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夜澜来了。
孟茯也顾不上他说自己傻,忙推开椅子起来,扑到他的怀里,也不嫌他一身风尘仆仆,衣衫被雨水打得湿润,柔软的双臂紧紧环着他的窄腰,“你才傻,这样的雨天,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不回来,你又要胡思乱想。”沈夜澜听她娇憨的质问语气,有些哭笑不得。可见她主动扑倒在自己怀里,又觉得这一场雨倒是淋得划算了。
他自己是不怕冷,可是担心孟茯穿得单薄,这会儿外头的风又带着些湿气,便让她松开手,“你容我去沐浴更衣,可好?”
孟茯这才松开手,“水是现成的,我去给你找衣裳。”她也担心沈夜澜着凉。
那小间里,煨着热水,足够沈夜澜沐浴了。
沈夜澜笑应着,目光追随着孟茯着急的背影,见着她身上的担忧,眼眸里的光芒亮了几分。
孟茯将干净衣裳找来,给沈夜澜送了进去,又忙咚咚地下楼,从隔壁小房间里将晚饭提上来。
玲珑听着声音,是沈夜澜回来了,便也没起来。
若是从前,她必然是要起来的,可叫书香教训了两回,便不管了。
免得书香又说自己没眼力,三公子和夫人浓情蜜意时,自己跑到跟前瞎晃悠什么?
于是就倒头继续睡。
且说沈夜澜这一次回来,仍旧是天亮不亮就启程走了。
闲话衷情没来得及诉一句,只是沈夜澜走的时候,还在床上衣衫不整的孟茯拉住他的手,带着些投降的意思,“我信你我信你,往后路程太远你就别回来了。”
她舍不得他这样两边奔波,隔三差五折腾,她这身体也受不住呀。
却得了沈夜澜一句,“你信我,我如何信你?”
孟茯睡意朦胧的,又被他折腾了大半夜,好半天脑子才转过来,将沈夜澜骂了几句,越发觉得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居然敢怀疑自己!
他连续几次回来,虽是来得晚走得早,众人没见着他人影,但却也晓得他回来了。
那司马少熏晓得了,便来找孟茯,两只眼睛红肿不已,也不晓得是哭了多久。
正在剥着白水鸡蛋吃的萱儿连忙将鸡蛋递给她,“少熏姨,这个好用。”鸡蛋是孟茯让卫如海去隔壁的州府买回来的,用传统老办法放在水盆里测试哪些受·精,哪些没有。
有的就留着孵小鸡,没有的便自己拿回府里来吃。
窝棚早就已经在卫如海家后头的荒坝子上搭建好了,等他带了老母鸡和鸡蛋回来,就开始准备孵蛋。
老母鸡智商本来就不高,自个儿到底下了多少鸡蛋,心里肯定是没数的,而且窝里的鸡蛋到了一定的数量,就不会再继续下蛋了,而是开启孵化模式。
也正是这样,养鸡的人家,才不敢在窝里留太多的鸡蛋。只会留一两个,而这一两个留下的缘由,还是因为老母鸡的智商感人,你若是不留下鸡蛋在鸡窝里,它就随便找地方生,到时候主人家捡蛋方不方便另说,就怕它到别人家里去生蛋。
她眼睛为何肿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沈夜澜每隔两三天就回来,可是李誊去了半个月,没回来一次不说,消息也不打发人来一句。
接了萱儿给的鸡蛋,便直接问着孟茯:“阿茯,你直接给我一句准话吧,你家沈大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然沈夜澜隔三差五就回来,李誊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难道厌恶自己,已经到了不想见到的这个地步么?
沈夜澜回来,就一直忙,孟茯哪里来得及问他?
而且那会儿她能开口问别的男人么?沈夜澜会不会不高兴另说,自己也觉得多大煞风景呀。
不过想着沈夜澜每次回来,都是从不同的地方,那李誊是跟他一处的,想来没有,便道:“兴许是真的忙。”
“你信一个人忙得连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么?”她反问着孟茯。
这到也不可能,再怎么忙,总会有一个喘息的时间,所以孟茯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了。只见她哭成这样,也不是个法子,便与她建议道:“不然,你去寻他?”
司马少熏还真去了,而且当天就收拾行李,启程去了。
孟茯晓得后,到底有些后悔,“也不晓得她带的人多不多,万一路上遇着什么危险,岂不是我的过错?”
“哪里有这样倒霉,夫人您什么时候也学会杞人忧天了?”玲珑觉得孟茯就是闲的,才会胡思乱想,只同她问着正经事:“方才卫家娘子来问过,孵小鸡的房间里,到底要不要添俩火炉子?”
按理,这南海城的温度是足够了,但为了以防万一,有的老母鸡头一次抱窝不大敬业,老是扑腾着翅膀跳出鸡窝。
于是便道:“晚上添吧。”她也不大懂,就晓得一些理论知识,实用不实用还不知道,反正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了。
玲珑得了话,便打发人同卫娘子说。
话说这一次总共买了两千多个鸡蛋,挑选出来不能孵小鸡的总共五六百个。
自家府里留了一些,沈夜澜的各同僚家里也送了些,剩余的吃不下,天气炎热又放不久,还剩下一百个左右,便叫卫如海自行处理了。
卫如海除了跟着自己的那几个人分了一些,剩余便让娘子拿到丈人家去,“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叫两老担忧了,这些鸡蛋你拿去给他们,我听说老人家每日吃一个,对身体最是好。”
他在家里也留了十来个,准备给卫娘子吃的。
多贱寡贵,大部份海货都物好价廉,偏这鸡和鸡蛋在南海郡就贵,寻常人哪里吃得起?
所以卫如海老丈人夫妻见女儿送了几十个鸡蛋来家里,如获至宝一般,又觉得这海货铺子没开下去,可却也算是因祸得福,白白得了这么多鸡蛋吃,心里自然高兴。
笑着同女儿说:“想不到这沈夫人这样大方,百来个鸡蛋说给就给你们了,以后还不晓得有多少这样的好便宜可占呢。”
一面忙留女儿吃饭,走的时候又给她装了不少东西,叮嘱着:“占了人家的便宜,办事就要尽心尽力一些,不然上头的主子也不是眼瞎耳聋的,别白白丢了这好营生。”
卫娘子自然是应了,回去少不得要跟卫如海说一回。
卫如海听罢笑道:“这个是自然的,我上次去府上,听沈夫人说沈大人这些案子处理好了,那些抄来的银子,要用来修筑街道,还要重新修葺书院,这是为民的好事,可见沈大人与从前那些当官的不一样,兴许咱们这南海郡以后真会好起来。”
他如今是充满期待的,想着沈夜澜到底是那么一个有着大抱负的人,总不能真的只是来这南海郡混日子的吧?
卫娘子听罢,“若真如此,咱也不用想着攒钱迁到别处去了。”说实话,这里虽不安宁,可是月亮哪里有故乡的明?
卫如海点着头,“是了,这些日子不是是正在遣散那些老兵残将么?等将他们打发完了,少不得要重新招新兵,若操练起来了,还怕那些海贼不是?”
且不说夫妻俩这里如何?又说孟茯这府上,同孩子们正在吃饭,沈夫人的信便送来了。
孟茯第一时间便打开瞧,看完脸色就不大好了。
原来竟然是那何尚书六月底的时候就急病瘫痪在床了。
他这急病来得有些巧了,那会儿不是才因为何夫人手下的牙行,得罪了不少人吧?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急病,也不好说。
他瘫了,何家就没了主心骨,众人落井下石,这何景倏也从那从五品,降了个七品,到这南海郡治下的石头县做县令。
也就意味着,三个孩子跟魏娇见面的时间提前了。
可按理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尚书虽然已经瘫了,孟茯觉得也还没到在京城待不下去的地步吧?
但沈夫人在信里说,七月中旬他们就要出发。
就算是照顾着何尚书的身体,半个多月的路程给算一个月,那现在也应该快到了吧?
人已经来了南海郡,那肯定是瞒不住的,孟茯索性将信递给若飞,“你表姨母寄来的信,你们的亲生母亲,也要来这南海郡了。”
比起孟茯的担忧,他们三兄妹似乎并不在乎,看完了信抵还给孟茯,“来就来了,阿娘担心什么?难不成他们何家如今还能雇得起人来取我们的心脏?只怕那番邦大夫都请不起了吧?”
听到这话,孟茯猛然想起,何家那么大的架子,怎么一下空了?连何尚书跟何夫人都一起跟着儿子来任上了?
只怕还真是为了这三兄妹来的,忙于他们解释:“我刚才还纳闷,常言说那破船还有三千钉,他们怎么短短两个月里就如此落魄了,只怕是为了混肴视听,好叫咱们放松警惕罢了。”
何尚书是在别人家里安插了不少细作眼线,得罪了不少人。可是他好歹是一朝尚书,手底下难道还没有半点人脉关系么?
孟茯的疑惑,沈夜澜回来后,她一下就晓得了。
人家可不单单是为了三代单传的孙子救命,而是另有意图。
只是什么意图,沈夜澜又不与孟茯细说,“你晓得那么多作甚?只要晓得那何家没这么简单就是了。”又叮嘱孟茯,“若是何少夫人亲自来接孩子,你也不可点头,她若是在想孩子了,在府上看看就是。”虽若飞兄妹三人和自己没关系,但人心是肉做的,兄弟俩也算自己的学生了,自然是要护着。
孟茯听了他这话,有些害怕,试探地问道:“莫不是,如今何少夫人也想将咱家这三个孩子换那一个?”
沈夜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好叫孟茯那心里跟猫爪一般。她可以理解魏娇不愿意见到三个孩子,毕竟会勾起她痛苦的回忆,可是也不至于那样吧?
那俗话说的好,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接下来几日里,她都在担忧中,出门也不带萱儿了。
一面打听着那何家的消息,仍旧不曾听说到任的事儿。
倒是河州跟涠洲因为七月底到八月初的连日大雨,许多地方都被淹没了,好几处河坝决堤,死了不少人,如今那两个州府到处是流民。
便想着何家多半是因为此事耽搁了。
又想到那两个州府,该是多少人引这洪灾流离失所了?如今两个州府自顾不暇,只怕是顾不上安顿这些难民的。
于是便同沈夜澜建议道:“这南海郡虽也缺银子吧,但最缺的到底还是人,既如此倒不如打发几个可靠的人,去将这些难民都引到南海郡来落户,如今他们吃穿都是问题,哪里能顾得上想咱们这南海城有海盗出没?”
沈夜澜听到她的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笑着将她拉过来坐在膝盖上,圈在怀里,下巴温柔地摩挲着孟茯柔软的发丝,“有时候我在想,心灵相通这个词,倒不是先人们信口开河的,我能想到的,我不说,你也想到了。”
这是在书房里,虽然没有旁人在,但是孟茯觉得这么正经严肃的地方,自己这样坐在他的膝上不大好,想挣扎着下来的,可是听到沈夜澜的话,忍不住有些惊讶地扭转过身子,杏眸里满是难以置信,“你想到了?”
“嗯。”沈夜澜低下头,拿鼻子碰了碰她的小巧玲珑的鼻头,“让李通判的丈人拿船来帮咱们送人,想来要不了多久,这城里就要热闹起来了。”
原来老丈人还有这么个用处!果然省时又省力,等着那两州没反应过来,人都被接走了。
不过又有些担心,“哪里来这么多粮食?”
“南海郡一年两季,又是沿海,蔬菜水果不断,海里都是鱼虾,哪里还会有人饿肚子?”这样的好地方,也不知怎么就在那些个人的手里给折腾成了这幅模样?沈夜澜甚至想,若是顺利的话,要不了几年,这南海郡绝对能成为这大齐屈指可数的大州府。
其热闹程度,绝对不会比南州等地差。
孟茯想着也是,沈夜澜和李誊忙了这么久,从那些乡绅的手里收了不少上来,将那些个老兵残将安排得差不多了,还有不少空闲着无主的,等着这两州的难民们来了,落了户就可以分田分地。
到时候又可以雇佣他们来城里做工,修筑街道马路,书院街市,即便是田里的粮食还没长出来,可得来的工钱完全可以养活他们了。
果不其然,只听沈夜澜继续说道:“这城里许多地方要重新修建,没有个小半年,是难以修建好的,这半年里正好雇佣他们来,既能得工钱,本就不是见天做,到时候田里也能兼顾着。这样他们能安定下来,也不会给其他州府造成混乱,咱们这南海郡里也多了不少人,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孟茯心想,这会儿难民们有人接受,那涠洲河州的两州官员必然十分感谢沈夜澜在这万分艰难的关头伸出援助之手。
只是等他们反映过来,只怕就不这样想了。
大批难民等着安顿,沈夜澜自然是闲暇时光仍旧少,何家也依旧没有消息。
倒是孟茯那养鸡场的第一批小鸡出来了,一千八九个鸡蛋,孵了一千二百只小鸡,对于孟茯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了。
这日高高兴兴从养鸡场回来,忽然见到许久没回消息的剑香,整个人都廋了一大圈,“你这些日子怎样了?”一去就杳无消息。
剑香走了一段日子后,她心里不踏实,到底还是跟沈夜澜坦白了,沈夜澜也打发人去寻了,但是一直没消息。
后来便想,多半是因为河州跟涠洲洪灾的缘故。
哪里晓得剑香见了她,就跪下后悔自责道:“都是属下办事不力。”
孟茯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不用想肯定是柳婉儿逃了……不过看着剑香能回来,也算是好事一桩,忙安慰道:“无妨,你能好好回来就好了,先去休息。”
可剑香见孟茯不但不罚自己,反而让自己好好休息,心里越发愧疚,如何也不起来,“都怨属下,若是早些动手,就不会因这大雨,叫她们姑侄俩搭上了三殿下,眼下三殿下将人带往京城去了,属下追了过去,险些暴露身份,连累夫人。”
孟茯不晓得柳婉儿是如何搭上那三殿下的,可是她晓得三殿下是个怎样的人,是几个皇子里实力最强的。
不过皇上治国虽无能,但养生有一套啊。
原著里柳婉儿长大后,三皇子成了老谋深算的三王爷,诸位兄弟里还没出一个太子,皇上仍旧稳稳当当歌舞升平地坐在龙椅上。
所以,按理这三皇子是个聪明又有实力的,到底怎么就被柳婉儿给蛊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