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司马郎君他不肯说,只道是关乎人命的大事。”传话的那位也甚是无奈的呢,他就是一个说话的人,一个个的尽为难他是怎么回事?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还是不敢漏下哪一句话。
巴巴地回来给荀彧传上,荀彧听到人命二字自然动了,人命大如天,在荀彧的眼里人命可是极其重要的大事,终是道:“让人进来。”
唐夭已经自觉地站起来,朝着荀彧道:“郎君且忙吧。一日一日的,什么时候都不得闲,郎君这辈子怕就是这样了。
颇是无奈之极,荀彧哭笑不得的道:“夭夭且莫再笑话我了。”
唐夭才不听他那装可怜一样的话,人已经大步离开,荀彧拧着眉等着司马懿上门。
只是都已经秋后了,上午还万里晴空的,到了晚上雨落不停,唐夭看着雨连忙让人去寻荀恽和曹洁,他们出门拜见各家的长辈怕是没有带雨伞的,让下人给他们送过去。
至于荀彧那里唐夭让人去看了,看了也是没动静,司马懿自进去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出来,唐夭心知怕是出大事了,若不是大事,哪里会那么久都没出来。
内心不管怎么样的感叹,唐夭还是难得的看着雨落而下,思量还是要把家里的事尽都交出去吧,她一天的日子过得,有了儿媳了,不如让自己更轻松些?
儿子有荀夫人这个当婆婆的帮忙看着,家要是交给曹洁来管了,那她就真的轻闲了呢。
“郎君。”唐夭在那儿想着往后的清闲日子,听到有人叫唤着郎君,荀彧走过来了,只是脸色并不好。
唐夭也唤着一声郎君,想看看荀彧到底怎么了?
“我要去一趟司空府。出大事了。”荀彧走来是和唐夭说一声,只为不让唐夭操心,唐夭倒是没有任何的为难,点点头道:“下雨了,郎君小心避着雨,莫着凉了。”
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唐夭除了赶紧让他出门,还是叮嘱他小心地照顾自己,千万别让自己的身体受损了。
荀彧应一声,唐夭已经立刻让人去准备。
荀夫人本来哄着一群孩子玩,玩得差不多都去做功课去了,荀家的孩子都是自觉的,知道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事不应该做,玩的时候是要玩,可是该读书识字的时候从来不耽误。
这会儿听说荀彧出门了,荀夫人无奈地道:“都羡慕我们文若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却不知我们文若有多辛苦。”
看看这样的日子,荀彧还不是要见人,碰到重要的事也得立刻出门。
“我们郎君确实辛苦。难得一日的清闲,还被寻上门的人劝得不得不往司空府去。”伺候荀夫人多年的人自然也是见着荀彧是怎么样的辛苦不易,所以也甚为荀彧心疼。
“所以夭夭能把文若照看得妥妥当当,这么多年除了小病,身体一直康健,我心下亦是感激。”荀夫人从前也是照顾过郎君的人,荀绲那个时候还没有荀彧这样忙碌呢,可见想把一个人照顾好颇是不易。
这么多年,荀夫人亲眼看到的都是唐夭如何尽心尽力,心中颇是感慨,也对唐夭心存感激。
“夫人那是把一颗心全都放在我们郎君身上了,纵是小郎君和女郎们,看夫人甩手掌柜似的把人全都丢给太夫人你,心也是大。”伺候的仆人想着唐夭素日行事,一心一意都是为了荀彧,所以连儿女都顾不上,这样不在意儿子的人,可不是第一次见着。
荀夫人摇摇头道:“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们文若的心里也没多少孩子,他们是心里清楚,孩子虽然是为传承家业,血脉不断,真正知心相交的还是夫妻。”
“再说了,别看夭夭是不管孩子,但这些孩子哪一个不和她亲近。相处之道不在于时时把孩子留在身边,生怕被人抢走。孩子和夫君不同,孩子是你自己生的,只要你没有想过放弃孩子,孩子就永远都不会想要放弃你,可是夫君的话,若不用心经营,随时可能成为别人的。”
荀夫人说出两者间的差距,“夭夭是个聪明孩子,文若这辈子能娶着这样的妻子,好福气。”
想到这么多年唐夭如何行事,荀夫人不得不承认,凡事都是有因有果的。
“在旁人看来,不知多少人说我们夫人能嫁郎君是莫大的福气呢。”仆人不忘夸上荀彧一回,看看荀彧事事都想到唐夭,得闲都要陪着唐夭的,难道不难得。
荀夫人笑了,“都是因果,有心之人,你给我一份心,我自然还你一份情。”
只是他们都想不到,司马懿提及的一条人命到最后竟然会闹得那么大,大得一发不可收拾,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此事又在荀彧和曹操的心里留下了一根刺。
关系之人是刘氏皇族的一位王爷,素日便看不上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素日这位又是敢说的,这一次,这个人犯到曹操的手里,都是因为他有意救那因为反对曹操出征,意在平定江东孙权,以及荆州刘表等人,更曾与那刘备有所联系,此时此刻更准备谋算怎么杀曹操。
依曹操的性子,这些年越发位高权重的人,眼里更是不容沙子,想杀他的人,就是要他死,他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此人。
平日若是行刺曹操的人,曹操如何处置荀彧从来不多问,也不多管。
牵扯上刘家,扯上刘氏皇族的人,荀彧非管不可。
为此曹操和荀彧大吵了一架,面对荀彧质问曹操可还记得初心,记得曾经的他们怀揣的一颗什么样的心时,曹操反问荀彧又是否记得一切事情的出发点都应该保持在一件事情上。
那就是他得活着,若是他都死了,所谓的理想,所谓曾经的梦还有什么意义?
荀彧不能说曹操不对,但是作为曾经怀着同样梦想的人,他们应该做的事是一起匡扶天下,把这个天下变得和以前一样的好,曹操可以为此做任何的事,独独不包括伤害刘氏的族人。
刘氏宗族,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只凭人的几句告发的话就要定他的罪,过于轻率难以服众。
荀彧的底线在哪里,其实曹操一直都很清楚的,就算很清楚,总还是想试试看,看看荀彧这么多年是不是有所改变。
若是荀彧变了,对曹操来说会是一件好事,一件极好的事。
结果让曹操失望了,荀彧就是荀彧,荀令君,初心不改,不忘初衷,此一生一世,或许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荀彧恳请曹操放过刘家的那位王爷,在没有任何的证据前都不能把他们押入大牢,这是刘氏皇族的特权。
曹操当时虽然和荀彧吵得激烈,很快恢复理智地问起荀彧,“文若护着刘氏的人,不想让我伤到他们,可是他们要伤及我时,文若丝毫不担心吗?”
第138章 争执
荀彧或许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竟然会从曹操的嘴里听到此话。
两人共行二十余年,这样的许多年里, 他们是对方最坚实的后盾,他们从第一次会面, 第一次促膝长谈开始, 便知道对方是自己想要的人, 这个时候的荀彧第一次质问曹操, 就好像这些年过去, 荀彧第一次表现出对曹操的不满,而曹操问起荀彧,何尝不是因为对荀彧的厚望。
“他们伤不了司空。”这是对曹操的肯定, 曾经或许荀彧会担心这一点,现在的荀彧可以肯定地告诉曹操。
“因为他们伤不了我, 我就应该由着他们来伤?文若,为君为臣都没有这样的道理。”曹操想和荀彧讲道理。
荀彧拧紧眉头, “司空,为臣,永远都争不过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是愚忠, 你很清楚我从来不是一个愚忠的人。”曹操说明自己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永远都不要想着怎么样可以让他改变。
“文若,你有你的想法,我从来没有想要改变你, 同样的,你也永远都不要想着改变我,你知道的,我不会改变,一如你也从来不会改变。”
曹操劝荀彧不要想再劝他,他们的行事本来就不一样,不一样的人,最后会是怎么样的结果不清楚,他们都是坚持要做自己,一直做下去的人,那么就不要再想劝对方,让对方改变心意吧。
荀彧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因此朝着曹操作一揖道:“请司空放过未有实证而拿人者。”
“若是我拿到他们杀我的实证了,文若还会拦着我杀他们吗?”曹操有言在先地问起,荀彧沉吟半响答道:“不会。”
无论在天下人的眼里是怎么看待曹操的,但在荀彧的眼里,这是他的明公,曹操或许有很多的问题,也有很多的缺点,可他真的是一个能平定天下,也会和他同行到最后的人。
曹操要的就是荀彧这一句不会,有这一句不会,他心中的大石也就放下了,因此曹操道:“去,让满宠进来,让他把查到的一切都拿给令君看看。”
荀彧一下子看向曹操,曹操已经转过身往上阶去。没有一会儿满宠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份东西。
“司空。”满宠手里捧着竹简,曹操挥手道:“给令君看看。”
满宠得令二话不说地将东西给荀彧送上去,荀彧没有迟疑地伸手接过,看到那样的一份内容时,面上的诧异毫不掩饰。
“如何?”曹操只是单纯问上一问,荀彧到了现在看到证据确凿了,是否还打算为那位说话呢?
“查实?”荀彧只是礼貌地问一问,满宠答道:“查实,绝无半分虚假。”
是的,没有虚假,更不曾作假,满宠心里清楚,那么多的汉臣里面,唯一让曹操另眼相看的只有荀彧一人,也只有荀彧一人能走到曹操的面前要证据。
满宠可不敢造假,而且他也不需要造假,证据确凿前,任是谁来也休想为人开脱。
荀彧已经无力再辩,曹操道:“我知文若之心,也请文若知我之心,汉室,陛下,我在一日,汉室存,陛下存,此心不改。”
似乎看出荀彧内心的想法,因此曹操才会重申此言,目的在于安定荀彧的心,他要让荀彧相信,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这个天下,自立称帝,取而代之。
“司空不改初心,彧也绝不改。”荀彧朝曹操作一揖,也表明自己同样不会改变的。
曹操道:“昨日你我正式结为亲家,文若难得休闲一日,外面更是大雨磅礴,不如你我下一盘棋?好些日子没和文若一起下棋了。”
荀彧本以为曹操不会想再见他,急于将他打发的,不想借着雨势还想和他下一盘棋,荀彧道:“司空有意,彧定奉陪。”
“来来来。”曹操招呼荀彧上前,请荀彧坐下,满宠从荀彧的手里接过公文,曹操似乎才看到满宠还在,挥手道:“去忙你的。”
满宠那是连想都不想地应一声退下去,荀彧只能走到曹操的一旁,在棋盘前坐下。
曹操道:“一直没有查到盼盼的消息,听说昨日你府里还收到她让人送来的贺礼?”
“是,都是一些玉饰。”荀彧昨天确实收到曹盼送来的礼了,礼不算太出彩,也不会说太不上台面,中规中矩。
“她是记着你这位先生添人口,一点没想想问问我这个当父亲的是否挂念她。”曹操先落的子,荀彧无所谓,曹操总是喜欢先发制人,荀彧倒是喜欢后发制于人,所以养成习惯,他们下棋一向都是曹操执黑子,荀彧执白子。
“不必问明心亦知司空挂念,何以明知而故问。”荀彧认为曹盼定是知道曹操心急上火,可是她又不想回来,那能怎么办,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不听不问,由曹操再怎么急都好,她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曹操叹一口气,“那么多的孩子加起来都没她一个让人操心。”
荀彧只当作听不见,从前的时候曹操没少明里暗里的和人得瑟,夸曹盼聪明,现在这样嫌弃,都是装的。
所以曹操发现了,压根荀彧就不配合地说上几句曹盼虽然在外面,但肯定会平安无事,而且很快会回家的宽慰话来。
曹操道:“文若膝下只有一女?”
“是,其余都是儿子。”荀彧这一答的,曹操道:“多好,儿子省心。”
荀彧道:“并不省心,到了成亲的年纪,相看人家或是操办婚事,夫人颇觉困扰。”
事情太多,多得让唐夭心生怨念,有时候都开始后悔当年自己竟然生这么多。
没有仔细看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仔细一想看到那么多的儿女,一个个要成家,要立业,这么大的宅子吧,将来总不能让他们一辈子都住在一起,还要给他们留点家业吧?
那么一想唐夭会着急的拉住荀彧问起荀家的家底,然后又发现,家底的记录都在唐夭的手里。
钱啊钱,处处都是要钱的地方,什么时候能钱多得数都数不完,钱多得能让她不用发愁。
理想很丰满,现实总是特别的骨感。荀家的家业说大不大,但几乎都不在许都,现在许都的一切都是他们夫妻共同经营出来的,样样都是千辛万苦地才得到,有多少,将来又该怎么分给儿子们,得算啊,还得精打细算,对待哪一个都不能有失偏颇。
荀彧本来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随着唐夭的念叨,倒是觉得不操心都不行的,那就操心。
比起唐夭事事都想往自己的身上拦,想自己解决问题,荀彧直接把儿子们叫过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提醒他们将来要自己挣钱,千万别指望他有多少家业传给他们。
还有,等他们成亲之后,一个个该分家的就要分家,谁要是敢赖在家里等着他来养的,直接打出去。
唐夭不知就连最小的荀粲都做好了准备,往后大一些他就和兄长们一起挣钱,请相信他,他可以赚养活自己,不需要唐夭和荀彧为他的未来操心的。
曹操笑笑地道:“要说儿子我们都是有儿子的人,你那么多的儿子长成的不长成的我见过的不少,我的儿子你见过的同样不少,你认为我这些儿子里哪一个适合?”
虽说着适合二字,询问荀彧的想法,曹操心里主意正着,难道他真会在意荀彧的意见。
“想必司空心里有数。”这关系着子嗣传承一事,荀彧一点都不想掺和,不掺和的最好办法便是不答,让曹操自己选择。
曹操不肯放过荀彧,挥手道:“你我闲谈,只是作评诸子,没有其他的意思。”
怎么可能没有其他的意思,荀彧知道这是自己躲不过必须要答的问题,那便答吧。
“以长以嫡,如此罢了。”荀彧只是按礼法说,想来曹操凭此应该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按规矩而走的人,就算是在曹操立世子一事上,他也是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