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儿听罢,这才松了柳婉儿的手,“那婉儿姐姐你先回去,明天阿娘教我读书的时候我喊你。”
如果柳婉儿之前是错觉,那么现在她十分肯定,这个孟茯有问题。
不过正好自己也不喜欢她,明明长了一张清纯百合的脸,那身段却跟妖精一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人,何况还是个寡妇呢。
虽没见过那沈先生,但十分肯定是她勾引那沈先生在先的。
她心中想着,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好,那我先回去,孟姑姑再见。”
因为后天便要过年了,所以翌日一早,孟茯便带着若飞去打水。
今儿收获不错,水井里的水似乎并从前还要多一些,也叫孟茯看到了些希望,回去的路上正高兴地与若飞说,“这样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下雨了。”
说着,忽然听得身后院墙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真是麻烦王大哥了。”
是柳烟的声音。
孟茯不由得顿住脚步,朝院子里瞧去。
今儿是沈先生去村口值班,所以王春桥一早就回来了,按理他不是该去休息么从那破败的院墙往里望去,只见王春桥一脸讨好地看着柳烟,“不妨事,顺手罢了,这些脏活累活你做不来,也不必亲自动手,待我休息的时候,我就给你打满,你来取回就好了。”
第29章
柳婉儿也在边上,精明的她哪里还看不出无事献殷勤的王春桥是几个意思?
不过可以坐享其成自然是好的,“王叔叔真是好人,秋翠婶婶也是好福气,竟然能嫁给你这样的好人。”说着,一面看朝柳烟,“我家姑姑就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能遇到王叔叔你这样的夫婿。”
柳烟听到她这话,两颊羞红,掐了她一把:“你这丫头,胡乱说什么。”又急忙朝王春桥道谢,抱起瓦罐便要走。
孟茯没顾得上看王春桥满脸的喜色,拉着若飞忙躲到隔壁的屋子里去。
待他们都走了,孟茯才拉着若飞出来。
也是巧了,她俩才出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是秋翠带着两个孩子也才打水来。
她如今虽有了身孕,但怀里仍旧抱着一个大瓦罐,更不必说虎子兄弟手里也拎了水壶。
孟茯见了,有些心疼她,“你如今有了身孕,这些活儿遇着春桥哥休息的时候,喊他来便是了。”她不确定秋翠到底知不知道王春桥给那柳烟姑侄俩干活,所以试探一二。
没料想却听秋翠道;“我听他说晚上守在村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那样辛苦,我们整日就打一趟水,怎还能麻烦他?”
孟茯听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秋翠自己心疼男人,不喊她男人来干活,她男人却去心疼别的女人。
而且秋翠还怀着孕。
回了家里,孟茯叮嘱着若飞:“今天早上的事情,不许跟旁人提起,晓得不?”
若飞前头才答应得好好的,晚些时候沈子房回来,便与他小声说起白天的事。末了又道:“我虽知道在村口守着幸苦得很,但先生既然与阿娘有了婚约,就不要去帮别人打水,不然阿娘知道了,肯定伤心。”
若飞一直觉得后来孟茯不高兴,肯定是就担心沈先生也像是虎子爹一般,不给自家人打水,反而是帮外人。
沈子房听了这话,忍住笑意,“嗯。”
然后天还没亮,就去将家里瓶瓶罐罐全装满了水,也不知是跑了多少口水井。
这才去村口换王春桥回来。
翌日孟茯起来,头一件事情就是去取水,忽发现家里瓶瓶罐罐都装满了水,惊了一回,忙将若飞喊来:“你跟沈先生说了什么?”这么多水,除了沈子房,这一屋子的孩子,哪里能有这样的本事?
若飞晓得是瞒不住的,也老实交代:“我就想着先生是阿娘的未婚夫,叫他不要给人打水,免得阿娘难过。”
他一边回着,一边戴上帽子,急急忙忙跑出门去。
“那你干嘛去?”孟茯见他要出去,也顾不得怨他这孩子多事。
如今也不用去打水了,还出门作甚?天虽旱,可外面也冷啊。
“先生起了大早,只怕没休息好,不是说守在那村口眼皮都不能眨一下么我去给先生盯一会儿,好叫他休息片刻。”若飞说罢,便走了。
孟茯喊都喊不住。抓紧烙了些饼子,带着若光和萱儿吃了,便与沈子房和若飞送去。
回来又碰巧见到秋翠打水回来,满头的汗水,几次想与她提起那王春桥偷偷给柳烟姑侄俩打水的事儿,但又不知如何说起。
反而是秋翠积极地跟她商量过年的事儿:“虽是遇着这样的天灾,但到底是过年,咱们也清汤寡水吃了这么久,明日就好好做一顿,叫孩子们开心一回,我家里还有二两酒,到时候拿出来,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吃顿年饭。”
孟茯自是应了,便直接去家里的地窖,拿出一只熏兔和半只熏鸡,还有一只鸭子。
大年三十一早就开始烧火,又煮又蒸,到中午就弄了五六个盘子出来。
秋翠家里也做了几个盘子,大家端到一起,围在一起吃年饭。
柳烟姑侄俩也终于见着了这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沈子房。
看到沈子房,柳烟正是这如花的年纪,少不得是春心萌动了一回,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如此好看的男儿,一顿年饭吃得魂不守舍的。
旁人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并未放在心上。
可柳婉儿却看在心里,猜到了姑姑的心思。
不过最让她激动的是,她在梦里见过这位沈先生,是世子爷带着她去的,虽不晓得这沈先生个什么身份,反正世子爷对他尊崇得很。
而且还是求了几次,才得见了一面。
因此也料定了,这沈先生不是凡人。
这样的人怎能便宜了孟茯这个心机颇重的寡妇?还带着三个拖油瓶。
如今姑姑既然有意,自己何不顺水推舟,将他变成自己的小姑父,将来遇着了世子爷,也算是替他办了大功劳一件。
吃完饭,王春桥匆匆回到村口坚守岗位,沈子房也没在休息,跟着孟茯收拾碗筷。
秋翠也收了自家的回去,柳家姑侄俩却留了下来。
“先生是读书人,常言道君子远包厨,先生怎好碰这些东西,让我来便是了。”柳烟见缝插针,从沈子房手里将碗筷抢了过去。
沈子房也不客气,将碗筷交给她,全然没瞧见她眼里的温柔小意,淡淡地说道:“灶台也要擦一擦,麻烦柳姑娘了。”
转而朝孟茯走过去,“这里有柳姑娘,咱们去村口看一看吧。”
孟茯吃饭的时候就瞧出来了,这柳烟偷偷看沈先生一眼,也能红半张脸,哪里还猜不到她的意图?
但是她没想到这姑侄俩竟然可以这样厚脸地留下来,还自告奋勇要帮忙收拾。
只是孟茯也没料到沈先生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当下也放下碗筷。“好。”又好奇这沈先生是没看出柳烟的意思,还是本身他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便偷偷看他。
忽然,沈子房顿住脚步,身后的孟茯一个不及,险些撞在他怀里。
吓得孟茯连退了两步,只听沈先生喊着她:“这样看,是不是更好看,嗯?”
“额?”孟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猛地摇着头,“没有,不是,我就是……”她怎么发现舌头打了结,怎么说好像都不对。
这时沈子房却轻轻笑开,俊美的眸子里好似那灿烂星河一般,“你放心,我们既有婚约在身,旁人与我来说,就是闲杂人等。”
孟茯想解释,肯定是若飞那混小子说了什么话让沈先生误会了。
可沈子房并未给她解释的机会,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走吧,这些天我们在老树上搭了个棚子,坐在上面看得极远。”
孟茯想要挣开,可沈先生的手暖暖的,她又有些舍不得,就这么犹豫一下,就被他牵着走了。
村口的老树下,搭着一架□□,不过沈子房并未爬那□□,走到树下没等孟茯反应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软腰,直接越了上去。
孟茯哪里顾得上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只惊讶地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这地心引力呢?不科学啊!
可是转而一想,这哪里有什么科学可言,自己都穿到了书里,那套理论可以不用管了。
此刻与沈子房并肩坐在这可遮风的小棚子里,放眼望去,四处皆是一片焦黄,干冷的风时不时卷起一堆黄沙。
沈先生忙将手臂抬起,挡在她的面前。
“天灾之下,一切生命都显得这样渺小。”也不知是这些日子一直在村里,虽也不见一丝绿,可视野也没有那么广阔,如今坐得高,看得远,心里也不由得多了些许的恐惧。
“正是如此,才要好好地活着。”沈子房才说了一句,这风又卷起黄沙,他忙又给孟茯挡住,“罢了,我送你下去,你回去休息吧。”
本来是想着孟茯在那村子里也闷了这么些天,打算让她坐在这里吹吹风,每曾想老天爷这样不地道。
孟茯回来,还没到她家临时住的房门口,就被秋翠悄咪咪拉了过去。
“怎么了?”她见秋翠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便低声问。
秋翠将她拉回了屋子里,脸上逐渐露出些委屈,“阿茯,那柳家姑侄俩不是东西。”
“怎了?”孟茯心头一跳,莫不是她知道王春桥给那姑侄俩打水一事?
却只听秋翠怒声说道:“王村桥那个天杀的,他居然把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钱给了那姑侄俩。”
孟茯记得,秋翠不是将她的银钱都埋起来了么?“你上次不是跟我说埋起来了?”当时刚闹饥荒没多久,想着这钱财虽然没多少,但真熬过了这饥荒,到时候还能用得上,但放在家里也不安全,带在身上也不方便,所以就找个小坛子装了,挖个坑埋起来。
孟茯嘴上说着不用,其实她自己也偷偷将买粮食剩下的二十多两银子和一些散碎铜板挖了坑藏起来。
秋翠一边哭一边说:“我是给埋起来了,就跟王春桥那砍脑壳的说了,可方才我是想着今天过年,就出去走一走,正好看一看我的钱,却没料到那姑侄俩居然已经给挖了出来。”
“她们在我家里洗碗收拾桌子呢。”孟茯想着自己去村口也没多会儿,她们姑侄还要收拾灶台,没怎么快吧?
“那都是精细的人,哪里做得来这样的粗活?你和沈先生前脚一走,那姑侄俩就扔下走了。”秋翠越说越是生气,“我上去要钱,那婉儿丫头却说是她们不小心发现的,那银子便是她们的了,上面也没写着我的名字,只是要就给我。这是什么道理?明明是我的银子,反而还成了她们给我的,你说气不气人?”
“那你怎么说是春桥哥告诉她们的?”孟茯其实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不是王村桥说的,但想着王春桥虽然是有些小小的色心,但应该没这么没分寸吧?
秋翠将那王春桥骂了一回,不知想着了什么,觉得委屈,又哭起来:“我实话与你说了吧,自打这姑侄俩来了没几天,我就发现他不对劲了,也是怪我是个蠢人,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还待她们姑侄俩真心诚意的,你不晓得好几天前,那挨千刀的就给这姑侄俩打水,我顾着他的颜面,没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只私下里提了两句,他反而数落起我的不是来,还道这姑侄俩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做不了那等粗活,我们是庄稼人,随手帮一把的事儿。”
孟茯心中有些惊讶,秋翠一项在她眼里是个泼辣厉害的,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秋翠居然早就知道了,还能忍到现在不发作。
若是自己的话,早就将这母女赶出去了。
一时又十分不理解她,“你既晓得了,为何还要假装不知道?今儿若不是碰着她们挖了你的银子,你是不是也打算一直就这样瞒着?”
秋翠擦着眼泪,“我又有什么法子,我与王春桥快十年夫妻了,现在肚子里又有孩子,我与他撕破了脸,他若真不要脸面,跟了这姑侄俩走了,我和孩子们如何是好?”
说着,看朝孟茯:“我没有你年轻漂亮,天下间也没有第二个沈先生这样的老实人了,为了孩子我也只能忍着。何况我想着,那姑侄俩不过是戏耍他罢了,真熬过去了,她们便要城里去,哪里看得上他一个泥腿子。”
孟茯心里五味陈杂,替秋翠不值,听到她的这些话,想要骂她,想要点醒她,女人当是靠着自己才是。
俗话说的好,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到底还是要自己手里攥着钱,不然想要和离的底气都没有。
可是这些话说出来,在秋翠的面前都苍白无力得很。
她没有任何手艺,除了种地她不会旁的,而且还怀了孩子,能做得了什么?
自己若去说这话,便是有些站着说话腰不疼的意思了,自己好歹还有这点医术傍身。
所以心里的怒火燃烧了半响,最后也只化为一句:“银子拿回来了么?”心有余力而不足。
秋翠抽啼着:“拿了,只是和他吵了一回,他恼了,另外带着那姑侄俩去别的房屋,准备自己开火做饭。”
“粮食从哪里拿?”孟茯问,这才是最关键的,秋翠家的地窖里可没有多少余粮了。
秋翠骂了一句:“他个不要脸的,少不得是要管你借粮食了,你到时候别应他。”
孟茯怎么可能借粮食?别说王春桥是借给那柳家姑侄俩,就算是借给他自家吃,孟茯都要再三斟酌。“嗯,我晓得了,你也先不要难过,顾着身体一些,我回去收拾碗筷。”
孟茯前脚才到家里,是若飞带着若光在收拾,见了她还没说上两句话,王春桥就来了。
第30章
孟茯哪里还不知道往他来做什么?多半就像是秋翠说的那般,来借粮食的。
果不其然,他对那姑侄俩是当真上了心,这客气话都没说一句,就直接进入了正题,“阿茯妹子,你那还有不少麦子和高粱吧”
“我这里有多少王大哥你不知道吧?家里这么多张嘴,这镇子又要顾着你家那头,也撑不了几天了。”孟茯因着他如今的行事,自是没有什么脸色给他。
那王春桥似也不在乎,只嘿嘿笑道:“我知道阿茯妹子你是做大夫的,心肠最软了,既然如此,以后往我家那边送的,莫要送过去,我亲自来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