的可汗还配不上她?!”一位身着红袄羊皮靴的姑娘叫嚷着闯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数名身体强健的北狄女奴,和她们一比,舒明悦带来的宫女简直不够看了,纤细又柔弱,似悬崖上颤巍巍摇曳的花儿。
  宫女碎步跟着跑进来,着急道:“奴婢没拦住她们。”
  舒明悦眉尖微蹙,看向一行人。
  乌日娜也在打量她,不禁呼吸微微一滞。这位中原公主的美丽容貌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她身上穿着一件缀满珠玉宝石的五色长裙,肌肤若隐若现,寸寸雪白莹润生香。
  纵然她一个女子看了,也不禁脸皮微热。
  许是因为她皮肤过分白透,便衬得两弯细眉愈发深黛,杏眼儿翘翘黝黑,两片唇瓣则饱满得像熟透的红果,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和她们的牙帐不同,中原公主的牙帐温馨雅致,桌椅榻几都偏矮,深色木头上细细雕刻花纹,再刷上一层透亮雅致的漆色,地上则铺着一层厚厚华丽的簇绒毛毯,修颈梅子青瓷瓶里插着一朵绸缎做成的怒放绢花,四足鎏金香鼎摆在最中间,不断地漫出淡雅轻甜的香气。
  虽然她看不懂这些东西,但并不妨碍她欣赏里面陈设的优雅美丽。
  怪不得……她们都说嘉仪公主这里有好东西。
  乌日娜神色嫉妒,用一种十分嘲讽的语调对舒明悦说道:“你们中原人不是最重礼仪吗?你怎么穿得如此露骨?难道想勾引我们可汗?”
  舒明悦听不懂,一旁女官神色微变,硬着头皮上前,把乌日娜的话翻译给公主听,但委婉地修饰一番,“乌日娜说殿下身上的裙子好看,衬得殿下美丽非常。”
  是吗?舒明悦狐疑地看了女官一眼,她怎么觉得不是这个意思?
  乌日娜也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扬着下巴道:“我父亲是阿史德塔汗,汗国的珂罗啜,我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乌日娜。”
  女官如实翻译,舒明悦茫然地眨了眨眼,珂罗啜是什么东西?
  北狄的官制和中原不一样,她并不了解这些复杂拗口的名称。
  看到她茫然神色,乌日娜不禁嘲讽,昨天雅丽一块羊腿肉就换走了一套金丝嵌红宝石的首饰,这个小公主果然是傻子。
  不过,她可没有雅丽那么贪婪无耻。
  “把你的裙子脱下来,我用一整头羊和你换。”乌日娜施舍道。
  女官默了一会儿,把这句话翻译给公主殿下听。
  舒明悦愕然地眨了眨眼,她的裙子光是绣娘的针线功夫便价值数金,远远不止一头羊,遑论明霞锦和裙上嵌缀的珠玉宝石。
  这乌日娜莫不是傻子吧?
  更何况,这是她最喜欢的裙子,也是她在草原唯一的慰藉,穿坏了就再也没有了,她珍惜得不得了,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再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箱笼。
  怎么可能换给乌日娜?
  舒明悦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告诉她,我的裙子价值一千头羊,我不和她换。而且……”
  她回过头,视线落在乌日娜的身材,“我的裙子你穿不下。”
  舞裙贴身,线条裁剪流畅,几乎无一丝多余的空隙,刚好紧贴她的线条起伏。
  虽然舒明悦是并州姑娘,但因为常年练舞,她四肢修长,骨架纤细,乌日娜虽然身段婀娜,但因为比她壮了许多,根本没法穿下这条裙子。
  阿婵背对舒明悦,朝翻译女官摇了摇头——不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女官会意,笑着上前,用北狄话说道:“这条裙子太小了,不适合姑娘穿,姑娘玲珑美丽,穿红色的裙子更好看,外帐有更适合姑娘穿的罗裙,请随我来。”
  “不!我就要这条!”乌日娜寸步不让。
  她是阿史德塔汗最宠爱的小女儿,自幼野蛮,一想到这位中原公主可能要穿这身衣服去勾引可汗,登时一双眸子像喷了火。
  “去,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下来!”
  乌日娜冷笑一声,纵然她不能穿,也不能让舒明悦穿。
  随着她话音落下,她身后那些健壮的女奴凶神恶煞上前,朝舒明悦张牙舞爪,内帐顿时一片混乱惊呼。虽然没听懂她们说什么,但舒明悦也明悟了,乌日娜想扒她衣服。
  “放肆!”舒明悦登时大怒,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这都是什么野蛮人!
  她咬下唇,抿着怒,气冲冲揪起一旁长剑,“唰”地劈开将那些意图动手的女奴。
  “啊——”尖叫声中,内帐愈加混乱。
  外帐的护卫冲了进来,将那些女奴团团挟持住。
  因为爹娘兄长皆是将军,舒明悦颇通一二剑法,又因常年习舞,身姿很是灵活,几息的功夫,便将剑架到了乌日娜的脖子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乱吠。滚出去,不然我杀了你。”
  她昂着巴掌大的小脸,神色嘲讽又冰冷。
  有的时候,语言不能阻碍两个人交流,比如现在。
  乌日娜深深感受到了中原公主身上毫无保留的杀意,登时面色惨白如纸,她大气不敢喘,哭着跑了出去。
  然而这场胜利,并没有让舒明悦觉得痛快,反而神色愈发烦躁,恼恨地丢了手中剑。
  今日赶走了一个乌日娜,日后还有多少乌日娜?
  这样下去绝不是长久之计。
  内帐重归平静,笼罩一层浓浓的阴霾色。
  舒明悦呆呆地坐在榻上,神色茫然地环顾四周,檀木桌案歪了,瓷瓶碎了一地,被撕碎的纱幔孤零零挂在一角,香炉倒在簇绒毛毯上,烧焦了一大片,四处都是被踩脏的泥巴。
  这是一个和中原完全不同的地方,哪怕这里被布置成了她在长安时的闺阁模样。
  她慢慢红了眼睛,吧嗒吧嗒掉眼泪。
  太可恶!太不讲道理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知礼数的野蛮人!
  不知哭了多久,舒明悦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了把眼睛,忽然站起来,“阿婵,替我梳妆吧。”她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她走到铜镜前坐下,“替我梳得好看一点,一会儿……我去看看可汗。”
  阿婵挽心中又酸楚又难受,袖擦去眼角泪花,轻轻“哎”了一声,挪步上前。
  焚香沐浴,描眉梳妆。
  不消一会儿,少女窈窕青春的容貌,在阿婵手下尽皆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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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中原公主未免太不识好歹!竟然剑指我女儿,可汗,你不该如此纵容她。”
  阿史德塔汗气冲冲地闯入了可汗牙帐,一脸怒容,十分不认可道:“嘉仪公主身边那两百个中原兵士,可汗应该杀了他们。”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这里是北狄王城,不是中原的帝都!更何况,那舒明悦还是舒敬昌和姬青秋的女儿,阿史德塔汗眼里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护卫如何处置,我自有思量,珂罗啜,你逾越了。”阿史那虞逻转过身,神色淡淡看他一眼。
  塔汗顿时神情僵硬。
  虞逻手中把玩着一柄陨铁短剑,剑尖儿银亮,朝塔汗慢慢走过去,高大的身躯压下来,一字一顿饱含冷意,“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越过我去动嘉仪公主,你需知,她是我拜过牛神和萨满的妻子,”
  塔汗往后退了一步,脊背上慢慢沁出一层冷汗,这个道理很简单,就像野狼猎到一只羊,纵然自己吃不完,也不会白白让给别人去吃,何况是妻子?
  抬起眼,对上虞逻那双黝黑冷漠的眼眸,塔汗肥胖的身体颤了一下,心底后知后觉地腾起一抹害怕,连忙应了一声是,“是、是我逾越了。”
  虞逻冷睨,淡淡道:“退下吧。”
  塔汗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虞逻则神色嘲弄地嗤了一声,将匕首丢在小桌上,身子往后一仰,两条长腿交叠地搭在前方小桌,讽刺地扯了扯唇角。
  这个时候,她还能为了护着一条裙子妄自动手?
  可真是金尊玉贵、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主。
  “去请嘉仪公主过来。”他道。
  很快,舒明悦就被带到了可汗牙帐,那条明霞裙也一并被押了过来。
  阿史那虞逻的牙帐比她的牙帐大了一倍不止,颜色深沉而严肃,几根脑袋粗的大柱撑起了整个帐篷,高桌高凳,地上则铺着一层充满异域风情的薄毯。
  虎皮榻位于正中,后面悬挂一张大大的羊皮地图,四周镶嵌墨黑色的不知名矿石,左右则挂着两只完整的牛头骨。
  牛头骨的眼窝空洞垂下,寒森森盯着所有进入可汗牙帐的人。
  虞逻坐在在虎皮榻上,身子微往前,修长的手指微挑,便勾起那条明霞裙。裙面柔软细滑,触手凉软,精致的凤鸟刺绣展翅欲飞,每一颗宝珠都圆润饱满。
  他指腹搓了搓,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华服。
  “这条裙子,价值一千头羊?”虞逻玩味一笑,撩起眼皮看她。
  说这话时,他手中还勾着她的舞裙。
  里面的小衣露出来,细细带子垂落在他掌心,刺眼又屈辱。
  舒明悦神色难堪,整个人僵立在原地,指尖恼怒地捏成了拳头,以至于她没有发现,阿史那虞逻说得不是北狄话,而是一口字正腔圆的中原话。
  “当然。”舒明悦翘着脸蛋。
  阿史那虞逻忽地嗤笑一声,在空寂牙帐里分外清晰刺耳。
  无疑,男人的容貌很英俊,眉眼深邃,鼻子挺拔,皮相已是极致,线条流畅的骨骼更添三分,偏偏两片薄唇无情,眼底神色讥讽,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舒明悦羞愤难当,恨不得冲上去掐死眼前这个狂妄自大的男人!
  她的裙子珍贵,不是牛羊能相比的!
  等等……
  他说的是……中原话?
  舒明悦后知后觉,巴掌大的小脸惊愕,乌黑眼睛怔怔睁圆,那……她大婚那天晚上所说的嫌弃他的话,他岂不是全听懂了?
  霎时间,一股彻骨冰寒从脚心蹿到了脑袋顶,连呼吸也有一瞬停滞。
  她眼角眉梢的情绪,无一幸免,全落到了阿史那虞逻眼中。
  他挑了下眉,两臂舒展,身子往后仰靠,神色睥睨,似笑非笑道:“你可知,牛羊在草原上意味着什么?你这裙子,是能抗冻,还是能果腹?”
 
 
第6章 因果(修)   世间多孽缘,如何能渡?……
  “你这裙子,是能抗冻,还是能果腹?”
  昔日的话音犹在耳畔,舒明悦神色恍惚了一瞬,待回过神儿,她咬着牙,恨恨捶床,一个两个,都是野蛮人!
  她就喜欢穿漂亮裙子,怎么了?!不能穿吗!?她偏要穿!
  不过……
  舒明悦鼻尖一皱,黯然垂下眼眸,在弱肉强食、资源贫瘠的草原,漂亮裙子的确不值一钱。一支威猛的骑兵队伍和一群肥壮的牛羊,才是生存下去的本钱。
  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舒明悦忽然抱着小玉枕滚回床榻,捂住一只眼睛长叹,最后怔怔地看着头顶纱幔,又化作沉默无言。
  还想他做甚?她再也不会遇见他了。
  瞧着她变化莫测的神色,阿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轻声问:“殿下……怎么了?”
  舒明悦闷声道:“没什么……”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不会和亲草原,也不会再嫁给阿史那虞逻。
  想通之后,舒明悦敛起沉默发呆的神色,跳下床,高高兴兴地去试自己的新裙子。君不戏言身后事,只劝怜惜眼前人。
  丫鬟上前,服侍着她穿衣。
  雪胸鸾镜里,琪树凤楼前①,十五岁的少女柔枝嫩条,已经有了玲珑曲线,五色长裙柔软贴身,白皙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
  舒明悦弯眸展颜,在叮咚悠扬的乐声中跳了新世的第一支舞。
  ****
  翌日。
  舒明悦命人收拾行李,准备去兴国寺。正准备去北衙上值地舒思暕奇怪瞥了妹妹一眼,“突然去兴国寺做什么?”
  “拜佛。”
  舒思暕看了一眼地上的箱笼,“收拾这么多东西,你准备出家啊。”
  “哥哥!”
  舒明悦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山上天气变化多端,我当然得多带点。山下晴空万里,山下雨雪交加,你没听说过么?”
  “……”
  在小姑娘鄙夷的眼神中,舒思暕摸了把鼻尖,轻笑,“行,我送你过去。”
  兴国寺在长安郊外,一行人约莫走了一个时辰。
  辰时四刻,一辆低调马车在山脚下勒停,巍峨的寺庙立在山顶,隐约可见飞檐翘角和古木参天。舒思暕留下二十护卫,便掉头回了长安。
  舒明悦装扮素雅,穿了一身月白色罗裙,沿着笔直一线的青石板往上走。
  十五六岁的少女青春窈窕,芳华正茂,恍若朝霞初升。
  走过九百九十九阶后,便瞧见了整座寺庙的真面目,黛瓦红墙,花木扶疏,一块玄底烫金匾额挂在正中间,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兴国寺。
  这寺庙乃是前朝所建,后毁于战乱,燕侯姬无疾登基为帝后,拨了一笔巨款重新修缮,以金胎塑佛身,以为国寺。
  各色车马往来,香火极其鼎盛。
  入了大殿,便见菩萨低眉,宝相庄严。
  舒明悦点燃一支大香,虔诚地叩了三叩,然后便去了地藏菩萨殿,她爹娘、大表哥和四表姐的牌位都供奉在这里,以佛音佛法修行。
  ——武安德昭公主姬青秋
  ——定元国公舒敬昌
  ——敏怀太子姬颂
  ——清河慧公主姬灵韵
  舒明悦怔怔地看着四个人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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