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听罢,忙摆手道:“哪里要这样麻烦?早前三公子担心辽人报复,早就打发人在那里看着,是不会叫陌生人跟他们接触到的。”
这事儿沈夜澜没有跟孟茯提过,她心生感激,“我这到底欠了你家三公子多少”也不晓得如何还了。
给他借的五千两银子,卖了那批药材后,扣除一切费用后,总共赚了七百多两。
对于从前的她来说,算是巨款一笔了。
再加上她给人诊病得来的这些银两,如今手里加起来,七七八八,能凑个整数一千。
可沈夜澜没收银子,这会儿想起,便推门进了沈夜澜房间,给放在他的枕头底下。
这心里才踏实了不少。
玲珑见了,甚是好奇,“您和三公子早晚要成亲的,终究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更何况您此番去这辽国,也是立下了天大功劳的。您若是男子,只怕还能得封个一官半职,可您一个女人家,给您的赏赐,只怕就是金银玉器了。”
所以想来要不了多久,孟茯也是富甲一方了。
孟茯听到有赏赐,眼睛都亮了,“可能赏多少?”
玲珑摇头:“这功劳不小,而且三公子亲自去了京城,那这赏赐就只会多不会少的。”
孟茯不免是向往起来,若真得了这笔横财,想做什么生意,也可大胆放心,不用畏手畏脚的。
只是前世自己也没怎么接触生意,所以到时候也只能是借着投机取巧赚几个钱了。
而且还要提前做了解,调查市场。
于是和玲珑问起,“眼下什么生意好做?”
玲珑摇头,不过倒是提起沈夜澜手下的产业:“前几年,三公子在南州买了不少槡田,租给老百姓们种,等他们养蚕结了茧子,又收茧子卖给织造坊里。”
除了朝廷的织造司之外,南州还有许多私人的织造作坊。
额……孟茯有个疑问,那些老百姓为何不自己卖给织造坊,还要让沈夜澜赚个差价呢?“他们怎不直接卖给织造坊?”
玲珑回道:“织造坊里就是直接织锦染色做花样,生茧他们是不要的,可是寻常老百姓家里自己缫丝太费劲,一个人辛辛苦苦一天,也不过能得二三十两丝罢了,兴许做一个头巾还不够呢。这样费时费力的,而且质量又不一,还有常常自己煮坏了蚕茧的,所以三公子就收了这些茧子,找了专门的人缫丝,再转卖。”
“原来如此。”孟茯恍然大悟,。
后又听沈夜澜名下还有书局数间,最好卖的便是文人名士拟做的科举文章,在找些有名声的贤士批注,刻印出来,卖给那些个考生们。
“此一项看着是不赚钱的,可事实上读书人买书,跟着看病吃药一般,都不会讲价的,因此利倒是可图。”玲珑也去过书局里帮过一两次。
孟茯听罢,心说这还能不赚钱么?沈家是什么人家?桃李满天下。便是冲着这名声,不必找什么贤士名仕来写文章做批注,也有大批的考生会冲着沈家名气去买。
不由得也叹道,“所以人家说这瘦死的骆驼是比马大,可见正是这样了。更何况一个有了些气候的大宗族呢,想要做生意挣钱,便是借着这名声,也能引客无数。”都不需要自己去做宣传。
所以她思来想去,做什么赚钱?自己又能做什么?南货北卖?或是投资些酒楼饭庄?再就是卖些药丸。
其实这后两样只要用心做了,都是能赚钱的,但是孟茯前世经历过医闹,虽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心有余悸,是不打算卖药丸和吃食。
免得别人出了事情,来寻自己抵命。
因此将这心思放在南货北卖之上。
就如同这一次从辽国带来的药材,除去各种费用后,还能挣这么多。
若是自己投资得多,岂不是就赚得更多?
不过现在她手里是半点资源都没有,也就不过是先想一想罢了。
隔日,沈夫人就打发人来给话,说自己往京城的书信,昨儿就打发人连夜送去了,叫她莫要着急,先将那何全稳住,等京城的回信来了,再做打算。
可才过了三日,那何全就上门来催。
“已过了几日,想来孟大夫也考虑好了吧?不知几时将孩子送过来,我也好早些回去交差。”他虽故作沉稳,可孟茯还是觉得他太过于心浮气躁了。
可见是因为着急的。
而且一口一个孩子,他既然是别人家的下人,那怎就称呼起少夫人的孩子们,不是少爷公子?
再有孟茯这会儿已经怀疑起何少爷心思不纯,于是便道:“这样的大事,不是做买卖,何管事着急也没用。”
何管事哪里能不着急,老爷少爷一再交代,务必叫他早些将人带回去,可这都多少天了?而且他隐隐觉得孟茯似乎不愿意放手,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傻子,平白无故给人养孩子?
可这话他却不敢说出口,只怨这孟茯运气好,不单是攀上了沈家的三少爷,还给大齐弄回来了这六千匹哈青马,不然自己早就直接叫人把这几个小野种给抱走了。
哪里还需要陪着笑脸三催四请地求她?
如今听到孟茯这话,心中越发不喜,一面极力压下心中的怒火:“我家少爷还要等着见孩子,望孟大夫不要为难我,算起来我来这玖皁城也不少日子了,却迟迟不得好消息,我家少爷气恼了起来,闹起来不好。”
孟茯心里只想着,你吃你的罪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他还能如何闹?可见这何全是真气极了,才会说出这这番话来,也是觉得好笑:“你也是个聪明人,这玖皁城又不是京城,山高水远,走走停停不得耽搁些日子么?你就不会自己想办法回了你家少爷?”
难道找个借口都不会?那他怎么做到管事的?
见他守在自己这柜台前,也不好做生意。
便道:“你先回去吧,我这里一个专看妇科千金的医馆,你也不好一直待这里。”
何全的确站着挺尴尬的,总觉得来往那路人,都在看自己,就好像他一个大男人,得了女人的病一样。
因此也只能先回去了,少不得在心里将孟茯骂了一回。
而他今日跑到柜台来说了半天,孟茯只怕自己一日不点头,他就还要来。
这样下去,也就瞒不住萱儿了。
萱儿如今也快七岁的姑娘了,哪里还能不懂事?而且事关他们的亲生母亲,孟茯也不好一直瞒着,只托玲珑去书院接若飞兄弟俩回来一晚,自己也好给他们三兄妹说个清楚。
又说那日剑香跟着这何全,并未查到什么,不过今儿他回去后,便往京城里寄了信去。
剑香来问孟茯,“可要将信截下?”
孟茯摇着头,“罢了,叫他送去吧,我也想晓得,何家到底是几个意思。”
若飞兄弟俩忽然被玲珑给接回来了,以为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急急忙忙地回来,却见孟茯和萱儿都是无恙的。
不免是疑惑起来,叫了一声阿娘,便直接问孟茯:“可是出了什么事情,阿娘这样着急地将我们接回来。”
这会儿才关了铺子,阳春三月里,早上称了不少荠菜,又新鲜又嫩,孟茯因喊了玲珑去接他兄弟二人,因此买了只小柴鸡回来炖着,晚上就拿这新鲜荠菜往里烫着吃。
她挑拣着荠菜,一面示意兄弟俩坐下,又喊了萱儿过来坐着。
萱儿搬了小马扎过来,在孟茯身旁坐下,抬起放在地上的小箕,“阿娘萱儿给你抬着。”
那若飞兄弟俩怎满怀期待地看着孟茯,心里又想莫不是跟沈先生的婚期订下了?
正想着,就听孟茯说道:“浅丫头的外祖母,待萱儿最好,对吧?”
三兄妹颔首,但这是众所皆知的,一时不知道孟茯问他们作何都疑惑地朝她看去,“阿娘怎提起这个?”
孟茯叹了口气:“因萱儿长得像是她一个侄女小时候,所以才多几分偏爱。”
三兄妹听到这里,不由面面相觑一回,又急忙朝孟茯看了过去。
这事儿他们并不知道,便是萱儿也不晓得。
反而是兰若,早就知晓那大赵氏为何偏爱萱儿了。
孟茯继续说道:“她那侄女,是京城靖国公府的嫡小姐,叫做魏娇。只是十三岁时,叫那靖国公的一个妾室害了,想是碰着了脑袋,所以记不得从前的事情,然后就到了乡下。”她说到此处,看了看三兄妹,“便有了你们,只是生下萱儿后,她那失忆症阴差阳错便好了。想她一个朱门贵胄的娇小姐,小小年纪就这样遭遇,也不晓得当时是如何冷静下来让自己接受这一切的。”
想来那魏娇,也是个可怜人。
此话一说,莫说是若飞兄弟俩,就是萱儿也震惊无比,他们的亲阿娘还在。
孟茯见他们都不言语,便继续说道:“她虽也不舍孩子,可是你们也晓得你们那祖父祖母是个什么人,她哪里能遭得住这样的折磨?自己也是有爹有娘的,又丢了那么久,总是想着要回家的。可那样的人家,断然不能让人晓得她有这样的过去,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瞒着的。”
目光落到萱儿身上,“浅丫头的外祖母看到萱儿的时候,就起了疑心,尤其是晓得萱儿还有一对双生哥哥。”又与他们说,大赵氏有一个双生的妹妹,就是靖国公夫人。
而沈夫人又生下了一对双生子。
这能生双生,是赵家那头遗传来的。
几样巧合凑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生疑?
也正是这疑心起了,才有了现在那何全来要人的事儿。
“那何家管事来了两回,一定要将你们接走,可此事你们的母亲并不知道。也非我要阻拦你们的大好前程,只是这思来想去,总觉得是不大对劲,所以和沈夫人商量了一回,她已送信去京城里问了,等问清楚了缘由,若那边真能善待你们,我的确不好再阻拦你们跟亲生母亲见面。”
然孟茯话音才落下,那若飞态度就十分坚决道:“我不管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我是不愿意去,我就一辈子跟着阿娘。”
若光似乎也是这个意思,点着头附和:“我也是,左右我也不大记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就晓得饿饭的时候,是阿娘您给我们吃的,贼人来了,是您将我们护着。生育之恩虽然是不可忘,可这养育之恩也一样重要。”
萱儿对于孟茯说的什么亲阿娘,就更没有什么记忆了。
于是也点着头,“我也要跟着阿娘,一辈子不要跟阿娘分开。”
其实作为一个养母,能听到孩子们这样的话,孟茯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
可见那些付出没有付之东流。心下十分感动,“我晓得你们敬爱我,只是她终究是你们的亲生母亲,既然晓得了她在,她若要见你们,你们也该去见一面。不愿意跟着她,那就继续跟着我。今日我说这些话,也不是要叫你们做个决断,只是想着你们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若飞其实也有些怕孟茯赶他们走,所以听到孟茯这话,心里的担忧也放下了,“此事全凭阿娘做主,她若想见我们,我便就去给她请安,只是要我们留在她身前,住一起是断然不可能的。”
若光仍旧是附和着若飞的话,“是了,阿娘您说得这样清楚,我们也晓得当初她撇下我们非她所愿,可生下我们,还不是一样非她心甘情愿的。她见了我们,兴许反而想起从前那些不好的事情呢。”
既如此,这住到一起,对她反而是折磨了。
萱儿看着两位哥哥,又看看孟茯,也是和哥哥们一个意思。“去见面可以的,但我不愿意留下来。我还是最喜欢跟阿娘住在一处。”
虽孩子们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跟着自己,可孟茯其实也担心,只怕是他们没见过真正的荣华富贵,若到时候见着了,只怕又不这样想了。
可不管如何,现在孩子在她这里,她便要尽一分力,让他们保持初心。
如此的话,以后他们真到了魏娇跟前,变成个怎样的人,若真走上了老路,那也怨不得自己了。
反正她也是尽力了。
只是心里虽这样劝服自己,但其实她跟三个孩子是有感情了的,怎么可能愿意叫他们继续走那反派的路?
所以哪怕眼下孩子们都道跟着自己,仍旧是忧心忡忡的。
次日她亲自送若飞若光去书院,少不得叮嘱,“除了我和玲珑姐,不管何人来接,你们都莫要出书院一步。”
若飞晓得她的意思,是担心他们被何全骗走,便道:“阿娘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京城那边虽然还没来了准信,可是偷盗别人的书信,就不是个端正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想着又觉得对方着实是蠢,还是瞧不起阿娘,居然直接偷了书信来给阿娘瞧。
真当阿娘是那乡下不识字的村妇么?
他此刻反正觉得,那什么何少爷是个蠢透了的人,没个眼界没脑子,不然也办不出这样的蠢事来。
当即跟孟茯再三保证,好叫她安心。
待同孟茯挥手道别,进了书院后,若飞便将心中的话说出来道:“我觉得她未必想见咱们,一个好人家的姑娘,被人这样糟蹋生了咱们,只怕心里是恨极了,怎么可能会想见咱们?”
兄弟俩今年也快十岁了,如今读了书,懂得也多,心里想到的也就越多。
若光点头,“是了,还有那个姓何的,只怕不是个好东西,接咱们回去还不知有什么企图呢?我现在就担心萱儿那丫头年纪小,怕被他逮着机会给哄住了。”
若飞听罢,有些担心,但还是劝着他:“应该不会,以后咱俩回去勤一些。”
“也只能这样了。”若光应着。
孟茯从书院离开后,就直接回家了,压根不曾想到,这兄弟俩是如何看魏娇夫妻二人的。反正昨日她说起魏娇的时候,尽量说了她的诸多难处,也跟几个孩子说,舍他们兄妹三人离去,魏娇是不得已的。
反正是一句那魏娇的坏话不敢说。
只是她才回来,那何全又来了。
孟茯不乐意,对方似乎也有些不耐烦,疾步迎过来,“孟大夫,你到底要我等几日,你倒是给句话。”
“我已经去信往京城里问了,这事儿咱们都不好替人家做主,最好是问一声你家少夫人到底想不想见,她若想见,我这里就亲自将孩子送到她跟前……”孟茯本来是嫌他隔三差五就来,烦得很,所以才与他说。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何全气急败坏地打断:“你……你,我不是说了,我们家少爷想给少夫人一个惊喜么?你怎能如此?”一手指着孟茯,因旁侧有人,只得将那骂人的话给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