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你遇着事情了?”孙买办眼尖,直接问。
孟茯走到一处僻静人少的地方,“我户头还在姜家,十分不便。”
“你想将户头迁走,还是想自己立户?”孙买办忙问?
“你有法子?那典史老爷你认得不?”孟茯听人说,这典史老爷最有手段,所以她一直想攒钱贿赂这典史老爷给自己把户头解决了,如今有了钱,就问起孙买办,想着兴许他三教九流来往的多,能有办法。
孙买办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连忙道:“万不可找他,你以为他给人办事,真是靠他的本事,从县大老爷那里得了章子么?”
孟茯不解这话。
却只听孙买办说道:“内情人都晓得,他那是豆腐干自己刻的章子,县父母若不是因他有个知州老爷的娘舅,早将他查办去,只是现在虽没动人,但他做的那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都有人记着呢,哪天他真倒下去了,你那户头也不作数,白白花这银子打水漂不说,指不定还要惹官司呢!”
孟茯听了这话,半信半疑,但还是拿了几个铜板递与孙买办:“这话我记着了,耽误你不少时间,这几个铜板算是请你吃杯茶。”
孙买办笑呵呵地接了去,也不嫌少,“痛快人,下次这种事情只管来问我,我虽是给你做不得,但是好赖我是晓得的,免叫你花冤枉银子。”
孟茯辞了他,前思后想,典史这里行不通,那就只能重新想办法了。
最简单粗暴的,就是姜家死绝了,就自己一个人,自然而然自己就是那户主,哪里还需要求爷爷告奶奶这么幸苦她发愁着,又不能毒死他们,太明显了,村里人又不傻,少不得要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到时候反而要下大牢。
一面想起从前看的那些小说,只说乡下死个把人,不会叫人晓得,可事实上村里丢了一只猫,是死是活也要找出来。
活的要查为何丢了,是否被人偷抱了去。
死了还要追究它的死因。
更不要说丢牛了还惊动衙门什么的。
到了村口,把换来的铜钱拿出二十个,送到地母庙去。
第23章
惠德笑眯眯地接了过去,“孟大夫是个好人,所以菩萨会一直保佑着你呢。”说罢要去煮茶。
孟茯见他把钵、铙、铜钹收起,旁又有些香烛纸马,“要出去做法事?”
惠德和尚回道:“河上游黄乡绅家老太太前儿归天去了,他是有钱人家,要讲排场,丧事少不得大办,这十里八乡的僧人都去了,我也得了他家来请,一会儿就锁了门去。”
说罢,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这地母庙。“这一趟去,白天黑夜要给老太太念经,少不得是七八天了,也不晓得叫哪个来帮我看着一些。”
孟茯闻言,便道:“晚上我看不得,白日里倒是能过来瞧一瞧。”
惠德和尚听罢,“白天来便行了,晚上咱们这穷乡僻廊也没什么贼人。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担心这些个顽皮孩子,上次我才给菩萨上了金装,关了门出去一趟,回来不晓得谁撬开门,牵了狗来在菩萨身后撒了泡尿,供奉的香炉杯碗给打了一片乱,真是罪过罪过!”
孟茯回了家里,若飞兄弟在草亭里读书,见了她忙迎过来帮忙搬东西,孟茯便提起地母庙的事儿。“你们下学后,绕到那头给老师父看看门,从桑林穿过来。”
“他要出去么?他就是个假和尚,上次听狗子们说,他床底下还藏着火腿肉呢。”若光有些看不上惠德,觉得和尚不该是他这样的。
那惠德若在庙里,小孩子们哪里能进得了他的房间?多半是他出门的时候,真叫这些顽皮孩子撬锁进去了,便道:“乡下的小庙都是些俗家和尚,别的地方还有那娶妻生子的,所以甭管人吃不吃肉,但是不经他人的同意撬锁进去,便是形如小偷贼子,要不得。”
若光连连点头,又忙解释:“我们没进去,是狗子他们。”
母子三人进了院子,但见小羊羔已经牵着回来了,现在多半开始适应了生活,逐渐长起了个头,比刚来时打了一些,萱儿蹲在旁边喂草。
想是听到了孟茯他们的话声,所以就起身告状:“二哥是没有去和尚的屋子里,可他们昨天去偷了别人家的梨子,还不准我说。”
若光急了,忙朝她喊道:“我不是分了你一个么?”
不等孟茯开口教育,若飞就沉下脸来,“你昨天不是说别人送你的么?”
感情,这事儿若飞不知道。
兄弟虽是同岁,但到底这若飞是大哥沉稳些,这些时日读书又读出样子来。
若光还是有些怵他的,急得朝孟茯看过来,想要求救。
却听孟茯说道:“不问自取就是偷,你是该好好反省一回。”又朝萱儿看过去:“你也算是从犯,不过看在你及时回头,坦白从宽,这个赏给你。”
说着从包袱里拿了糖人出来。
又给若飞一个。
还剩下一个提着大刀的关羽,正是若光最喜欢的,按理是给他的,他正满心欢喜等着接,没想到孟茯直接吃了,“你的没收了,算是对你这次偷窃的惩罚。”
沈先生要明日才回来,所以明天还是不上课,吃过了饭,孟茯让孩子们洗漱早些睡,第二日一早叫起来,跟着在挖后院的空地。
萱儿年纪小,她在旁边干点杂货,若飞若光是主力军。
介于若光昨日犯了错,所以他分到的活比较多。
他想着偷那么几个酸不溜秋的梨子,没了糖人,还要多干活,心里有些不服气。
孟茯看了出来,便与他耐心说:“你是不是觉得才是几个不值钱的梨子罢了,却痛失糖人还要做这么多话,心里不服气?”
他不言语,可气鼓鼓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却只听孟茯道:“这就是规则,犯了错误就要接受惩罚,所以你仔细想一想,为了满足一丝贪欲,而失去更多,值得么?”
当然不值得,若光摇着头。
“既然晓得,那以后还犯么?”孟茯问?
若光继续摇头。
“想吃梨子可以和我说,我可以拿东西跟人家换,或是咱们自己也种一株梨树,甚至可以去集市上买,但就是不能去偷。”孟茯最后再强申一遍。
若光点头,“阿娘我晓得错了,以后不敢了。”
其实这就是小事情,他们甚至只是当好玩,可孟茯胆子小,怕不早些教育以后走上前世的歪路,拉不回来。
但俗话说的好,有罚就要有赏,双管齐下效果更好。
所以晚上专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算是奖励若光及时回头。
沈先生也回来了,从县里带了不少小零嘴,秋翠拿了盘子装起来,一起摆在草亭里的桌上。
石匠春桥这些天忙着收地里的庄稼,这会儿吃完了饭,喝了一杯烧酒就要忙着睡觉。所以与秋翠叮嘱:“早些催促他们睡觉。”
说的自是他家的虎子和水生。
“我看着这天一时半会是下不了雨的,怎如此着急?”孟茯疑惑,她也瞧见了,这些天那打谷场里都是人,没有一会儿空闲着的。
“隔壁村有人在城里办了个大工程,单是泥瓦匠就要了几十个,木匠石匠也是五六个,若是早一天去,就多得一天的银钱,可家里他们若不跟着秋收,单凭着女人们,力气不够拖拖拉拉的,不得要拖到打霜么?”秋翠解释着。
孟茯听罢,第二日也跟着秋翠去她家田里帮忙。
忙了几日,村里的男人们便都跟着隔壁村那工头进城去了,少说要做到过年去。
地里的粮食收了个干净,各家房前屋后的石板地上,都晒满了粮食,草叶开始发黄,唯独那菊花开得最艳。
秋翠提了篮子来,她要去山边土坎采野棉花给孩子们缝冬衣,喊了孟茯一起去。
孟茯跟着去采了些菊花回来,也是晒了满院子。
惠德和尚也回来了,见庙里干干净净,锁门也不曾有撬过的痕迹,提了一尾大鲤鱼来给孟茯道谢。“他们家鱼塘那样大,我辛辛苦苦给他家老太太念经超度这许多天,捞他一条鱼不为过。”
孟茯忙接了去,抓了一小袋干菊花包给他,“拿去煮茶喝。”
惠德和尚才提着回去,孟茯进了家门,却发现屋子里不对劲,东西被人动过来了。
这才检查门锁,有撬过的痕迹。
这村里孩子们都在学堂里,女人们这些天又都出去采野棉花了,而且自己也没有什么仇人,所以孟茯心里一下就有了数。
幸好那票子她给埋在了门后地下的罐子里,这贼人就翻了她的床底和衣箱。
她没赶惊动人,只悄悄打听,很快就得了消息,有人说见着姜德生来池塘边,说是想在边上挖几个莲藕吃。
孟茯想来,多半是他了。
可自己又没抓着人,左右是不能拿他如何。
一边想法子,一边防着。
没想到隔了两日,他又来了,被孟茯抓了个正着。
姜德生先是有些慌张的,随即忽然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来,“你喊人来啊,你喊我就所你耐不住寂寞,先勾引的我。”
第24章
“你到底要不要脸皮?”孟茯倒不怕,这话别人哪里会信?他有什么值得自己勾引的?
姜德生见她气得浑身发抖,便仔细瞧起来,但见这孟茯如今越发出落得水灵了,胸是胸,腰是腰,比家里每日就只会数落自己的黄脸婆要好看多了,忍不住就动了邪念,上来想要掐孟茯的腰。
孟茯手里拿着小锄头的,当即就朝他狠狠打了去。“你敢乱来,我就把你另外一只手打断。”
她是一点没留情,当下就把姜德生的手腕打青了大片,疼得他咧呀咧齿,又怕孟茯再来第二下,自己躲不掉,忙拔腿跑了。
这事儿孟茯是一点没有和谁提的,但沈先生不知道就晓得了,晚上吃完饭,孩子们在秋翠家院子里玩耍。
天上玉盘一样的月亮,高高地挂着,照得小村庄一片莹亮。
“那姜德生欺负你了?”他忽然问。
孟茯惊了一回,想要说没有,可表情哪里瞒得住,又怕沈先生去找他。
沈先生这样一个讲道理的,哪里能和一个泼皮理得清楚?忙道:“这事儿我会解决,你莫要管,我若这点事儿都办不得,也不必再这村子里待下去了。”
沈先生见她自信满满,也不好打击她,便颔首:“嗯,若是不行,与我说一声。”抬头望着那天上的月亮,“算起来,快两个月没见雨了,风也干干的,今晨去挑水,我见大井里水位也掉了不少。”
本已是打霜的时节了,可这天却反而干燥闷热起来,让人觉得不安心。
众人自然是发现了的,早前还担心怕下雨,粮食没法晒干。
如今不下雨,又担心起来,孟茯也只能安慰:“好在田里没什么粮食,都是些小菜。昨儿赶集,听集上的人说,八里铺的人家们集钱请了几个道士来求雨,跳了两天,花了六十多两银子呢。我想着多半不过两日,族长大爷就要喊凑银子求雨了。”
还真叫她说中了,都没等两天,她就被族长大爷喊了去,“这不下雨,大家就得都饿死,你是个做大夫的,做的都是救死扶伤的事儿,如今你手头也宽裕,所以应当多拿些出来才是。”
到底,还是惦记着李进士留的银子。
孟茯当然不愿意,但也没直接拒绝,只问道:“算人头凑钱还是怎样的?”
“自然是算人头。”另外一个叔公回着。
“既如此,我把他们若飞三兄妹的份子也一并出了,祖父祖母的也算我,这样一来,我也缴了六个人的,可还行?”孩子的姜癞子夫妻肯定不会管,她避不掉,为了以防族长大爷再算计,索性将这两老夫妻的算上。
族长大爷还指望孟茯管了他全家呢,索性她是有钱的。
可几个叔公却不愿意他占这便宜,倒不是他们有多公正,只是他们得不了好处,也不想叫族长大爷的好处。
于是一致同意。
族长大爷也就没话说。
孟茯痛快缴了钱,便回去了。
只是这心里依旧不痛快,还有姜德生这个□□,也要快些处理了。
于是转辗反侧两日,终得了个主意,到镇子上,偷偷找了那孙买办。
那姜德生因为断了手,隔壁村的工头不要他,所以如今村里的壮年男子,就他一个人在家里闲赋着,每日只见吃不见进的,也难怪他生了想偷银子的念头。
孟茯是不能毒杀他们全家,可孟茯想,若是他犯了事儿,牵连一家子,被逐出族里,自己就是户主了。
因此便与孙买办出主意。
孙买办晓得了她的意思,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是找对人了,你叫我做好事,我还做不来,不过把人带入歧途,我最是在行了,你且等着我的好消息。”
孟茯先给了他二两银子的辛苦钱,回家等消息。
不过两日,正好请来的道士设着祭坛求雨,村里老少都围了过来,满脸虔诚。
惠德和尚有些气恼,看着那些上蹿下跳的道士,同沈先生说:“白白拿银子打了水漂,他们懂得什么?还不如叫我,招了几个僧人来,正儿八经做一回法事实在。”
沈先生淡笑回着:“这自古以来,求雨的不少,求来的屈指可数,求着了便是众神,求不得就是行骗。”望着这万里无云的蓝天,“这三五日里,也不见得会有雨,与其为了这几个钱叫人咒骂,倒不如落个轻松实在。”
惠德和尚听罢,心情方好了些,“是了,这种事还是少掺和的好。”
孟茯在一旁听他们说话,一面在人群里找姜德生的影子,却不见人。
倒是叫沈先生察觉了,回去的时候与她说:“昨日便出门去了,听说管姜癞子夫妻要了不少银子,说有了门路能挣大钱。”
他说罢,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孟茯说道:“那孙买办不是什么好人,你与他打交道,须得小心些。”
孟茯有些惊讶,压低声音小声问:“你怎么晓得的?”这事儿,秋翠都不知道,而且每次跟孙买办约着商量事,是没人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