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了,夫人随我来。”剑香下了马车,伸手去扶孟茯下来,把马车拉到旁边的老树下拴好,一起推门进去。
院子里面比外头还要荒芜,残垣断壁,荒草漫膝,一眼就能见着不远处破败的堂屋里有火光,以及传来的打斗声。
剑香听罢,立即将孟茯给拦住,“夫人且等一等,我去看一看。”
孟茯也怕自己给剑香拖了后腿,毕竟他们再三强调毒发的玲珑是怎样恐怖,是如何六亲不认的,所以孟茯也不敢贸然上去。
只站在原地的荒草里等着。
而剑香到了这破旧的堂屋里,只见本来还能用的桌椅,这会儿已经碎得七七八八了,地上倒了八九个人,无不狼狈。
还有三个在与杀红眼了的玲珑纠缠着。
而这倒在地上的,成事也在其中,见了剑香连拼着老命喊她,“别去!”
剑香忙顿住脚步,朝他奔过去扶起来,“夫人想要见玲珑,我将夫人带来了。”
成事听得这话,吐了一口鲜血,责斥着:“你糊涂,三公子知晓么?”
“三公子还没赶回来,玲珑这个样子,我担心……”她说到这里,声音越发小,底气不足道:“我担心大家是留不得她了,所以不想夫人遗憾,才斗胆将夫人带来了。”
“你……”成事又被气得吐了一口气。
吓得剑香慌张不已,连忙要给他运功,却叫成事推开:“你带夫人快走!”
剑香犹豫,想带着成事一起走,可就他俩说话这当头,那跟玲珑纠缠的三个人里,又倒下两个,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只剩下一个谢淳风了。
而且还处在下风。
“帮我大哥!”忽然一只血淋淋地手从身后抓住玲珑的脚跟。“求求你了!”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那面如死灰的阿亓。
而一旁,成事则继续催促她,“带夫人走!”
两方争持不下,那谢淳风却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连连败退,重重地摔打在对面的墙上,尘土飞扬里,他已经是伤痕累累。
这一回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震碎了一般,才费劲了力气,艰难地爬起,玲珑的身影竟然已经如鬼魅般来到他的面前。
“菱菱……菱纱,你真的不记得我了?”谢淳风不甘心,这就是宗政伯伯家的小妹妹,那个傻里傻气,被他哄着在月老庙里一拜天地二拜月老的小丫头。
这些年,找她找的好苦啊!
玲珑眼睛里一片血红,全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如今靠近了,只一把捏住他的喉咙,给按到墙上去,似要将谢淳风的喉咙直接捏碎一般。
阿亓见此一幕,已经顾不得上求剑香了,只大喊着,“不要!”
可剑香却已经放下成事冲了过去,还没靠近玲珑,玲珑忽然一个转身,强劲得夸张的掌风就将剑香手里的剑震开。
剑香连连朝后退了十来步,也才稳住身子,虎口更是一阵痛麻。
然玲珑却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再一次攻过来。
如今的她似乎根本就不是个人,连死士都不是,好像就只做一件事情,将自己所看到的所有活人都给杀了。
谢淳风他们这么多人,都没能将玲珑制住,更不要说剑香一个人单枪匹马了,很快也倒在地上,挣扎不得,半死不活了。
所以玲珑又将这目标放在了那个又重新爬起来的谢淳风身上。
还没缓过来的谢淳风,再一次被她捏住了喉咙,抵在墙根下。
所有人都绝望了,虎啸的海风里,掺杂着阿亓不甘心的叫喊声。
然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谢淳风必死无疑,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跑了过来。
“玲珑!”孟茯的确是跑来的,她不会武功,发现这边不对劲后,立马就赶过来了。
哪里晓得竟看到这么一幕。
满地都是血淋淋的人影,有她认识的,也有面生的。
更见着玲珑像是疯子一般,血红着双眼,狠戾地捏着谢淳风的喉咙。
成事和剑香见她过来了,惊吓得大喊,一面拼命想要爬起身来,想将因为听到她的声音而又放开谢淳风的玲珑。
只是百般挣扎,仍旧是没能起来。
所以几乎是一个呼吸间,玲珑就已经到了她面前,面无表情地伸着手抄她纤细的喉咙去。
孟茯没有武功,没有内力护体,若真叫玲珑碰到,立马就魂归地狱了。
孟茯自己也被吓得背脊骨发凉,浑身的冷汗,见着那只熟悉的手朝自己伸过来,只撕心裂肺地喊着:“玲珑,你醒一醒!”
也不晓得是她声音大的缘故,还是玲珑真能想起她,刚要触碰到孟茯脖子的手,竟然就停下了,怔怔地看着她。
孟茯心里欢喜,认定了玲珑一定是能记得自己的,只将自己带来的那些特别甜腻的糕点拿出来,“玲珑,这是兰若给你做的,都是你喜……”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玲珑一巴掌给拍在地上,随后脖子上被冰凉凉的东西覆盖上。
那些以往她最爱的糕点,如今看也不看一眼。
孟茯很快便觉得呼吸不过来了,脑子里嗡嗡的,条件反射地挣扎着。
脑子里居然还能想到缺氧而死的人死相奇惨,临死前还会大小便失禁……
她才不要来收尸的人看到自己这幅狼狈样子,所以她不想死。
更不甘心,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明明前阵子还在跟自己说玩笑话,做糊涂事儿,怎么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
原本以为会在临死前变成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划过第一次见到玲珑的时候,她们俩都穿着妖艳露骨的舞娘裙子,要去给那辽人献舞,她还趁着在自己面前走过的时候,递了吃的。
紧接着是后来和沈夜澜匆匆忙忙成亲,再到昨日的记忆,似乎半个呼吸间,自己成为这个时代的孟茯的所有日子,都重新游览了一遍。
这是要死了么?人家都说人临死之前,会将生前的事情都像是放电影一般,从脑子里过一遍。
她绝望了,她还是要死了。
躲过了原女主的各种谋害算计,最后却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熟人的手上。
不甘心啊。
可就在这时候,嗡嗡的声音里,竟然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夫人?”
是玲珑的声音。
与此同时,孟茯也发现自己好像隐约能呼吸到些空气来,骤然睁开眼,只见玲珑血红的眼里,竟然流出两行透明的清泪,嘴里像是有些器械地喊着:“夫人,夫人!”
然还没等孟茯欢喜,她再度动手。
好在孟茯方才极度缺氧,这会儿已经自己软得瘫在了地上。
所以她看到玲珑一面动手,一面又想要试图控制她自己动手。
只是她的意识是否根本就不够控制她的举动,到底还是来了。
她还认得自己,孟茯其实还是心满意足了,缓缓闭上眼睛。“对不起了沈夜澜,不能陪你到白头了。”也不能再给他攒钱招兵买马收复大齐山河了。
只是玲珑的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反而听得耳边那虎啸一般的风声里夹杂着些衣衫猎猎作响和刀剑相撞的声音。
连忙睁开眼,只见空中沈夜澜与时隐之等人,正与玲珑过招。
她得救了。
最起码目前是的,连忙撑着虚软的身子爬起,小跑到剑香身边,扶她起来。
剑香却是被刚才心惊胆颤的一幕吓得三魂七魄都要飞了,如今见孟茯还活着,只一把将她抱住痛声哭起来:“夫人,太好了,您还活着,您还活着。”
若是夫人真死在玲珑的手里,只怕她死十次都不足惜。
又如何去面对三公子和萱儿他们?
他们对自己都那样好,自己却将他们最爱的夫人害死了。
阿亓听着剑香如同孩子一般嚎嚎的哭声,也勉强撑着身子爬起来,想去谢淳风身边,一面侧目看了一眼,嘀哝一句:“沉不住气!有什么好哭的?”能不能得救还是两码事情呢!
哪料想这痛哭流涕的剑香竟然听见了,还能在这大哭的间隙里抽出空来,“你出息你撑得住气,刚求我救你大哥作甚?”
可不,他此前还在拼命喊剑香救谢淳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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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阿亓冷哼一声,转头将谢淳风扶起来。
而此刻玲珑明显被沈夜澜几人困住了。
且说他们总共六个人,除了沈夜澜时隐之韩宣云,还有拓跋筝跟独孤长月,以及孟茯见过一次的阮峥。
他们五个人的武功厉害,孟茯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料想到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阮峥,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过随后一想,他管那时隐之唤作大哥,这素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佬就只跟着大佬玩耍,大佬的朋友怎么可能是凡人呢?
所以倒也好解释,这阮峥为何也如此厉害了。
六打一,加上沈夜澜时隐之以及韩宣云三人从前也这样与玲珑的父亲交过手,到底算是有些经验的,如今又添了三个人,到底是占了上风。
众人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满是虚影的夜空,只觉看得眼花缭乱的,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他们几个终于是将玲珑制服了。
谢淳风头一个奔过去,带着满身的伤,将玲珑抱在怀里,痛声仰天怒喊:“老天爷,你怎如此不公不允?”
也不晓得是不是巧合,他这一声怒吼喊出后,那原本就布满着乌云暗沉的夜空,忽然亮如白昼,原是一道巨大的闪电将这黑洞洞的天空撕裂一般,随后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谁也不晓得谢淳风继续咆哮着什么了。
孟茯是怕雷的,在这惊慌的时候,她下意识就凭着感觉找到了沈夜澜,直接扑倒在他的怀中躲起来,小手紧紧地揪着他胸前的衣襟。
一如头一次去那李寡妇娘家回来途中,遇着大雷雨时一般模样。
沈夜澜伸手将捂着她的耳朵,将她不安的脑袋按在怀中。
其他人各去将那些重伤的扶进这破败的厅堂里来。
风越来越大,夹着些水汽,让人觉得有些冷飕飕的,这破败的房屋似乎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阿亓本要顾着谢淳风的,但是这会儿谢淳风眼里只有玲珑,他倒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所以见着孟茯被沈夜澜贴心温暖地护在怀里,就鬼使神差地朝剑香斜靠过来,“怎的,你也是姑娘家,你不怕?”
却得了剑香一个白眼。
那独孤长月听着阿亓的话,则忍不住看朝一旁盘膝坐地调息的拓跋筝,走了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大雨马上来了,你冷么?”一面单手解下身上月白色的袈裟,要往她身上披去。
拓跋筝吐了口气浊气,侧头打量着他的举动,只觉得甚是奇怪,“我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冷?你脑子被玲珑打傻了吧?给阿茯,这里就唯独她不会武功,经不得这样的凉风。”
独孤长月讪讪地收回手,看了看被沈夜澜从头到脚都捂在怀里的孟茯,“你虽不待见贫僧,但也不可这样害贫僧。”他若真将这袈裟递给孟茯遮风挡雨,沈夜澜不得打死自己么?
拓跋筝听着这话,看着那似一个人一般的沈夜澜和孟茯,眼角不由得飞出几丝笑容,“不会的,你是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
“哼!”独孤长月却是冷哼一声,心想既然如此,你怎就不接受贫僧的慈悲?
剑香这会儿已经将成事身上的伤简单清理了一回,她自己没有那样严重,所以问题并不算大,给成事清理好后,便在拓跋筝旁边坐下,也将他们俩这后面的话听了进去。
便道:“长月师父既然用不上这袈裟,撕了便是,也好给大家包扎伤口。”
“噗,你这不识货的丫头,他那袈裟是天竺高僧曾经所有,只怕费了天大的劲求来的,你倒好却想给他拿去撕碎做绷带。”拓跋筝忍不住笑出声来。
独孤长月却是满脸惊讶地看着她,“你如何看出来的?这袈裟的确是宝物,我也穿戴了这么几年,唯独你和夜澜是识货人。”
“什么宝贝,我看着跟普通的料子也没什么区别?”剑香纳闷,伸手摸了摸,觉得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们这里闲话倒是说起来了,气氛也不似之前那么低落紧张。
只是谢淳风这里,仍旧将昏迷里的玲珑抱着不放,似生怕一撒手,人就没了一般,好不可怜。
更可怜的是玲珑压根就不记得他是谁了。
大雨下起来没有多久,雨势便小了些,只是雷声依旧,孟茯先前又遭玲珑掐住喉咙,到底不是习武之人,这元气恢复得慢,如今仍旧软泥一般偎在沈夜澜的怀里头。
这时候只听雨帘外传来一阵阵马儿嘶鸣声,随后便见着在人在天撑着伞带人进来。
是接他们的马车到了。
沈夜澜这里只让先将受伤的众人扶到马车里,他们这没受伤的,拿了在人在天送来的蓑衣穿上,直接骑马回去。
谢淳风见在人在天要将玲珑带走,自然是如何也不放手,“我不可能将她交给你们。”
“不交给我们,你等着她醒来杀你一行人片甲不留啊?”韩宣云说着,一面抬着下巴示意他这些个受伤的众人。
难道这惨痛经历还不够么?
可谢淳风就像是中了邪魔一般,“我自己能想法子。”
一旁的阿亓瑟瑟发抖,只在心中想着大哥莫要逞能了,还是交给他们吧?而且这玲珑真被带回去,他眼睛都不敢安心闭上睡一会。
“谢大人最好三思。”沈夜澜担心孟茯,不愿意将时间在这里跟他浪费口舌,说了这句话后,便示意韩宣云抢人。
谢淳风倒是想要动手,只是他自己和阿亓,还有手底下的人如今都受了重伤,还要靠着沈夜澜的人送他们回去呢!
加上阿亓在一旁助攻,玲珑到底是被韩宣云带走了。
气得他一路上在那马车里,只拿一张臭脸对着阿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