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又怨自家姑娘没个羞耻心,怎么不过见了几面,就做出这种苟且之事了?真真是不要脸的贱·货,是没见过男人么?
她生怕被连累,见着两人往楼下去的背影,心里虽气愤,可这双腿还是忍不住发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逃过这一劫。
这心虚的缘故到底是因为她这‘好心’,全在秦淮说了一句往后少不得给她好处,许了她一个妾室位置,不然她哪里敢冒这险?
她本来相貌也好,全府里没有一个丫鬟比得过她,去年她穿了小姐换下来给她的旧衣裳,还被人当做是小姐呢!可见她天生是有福贵命的,只是这出生不争气,做了奴才罢了。
可既然后天有运,为何不冒险闯一闯?
赢了往后就是福贵荣华,即便是做妾,可只要肚子争气,生了儿子,就出头了。
而楼下厅里,孟茯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才听着楼上的开门声,随后是一轻一重的下楼声。
书香探了出去,见着转角处秦淮与沈浅儿牵着手一起走来,心中大骇。心道浅儿小姐糊涂,这是作甚?
孟茯则见她神情明显一瞬间不对,便也朝门外看去。
这时,只见秦淮与沈浅儿一前一后往台阶处来。
孟茯是个过来人,只消将两人打量了一眼,便晓得方才在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的愤怒自然是不言而喻,这沈浅儿虽非自己的亲生女儿,可到底是在自己家里出的这档子事儿,她是长辈的,终究要负责。
先看了沈浅儿一眼,朝书香吩咐道:“你先领了大姑娘去隔壁洗漱收拾一下。”
听到‘收拾’一词儿,沈浅儿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她在镜前已经照过了,应该是没得个什么大碍的。
却不晓得自己如今春情荡漾,目光潋滟,那白玉般的脖子上,几个深深的吻痕更是刺目。
只是方才她照镜子的时候,那秦淮在她身后,手搭在她肩膀上的时候,给遮了过去。
所以她自己才没看到。
因此原本想要拒绝,心里还想着秦淮那句要一起共进退的沈浅儿,只能从秦淮紧握的手里将自己的小手给抽出来,满怀不安地给孟茯行了一礼,随着书香到了隔壁。
两人刚到门前,剑香便来了,剑不离手,看到沈浅儿,抱拳微微作了一礼,便大步走到厅里来,给孟茯行了礼,便站到她身后,一面暗地里打量起这秦淮来。
只见着秦淮穿着一身黑底蓝银草花的锦袍,踩着一双黑底长靴,微微有些凌乱的发鬓高高竖起,咋一看也是那鲜衣少年,那俊美的五官里,却携着几分桀骜不驯。
所以瞧见他这表情,剑香就没了个好脸色,他这是看不起夫人?
他这番泱泱不服的模样,孟茯自然是看在了眼里,可是比起他与沈浅儿做出的这些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见对方又不言语,忍住一肚子的怒火,“素听闻镇北侯夫人是那京城里最注重规矩之人,镇北侯府里也是处处规矩森严,最是注重礼教的,可是如今我想问秦二公子一句,你母亲便是这样教你半夜闯姑娘闺阁的么?”
她虽压住了怒火,可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档子事儿居然做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来,所以口气自然算不得和善。
秦淮还以为,孟茯会直接让他立即去信京城,马上给沈浅儿正式提亲,所以早就有一肚子的腹稿了,甚至已经想到了到时候如何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因此当下听到孟茯这质问,一时有些愕然。
但孟茯的话也不假,他母亲的确最是注重规矩,要说这即将没落的镇北侯府为何没有在贵族林立的京城里被人遗忘,除了因自己的不懈努力之外,还有他母亲的缘故。
而他现在的举动,无疑像是给他母亲这么多年树立出来的好形象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可他也没觉得是自己的错,只怨这孟茯果然是看自己不顺眼,故意针对自己,连带着自己的母亲都不放过。
不过心里却庆幸着,好在她也不是自己未来的丈母娘,不然这沈家不管对镇北侯府多重要,这沈浅儿他还不要了。
“今日诸事,全是小侄的不是,请夫人责罚。”可孟茯这不是他的丈母娘么?所以只要一时忍气吞声,将今儿的事情糊弄过去了,往后自己是如何也不会与她再会面了。
只是他这自以为是‘低声下气’求和的态度,却引来孟茯一声反唇讥讽:“呵,你的不是?一句不是就完了么?你二人虽是有亲事在身,但却是在我家里私会,我还不晓得你们家的规矩里,居然还这样一条。”
秦淮气得脸色发青,只将头微微垂下,不愿意再看多看孟茯一眼,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意思,随即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那事情已经发生,三少夫人也说小侄与浅儿是有婚事在身的,既如此迟早是夫妻,早一步晚一步又何妨,难道她跟我订亲只是玩笑?往后还要嫁给别人么?”
这话着实将孟茯给气笑了,“好个巧舌如簧,照着你这样说的话,你迟早是要死的,那你现在还活着干什么?难不成那还能飞升成仙?”
又冷冷看了不知半点悔悟的秦淮,孟茯是真的心疼,沈浅儿到底是哪里想不通,被这样一个渣滓迷得晕头转向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罢了,浅儿也终究不是我的亲女儿,她的婚事我是做不得主,可是你二人在我家里做出这番事情,你母亲最就将规矩二字,你该知道要如何,不用来我细说了吧?”
且莫说他这未婚男女在别人家里做这等事情了,便是有的人家,女儿出嫁了出去,与女婿回来也绝对不允许女婿女儿在娘家同宿一屋。
有一说发是迷信,只说是亏娘家运势。
但有一种则是那注重规矩的,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家。
孟茯其实没有这么讲究,若他俩是正经夫妻,纵然是没有什么三媒六聘,孟茯也无话可说,可问题是他们还没成亲。
秦淮将她的话听在耳里,有些意外,以为孟茯是要叫秦家为此事为她家登门道歉,那此事岂不是弄得人尽皆知么?
这样的事情对于姑娘家的名声有坏没好,他本来还想着孟茯一定会为了顾及沈浅儿的名声,不会透露半分,便是自己的未来岳父岳母也不会知晓,哪里晓得孟茯如今竟然就还要赔礼道歉。
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又觉得孟茯歹毒,怒不可歇,“你这样是要毁掉浅儿的名声!亏得她还总与我说你对她如何好,由如亲生女儿一般,自古一来就没有哪一个做亲娘的能这么不为女儿着想。”
然而孟茯听到他这一番话,三观都震碎了,素来不曾说脏话的她,现在也有些口吐芬芳的冲动了。
“若非你夜闯我家,进了她的闺房,又何来这丢到名声之事?你如今扪心自问一句,你心里果真有她?”孟茯忽然觉得,这个原著里的所谓男主角,不过是个自私自利道貌岸然之徒罢了,也不晓得他那青年才俊的名声是如何博来的?
“我心中自然有她,倘若没有我何必冒了这么大的险来见她?”秦淮说得底气十足,好似自己都已经将自己感动了一般。
孟茯听得这话,“你若心中有她,就不会夜里来寻她了。”此刻的孟茯已经不想跟着秦淮再争论下去了,这秦淮的心里就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标准,与他相悖的都是错的。
所以孟茯放弃了。“你且回去吧。”
秦淮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有些难以置信,“你就这样让我走了?”
“那我还能将你如何?还是你觉得我该敲锣打鼓送你出去?”孟茯翻了一回白眼,不耐烦地送说着。
秦淮眉头皱在一起,没有半点犹豫,便转身出了厅。
就这样走了。
隔壁被书香带下去洗漱收拾的沈浅儿却是时时刻刻都挂记着秦淮,她虽不曾见过小婶生气,但也晓得她不是个没脾气的。
而且人常说,那越是不容易生气的,生气起来只怕会直接杀人。
所以一颗心都断牵挂着秦淮,生怕孟茯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因此随便洗漱了一回,也发现了脖子上的吻痕,就越是慌张了,如此一来岂不是小婶知道了刚才他们在房间里的所作所为?
但对秦淮的担心大过一切,于是也顾不得羞耻心,便急匆匆从隔壁房间出来,只是走到厅门外,便听着里面传来的话声,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那时候她只听到秦淮张扬跋扈的声音,一时又惊又怕,惊他怎么用这样的口气与小婶说话,错的明明什么他们俩,为何他这口气,反而像是小婶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一点尊敬没有便罢了,居然还带着些无赖之气。
一时也就没有再往里面踏进,自然也将他们俩后来说的话听了个干净。
心里一时五味陈杂,好似这在自己跟前和小婶跟前的秦淮,是两个人一般,不然为何会如此天差地别?
因此当听到去孟茯疲惫地让他走的时候,沈浅儿竟然有些不敢与秦淮会面,不等书香拉她,下意识地就退回了房间里去。
但这推门声到底惊动了秦淮,走到台阶处的秦淮转头朝她看来,怒火滔天的他忽然就像是换了一张脸一般,那原本还含杂愤恨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浅儿,我先回去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负你。”
他以为,沈浅儿刚洗漱好出来。
女人做事都是慢吞吞的,洗漱的时间得男人的好几倍。
所以他并没有想到,其实沈浅儿因为担心他,早就出来了,甚至将房产他跟孟茯的对话听了个干干净净。
而秦淮与沈浅儿说罢,回头看了厅里冷着脸的孟茯一眼,抬起脚步又朝沈浅儿走过去,当着书香的面就将她此刻有些冰凉的小手握起,竟然安慰起她:“今日之事,到底是我的错,你小婶生气恼怒也是应当的,你莫要怪她,好好等我,不过几日我便来接你了。”
这口气,竟然还有些劝着沈浅儿不要对孟茯气恼的意思?
沈浅儿不自在地点着头,下意识地想要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
似乎察觉到沈浅儿此刻的抗拒,秦淮便松开了手,但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被吓着了,又极有可能是那书香在此,她不好意思罢了。
“那我走了。”他给了个温柔宠溺的笑容,方一脸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可是沈浅儿看着,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晓得哪个秦淮才是真的了。
明明刚才他还那样与小婶说话,为何转头又还要做出这幅样子来?
书香见她站在原地不言语,目光一直盯着那秦淮远去的身影,以为是她不舍情郎离去,所以只觉得这大姑娘是没得救了,太过糊涂,哪怕她有清儿姑娘的一半精明,也不会被这秦淮耍玩在手心里。
轻轻叹了口气,催促着她,“大姑娘,夫人还等着您呢。”
沈浅儿这才回过神来,极其不情愿地朝厅里走去。
她不是不想见孟茯,而是没脸见孟茯。
但此刻却又不得不去见。
只觉得每走一步,那脚便重如千金一般,等移到厅里,见着上座寒着脸的孟茯,双腿不由得一软,朝她跪了下来,“小婶,对不起,是我的不是。”
孟茯见她跪在地上,哭得浑身发颤,不免是想起头一次见面时,她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牵着萱儿四处玩耍。
好好的一个天真无邪的姑娘,如今怎就叫秦淮那样的人给糟蹋了?
“你错在何处?”她是心疼,但也没叫她起来。
沈浅儿这一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扑在地上双肩不停都抽啼着。
孟茯见了,只示意书香将她扶起来,一面叹着气道:“你且告诉我,你爹娘订下这桩婚事之前,当真了解秦淮是个怎样的人么?”
沈浅儿却是不起来,她脑子里想起孟茯与秦淮说的那些话,实在是没脸。
书香拉不得,只能退到一旁去。
任由她跪坐在地上。
孟茯见了,便示意书香去看着外面一些,莫要叫口杂之人晓得今日的事情了。
而沈浅儿听到孟茯的问话,细细想了想,摇着头,一边哭着说道:“从前不曾见过,只听说过名声好,人人都夸,镇北侯到玖皁城后,与父亲一处共事,父亲觉得他为人忠厚实在,才谈了这桩婚事。”
孟茯听得这话,想起沈清儿的话,只道:“真真是糊涂,还不如你清儿妹妹看得清楚,那镇北侯府如今是什么情况了你们难道还不知?他这一代若再不得功勋,爵位都保不住了。若真是那忠厚实在之人,是养不出秦淮这种儿子来的,只怕是有求于沈家,才处处顺着你父亲的意思,方叫你父亲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
说到这里,气了一回,也不管那沈浅儿的愕然,继续说道:“秦淮在京中名声既然这般好,就算是镇北侯府落寞了,可他若真是个大人才好品地,相貌又这样出众,想要挑他做东床的人家有着大把,怎么这十七八了还没订亲?你们难道就不想一想么?”
沈浅儿有些傻了眼,这问题她从未想过,她不过十二三岁时候,从京城到玖皁城,多的是提亲的人,说是将门槛踏破也不夸张。
可是秦淮家似乎从未听说过有媒婆上门。
一时只觉得惊骇不已,“那……”
“我如今只说一句,他若真对你好,便不会做出这等暗约偷期之事。”人言可畏,若真传出去了,哪怕他们是有婚约的,可是在世人的眼里,沈浅儿已经被定义为那种下作之人了。
风流韵事于女人,自古以来都是严律不已。
这种花前月下的事情,于男人是可与吹嘘的风流资本,对于女人轻则是千夫所指,重则沉塘浸猪笼。
这便是世间的不公,可却不是孟茯能改变的。
她没有那么伟大,所以只能避免让自己走到那一步。
沈浅儿其实已经听到孟茯与秦淮的那些个对话了,也是正因为听到了,后来再见秦淮的时候,她才觉得这秦淮好似有两张面孔一般。
甚至不确定,秦淮对自己的真情厚爱是不是虚情假意?只是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有些绝望,又愧疚当时不该做出那种事情来。
此刻只坐在地上痛声哭起来。
孟茯听着她的哭声,只觉得心里也难受,便起身朝她走去,拉着她的手起来,“如今哭,又有何用?你到底要不要嫁他,才是要紧事情,你若要嫁,我明日就想法子送你回玖皁城,若是不愿意,我再给你想办法。”
其实孟茯也晓得自己此刻不该逼沈浅儿做出个决断了,但乱麻需得快刀斩,这种事情拖下去是没有半点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