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叮嘱了颂岚一回,“今日之事,先不要声张。”她怕若飞和李君佾担心,自己也还有旁的打算。
颂岚自是应了,因戎岚也就住在孟茯院子的隔壁,所以三人是在大门口分扬镳的。
但是颂岚并没有进去,反而是在看到孟茯和拓跋筝进门后,朝着反方向的街走去。
很快,黑色的身影便与夜色融在了一处,没了踪影。
一处隐秘的小院落,五六个男子也才换下身上那一套黑色劲装,将弯刀收入床底。
正当时,便听得门外一阵敲门声。
几人面面相觑,连忙从房间里出来,却见着已有人开门。
来者也不是旁人,正是颂岚。
开门的老者见到他,有些不悦,似不甘愿地叫了一声,“少主。”然后便冷漠地转身进屋。
颂岚没有言语,关好了院门,才尾随着进了屋子里。
那几个年轻男子见着是他,虽不明白他今日为何要救下孟茯,但还是纷纷与他行礼。
颂岚抬了抬手,没多做停留,直径进了屋里去。
老者背对着他,浑身的气息都在告诉颂岚,他很生气。
“德叔。”颂岚开口叫了一声。
“老奴当不得。”老者回了一句,但到底还是转过身来,忍不住问:“少主,你今日为何要拦着我们?”就差一点,就能给将军报仇了。
“当年的事情,还有待调查,我说过不该轻举妄动,更何况即便是李尚所为,可是与她又有什么关系?”颂岚也是刚回到南海城,便晓得德叔带人去刺杀孟茯,意欲给父亲报仇。
可是父亲出事的时候,孟茯尚且都还没有出生,与她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她在南海郡所做的一切,自己都看在眼里。
所以也顾不得什么,马不停蹄便追来。
好在总算是在最后一刻赶到了。
倘若孟茯真出了什么事情,那颂岚便觉得是自己犯了天大的罪过,没有约束好手下的人。
他蛰伏了这么多年,为的便是报仇,所以当意外查到孟茯的身份之时,他有些震惊的。
虽然她可能就是仇人之女,可是当年的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所谓的真相跟李尚真的有关系,那也该去找李尚才是。
老者听到颂岚的话,没有再说什么,但仍旧是冷着一张脸。
半响才问:“少主莫要忘记了,此番来南海郡,为的是什么。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前面,望少主抓住了,也不枉夫人这般苦心安排。”
“我自有分寸。”颂岚应声,一面叮嘱着,“拓跋筝已经发现你们的身份,近来出门在外,莫要再带刀出门。”
说罢,便转身离开。
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又回到了戎岚这下处。
戎岚见到他再惊讶不过,“大师兄怎忽然就过来了?”
“师父不放心你,特意让我过来帮忙。”他这话,倒也不是假话,时隐之早前的确与他提过。
只不过他是先跟着出海,再来这双峰县的。
做了三四年的颂岚,与这些师弟们也是逐渐有了些兄弟感情的,这才一个多月不曾见面,这会儿看到戎岚变得黑瘦了一些,不由得有些心疼,“怎瘦了许多?”
颂岚是时隐之的大弟子,对下面的师弟们多有照顾,是个沉着稳重之人。
他当时冒名而来的时候,为了不被人发现,一直在模仿颂岚。
所以现在其实他也分不清楚,他是习惯了,还是真的担心这些师弟们。
但仔细想来,这几年成为颂岚的日子,并不难过。
与戎岚打过了招呼,回了房间里,进入浴桶中,上半身自脖子处,都是青色的纹身,只见他从脸上十分熟练地撕下一层人皮面具,一张有些带着异域风的青年容貌便出现在对面不远处的镜子里。
然这还没有完,只见他不知在眼睛上摘下什么,灰黑色的眸子也就变成了蓝色的。
不过这一幕,除了他自己,并无他人看到。
隔壁院落里,拓跋筝早早便在孟茯的房间里等着,见她总算从若飞和李君佾那里抽身回来,便立即迎上去,“我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孟茯自然晓得她说的,是白天遭遇刺杀的事情。
“颂岚来得太巧了。”而且她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颂岚使出的武功,好像不像是落雪山庄的武功,与那些刺客们倒是有几分相似。
但孟茯不会武功,她哪里能看得出来?所以拓跋筝也没与孟茯提起这件事情。
“他不是解释过了么?”孟茯倒没有去怀疑颂岚,毕竟颂岚是时隐之的大弟子,虽然与时隐之其他的徒弟相比起来,算是比较陌生的,但既然是时隐之的徒弟,应该是能信的。
何况孟茯觉得如果真的和他有关系,那今日他救自己做什么?
于是便:“你想太多了吧?若真如此,那他怎还会出现?”
“所以我才想不通啊。”拓跋筝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了,但作为一个学武之人,她坚信自己在这方面是不会出错的。
“那便不想,我已经让人去暗地里将那里收拾了,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另外让他们传信回了南海城,书香那边会查。”孟茯跟她说这些,也是好让她安心。
但是拓跋筝明显是没有将这话听进去,暗地里还是跟踪去颂岚。
不过这是后话了。
孟茯像是个没事人一般,隔日还到城外窑厂去,如今正在修路,所以马车根本走不得多远,全靠着两条腿。
晚上回来就直接瘫在床上了,拓跋筝抱着剑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自己捏着脚的她,“你这是何必,难倒若飞的话你还信不过,非得要自己跑去看一眼。”
“就是因为信得过,所以才想看看。”孟茯揉着酸痛的脚跟,片刻后懒洋洋地伸手,挽起袖子。
昨日在树林间他们刮伤的地方,都已经结疤了。
拓跋筝看了一眼,“也幸好这伤没在脸上,不然看你如何瞒。”
孟茯也暗自庆幸,“这双峰县到底不如南海城安全,今日去瞧锅了,若飞他们既然能办,颂岚戎岚也在,他们两个是大人,总不会出错,又有本地官员帮忙扶持,所以我打算明日直接回城里去。”
拓跋筝巴不得她回城里,这双峰县对于她来说,到底还是那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查个什么也不方便,于是十分赞成,“既如此,我现在便去收拾东西。”
刚要出门,却听孟茯说:“莫要惊动人,咱们走了留信就是。”
拓跋筝不知她此举何意,但还是遵循了。
本还未孟茯连说都不打算与若光他们说一声,是打算偷偷离开的。
哪里晓得孟茯待若飞他们出门后,便拉着拓跋筝背着包袱去了医馆,看过了车主,这才去买了一辆马车。
拓跋筝见着没雇佣车夫,这哪里还用说,必然是要让自己赶车了。
只是实在不解孟茯这番操作,“你既是想偷偷走,还去医馆作甚?”不但如此,还在街上拖了那么久,跑去租什么马车。
这会儿两人已经出了城,拓跋筝越想越觉得孟茯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怎的,你这是在通知那些人,又有机会来刺杀你了?”
没想到孟茯还真点头了。
拓跋筝气得顿时险些将那马鞭挥出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你真是嫌命大,上一次是颂岚来的及时,此番咱们出城他并不知晓……”不过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朝马车里捧着灯台玩耍的孟茯:“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孟茯摇着头,虽然觉得准备算是充分了,但其实还是有些冒险,但等着书香那边查,她等不及,所以只能想办法以自己作为诱饵,引申出洞。
一日不将这些刺客找到,孟茯如何能安心?今日他们是刺杀自己,若是往日忽然将目标一改,到了孩子们身上呢?所以孟茯心急,不敢再蹉跎下去,才有了此刻与拓跋筝独行与路上的事情。
“既如此,你这般冒险作甚?”拓跋筝实在不懂,但眼下已经与孟茯出城了,甚至已经过了这小峡谷,总不能现在又倒回去吧?
这时候只听孟茯说:“那一伙人那天明明马上就得手了,如此岂会甘心?何况他们见过你的武功,晓得只要五六个人就能挟制住你,杀我是轻而易举的,如今得了这好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
“所以你用自己做诱饵?你疯了吧?”拓跋筝有些着急起来,立即勒紧了缰绳,想要调转头,立即回城里去。
只是却被孟茯按住肩膀,“阿筝,你信我。”
拓跋筝一怔,回过头正好对上孟茯满怀期待的目光,她明明晓得此举冒险,可最终还是松开了缰绳,任由马往前走,“罢了,咱们认识一场,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缘份,我且陪你走一遭。”
孟茯心中感动,下意识地捧着灯台,反而有些期待那些此刺客早点出现。
路上极少遇着马车,眼下这双峰县还没发展起来,从南海郡过来的车辆极少,所以走一大段路,也不见得能遇到半个人影。
所以往前走了又没多久,孟茯便将灯台点燃。
拓跋筝听着打火石的声音,回头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大白天的准备点什么灯,但也没问。
因为孟茯也没真点,就是一副随时要点灯的样子。
走了约莫一里多路,那日的黑衣人忽然又出现了,而这一次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拦在路中间。
孟茯的灯也点燃了。
德叔其实也不知这孟茯怎么会如此愚笨,明明晓得有人要杀她,居然还只带着这拓跋筝就敢回南海城去,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不过他们这一路追来,并不敢贸然行事,一直拖到现在才出来拦住马车,到底还是早前担心孟茯有耍诈。
但这跟来的路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人,所以当确只有她们两人后,立即就出来了。
而他们就这样忽然出现,而不是像上次一样暗中放冷箭,反而让拓跋筝松了一口气,一面压低声音同马车里的孟茯:“你真是求仁得仁,还真来了。”也不晓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她应该是能带着孟茯逃走的。
哪里晓得孟茯却拉开车帘探出头来,朝着德叔一行人看过去,丝毫没有半点危机感,反而笑:“你们要杀我,总让我死个明白吧?”
很确定就孟茯跟拓跋筝,德叔也没将她们放在眼里,此刻看孟茯就如同那将死之人一般,“想知,下去问问被那狗皇帝害死的蒙将军吧!”
他提起蒙将军,反而让孟茯怔住了,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她预想过刺客的身份,甚至想过有可能是王桑榆找来的。
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蒙将军的身上去。
所以这些人,是知自己的身份了?她满脸的诧异,拓跋筝也看在眼里,“阿茯,怎么了?”
孟茯听到拓跋筝的声音,猛地回过神来,摇着头:“我没事,只是没想到。”没想到这些人和蒙家军有关系。而且还查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不晓得有多少人知了。
可拓跋筝明显察觉到了孟茯因为那黑衣人的话,而神色变得不对劲起来,还有那黑衣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由得朝孟茯看过去,“阿茯,你确定没事?”
然她话音才落下,便见那些人却纷纷举刀杀过来。她正提气要冲上去,却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那些人才跑到一半,却儿忽然像是被人抽离了魂魄一半,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她诧异无比,“阿茯,这是怎么回事?”问罢,目光落到孟茯的手里抱着的那灯台上,但看起来就一座再寻常不过的灯,甚至连油烟味儿都没有。
孟茯吐了口浊气,迅速将灯吹灭,放回马车里,“你先将他们给我捆了,我有话想问。”本来原计划,是留个活口,其余的杀了便是。
他们是来杀自己的,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孟茯自然不会慈悲心肠,留他们性命。
可是现在听那为首的黑衣人提及蒙家军,孟茯终究还是断了那杀心。
一面与下车帮自己绑人的拓跋筝解释:“这是旬老那里得来的半里香,点燃后半里人烟不留。”所以不单是这些刺客晕过去了,这半里内,所有鸟兽只怕都倒下去了。
这东西旬老说珍贵得很,是他师祖留下来的,总共就那么一点了,让孟茯防身。
至于她和拓跋筝没事,只因她俩早上的早膳里,添了解药。
拓跋筝也晓得这半里香的名声,但只听说过其名,还是头一次见识到,也震惊不已。因刚才听这黑衣人提起蒙家军,便:“听说当年蒙家军在那沙漠中被害,似乎也是因被人下了半里香,所以沙尘暴来时,才没能逃走。”
但蒙家军覆灭的缘由,这民间流传着多样版本,也不晓得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两人将这七个黑衣人都绑好全部塞进马车里,两人反而要靠着双腿走路。
也没继续在走这还没修葺,有些破败的官,而是朝着一处小路去,直至走到那小路尽头才歇下来。
马车上的人还没醒,拓跋筝与孟茯面对面地坐在芭蕉扇下乘凉,她将水壶递给孟茯,“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为何李尚的仇,这些人要朝孟茯来报?
关于这个身份问题,一直是孟茯最大的困扰。
她一来不知宫中的皇帝是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女儿的,二来独孤长月、玲珑,甚至是阮峥,他们与李尚似乎都是有仇。
孟茯一直担心,有朝一日这身份泄露出去了,她将如何面对这些人。
可现在为蒙家军报仇的人来了,孟茯还不晓得能瞒住多久。于是只叹着气朝拓跋筝看去,没有她的接水壶,回了一句我不渴,这才问:“宫中玉妃的事情,你听说过么?”
拓跋筝自然是听过,但有些不懂她怎么忽然提起此事,与那马车里的黑衣人们有什么关系么?不免是疑惑地看朝孟茯。
不曾想竟听孟茯说出个惊天动地的秘密,“我可能就是那个失踪的小公主。”
拓跋筝当然不信,一来是孟茯的身世大家都知,而来皇帝的女儿,哪有那相貌平凡的……孟茯虽是气质尊贵雍容,但这张脸着实不打出挑,算不得上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