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人鱼少年的透明耳鳍微微颤动着。过了一会，他重新浮出水面，把手搭在池边，认真凝视少女：“我讨厌他碰你。”
伊兰怔了怔，这才明白雾壬在说什么。她无奈地笑道：“刚才约齐亚身体不舒服，我不过是扶了一下，他并不是故意碰到我的。”
“你，你根本不知道男人脑子里都是什么！”人鱼少年涨红了脸，尾巴用力甩动，溅起巨大的水花，“他，他还抱着你！他一定在想肮脏龌龊的事！”
伊兰从没见雾壬这么激动过，然后又听他说到男人，龌龊这些词，终于绷起脸，在人鱼额头上用力弹了个脑崩。
“啪！”
人鱼少年捂着被印上红点的额头，怔怔地看着伊兰。
“你想太多了，刚才并不是你说的那种情况。”伊兰说，“而且我本来是想让你帮我扶一下约齐亚，可是你跑了啊，我拦都拦不住你！”
雾壬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完全是因为心生嫉妒。
嫉妒约齐亚得到了伊兰的信任，也嫉妒他能让少女那样关心他的状况。
实在是太丑陋了。
少年重新缩回水中，无论伊兰怎么呼唤他，都不肯出来。
少女叹了口气，只能站起身。还是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吧。
雾壬从水下看着伊兰转身离开。
他的秘密不敢与任何人说，更不敢让少女知道。
他不敢说，仅仅是被少女抚摸头发，他都会生出让自己既羞耻又厌恶的反应。
更不敢说，不知多少个夜晚，他心中描摹着少女的容颜，在那高涨的谷欠念中沉沦辗转。
人鱼其实比谁都贪婪，他渴望伊兰的爱，想要她的目光只在自己一人身上。
他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
肮脏龌龊的人，其实是他自己啊！
两日后。
光明祭典终于在全城的瞩目下举行。如书中所写的一样，蒂雅顺利得到光明神的眷顾，成为新任光明圣女。
这可是第一位平民出身的圣女！伽雷尔王城沸腾了，除了那几位从贵族家庭出身的落选女孩们。
伊兰在祭礼上看到蒂雅穿上了自己为她买的衣服。那是一条漂亮的白色礼裙，肩部有羽毛与金色细链装饰，礼裙的面料光滑如水，上面还绣着细密的金色细纹，只有在阳光下，才会反射出碎金般的美丽光辉。
而蒂雅穿上那条裙子后，比其他任何一位候选人都耀眼。
这是西赛尔推荐给伊兰的，据说这是王城里一位知名女性设计师的作品，并且西赛尔与那位女士也十分相熟。
不愧是三色堇酒馆的头号月下绅士。
不过伊兰是匿名把这件礼物送到神殿的。如果让蒂雅知道自己送裙子给她，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意外来。
当天，她听说杰克·盖伦也像书中所写的那样，给蒂雅送了一条礼裙。只是那条裙子和自己送的相比，就逊色很多了。
结果很显然，蒂雅穿的是自己送的那条。
随便披了个马甲，化身为普通平民少女去观礼的伊兰，远远看到杰克·盖伦皱眉看着女主身上的衣服，眼中是又气恼又尴尬的神色。
黑发少女站在那里，享受着神殿之前，所有光明信徒以及王城居民的注目，她沐浴着从天际之上倾洒而下的圣光，聆听至高光明神的神谕。
“吾之圣女，请以吾之名传达光明的意志，使吾之神光永远庇佑凡界的信徒们。”
蒂雅温柔地笑着，双手交握，为参加祭典的人们赐下至高神主的神圣祝福。
高高在上，被众人注视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她想。
完成这个任务后，系统又沉寂了几天。
伊兰一直在和雾壬和约齐亚一起研习笔试相关的魔法书，她学习能力本来就很强，即使真的去考试，也绝对可以通过。
只不过在这段时间里，她觉得雾壬和约齐亚的关系更差了。约齐亚原本就不爱说话，而现在，雾壬也几乎不与黑发少年交谈，每次在这两人身边，伊兰都能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气氛。
德米安那里传来消息，她买下的那座庄园已经整理好，随时可以入住。
伊兰就先回了一趟久违的欢悦林地，因为她已经晋升为中位神，传送术的范围也扩大了不少，她终于可以在林地和伽雷尔王城之间随时穿梭了。
除了要补充青春泉水外，伊兰最主要的目的是把嘉理理带出来。
这位花精灵神仆长，最适合帮她管理庄园。
嘉理理从没来过凡界，但她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工作，在伊兰的要求下，带领其他神仆一起把新房子布置得简约又大气，伊兰来看过后，表示非常满意。
伊兰终于和西赛尔告别，准备住进那座庄园。
“我最美丽可爱的女神，虽然很舍不得，但我也必须忍痛接受您的告别。”西赛尔面带忧郁，向她鞠躬，“如果您还想吃我做的甜点，随时欢迎您回来做客。”
“我会的，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招待，西赛尔。”伊兰的确喜欢红发青年做的甜点。而且西赛尔是她的信徒，一直在为她贡献稳定的信仰力，偶尔回来看看他也不是不可以。
与西赛尔告别后，伊兰抱着乌路，和雾壬以及约齐亚一起前往她的新家。
伊兰用利诺威尔这个姓氏作为庄园的名字。
虽然艾斯蒂尔学院有宿舍，但假期的时候还是可以回到这里住一住的。伊兰喜欢凡界，欢悦林地虽然梦幻绮丽，但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这座庄园可是她亲手买下的哩！还是用她自己赚的钱。嗯，确切的说，是从提利亚斯身上赚的钱。
之后，在利诺威尔庄园的那些天，伊兰基本是在学习中度过的。
她现在已经开始对钻研魔法着迷，甚至十分期待进入艾斯蒂尔学院的生活。
这天晚上，她学习完《魔药基础》后，回到自己的新卧室。乌路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庄园建在高地，不远处有一大片草坪，小黑羊每天都会在那里兴奋地奔跑一整天。现在一定是玩累了，睡得很香甜。
这几天，伊兰还曾经看到过有一群野狗试图闯进嘉理理刚栽种好的葡萄园里，正好遇上乌路，结果那群野狗不但不敢攻击乌路，反而夹着尾巴逃跑了。
长得再像羊，也毕竟是魔兽。很好，看家羊+1。
伊兰轻抚了一下乌路柔软的绒毛，困意却一阵阵袭来，不知不觉中，她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身旁的小黑羊睁开眼，那双有着横瞳的双眸，却在散发赤红色的光芒。
第28章 入学考试
伊兰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断崖边, 深红到几近黑色的魔气不断从悬崖下盘旋上升，她低头向下望去。
悬崖之下，是一个巨大而空洞的深渊, 如同远古巨兽的大口，向她露出可怖的喉舌。
无数邪恶的魔物正从深渊下爬出, 如潮水一般涌向伊兰。
她后退了一步。
然而那些扭曲的生物却只是从她身边掠过, 如同摩西分海一样, 魔潮似乎是刻意避开她的身体，一分为二, 然后又在她身后迅速合在一处。
伊兰转身。远处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散发着金色光芒。
以那身影为中心，耀眼的圣光爆发而出，圣洁明亮的光将那些魔物吞噬、碾碎。
再一晃神, 那个身影已经来到伊兰面前。
金色光芒包裹着她，伊兰看不清祂的模样。而祂已经举起手中的长剑。
哧！
那把长剑贯穿了伊兰的身体。光芒散去, 她看清了眼前那人的容貌。
闪亮如贵金属般的金色长发，隽美到不真实的容颜。
那是光明神赫利修斯。
至高的神明望着她，眼神冷漠刺骨。
长剑离体, 她听到赫利修斯清冷漠然的声音：“睡吧, 与深渊一同永眠。”
伊兰在此时惊醒, 她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真奇怪，自己并没有消耗过多神力, 怎么会进入休眠状态？是因为学习太累？
伊兰坐在床边, 回忆起昨晚的梦。
应该算是一个噩梦吧，胸口甚至还残留着被剑贯穿的幻痛，神格在她体内毫无规律地波动着。
这个梦是怎么回事？那个一剑杀死的她的人为什么会是光明神？
旁边的乌路用角蹭了蹭她, 咩咩叫着，棕色的圆眼睛温驯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伊兰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在意。
直到几天之后，她又做了一个完全相同的梦。
醒来时，她感到神格再次不稳定地颤动。梦中赫利修斯霜雪般透彻的双眸，几乎冻透了她的神魂。
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那真的只是一个梦？为什么她竟会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那是一段清晰的记忆。
不可能吧。伊兰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袋。
时间过得很快，艾斯蒂尔学院入学考试日子到了。
嘉理理来到庄园门口，已经准备好马车，车夫是欢悦林地中的一名森精灵，是个长相清秀的青年。
百合花精灵穿着工整的女仆装，头上的百合花幻化成银发，梳成双马尾，圆圆的脸蛋上，是一双大而明亮的碧绿眼瞳。
“吾神，您的东西已经准备好，都放在马车上啦！”嘉理理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
伊兰忍不住揉了揉嘉理理的脸蛋：“不愧是我的神仆长，又可爱又能干，真想把你也带去学院。”
花精灵脸红了一下，然后仰头认真看着少女：“吾神，庄园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伊兰微笑：“有你在，我当然放心啦。”
“时间差不多了。”约齐亚站在马车边，提醒伊兰，“不是说要早些去吗？”
“我这就来。”伊兰说。
此时乌路从庄园里跑出来，对着少女咩咩叫。
“不行哦，你不能跟我去学院。”伊兰蹲下来，摸了摸小黑羊的脑袋，“乖乖在家里等着，嘉理理会照顾好你的。”
“咩！”乌路发出抗议声。
伊兰用力揉了揉它蓬松的毛：“不忙的时候我随时可以回来看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咩咩……”小黑羊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伊兰和雾壬、约齐亚一起上了马车坐好。驾车的森精灵一扬鞭，车子便朝学院方向驶去。
嘉理理目送马车行远后，一低头，愣住了：“咦？乌路呢？”
马车来到艾斯蒂尔学院时，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门口了。
伊兰注意到，这些参加考试的年轻人里，有兽人和矮人，数量虽然不多，但时不时就能看见三两个聚在一起。而这些考生中，很可能还有从外貌上与人类分辨不出的亚人种，比如血族和人鱼。
雾壬和约齐亚去做考试登记，伊兰就先留在原地。
然后她就听到身边两个考生的议论。
其中一个金发女孩兴奋地对同伴说：“听说今年有好多不得了的大人物要进入学院呢！”
另一个戴眼镜的女孩茫然地问她：“啊？你说的都有谁？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你可真是个书呆子。”金发女孩笑道，“怎么连竞争对手都不了解，就来考试了！”
“我自己学好就行了啊。管其他人干什么。”
“唉算了算了，我告诉你哦，今天来参加入学考试的有精灵族的王储殿下，信仰黑暗神的暗精灵亲王。”金发女孩扳着手指头说，“还有，听说今年有帝国皇室成员也会参加考试！”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戴眼镜的女孩瞥了她一眼。
“哼哼，我还有更多情报呢！”金发女孩得意地说，“今年还出现了一位拥有六种学派天赋的天才魔法师！考试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听说梅奥乌奇校长已经决定收他为学徒了！”
另一个女孩推了推眼镜：“我只知道，只有新任的光明圣女不需要考试，可以直接进入学院，在神圣学派研习魔法。”
“你的消息也太不灵通啦！我告诉你，不用考试就进入学院的，还有一位呢。而且是梅奥乌奇校长亲自推荐的学生哦！这位学生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听到两个女孩谈论到自己，伊兰凑过去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发女孩想也没想回答道：“我妈妈是学院宿舍的管理员，她说那位推荐生还有单独的房间呢。你想想，这种待遇连那位天才魔法师以及光明圣女都没有，就可以知道这个推荐生有多重要啦！”
伊兰觉得自己错怪了智慧神，原来他也并不是那么讨厌自己啊，还给她安排了单人间。
金发女孩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并不是眼镜女孩问她问题，就回头看了伊兰一眼。
她看到眼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双清澈明净如宝石般的蓝眸正望着自己。
她的脸颊顿时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咦，你，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我叫伊兰·利诺威尔。你们好。”伊兰向她致意。
“伊兰……额？伊兰·利诺威尔！？”金发女孩大叫出声，引来周围许多考生的目光。
那其中恰好就有书中的男女主角杰克和蒂雅。
蒂雅拒绝了神殿圣职者们的陪同，接受杰克的邀请，陪同他一起来学院。
他们才刚刚走下马车，就听到远处一个女孩在喊伊兰的名字。
杰克和蒂雅同时向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光明圣女发现杰克在目不转睛地盯视那个蜜金发色的少女。
“你认识她？”蒂雅轻蹙眉头。
暗红发色的少年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从伊兰身上离开：“魔法鉴定的时候，我和她在同个队伍里。她当时被学院的校长叫走，鉴定也没有完成。”
注意到杰克看伊兰的目光，蒂雅在身前交叠手指，暗暗用力，语气也带着凉意：“那她今天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杰克听出蒂雅的不满，立刻回头深深凝视着黑发少女，勾起唇角，释放他天生的邪性魅力：“大概是陪她朋友来的吧。不说她了。我们以后终于能够天天见面了。你知道我有多期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