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淇淇做出惊诧表情。
楼歌道:“你那时不是有时候会莫名流鼻血之类的么,应该就是那个魔在作怪。”
“那么,为什么不是你们的师祖打我,反而是轩辕星萦打我呢?”
楼歌皱眉:“这个我也不知道。大约是参星宫主的修为高过含明师祖吧。”
哈哈,真是好笑,为了圆谎居然会说轩辕星萦的修为高过含明,笑话!
轩辕星萦啊,真是孽障!
一辈子,啊,不,是几辈子都在被这个名字纠缠,始终摆脱不掉。
不如她时,所有人都在问,为什么会及不上她。
待胜了一次,所有人又在说,是用了歪门邪道的功法。
那时自己以为世上唯一相信自己的是流昔,缺心眼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自取其辱,尚未从残酷的事实中恢复,参星宫又下帖请师门过去切磋。
可想而知,她败了,极其惨。
轩辕星萦收回了放大招的手,改成弯腰,要纡尊降贵扶起遍体鳞伤的她时,所有人都在赞叹星萦宫主的美德,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结局,才正常。
次日,参星宫主又亲自到紫昆派致歉,不该出手太重,打伤了她。
但其实,轩辕星萦不是来道歉,而是来看流昔的。
清冷无垢的参星宫主,早在几次惊鸿一瞥中,对流昔情根深种。这次她终于和流昔说了话。
按照礼数,参星宫主名为来探伤,却是她得从养伤的床上爬起来,到大殿去谢恩。而在师门中地位最尊的长老都要出面接待。
轩辕星萦望着流昔,目光脉脉,饱含柔情。
「这位就是流长老?尊名早如雷贯耳。」
「宫主不必客气,长老二字真是折杀在下了,喊我流昔便可。」
轩辕星萦眼波流转,颊上竟带了一抹胭色:「那也莫称我宫主,唤我星萦吧。」
她在阶下,只能垂下头。
师祖。小家伙。
流昔。星萦。
根本不用比较,无需比较。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为什么我要遇见这样的人,面对这样的事?
真的不想。
爹爹,你为什么要把我送来这里。
为什么要让我站在这里,如此卑贱。
「没有人看轻过你,是你自轻。」
「没人让你和别人一样,是你自己钻了牛角尖。」
「所有人都很爱护你,都希望你好,为什么会走上邪路?」
啊,说得真是,说得真好。
对,所有事都是我自找,所有结果都是我自作自受。
活该。
她看着楼歌,双颊梨涡隐隐:“要么,你先写信问问你师父,他们看到我,还要打死我吗?”
楼歌的表情一滞,目光像被箭射中的小鹰,嘴唇动了动:“不会有任何人再能伤到你。”
她道:“谁能保证啊?”
楼歌沉声:“我拿命担保。”
命?
少年,你可懂得什么是承诺?
这样的话张口就来,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叹气:“算啦,这还是不要了,如果不能兑现,多死你一个,我还得死。不划算。还是只要我一条命就够了。”
楼歌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四周一时沉默。
东奕清清喉咙:“师兄,要么就我先回师门。你……”
花淇淇打断他的话:“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吧。”
东奕看看楼歌又再看看她:“但是花姐姐……”
“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的。”她耸耸肩,“你们师门都是好人,不会滥伤无辜。如果有什么事,那必然有原因,我也想知道。要是真的必须除掉,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最终都躲不过啊。”
她看着楼歌:“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对吧?”
东奕犹豫地看楼歌:“师兄,我觉得花姐姐说得也有道理。”
楼歌再沉默了片刻,果断道:“那就回师门!”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昨天脑残症发作,错把《再也不要做怨妇》的更新贴到这边来了。捂脸……
☆、第七十五章
流云飞掠,清风荡涤。
紫昆派群山遥遥露出轮廓。
昔日,她习得御器腾空术,第一次俯瞰紫昆山脉,曾无限惊诧激荡。
许多年后,当她是那个傻呆呆的凡间傻丫头,被紫昆派的弟子带着腾云而起,又因这美景迷醉不已。
看到天地广大,才知道自己微小。
紫昆,紫昆。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因为我喜欢紫色。
你不是红黄橙绿诸色皆喜么?
红昆黄昆绿昆蓝昆都没有紫昆好听。
昆,昆仑。
昆仑只有一座,这里的山却有许多座。
昆仑的山顶是白色的,这里却许多颜色都有。
以紫为代。
……
“奇怪了,今天师门很安静啊。”
山脉之端,唯有白云缭绕。她的手臂忽而一紧,是被楼歌抓住。
“站稳些,没事。”
毫无用处的承诺。
你有多大的能力?修为不过大弟子中拔萃,打不过空明子七个徒弟中的任何一个,何况轩辕星萦,何况含明,何况流昔?
云在紫昆山上空盘旋,楼歌微挡在她面前。
东奕道:“师兄,要么,我先去明岳峰顶,而后再报信通知你和花姐姐过去。”
楼歌点点头:“也好。”
东奕遂纵云而去,楼歌侧身看看她:“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她摇摇头:“没有。”
楼歌道:“我知道一个地方,现下无人,可以先到那里去。”
云朵缓缓降落,她挑眉看向身边的楼歌。
下方的地方,竟然是悟心园。
这个少年,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双脚踏上地面,园中一切如昨,似乎一百多年不曾渡过。
“莫闻和莫问在主峰修行,不大到此处,偶尔七师叔会过来。今天这个时辰应该没人。”楼歌这么说完,又看了看她,“你的身体,没什么吧?”
她摇摇头。
他们现在站的方位,正好是萝卜当日所在的田埂,田中还留着那个坑。
田边时树林,树林中,是玉冢。
她走进树林,俯身抚摸石板。青苔湿润,石痕微凉。
石板下是空的。
因为紫玉,早已被她取出。
她很想赢过轩辕星萦,真的很想赢。
如果想要修为短期大升,除非有玉。
而且不能是随便的平常的玉,要是稀世的灵玉。于是,她挖开了这个玉冢。
虽然师尊们都说,紫袨老祖的玉已无用,但她觉得,无上灵玉,不可能轻易变成一颗平凡的石头。
果然,用尽各种提炼灵气的手段,当紫玉的灵魄化作孩童,出现在她面前,她内心狂喜。
但紫玉望着她,眸中亦是不齿:“痴愚,我于你无用。”
无用?
有用无用,不是你说了算。
“我已灵力无多,且与你属性相悖,只能徒然令你心魔大胜,害你而已。”
反正没人当我是好东西。
反正我在他们眼中早已走上歪路。名已坐了,名副其实也罢。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呢?
人之初,不过一点质朴,不偏不倚,不好不坏。
那么为什么向左是正,向右就是邪?
不按照定下的规矩走,就是邪?哪来的道理。
就如你,再犟,到头来不还得称我为主人?
他们说我邪,我就是邪。
他们可以诛我,我还手,为何就是作恶?
这就是道理?这等道理,废了才对!以这样的道理做衡定的世间,破了也罢!
她缓缓站起身,一回首,楼歌站在几步开外,默默地看着她。
她亦望着他,这样持续许久,还是她先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
楼歌仍定定地看着她:“我相信你。”
哦?
“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他的眼神坚定,“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哈。
她笑起来:“这叫相信?不信才会问出这样的话吧。”
楼歌的视线没有一丝动摇:“在树下见到你时,我相信你,将你救过来,我亦相信你。但是,你应该是她,又不像是她。”
她嫣然:“什么叫应该是,又不像是?这很矛盾。”
楼歌依旧看着她:“譬如此刻,应该是。但,她不会有你这样的表情,语气也不对。”
她眨眼:“哪里不对?”
楼歌眼神肯定:“就是不对。”
她又笑出声,楼歌啊楼歌,到最后,你还是有一处像了他。
“你该够了罢。”
遥遥云上,一个声音响起。
你终于来了。总算你我又再相见。
她没有动,静静等待。她再也不要仰头看他。
她要等他站在面前,身形微微升起,与他平视。
好久不见,流昔。
师祖师祖,为何你总不看我?
许多许多年前,那个自轻自贱的丫头让她想要一手抹去。
尾随,等待,藏在角落里,只卑微地求他看她一眼。
你喜欢师祖,凭什么师祖就要喜欢你?
师祖本就不会喜欢你。是你自己痴心妄想。
是自找,自己贱,一切都是活该。
直到最后,还以为他会是那个唯一信她的人。
那时他站在她面前,垂眸望着她,她竟还有种暗暗的喜悦。你终于肯再看我了。
贱到自己都不能忍!
「我不是入魔了,我只是将我们简氏的功法和一些俗法与本门功力相融,我伤的都是想伤我的人,我……」
他望着她的眼神中却只有冷漠。
「简凊凊,此时收手回头,尚且不晚。」
「我……」
锋利的刃刺穿她的身体,竟感觉不到痛,快得她完全来不及反应。
不愧是流昔的剑招。
为什么?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赫赫,更新~~
☆、第七十六章
“简凊凊。“他站到了她面前。
多年过去,他真变了不少,若是把现在的他丢回当年,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么个邋遢玩意儿竟是流昔。
“你变了不少啊。”
“彼此彼此。”
他望着她,目光却还是和那时一样,开口,亦是那时一般的话语:“简凊凊,你既然留得一丝魂魄,入凡重得人身,何必再重蹈覆辙。”
她无奈:“贵派颠三倒四的毛病一直没变,我好好在人间做人,是你们先把轩辕星萦安插给我做邻居,而后又把我带回此界。我方才想起前事,怎么又变成了我的错?”
流昔的神色冷然:“你为何总不肯醒悟?”
我要怎么醒悟?
“等一等!”楼歌突然出声,“简凊凊是谁?你是简凊凊,那她在哪里?”
她耸耸肩:“死了啊,在你含明师祖的乐见其成下,被轩辕星萦一招轰死,灰飞烟灭。”
楼歌的脸一片死白,她嗤笑:“你不会以为她还可以活吧,怎么可能?”
楼歌的眼神仍带着坚定:“我知道,她还在!”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眼神,她的心中竟微微一动。
她轻嗤一声,身周爆出万道光芒,凡躯湮碎,须臾无存。
楼歌眼中的那点光亮终于黯了。
她幻出本身,不再看他。
不错,拼凑出来的,再像人,也不是人身。
那个叫花淇淇的傻丫头,她再想留,也留不住。
该没有的原本就该没有。
那个傻丫头早就烟消云散,在阳光下与少年并肩在市集中嬉笑,亦不过是一个幻梦。永远不会真的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东奕站在云上,看着下方,完全晕了。
筠轩袖手道:“此事,说来话长。”
铛——
宏大的钟声响起。
是明岳峰顶的石钟。
铛——铛——铛——
紫昆山所有的钟,随之一同震响。
万钟齐鸣!又是万钟齐鸣!
钟声悠远,紫昆山脉忽而升出万道霞光!
众宝齐出!和那一次一模一样的众宝齐出!
她的胸口猛然一滞,周身寸寸忽都如千刺万剐般疼痛。
果然,果然,怎么样都不会放过她。
流昔抬头:“怪哉,怎么会?”
哈?何必再假装做戏?
她嘶了一声,乌云卷涌,脚下地面隆隆而动。
明岳峰顶,一道极亮光束冲天而起,流昔神色大变,刚振袖而起,纯一双极已悬在头顶天上,阴阳双眼光芒化做双股长剑,斜刺而下。
实在太快,连流昔都只刚刚转头,不及反应,剑已落下,血飞溅。
血?
她怔住。
楼歌挡在她斜前方,光刃从他右胸穿过。少年的双眼澄清,执著。
“为什么你是简凊凊,又是花淇淇。”
她的身体是虚像,血溅落,只能穿过她的身体滴落地面,不会沾染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