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孟茯便留了下来,管家马上给他们母子四人安排了一处舱房。
推了舱门进去,是一间小厅,左边一扇屏风隔着,穿过帘子才见床铺,右边靠墙,碧纱厨隔了一间小屋子出来,里头也铺了床,想来这是给丫鬟们休息的地方。
但纵如此,也比孟茯原来的家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这些天又都挤在那小船上,脚也伸不直,当下朝管事谢过,也忙安排孩子们洗漱继续睡觉。
她带着萱儿睡了左边的卧房,若飞若光则在碧纱厨后睡下。
既然已经留下了,翌日孟茯起来吃过丫鬟们送来的早膳,便去给老夫人诊断,已是好了不少。
便又去看着沈夫人。
老夫人是好了些,可这沈夫人昨夜因担忧母亲,折腾大半晚上,所以精神不大好,这会儿还躺在床榻上。
孟茯检查了一回,就是些过度紧张了,并无大碍,只是见她这睡姿对孩子不好,“夫人不如睡到这边,尽量左侧卧,对腹中的孩儿好一些。”
沈夫人想来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有些难以置信:“这还不曾听过。”
孟茯肯定是不会同她说什么长篇大论的,毕竟什么血管疾病子宫是呈右旋转什么的,她也不懂得。
因此只和她说道:“这样睡你的心脏会舒服一些,孩子也可避免缺氧状态,尤其是夫人现在已是中后期了,更加要注意良好的姿势。不过一个姿势也不可能保持太久不变,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沈夫人已在让丫鬟给自己搬枕头了,显然大夫的话比什么都好使,更何况是对孩子好的。
但她见孟茯不过年纪十六七岁的样子,听着早间用膳的时候听丫鬟们说她已有三个孩子,也不免好奇:“听说你已做了娘亲?”
孟茯微微一怔,方道:“年少不懂事,叫人骗了去做续弦。”
“孩子的父亲对你可好?”沈夫人有些可怜她,这才和自己小妹一般年纪,小妹还没议亲呢,退却已经做了三个孩子的母亲。
却只听孟茯说道:“不曾见过,我嫁过去当日他就没了。”
沈夫人一贯觉得自己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可是如今听着孟茯这身世,一时竟然不知该怎样安慰她了。
场面一度有些冷。
这时孟茯微微笑道:“孩子们都很懂事,我从前也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与他们一起正好作伴。”
沈夫人没想到孟茯居然能看得这么开。
又聊了些闲话,觉得孟茯谈吐不差,不吭不卑的,两人年纪虽也有差了十来岁的样子,但仍旧觉得她十分好相处,很是喜欢。
待下午去看她母亲的时候,便与她母亲说起孟茯。
她母亲是个坐不住的,身体刚好些,就已下床了,还出去吹了一会风。
听到沈夫人的话,便感慨道:“她家那个小女儿,与你表妹小时候真像,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哟。”
沈夫人听罢,有些不行,“母亲莫不是糊涂了,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哪里会长得像?”
她母亲这时却屏退了左右,低声朝她说道:“你表妹生了琪哥儿后,你姨母才和我说,那些年你表妹并不是在外头养病,而是她自己管家不严,叫下面那些猖狂的害了你表妹,丢了几年呢。”
沈夫人听得这话,大惊失色:“竟有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挂个预收【穿成民国文豪糟糠妻】道门天才一觉醒来,成了民国小脚太太养大的女儿宋雁西。
正被她留洋归来的新派丈夫章亦白逼着离婚。
章亦白留过洋,做得一手好文章,英俊儒雅,会三国语言,朋友们都为他可惜,竟然没逃过封建枷锁,娶了个旧式小姐做太太。
后来大家见到了宋雁西,又为宋雁西惋惜,她明媚动人,精通八国语言,一手行云流水的书法(符箓)更是受权贵们重金争相购买。
怎么当初就嫁了章亦白这种凡夫俗子?
1、男主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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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沈夫人的娘家是京城安国公府,她母亲便是安国公夫人赵氏。
她还有一个双生妹妹,嫁了靖国公府,如今是靖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人称小赵氏。
因为沈大人这几年一直在京中礼部,上月忽然被调遣到玖皁城做知州,沈夫人不放心,一定要挺着大肚子跟来,大赵氏担心女儿,也收拾包袱一路跟来。
如今见女儿满脸的惊色,也不意外,“我当初也是吓了一回,不过你表妹即便是丢了,也不可能在外有孩子。”说罢,看朝女儿这圆鼓鼓的肚子,“沈家虽不说什么,可女婿终究是长子,膝下必然是要得一个儿子才像话。”
沈夫人嫁给沈大人已是十年有余了,膝下除了一个女儿之外,便无别的骨血。好在这沈家的家风端正,男人屋子里没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不然女儿这日子还不知道怎样难过呢。
可正是因为沈家不说什么,大赵氏反而越发替女儿着急。
这不,如今女儿有孕了,就寸步不离跟着。
沈夫人抬手覆到肚子上温柔地抚摸着,“夫君说了,是个什么都好,母亲您也不用太担心,更何况下头还有两位叔叔呢。”
听女儿提起两位小叔,忙问道:“那三公子可有音信了?”
她算着那三公子如今也是过了弱冠的吧?沈家怎就不着急给他寻亲事?
沈夫人听罢,想起前阵子南州寄来的家书,信里提了三弟的婚事,他自己在外找了一个小寡妇。
公公婆婆竟然还同意了,只是瞒着老太太,不叫她晓得。
“怎了?”大赵氏见女儿忽然发愣,以为是肚子里的孩子闹她,忙起身要过去看。
就听沈夫人笑道:“三弟的婚事已有着落了。”
“哦,订下的是哪家小姐?还是老太太那位养在府里的侄孙女?”因为是姻亲,所以大赵氏对于沈家的人员,也是有些了解的。
沈夫人摇着头,“都不是,是他自己在外订下的。”不过到底是个什么人家,又为何守寡的,她远在京里,是一概不知的。
母女俩这里说着闲话,孟茯这边则带着三个孩子在房间里各看各的书。
这是人家的船,且不说那处处置放的都是金贵的玩意儿,就是当初在那小客船上,她也不敢叫孩子们乱走,一来怕碰着别人的东西,二来也怕摔进河里去。
真碰着人家的东西,不管赔得起赔不起,坏了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因此便约束了他们几分。
萱儿认识的字少,看了一会儿便要跑来问孟茯,孟茯与她说着,日子倒也不觉得无聊。
看完了又托管事的帮忙换几本。
沈家是书香世家,管事也是识文断字的,见他们这一家子上了船,都在屋子里看书,也是乐意给拿些合适的书过来,叫他们打发时间。
这几日倒是过得恰意,有银子赚,一日三餐荤素五六个碟子。
待到了五月十八这日中午,孟茯正在给萱儿解书,沈夫人身边的丫鬟就急匆匆来请:“孟大夫,我家夫人肚子忽然疼起来了,孟茯您快些过去瞧一瞧。”
孟茯得了话,也不敢多耽搁,毕竟那沈夫人日子已经足月了,随时可能生产。
这船上他们自家是早就请了产婆跟着的,但到底有个千金大夫跟着,还是放心一些,何况这沈夫人母子对孟茯的医术也是认可的。
这福贵人家,孕妇营养充足,也不短缺什么,中午发动,酉时三刻左右,孩子就出来了。
只是个头有些小,按理沈夫人肚子这般大,孩子少说也要六斤以上左右,可这孩子不过五斤罢了。她忙叫产婆包起来,一面检查着产妇的身体,问着大赵氏:“亲里可有双生?”
大赵氏只顾着瞧这刚建了脐带的娃儿,见着是个带把的,欢喜不已,听到孟茯问,回了一句:“有,我便有个双生的妹子。”
孟茯听了,心下有数,只催促着产婆,“肚子里只怕还有一个。”又让人给产妇喂了些参汤来。
听着还有一个,大赵氏才猛地反应过来,没敢围着小外孙,急忙朝女儿走过来握着她的手:“儿,不怕的,一个两个都是一样的生。”
沈夫人这会儿才喝下参汤,得了些精神,听着肚子里还有一个也是欢喜的。
只是到底不如生头一个那样顺利,迟迟生不下来,将产婆都吓得六神无主了,后头就像是个工具人一般,听着孟茯指挥。
孟茯叫她作甚她就作甚,反正脑子里是慌慌的,就怕沈夫人和这孩子出事,到时候没法子交代。
索性,运气是好的,孟茯这大夫也不是徒有虚名,孩子终究是给生了下来。
但因为沈夫人力气不够,脑袋已被夹得变了形,小脸一片青紫。
产婆和大赵氏见了,心都凉了大半截,只觉得养不活了。
也不晓得孟茯怎弄的,小娃儿口鼻里都弄了不少羊水出来,脸色方逐渐好看起来,发出猫儿一般的哭声。
只是那脑袋夹得扁扁的,甚是丑陋,产婆是不敢说什么,大赵氏却隐隐担心,怕伤了脑子。
但见孟茯一直忙着,也不敢多问,尤其她这会儿在帮女儿清理下身。
孩子已经顺利生下来了,也都没什么问题,孟茯现在一心一意就在这沈夫人的身上,半响忙得差不多,回头见产婆已经退了出去,进来了两个奶娘,大赵氏不知在叮嘱着什么,便道:“先给孩子都喂一点温水。”
大赵氏方才是见过孟茯的专业水平了,虽然怕饿着自家的两个外孙,但还是听了孟茯的话,只叫丫鬟们拿水来。
等喂完了些水,沈夫人这里也差不多过了危险期,孟茯见她还醒着,“吃点东西再睡吧。”
至于吃什么,这个倒不必孟茯去叮嘱,人家是生过孩子的,厨房那头也不可能不晓得避讳着些她不该沾的。
那沈大人不知何时进来的,似乎一点都不忌讳月子房一说,进来先同沈夫人说了几句慰劳的话,方去看两个孩子。
自然也瞧见了老二那扁扁的脑袋,脸色一下紧张起来,“孟大夫,小儿这……”
顺产途中,产妇若力气没上来,孩子很容易就夹变形了脑袋,但这没什么,见着沈大人担心,解释道:“没有事的,待吃完奶一段时间后,尽量让他平躺着,五六日就恢复正常了。”
说罢,走过去用手指往孩子小脸上轻轻弹了一下,孩子便扭着头顺着那她的手咂嘴。“看吧,孩子聪明着呢,晓得找吃的。”
大赵氏看得一愣,心想果然没事,若真是坏了脑袋的孩子,哪里晓得要找吃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正要朝孟茯道谢,这时见着孟茯又去这样逗老大,老大虽闭着眼睛,却也砸着嘴巴跟着那手的方向找吃的。
也是天性使然了。
“老大也可喂了,不见得要等孩子哭。”孟茯说道,见着里多的是专业的丫鬟婆子,而且大赵氏也在,便打算回去洗换身上的脏衣裳。
沈先生起先就一直待在屏风外面,这里头当时生产时候的情况,他是一清二楚的,想着若没有孟茯,只怕那当时被吓怕了胆子的产婆根本就成不了事儿,枉害了自己妻儿的性命。
所以见孟茯要回去,忙舍下孩子亲自过来送,“今日多谢孟大夫了。”
“分内之事,夫人还小公子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管喊我,不要大意了。”当时沈夫人这老二生不下来时,孟茯也是绑紧着精神的,而且从中午到现在,已是天黑了,她又累又饿,也没多余沈大人寒暄,忙回去了。
她自打带着三个孩子上了船来,除了给沈夫人母女俩复诊,就一直带着孩子们在屋子里看书。
丫鬟小厮们见她年纪小,虽有那质疑她本事的人,但因她不曾给人惹过事儿,待人一项和善,更没有端过架子,倒也不曾为难过。
但也没有尽心照顾她们这一家子人。
直至如今众人晓得她救了夫人和二少爷的性命,才不敢如同从前那般怠慢,三个孩子已经有人照顾着吃了饭,还给她备好了沐浴的水和新衣裳。
若飞几人知道她累,也不敢打扰,直至孟茯沐浴出来吃饭,才上来说话。
若飞到底是大一些,船上的丫鬟小厮们待他们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哪里能察觉不出来,只同孟茯说道:“儿子如今总算明白了,这人不管如何,到底还是要有真本事才是硬道理。”
孟茯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欣慰地笑了笑,“你晓得便好,所以即便是读书,也不能只是纸上谈兵,书里学来的知识道理,也要用起来。”
若光接了话,“阿娘我也晓得了。”
“我也知道。”萱儿也抢着说。
孟茯吃过了饭,小息一会儿,叫几个孩子早些睡下,她便如同查房一般,去看沈夫人和两个小公子。
沈夫人正好醒着,精神瞧起来不错,见了孟茯很是高兴,“孟大夫快坐。”她是当事人,那会儿她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产婆也在旁边说没得法子了。
母亲在一头哭,只有孟茯一脸沉稳冷静地继续跟自己加油打气,喊着胆小的稳婆继续。
所以她最是清楚,倘若没有孟茯,她跟小儿子,只怕都是没了的,而且她生产过后,和头一次生了孩子不一样,孟茯这里守了她差不多半个时辰,肚子里的恶露给她弄出来许多,叫她极为舒服。
因此孟茯这会儿在她心里,哪怕年纪小,但医术和医德都是极其好的,也不管她到底是个什么出生,心里一百个愿意同她交好。
孟茯笑着回谢了一声,先检查两个孩子,尤其是老二,逗了一回,反应正常,十分确定是没伤脑子,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才到床边给沈夫人检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都很好,比生小女后恢复得快,肚子里也不难受。”沈夫人想着,孟茯有这样的本事,就该正经立起牌子,于是便与她提道:“孟大夫你是有真本事的人,今儿我那样的情况,只怕你不在的话,是没得救了。我如今想来也是运气好,那日蛮横了一回,将船堵在河上,才遇了你。可像是我这样生产途中走到阎王爷跟前的女人多了去,你若真开了一间医馆,不知还能从阎王爷跟前拉多人回来呢。”
男人不进月子房,只觉得晦气不干净,所以即便大户人家请得起大夫,可真到了那紧要关头,大夫也不可能进去亲自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