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素来宣称，是神明赋予他们这项权力。”雪村悟干巴巴的说，对这个说法很不感冒，甚至是厌恶的。可扯淡归扯淡，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答案来，贵族大名一直以来高高在上，行使特权，即便倒下了一个大名，又会有新的大名站起来，倒下一个贵族，就会有新的贵族填补上空缺，源源不绝。
“是思想。是大家的思想认为，贵族统治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是大家的思想认为，上位者无错，更是大家的思想认为，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以前是这样，所以以后也是这样。神明有没有插手大地我不知道，但所有人都是遵循思想而行动，这一点是肯定的。思想的力量能够让一个人乖乖接受自己的死亡，也能够让人奋起反抗，所有人都是在思想的驱动下行动的，所以一切的改变，都要从思想开始。”
“如果存在一个支配所有人的神明，那肯定就是思想。贵族支配了大家的思想，所以把持住了权力。而权力这种东西，要大家都愿意听从的情况下才存在。”
“换句话说，从你对贵族的存在意义产生质疑，你的思想就开始脱离贵族的支配与掌控了。”
雪村悟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消化这番话，也可能是过于发人深省，对他如同当头棒喝，引发更深层次的哲学思考。
总之对他影响非常大，感觉整个气场都变了呢。
大概当场进化了。
第130章
清水城的案子果然在贵族圈里没有引起什么反响, 大家基本都是冷眼旁观的态度，仿佛一颗小石头落入水里，荡漾开一层层涟漪之后, 很快就平静了, 实在不值一提。就连清水城的那些姻亲，反应也不是特别大, 相比起清水城父子遭受的罪，他们更加关心这两人究竟是因何而获罪。
清水城的那些盟友同样更为关心这个。
摆在明面上的那个理由没有人去相信，毕竟听起来实在太过于荒谬，区区平民而已, 抢了也就抢了，能够以平民之身进入城主府服侍少主, 那是何等的荣耀, 因为这种理由而获罪, 简直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所有人都更加愿意相信, 清水城父子这个下场肯定有更加深层的原因，只不过明面上摆出来的理由是这个而已。所以比起对清水城父子嘘寒问暖，那些利益挂钩的盟友或是以联姻为纽带的姻亲们, 更加关心这背后的缘由，血缘关系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牢靠的。因为利益纠缠到一起，自然要时时刻刻优先考虑自己的立场, 怕被牵连。
贵族之间的关系纵横交错，看起来层层相护，实际上也就是那么回事。死道友不死贫道，都是塑料情呀，一旦落出弱势，很可能这些盟友反而会扑上来狠狠咬下一口肉。战国时代就是这样, 彼此之间的道义什么的都只是遮羞布而已，弱肉强食才是不变的主题。
清水城父子对关押期间所发生的那些对话守口如瓶，没有泄露出半分，因而其他贵族根本就不晓得宇智波炽曾经对清水城主说过的那些话。
如果流传出去，即便大部分贵族并不相信一国之君竟然会抛弃贵族，但肯定也会有部分有心人把这些话放在心里细细咀嚼，暗暗揣测背后所透出来的深意，揣测蓉城里那位的心思，如此一来，清水城父子俩被杀鸡敬猴的这个事情肯定就瞒不住了，他们父子俩估计好一段时间里要被拿出来反复的提起，成为贵族的笑柄。与其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就是最好的应对措施。
宇智波炽说的话过于惊世骇俗，清水城主只觉得荒谬，但雪村悟的话就非常扎心了，直击灵魂，清水城主自己也知道彼此之间的塑料情有多么脆弱，向来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虚弱的时候不一定会得到帮助，但肯定会有人想要咬下一口肉来。纪委的惩罚让清水城颜面扫地，在贵族圈子里暂时抬不起头，但清水城的实力还在，并没有伤筋动骨。他何必免费给别人送消息，白白拿自己的遭遇提醒别人。
纪委这边没有把案件满天下的宣传，清水城父子俩守口如瓶，那里面的详情外人自然就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公开处罚时所说的那些罪名，贵族们一致认定都只是托词而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道理贵族懂的很，上位者想要降罪，什么理由都有可能。
只不过因为这是自荣之国成立以来，主君第一次对贵族动手，这才引起一些注意而已。
要是放在其他国家，贵族被惩罚降罪，这种事情多正常呀，贵族圈子虽然难进，下位贵族想要提升地位千难万难，但依旧会有起起落落的事情发生，屡见不鲜。
贵族圈子因为纪委和清水城两边有意无意的保密，没有起什么波澜，但落在其平民百姓眼里就不一样了，绝对是轩然大波。
但凡消息灵通一点的，接触面广一些的，就能知道一个事实，贵族们为所欲为，不当人很多年了，除非是得罪了比自己实力更强的贵族，否则横行霸道根本无人能够管。别说是强抢民女了，就算是当街杀人，又有谁奈何得了。武士的试刀令可不就是这样来的吗，武士就算是当街杀人，那些死掉的人都是死了也白死，何况是被武士所侍奉的，地位上更加高的贵族了，真的是想怎样就怎样。
住在偏僻地区的平民不知道贵族是什么样，心中只知道那是身份高贵的人，与他们这样身份低微的平民是云泥之别，心里头畏惧，可能还会有些盲目的崇拜之类的，毕竟贵族宣扬的那一套深入人心了，而住在城池领地里的平民相对之下知道的就要多了，对贵族的畏惧也是深入人心。
在这些人眼里，贵族平日里有多么高高在上，现在就有听到清水城事件对他们的震撼就有多么大，就是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贵族竟然会因为强抢民女而被处以如此严重的惩罚。清水城少主可是整整挨了一百鞭子呀，相比之下清水城主挨的那二十鞭子都不算什么了，毕竟罪名是妨碍公务。以他们的理解来说，应该算是得罪了蓉城来的人，因为以下犯上而被惩罚。但清水城少主的罪名的的确确是因为强抢民女，非法囚禁而获得，一百鞭子打下来，差点要了他的命。
贵族们觉得清水城父子俩是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强行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狠狠惩治了一顿，但平民们可不会像他们这样去想背后的弯弯绕，只会盯着摆在明面上的这个理由，只会去相信这个理由，那震撼自然就大了去。特别是现场围观了这场公开处刑的吃瓜群众，那血肉横飞的场景，那场一声声的惨叫，在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一时间还传得挺远的，很多人都站在了吃瓜的前线之上，这样的瓜简直是世间少有呀。
与此同时对荣之国的法律，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因为信息方面的缺失以及传统思想的惯性思维作用下，清水城的案子果不其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真的很失败。
贵族们并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只是当做是起起落落中的那个落而已，平民们震惊归震惊，最多只是吃了个惊天大瓜而已，然后对法律有了更深刻的一种认知，那就是绝对不能够去触犯，因为就连贵族犯了法也会被毒打，这要是平民犯了，还不得当场打死。
没有人觉得荣之国的法律有多么的众生平等，贵族犯法与平民同罪，也没有人觉得自己是被法律保护着的。
连普通民众都是这种反应，宇智波炽有多么失败可想而知，果然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根本就不明白背后的用意。只能说以一个案子的角度来看，他完成了，但从政治角度来说，效果几乎是零。
但他举荐了雪村悟，算是个意外收获吧。
纪委有了雪村悟这样一个深谙贵族心性又懂政治的人，才算注入了灵魂。
第一桩案子没能真正起到作用，很快第二桩案子就来了。
这次犯事的是寒石城的贵族，上报的地方官员跟雪村悟非常的不一样，他可不是敏锐的嗅到了清水城主被罚后面的深意，有心讨好主君，这才紧跟蓉城的步伐顺理成章成为第二个上报的地方官员，时间上这么近只是凑巧。而是寒石城犯的事情太严重，他隐瞒不住这才不得不上报。
只是因为一点点的不顺心，还寒石城主竟下令屠村，把整个村子老老小小都杀了个一干二净，罪名是冒犯贵族。
这位地方官员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村子位于山里，交通闭塞，做下这个事情的寒石城主自然也不会大肆宣扬这种事情，毕竟只是一点小小的不开心，人都已经被杀光了，也就抛在了脑后。手下的人听从命令屠村之后还放了一把火，把整个村子都给烧了。熊熊大火烧光了整个村子，而他们没等火灭就从村子离开，结果引发山火，发生大面积的山林火灾。
身为地方官员这种时候自然要组织人员进行灭火，但是因为山火位置偏僻，发现的时候已经烧得很大了，普通人面对这样的山火真的太无力了，要么祈祷下一场大雨，要么就要有牺牲灭火人员的心理准备。火势越来越大，烧的天都红了，这位地方官员不得已只好向忍者进行求救。千手的忍者擅长水土两种忍术，用水遁来灭火效率很高，千手的忍者灭火过程中发现了这个村子。
虽然尸体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但千手忍者还是敏锐的发现了真相，这些尸体并非是被火烧死的，而是被人拿刀砍死了以后才被火烧成这样。如果他们都是被火烧死的，那尸体的位置未免太过于奇怪，总不可能这场火一开始就这么大，让他们直接全都倒下了吧。
根据他的判断，这场大火的起点应该就是这个村子，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场火灾的起因，是不是有人杀人灭口放火消灭罪证。
普通的山贼盗匪只是乌合之众而已，根本做不到这样高效率的杀人行动，就算真的是不幸遭到山贼洗劫，蓉之国一直十分注重剿匪，如果附近真的有这样一群人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大火毁去了许多线索，现场的证据几乎只有满地尸体而已，烈火焚烧后的灰烬残渣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出于谨慎，这名千手忍者将附近的地方都探查了一遍，以免真有什么山贼强盗之类的潜伏着，于是便发现了一些痕迹。大火烧毁了许多线索，但有些线索是毁不了的，比如说，山里的一名樵夫目睹山火发生之前寒石城主曾经带领手底下的人在附近一带活动。据说寒石城主十分喜欢带人出来打猎，这一片地方算是他常来的地点之一。看来哪怕这片地方已经有了专门的地方官员，都没能让寒石城主改一下行事作风，想来就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因此就直接定罪是寒石城主所为，那似乎也过于武断。
或许对方真的就是凑巧，虽然这种可能性不高，就目前来说，寒石城主的嫌疑最高。
如果仅仅是这名地方官员发现了这件事，他说不定会选择息事宁人，突然死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而这场山林大火就是最好的解释，连另外的理由都不需要了，就当是突发大火埋葬了一整个村子的人，也不是说不过去，只要没人仔细调查，完全可以让真相石沉大海。他仅仅是从民间选拔上来的官员，而且还只是一个基层的官员，跟寒石城主这样的贵族，胳膊扭不过大腿，贸然上报的话有什么结果可就难说了。或许不但无法为村民讨回公道，就连他自己都会搭进去，贵族特权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压在人心头的一座大山。
但别忘了，他之前为灭山林大火请求了支援，前来支援的千手可就没有这样的顾忌。
于是这件事就上交到了纪委这边，由雪村悟亲自着手处理。
清水城的案件主要负责人是宇智波炽，雪村悟虽然有心推波助澜，但也只能从旁辅助罢了，最后真正该如何做还是掌握在宇智波炽的手里，能达成那样的结果，他已经非常的满足了。这次案件交上来由雪村悟作为负责人，那么该怎么处理自然是他说了算。
首先当然是调查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调查起来十分容易，既然寒石城主是目前的第一嫌疑人，那自然是先从他身上开始调查。虽然寒石城主没有大肆宣扬这件事，毕竟在他心里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哪怕因此在他一念之下屠杀了整个村子的上上下下，仿佛不慎被刺扎了一下，刺拔掉，也就抛到了脑后，理所当然的没有想过要保密。
听从寒石城主的命令，屠杀了村子的随从同样丝毫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仿佛就是随手杀了只鸡这么简单，因此调查起来没有丝毫的难度。
虽然他们临走的时候顺手放了一把火，但那并不是出于掩盖罪行的行为，真的就是顺手而已，就像烧掉肮脏的东西。或许在寒石城主眼里，随手屠个村子这种小事压根就不值得掩饰吧，只是区区贱民的命而已。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不禁叫人怀疑他手里是不是还有更多的案子。
这一桩事件的恶劣程度比清水城少主那件事的性质要恶劣得多，整个村子的命，就这样在他一念之下灰飞烟灭。
经过调查之后发现果然如此，这名寒石城主可谓是暴虐成性，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或是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不晓得有多少，被屠了村的那些村民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他生性暴虐残酷，以铁血手段统治寒石城，手底下豢养了大量的武士，这些武士也同自己侍奉的主人一样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喜好使用酷刑，但凡对他有一点不服之色，就要迎来灭顶之灾，因为莫须有的罪名突然被抓走的人根本记不清，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城主府。压榨整个寒石城维持自己奢侈的生活，城里的人麻木不堪，为了缴纳高额的税收艰苦工作，时常有人饿死累死，令人苦不堪言，却无人敢表现出来。
寒石城主还喜欢凌虐少女，玩弄小男孩，是个令人发指的人渣，死在他手里的无辜少女以及幼童不晓得有多少，简直令整个寒石城闻风色变。为了满足他的这个嗜好，手下的人经常在别处搜寻美貌少女，或者是幼童供他享乐。
如此一个人间炼狱，当然有人想要逃跑，可是一旦被发现，全家都会被以酷刑折磨致死，城里的居民不得不留在这里挣扎着活命。
真真是个把人当做家畜的人渣城主。
这样一个坏事做尽的城主却享受着荣华富贵，在诸多贵族领主之中有着不低的地位，其他贵族即便看到了寒石城的状况也不会指责他一句，城池是城主的个人财产，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旁人没有任何指责的权力。寒石城主再人渣暴虐，这也是他的权力。
这些调查资料看的雪村悟差点爆血管，连灌了好几口茶才冷静下来。
他自认也算是看过贵族各种丑陋嘴脸，没想到还有更加过分的，这种城主不死，简直脏了荣之国的地。寒石城附近的地方官员为何对寒石城主噤若寒蝉，他可算是明白原因了，这种疯子要是招惹上了，绝对是自讨苦吃，手上的人命不差这么一条，虽然是主君任命的地方官员，可在这种人眼里估计什么都不是，加上贵族特权的威慑，招惹寒石城主就是以卵击石啊。
雪村悟冷静指挥安排自己带来的人，荣之国成立之前的不算，寒石城的居民也不算，凡是荣之国户籍科登记在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