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本宫还忘了给你们个交代呢。”静嘉路过容嫔身边时,突然露出个无辜的表情捂着嘴道,“头回伺候万岁爷的时候,本宫的落红帕子还是刘佳嬷嬷亲自收了,叫老祖宗亲自验过呢,啧啧……即便容嫔没出来帮本宫解释,你们当老祖宗和万岁爷没有脑子吗?”
鄂鲁和两个司库略有些不自在,容嫔脸色却瞬间黑了。
好些人都已经偷偷往容嫔那里看过去,见她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已经有那小心眼的,在心里记恨上容嫔了。
但凡容嫔多说一句,她们能犯今天这样的错儿吗?都怪容嫔!脑子不清明急着犯蠢的女人,往往喜欢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
“你们对本宫以下犯上,本宫这回懒得跟你们计较了,可是对万岁爷和已经仙逝的老祖宗不敬,若是饶过你们,你们自个儿心里也过意不去。”静嘉一副替大伙儿考虑的模样,“这样吧,林守成,你跟万岁爷请个旨,叫所有犯过口舌忌讳的妃嫔都禁足宫中三月,罚份例半年,抄写佛经供奉到大佛堂,至于抄多少……看大伙儿的孝心吧。”
林守成恭敬道:“嗻!奴才这就去!”
嘿呀,不怕给数量的罚,就怕不给数量,看大伙儿的孝心……估摸着有些爱多想的,手都要抄断咯。
这样也好,省得新进来的争风吃醋,闹得后宫不得安宁。
说完最后一句想说的,静嘉冲着柔妃眨了眨眼,这才施施然上了步舆,往天地一家春去了。
柔妃紧紧抿住唇,沉着脸一言不发跟在后头。
平妃这会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万岁爷怎么处罚都还像一柄挂在头顶的剑,她肿着半边脸,看都不看容嫔一眼,也跟着走了。
容嫔怎么看不出好些人愤恨的目光,她憋得几乎要吐出血来,可是刚才静嘉跟鄂鲁说的话里,叫容嫔明白,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她铁青着脸离开后,没看见背后有多少人几乎明着将眼刀子往她身上扎。
鄂鲁对这些视而不见,对着慎刑司和都虞司的司库挥挥手,大力太监就上前锁人了。
等好些妃嫔哭闹不休的时候,鄂鲁才冲着吴尚官吩咐:“教导规矩的事情就交给吴尚官。”
吴尚官叹了口气,只能应下来:“是,小大人放心,交给我便是。”
柔妃板着一张俏脸回到茹古涵今,叫人守着门,自个儿在殿内笑了个痛快,郁结了许久的心窝子都好受了些。
“容嫔仗着三阿哥在她宫里,给本宫添了多少腻烦,可算是出个能收拾她的了。”柔妃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她实在没想到,静嘉能嚣张到这种程度,却又神奇的叫这嚣张合情合理,果然对静嘉示好是对的。
陈嬷嬷有些发愁:“怕就怕锦主儿要收拾容嫔,容嫔仗着三阿哥在她宫里,要拉您淌浑水……”
碍于三阿哥在,柔妃必定没法子拒绝,万一容嫔狗急跳墙害了三阿哥,这后果柔妃想都不敢想。
柔妃收了笑:“我知道,不过今儿个锦妹妹给了本宫太大的惊喜,本宫相信,她定能收拾了容嫔,即便本宫要与锦妹妹作对,还不兴暗度陈仓呀?”
陈嬷嬷失笑,想想也是:“这么说来,早晚能收拾了容嫔,可若是万岁爷叫锦主儿抱养了三阿哥……这将来……”
“好了嬷嬷。”柔妃打断陈嬷嬷的话,语气有些严厉,“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端看锦妹妹如今的行事,与她作对可未必是件好事儿,闹不好满门都要跟着倒霉。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是不是能爬上去,还要看缘法。”
陈嬷嬷心里叹了口气,不再继续念叨。
柔妃没有拼命往上爬的心,不代表林家没有,陈嬷嬷只盼着主家的主子们也跟自家主儿一样清明。
话分两头,九洲清晏这边林守成回来请旨,将静嘉在四方亭做的事情,说的话,一五一十跟皇帝说了个清楚。
皇帝听完后,心里莫名美滋滋的:“朕没白疼她,就按锦妃的吩咐做。”
孙起行瞧着皇帝唇角憋不住的那抹笑容,心里微妙极了。
他总有种自家万岁爷叫锦妃给保护了的感觉,这要是搁在平头老百姓家里……那可就是吃软饭的小白……诶唷唷,不敢想不敢想,罪过罪过。
静嘉不知道孙起行都已经敢把自己往悍妇上头想了,她回到天地一家春,靠在软塌上嚷嚷:“快些把玉兰膏子取来,我手疼死了。”
“呸呸……噗!”杜若呸了两声没忍住笑了出来,忍着笑心疼上前打量,“您可不敢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奴婢瞧——哎哟喂,您这手是豆腐做的吧?怎么肿得这么厉害!以后您还是养尊处优远远坐着就是,打人的事儿都交给奴婢们来。”
翻过静嘉的手心,打人的那只手通红一片,手掌心有些涨皮子的模样,怪不得静嘉喊疼。
静嘉也很无奈,她过去受了那么多罪,隐忍着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娇气呀。
过去叫墨勒氏折腾哪回不比这回惨,才不过仔细将养了一年多,她这身子骨就娇气得仿佛换了人一样了。
她摇摇头:“习惯真是可怕……”
后宫前朝习惯了皇帝好欺负,她好欺负,可劲儿将脑子放在地上踩,还指不定要死多少。
她习惯了叫皇帝纵着,纵得她打个人,都不知到底是平妃更疼还是她更肿。
这叫静嘉心里忍不住警惕起来,以后还是不能太放纵自个儿,万一太习惯皇帝的纵容和恩宠,一头栽进去,受罪失宠是小事儿,就怕连命都丢了,还要连累她重视的人。
“哪儿就那么娇气了,擦点药膏子就好了。”静嘉淡淡道,“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也没多疼。”
“怎么看着吓人了?朕瞧瞧。”皇帝从外头进来,突然听见静嘉这话,皱着眉上前。
将静嘉手握在掌心,瞧着那通红一片的模样,皇帝突然心窝子里升起一股怒气:“孙起行!”
“奴才在!”
“传朕的旨意,所有嚼舌头犯了宫规的宫人,都杖十下以儆效尤。后宫妃嫔犯口舌忌讳者,簟靶子打手心十下,打左手,让她们认真抄写佛经,不然就不用出来了!”
孙起行听出来皇帝的怒气,赶忙应下来:“嗻!奴才这就去!”
静嘉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您也知道我皮子嫩,其实没什么事儿。”
“宁宁替朕出气,朕心里欢喜,哪怕半点儿委屈也不想叫你受着。”皇帝不将她的别扭放在眼里,将娇软揽在怀里,几乎亲在她耳尖上道。
静嘉脸颊不自觉有些发热,她咬了咬舌尖,只垂着眸子靠在皇帝怀里,遮住眸中的矛盾,过了好一会子,她眸底才慢慢冷静下来。
“您可用过午膳了?”收拾好心情,静嘉抬起头笑着问。
皇帝晃了晃神,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这叫他心窝子稍微有点不舒服。
他以为是静嘉手肿得叫人心疼的原因,便也不深究,笑着捏了捏静嘉的脸蛋儿调侃:“朕这不是过来陪锦妃娘娘用膳吗?都说以形补形,去,问问御膳房有没有猪脚。”
静嘉:“……”
御膳房里掌案们愁得想哭,猪蹄子他们自个儿吃肯定是有的,可这东西要呈上去给万岁爷吃,御膳房总管腿都有些发软,怎么想怎么大不敬啊!
好在还有愿意用膳的叫御膳房愁,他们有功夫想哭也是因为今儿个清闲。
后妃们近身伺候的奴才都叫慎刑司拿了,各处都是一片惨淡。
更不用说没过多少时候,趁着大家勉强收拾了心情,想用午膳前,乾清宫大总管亲自带人往各处传旨。
除了禁足还要受刑的旨意一出,连宫外的人知道后都惊了,这会子真是一个吃得下去的都没了。
有心的跟孙起行套近乎,等打听清楚,知道是因为锦妃打肿了自个儿的手心替万岁爷出气,惹得万岁爷心疼之余更替自个儿委屈,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了。
皇上说替自个儿委屈……那甭管他是为谁委屈,那都是替自个儿委屈!
不说宫外的文武百官和御史们怎么想,平妃看着自己肿胀的半边脸,真真气哭了。
她挨了打,怎么还轮得着万岁爷委屈了?他委屈什么?委屈自个儿没亲自动手?
都怪容嫔!若不是容嫔在背后撺掇,她怎么会成为西洋景儿叫人瞧了!
平妃一边气得嗷嗷哭,一边记恨在心里,只等着这事儿出个结果消停了以后,她再收拾容嫔!
可皇帝也没等平妃这不敢记恨自己和静嘉,只敢往容嫔身上推的怂意,这回就没打算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到底园子里没有宫里守卫森严,再加上皇帝有意放纵,消息还是传出去了的。
后宫几乎所有人都吃了挂落,被众人攻歼的锦妃,说的话在后宫妃嫔看来还有点强词夺理,可前朝的臣子们但凡多想想,大夏天的不自觉摸着脖子,浑身冷汗都要下来了。
第二日早朝,圆明园殿内,前几日还愤慨喷个不停的那些,都成了锯嘴的葫芦,一个比一个更像鹌鹑,别提多老实了。
皇帝瞧着底下闷不吭声的文武百官们,心窝子莫名有点发甜,他懒洋洋笑着道:“怎么,今儿个各位爱卿都没有要事奏禀?”
第89章 瞎鸡儿瞅什么呢?……
实则也不是所有官员都愿意掺和到后宫前朝争斗中来, 只是在群情激昂的时候,好些人插不上话而已。
这日在圆明园殿内,心肠真真住着青天的那拨人心里舒坦了, 不紧不慢奏着事体, 还都知道万岁爷心情不错,整个早朝那叫一个和风细雨。
与之相反, 坦坦荡荡内,怒气夹杂着恼恨和仓惶, 倒也不辜负了这院落的名字, 脸色一个个都苍白的坦坦荡荡。
“小主息怒, 气大伤身啊!”若柳狼狈地领着湿乎乎的袍角紧着劝。
刘佳嬷嬷因为尚仪局那位刘佳掌事, 已经被慎刑司给‘客气’请了去,容嫔倒是不担心她嘴上没有把门儿说出来不该说的, 可刘佳一族是关尔佳氏底下最重要的势力之一,尤其是在京城里,可以算得上是左膀右臂。
容嫔一想到在自个儿胸有成竹算计着静嘉的时候, 那个贱人却早就布置了陷阱,只等着咬下关尔佳一块肉来, 她就忍不住高涨的怒火。
想到这儿容嫔没忍住又摔了个茶盏, 许是动静闹得过大, 侧殿里睡觉的三阿哥被吵醒了, 尖锐的哭声传了过来, 容嫔脸色更差了些。
“只是请刘佳嬷嬷过去, 只要那位刘掌事不乱说话, 嬷嬷肯定能回来的。”若柳赶忙继续道,“您千万要沉住气,如今三阿哥在咱们这儿, 柔妃定也要帮着小主,若是您乱了心神,才是叫天地一家春得意了去。”
容嫔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怒火,她知道若柳说得对。
“镂月开云那两个宫女处置干净,别叫人抓住把柄。”容妃冷声吩咐,“传话给茂林和茂安,叫佟家人进园子给那个贱人请安。”
若柳皱了皱眉:“小主,若是佟家人乱说话……”
“只是妇人罢了,那两个女人若是一家老小都不想要了,尽管胡说八道,左右关尔佳氏的人也没沾手这事儿。”容嫔冷哼,不得不说关家二爷达山跟漕运那边的三教九流打交道久了,还是有些小聪明在的。
如今不管是谁,都没办法把佟家人的困境跟关尔佳氏沾上一点关系,偏偏那些绿林之人没犯事儿之前谁也没理由抓起来,可一个吩咐下去,拿银子卖命的事儿眨都不眨眼就能同意。
这才是静嘉一直没将人救出来的原因,谁也没绑着佟家人的腿,可是都赌不起,万一出去门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回来少只胳膊少只腿儿的。
老话儿还是说得准,赌命这种事儿,谁先怕谁就输了。
“那奴婢一会儿就去安排,叫她们早些进来的好。”若柳想了想如此道。
静嘉给了鄂鲁三天,慎刑司这次动作太大,即便容嫔有法子不被牵连,可是重刑之下,说不准就有顶不住的,那关尔佳氏这些年在宫里和园子里布置下的后手,就要毁去大半。
容嫔还指望着靠这些安排,慢慢爬回贵妃位子呢,皇后之位她也一直当做是自己的。
“茂林不是说查到安国公身子不好,像是油尽灯枯的征兆吗?叫他想法子加把火。”容嫔眼神里涌动着恶意,“我倒是要看看,这刑克六亲的红颜祸水,还怎么在后宫兴风作浪!那个贱人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扳倒我?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同一时间,静嘉头回拍着桌子真真是发了怒,“墨勒氏这是找死!传本宫的话给墨勒氏,她尽可以试试看,若是她不想活了,本宫成全她!我倒要看看泰平会不会为了她造反!”
“主儿先别忙着生气,咱们的人也是跟着关尔佳的下人才查到了丁点痕迹,如今还做不得准。”半夏紧着安抚,“只是安国公……也着实有些不像话,那葬身卖父的姑娘,父亲确实是被……”
半夏没敢说全,可静嘉听懂了。
淮骏留下的人传进来消息,查到安国公府纳了一房良妾,是个在酒楼里卖艺的小姑娘,算起来比静嘉还要小两岁,前阵子那姑娘的父亲死了,家里也被抢了个干净,没法子只能卖身葬父,被安国公买了回去。
实则那姑娘的父亲是叫安国公派人打死的,墨勒氏跟那姑娘说了实情,收买了心里怀着仇恨的小姑,早早就堵在安国公回去的路上,是准备送安国公归西的,更不用说,这姑娘还偷偷买了春-药,药能给谁用?
安国公若是有力,根本用不着那种腌臜的药,只可能是给宝赫准备的,若是安国公死了,宝赫要回家丁忧,墨勒氏比以前还狠。
以前不过是想叫宝赫毁了名声,如今这淫-辱小娘的名声传出去,大理寺都要管上一管,那是冲着要宝赫的命去的。
墨勒氏想要安国公的命,静嘉并不气,甚至也不是太放在心上,左右安国公欠墨勒氏的,甚至静嘉心里很清楚,当年额娘的死……安国公可不只是欠墨勒氏一个人的。
就冲安国公这腌臜手段,他就该死,可安国公如今不能死,他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