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脸上有不和谐的裂纹，眼白处也抹上了非自然的漆黑，但他的气质出尘，偏就能让人忽视这一点，就连那碍眼的裂隙，也给他衬出了别样的风采。
木叶在第一眼看时，也禁不住在心里赞叹，这就是战国时代那位传奇剑士的绝代风华啊。
一个时代的耀眼星辰，足以留下传说的金字塔顶层强者，是独有自己的一番气韵的。
好比木叶曾几何时，以双眼见证过的斑和柱间的绝世风姿，开辟了一个新时代的神话传说，他们身上自然天成的气韵，如巍峨壮阔的山海，不可撼动，无可匹敌。
而眼前这位如日炎般的剑士，不似她的两位父亲那样气势外露，他是安静的，如沉淀下的夕日明辉，晕染天穹而不刺眼，通透万物却无声无息，他是隐于凡尘的神子。
然而这样的人……却抱有毕生之憾，甚至在净土百年须臾，不愿往生。
木叶不会忘记他在被秽土出来后对自己说的话：
“没有斩下鬼舞辻无惨的头颅，让他在人世间为非作歹几百年，酿就不计其数的悲剧，是我的失职，也是我的责任。”
“所以这一次，我会亲手了结他，终结那个玩弄人类、作恶人间的恶徒的性命。”
他将斩杀无惨视为自己的职责，他认为自己生于世间的使命就是终结鬼王，他为自己活着时未能尽到义务而哀伤歉疚，哪怕在死后被从亡者世间召唤出来，他也不会为此而不满。
就像现在……倘若他在战国时代没有让无惨逃脱，倘若鬼的时代在战国就结束，眼前的这四个孩子也不会就早早拿起刀刃，加入鬼杀队吧？
在心中暗叹的继国缘一还不知道，蝴蝶姐妹与不死川兄弟入队的最大目标，是给木叶撬足够的墙角……
在和鬼杀队当主谈论了往后结盟合作的细节后，木叶就踏上了回去的路，和四个孩子作别，身边还带了一只继国缘一。
光是这么点时间可不够缘一熟悉这个时代，她还要好多事情没来得及说呢——包括在万世极乐教的工作进度，鬼阵营的分裂，还有掉落无限城的那些事……
嗯，总之务必要把缘一锁死在己方阵营！
第115章 兄弟
缘一的到来吸引了众多目光。
万世极乐教的侍女们躲在树丛后面, 小声又兴奋地交谈着什么，少女们脸颊上飞染了含苞欲放的绯红，时不时瞅一眼远处的长发青年。
这么多年了, 她们也都习惯了木叶大人从外面带人回来, 但是，有一说一，这次带回来的青年绝对是她们见过的品质最佳！各方面的绝赞啊！
“木叶大人带回来的新人吗？呜哇……好好看啊。”
“气质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
“咦你够了。难道就我有些奇怪, 木叶大人这回带的人有点少吗？”
“对呀，这还是木叶大人第一次没有拖家带口只带了一个人回来吧？往常总是有孩子被捡回来, 但是这回只有一个……而且还是这个年纪的青年……”
一个侍女八卦道：“你们说，会不会是木叶大人的……”她暧昧一笑，懂的都懂。
为什么说八卦是人的天性呢, 这个猜测一出来, 女孩子们立刻激动了。
她们有的人附声应和，但也有人心生犹疑, 阿莲就是其中之一。
服侍木叶好些年的少女弱弱地举手：“可是, 这点证明不了什么吧？”
“而且, 要真是那样的话，教主大人该怎么办呀……”
“教主大人”一出, 少女们立即卡壳。
她们尴尬地互相对视, 怎么说呢，虽然她们很吃缘一的颜，但是在万世极乐教从小生活到大，她们还是果断站教主的。
“对啊, 还有教主大人…”
“可万一我们的猜想是真的怎么办？木叶大人好像很欣赏那个人的样子。”
“什么, 那教主大人也太可怜了。”
“我怎么可怜了呀~”
忽然冒出的声响让侍女们齐齐发出尖叫, 她们纷纷回首, 只见她们刚刚谈论的主角之一，极乐教的教主大人，此时正笑吟吟地盯着她们看。
侍女们瞬间心虚了起来。
因为自从木叶来到万世极乐教后，童磨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就好像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走了下来，变得更加亲民且和蔼，侍女们被惯得胆子也大了许多，都敢在背后谈论他的感情问题了。
不过背后归背后，这会儿忽然被正主抓住，侍女们也统统变成了怂唧唧的鹌鹑。
好在童磨并不打算追究她们，出声吓了她们一跳后就径直略过了这些侍女，朝她们谈论的另外两个主人公走去。
少女们齐刷刷松了口气，再也不敢多待，各自掉头去干自己的活，逃离了抓包现场。
木叶和缘一当然都察觉到了侍女那边的动静，只是木叶实在懒得理会，童磨这家伙太能作了，相比起他，木叶更愿意和缘一聊天，至少不用被气得心肌梗塞，当事人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想无视，继续向缘一介绍她的计划和工作，但是架不住童磨要自己凑上来。
彩色眼眸的上弦鬼笑嘻嘻地隔开了两个人，满脸好奇：“小木叶在聊什么呀~这么开心，带上我呗？”仗着自己的身高，一把捞起了小姑娘，开始吸木叶，“小木叶还是一如既往的香呢。”
木叶：“……”
缘一：？
继国缘一平静的神情中蕴藏着迷茫，看出了这一点的木叶推开了颈窝处的磨磨头，微笑不变：“没什么，缘一你要谅解一下戒荤多年的鬼，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
缘一道：“戒荤？”
“对。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成功中和了无惨细胞后的改造鬼，你看他，被阳光直射也一点事也没有呢。”旁边有个现成的案例，木叶也不客气了，她拿起童磨的手就往太阳底下凑，感觉到童磨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然后就放松下来乖乖任她扯动。
木叶满脸自豪地拍了拍这个成功案例，道：“童磨以前是上弦二，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无需食人不怕阳光不受无惨控制的新生鬼啦！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治疗方案]，是不是很不错？像童磨这样的改造鬼，在万世极乐教还有一大堆。”
所以吃她安利啦！
继国缘一面露沉思，许久之后，木叶看到长卷发的青年扬起一个浅淡的微笑，额角的斑纹好似都鲜活起来，他看着木叶，不知想到了什么，柔声说道：“嗯，这很好。”
草芥人命的是鬼舞辻无惨。
而面前的这个女孩……她不仅帮助着人类，就连鬼，也在尝试拯救。
是个非常温柔的女孩子呢。
木叶不知道缘一的心里产生了怎样的误解，听到自己的计划被这位传奇剑士认同，木叶颇感舒心，她也没在意在她头发上动手动脚的童磨，而是接着和缘一聊了起来。
“我曾在无意中掉落过无限城一次，也算是连同上弦鬼和无惨一起，都打了个照面吧。”
她一点点剖析该如何从无惨眼皮子底下撬走他的上弦鬼，从六到一挨个数过去。
“上弦六是一对兄妹来着，妹妹看打扮像是花魁，隐藏在人类社会里的可能性很大，可以去花街类的地方蹲守……”
“上弦五是一只壶里的鬼，要注意一下陶瓷铺子，可能里面就藏了鬼，不过缘一你有通透世界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吧。”
“上弦四，我把握不了他的去向，但是能力不强，可以先放在一边。”
“上弦三是粉色头发，擅长打近身战，体术不弱，不过行踪一样不明。但是看他挺听无惨的话，实力又强，可能会被派遣去寻找青色彼岸花。”
木叶捏了下童磨软乎乎的脸：“上弦二你也看到了，就是这货。”
之后便是最为神秘的上弦一。
“上弦之一黑死牟……怎么说呢，虽然他在形态上不如童磨那样更像人，但是在这些鬼里，他给我的‘人类’感最为浓厚。”木叶思忖着道，没注意到缘一的手指忽然顿了下。
“明明是鬼，但更擅长用剑术，压根不知道他的血鬼术是什么。紫衣黑纹，六只眼睛，似乎曾经是鬼杀队的剑士，善用[月之呼吸]……”
“是我的兄长。”缘一敛目，轻声说道。
木叶表情凝固：“……嗯？？？”
童磨也在同时停下了给木叶编辫子的手，和小姑娘一齐望去。
等等。
电光火石间，所有的线索串成一串，记忆中的那些痕迹此时皆露出水面，组合成了唯一的真相。
黑死牟看到木叶版本“日呼”后奇怪的反应，月之呼吸，鬼杀队当主曾提及过的缘一的一生……
继国缘一的相貌，和脑海中那个紫衣剑士缓缓重合。
“卧槽。”木叶没忍住拍桌，“合着你们还是双胞胎啊！！”
你是鬼杀队天花板，你哥是十二鬼月天花板，你们兄弟俩咋回事，约好了要在两边各占一个鳌头吗？？
缘一低眸不语，任由额前的发丝垂下，阴影遮掩他眸底的思绪。
木叶分明看到他眉间染上哀伤，听见他自责的声调。
“是我的错。”他叹息说，“是我的不注意，让鬼舞辻无惨趁虚而入，兄长被他蛊惑……”
木叶也麻了。
不是，好端端的怎么就想不开不做人做鬼去了？
时间已逾过五百年，当年究竟是怎样的情态，木叶也不得而知，这兄弟俩分道扬镳，其中也一定有很长一段故事。
只能说命运真奇妙。在生死相隔、人鬼殊途之后，战国到大正，几百年弹指须臾，这兄弟二人又有机会在人间相见。
木叶也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在她谈及“改造鬼躯”时，缘一会反应有点奇怪。
……原来人家的老哥就是鬼，还是上弦一，几百年的老员工。
“兄长在化鬼之后，定是犯下了诸多罪孽。”缘一说道，“但兄长会误入歧途，本就有缘一的部分责任在内……所以，日后若有机会让兄长回归常态，缘一愿与兄长一同偿还罪责。”
独自一人的兄长，执迷不悟的兄长。
实在是……太可悲了。
木叶表情甚是复杂：“缘一，你把自己当神吗？”
缘一眨了下眼，像是被她的说法吓了一跳：“没有。缘一从来不认为自己特殊，我只是个普通人……”
“那就得了。”木叶宽慰地拍上他的肩，“没有人类能做到算无遗策，更何况战国时期的你忙于灭杀恶鬼，会对身边的人疏忽也是在所难免…不，就算没有疏忽，估计你也很难发觉你兄长的不对劲。”
听缘一说就知道了，他的兄长大概率是个闷骚，而缘一自己也不善言辞，两个内向的人在一处，就算是兄弟也很难敞开心扉交谈吧。
“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啊。”
木叶闯了几个世界，也自认见多识广了，缘一这种情况，她冷静下来稍加推理差不多就能明白原因。
双生子嘛，会出现哪种矛盾，不用想就明白。
更别说继国兄弟之间还具有逆袭、天选之子、破镜重圆（？）等各种因素，这里头的复杂程度可不止一点半点。
唉。
木叶悠悠地捧起茶杯，心想怎么全天下的兄弟就不能向宇智波兄弟情学一学呢？
决定了。
等找到黑死牟之后，给他来发月读72小时不间断式体验宇智波兄弟爱吧。
遇事不决幻术解决，反正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抗性，怎么玩都行。
第116章 预兆
鬼的世界里, 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点，地位更高的十二鬼月更能清晰地感觉到。
尤其是，作为上弦之一的黑死牟。
传统日式的庭院, 是上弦之一的藏身所。
光看外表而言，空旷的外院、一个主屋及两个偏房，栽种的百年柳树, 三个遍布痕迹的木桩, 和式的木质屋檐下, 大面积的榻榻米和矮桌蒲团, 推拉式的纸门——非常传统的、一丝不苟的大庭院，除了缺少人气之外, 和普通的大户人家的住所并无不同。
这样的人类式的院子，属于十二鬼月中排行第一的元老级鬼，说出去谁都不会信的吧。
可惜这就是事实。
无非是、习惯了而已。
每日重复的行为, 重复的场景, 不知不觉，在变成鬼之后也没有改变的习惯。
鬼的本源还是人类，所以有些鬼即便是忘记了曾经的记忆, 也还会保留作为人类时期的一些习惯，就好比那个背叛的上弦二, 不也是流水的种族，铁打的极乐教。
——那个卑劣的叛徒。
紫衣剑士握着木剑的手无意间施加力气，月之呼吸融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半弧型的月牙瞬间切下了三个木桩，平整划一的横截面, 连木屑都未曾飞出。
变成鬼之后, 鬼的性情大多时都是自己人类时期的延续。
数百年之后的黑死牟, 和数百年前的继国严胜一样。贯彻一身的大族教养，刻板礼仪以最痛的火烙方式，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
叛徒。背叛者。继国严胜会对这类的词汇感到不齿，而黑死牟却在不齿的同时，为自己感到恶心。
说到底，他又何来的立场，能够理直气壮地对童磨横加指责。
在数百年前就背叛了鬼杀队的他，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虽然那是他心之所向，不曾后悔，哪怕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但是背叛了曾经的主公也是事实。
居然还能产生这种愤怒的情绪，自己真是好大的脸。
果然，他也不过是那种卑劣的凡夫俗子，和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宛若神明降世的缘一全然不同，不，他甚至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黑死牟紧攥的手掌骤然一松，木剑的柄端已经被捏成了粉末，悉簌着洒落在地，被黑夜下的昏暗、地上的墨影染成了相同的颜色，就像紫衣之鬼已经污浊不堪的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