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嫣望了眼眼前皱眉的姑娘,不由笑了笑,道:“没想什么啊,快点吃吧,吃完还要干活呢。”
嫣嫣来王府已经有半个月,每天除了劈柴,喂马,洗衣服,还是劈柴,喂马,洗衣服,这一月内她连傅子彦的人影几乎见不着,就算见到,也不过是远远瞥上一眼。他便像那高贵的神袛一般可望不可及,更别提问他有没有找到玉佩的事了。
然而虽看不到他的人影,可他的风流做事嫣嫣可听到不少……
嫣嫣此时正与几个婢子在屋子吃着午饭,屋子有两间,男女分开。平日里,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活不怎么说得上来话,吃饭这会儿倒是都聚集到了一起。
她们都是经过府中严格培训的,虽然平时在主人面前始终保持着恭恭敬敬,谨言慎行,然而始终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骨子里仍是喜欢爱玩闹的。茶余饭后少不了的,就是聊女儿家的私房话。
嫣嫣虽然不大喜欢这种过于热闹的氛围,不过好在翠云在,嫣嫣也还能接受,翠云是嫣嫣在这交的第一个好朋友,她初到王府,被安排与她还有红蕖绿萼同屋,红蕖绿萼两人嫌她是乡下来的姑娘,一直都很排斥她,是翠云接纳了她,因此嫣嫣很是感激她,她是洗衣房的。
众人正谈话间,不知红蕖说了句什么话,突然引来大家连连发笑。
“就你一浆洗衣服的丫鬟还想上王爷的床呢,也不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模样,你得有沈姑娘那副绝色容貌才能吸引王爷的注意啊,不然,你就等混到墨香那上等侍女的位置,再来谈如何勾引王爷吧!野鸡还想飞上枝头,真是笑死人了。”绿萼笑得腰都支不起来,放下筷子,嘲笑她道。
嫣嫣听到她们谈论的人物,一阵头疼,她实在不想听到那人的事迹了,不过嫣嫣对她们口中的沈姑娘倒是十分有兴趣。
那位沈姑娘名唤沈柔君,是老太君的亲外孙女,嫣嫣至今未曾见过她,只是从红蕖绿萼两人的口中大概得知,她父母皆已过世,所以一直寄居在王府。老太君很喜欢她,有意让傅子彦娶她。
不过听红蕖绿萼两人说,傅子彦一直对她不冷不热,而沈柔君则巴巴地赶上去倒贴。又说傅子彦向来喜欢外面的莺莺燕燕,不喜欢那规规矩矩的姑娘。
对于前面一句,嫣嫣怀有疑虑,总觉得是红蕖绿萼嫉妒沈柔君才这么说的,而对于后一句,嫣嫣则深信不疑。
“你又好看到哪去,就你这容貌,脱光了躺在床上,王爷也不会看你一眼,就是给小姐提只鞋都不配。”红蕖恨恨骂道。
哎……嫣嫣叹了口气,只要红蕖绿萼两人在一起,总免不了一番吵闹。
红蕖和绿萼这两丫鬟时常不对盘,总喜欢互相刻薄对方,到最后非闹得斗嘴斗舌,面红耳赤,差点要打起来才罢休,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两人都爱慕傅子彦。
她俩虽然是洗衣房的,容貌却是所有丫鬟里最上乘的,至于为何不把她们放到身边侍候或是傅子彦身边侍候,她听翠云说过,说是老太君嫌她们长相过于妖媚,怕她们引她的宝贝孙儿误入歧途,便把她们放在洗衣房里,这个最难翻身的地方。
对于这点,嫣嫣觉得老太君实在是多虑了,就她那宝贝孙儿的德行,不把人家女子引入歧途便是万幸了。
因为自负容貌,所以她两人将其他人都不放在了眼里,只将对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好像谁争赢了,傅子彦就会青睐她们一样。
“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绿萼此刻气得脸红脖子粗,伸出一只手去,要拧红蕖的嘴,却被红蕖躲开了,倒反过来将她一推,绿萼没有留心,往后一跌,靠在了正安静吃着饭的翠云上,大伙又笑了起来。
嫣嫣皱着眉,看着被碰掉在地上原本白花花,如今已经滚得一团黑的馒头,心中痛惜了好一番。
浪费粮食,真遭天谴啊......
翠云一直安安静静的吃着饭,被这么一撞,脸色突然阴沉下来,猛地站起来,起身指着众丫鬟冷笑道:
“得了吧,就你们这歪瓜裂枣,口嘴不留德的,王爷能看上你们?别天真了,都好好回去照照镜子去吧!”
众丫鬟因翠云出声责备,都急忙息声静气,不敢再笑,只能埋头吃饭,互相以眉眼指责对方。
“到底谁口嘴不留德了......”绿萼小声嘀咕着,却不敢真让翠云听见。
按理说,同是洗衣房丫鬟,众人不应该怕翠云的,只因翠云的父亲却是王府里的总管,是她们的顶头上司,只要随意编排她们一个小小的不是,便可决定她们的去留,所以众人多少有些忌讳她的。
不过说到翠云的父亲是王府的总管,翠云怎么到了这洗衣房来做粗活来了呢?嫣嫣十分疑惑,问起翠云时,她只说自己要求进去的,但一旦问起缘由,她便支支吾吾地,一直不肯明说,嫣嫣因此也不愿勉强她说了。
“阮嫣嫣,吃完了么?还不快去喂马!你是想把王爷的马饿死么?!”
冯全走进膳厅,一眼看见嫣嫣,便恶声催促道。
嫣嫣手中还剩半个馒头来不及吃完,阮不由丧着脸,无奈地起了身。
那冯全总喜欢处处针对她,又挑三拣四的,嫣嫣不傻,知道他绝对是受人指使才如此做的。
"催甚么催。没看见人在吃饭么?冯全,莫忘了,你欠我的银子还没还呢。" 翠云这时突然向冯全道。
冯全一听,态度立即软了下来,“翠云姐,你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忘记,只是这几日手头有点紧,你再宽限我几日吧。嫣嫣啊,你慢慢吃,不急,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再去喂马。 ”冯全说完连忙的退出去。
“欺软怕硬。”翠云讽刺道。
嫣嫣感激地望向翠云,“谢谢你……翠云。”
“不客气,不过话说回来,你究竟哪里得罪王爷了? ”翠云不禁问道。
嫣嫣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这……这事一言两语暂时也解释不清,翠云,你慢慢吃,我先去喂马了……”嫣嫣说完拿起一个馒头慌忙跑了出去。
第5章 乍对上那阴沉冷峻的凤眸,……
靖阳王府很大,嫣嫣来了王府也有半个月了,仍会一不小心就迷失方向,据说这王府光面积就占了好几百亩地,一个桃源村都没这么大。所以嫣嫣总也不敢到处乱走,只是每天沿着固定的路线,该去哪便去哪。
转过一处曲廊,此是去马厩的的必经之路。
天气有些凉快,四周杨柳依依,鸟语花香,微风迎面而来,带着丝丝的清凉,吹散了阮嫣嫣心头的阴郁。
虽然王府很繁华,但嫣嫣总觉得此处不如乡下自在,她实在不愿意给人当奴做婢。
嫣嫣正郁闷着地想着,一阵悠扬的音乐传入耳中,嫣嫣停下脚步,循声看去。
一亭子中,一女子身着杏黄色广袖衫裙,独坐于琴案前,一双柔荑轻轻放于瑶琴上拨弄着。她生得绝色,气质端庄典雅,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
好美。嫣嫣想,眼前的女子应该就是红蕖绿萼口中所说的沈柔君了。
的确像天仙。这么美的女子难道那风流王爷会不喜欢?竟还要出去招惹别的女子,真是搞不懂……
阮嫣嫣心里嘀咕着。虽然还想再多看一会儿,却惦记着喂马,未敢驻足太久。
因为赶时间,肚子又没饱,阮嫣嫣匆匆从蒸笼里拿了个馒头,边吃边去马厩,然嫣嫣若是知道,此刻她会和傅子彦在走廊内相遇,她打死也不会在走廊里吃馒头。
乍对上那阴沉冷峻的凤眸,嫣嫣心中不禁犯怵,馒头是怎么滚将到了傅子彦脚跟下,她也忘了。
等她醒过神来,险些没呛死。
傅子彦那双沁着冷意的眉皱得很深了,直直的望着脚下的馒头好半会儿,眉眼犹如萃了寒冰。
嫣嫣莫名打了个寒颤。一看到他,嫣嫣总是升起很多情绪。害怕,愧疚,讨厌,互相夹杂着,而此刻更多的则是害怕,只因当日他暴戾的模样仍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
嫣嫣只好硬着头皮:“王爷,您好……”
不等嫣嫣说完,傅子彦已然收回了视线,视她若空气般,从她身旁过去了。
阮嫣嫣僵立在那,望着那离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在人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哎呀,忘记问他又没有找回玉佩了。
嫣嫣突然想起这重要之事。回头,人已走远。
嫣嫣心中懊恼,算了,下次若是见到他再问吧。
嫣嫣刚转身准备去马厩喂马,就被一股黑影挡在了眼前。
嫣嫣刹不住脚步,于是便直直的撞了上去。
“他奶奶的,你这小姑娘走路咋不长眼的!撞死大爷我了!你看看,看看,大爷我的下巴都被你撞歪了……”
看着将下巴凑过来的陌生男子,嫣嫣尴尬地直往后躲,后定了定下神,才看清那一口一句他奶奶的,一口又一句小姑娘的陌生男子不过是位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年纪顶多二十岁年纪的男子,生得倒是唇红齿白,挺俊秀。
只是嫣嫣被他如此大大咧咧的做派给惊着了,一时无语。
温如玉见嫣嫣无动于衷,故将脸垮下,开始耍无赖起来。
“哎呀,你这小姑娘撞了人也不道歉,难道你爹娘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吗?真是的,一点礼貌都不懂,还有啊……”
听着他在那叽里呱啦地在那长篇大论,嫣嫣有些烦躁,只得打断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温如玉显然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拍手起来,露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这样才对嘛。”说着便要伸手拍嫣嫣的肩膀,却被嫣嫣躲开,他尴尬地手绕了个弯回到自己的脖子上,搓了搓,才放下。
“若无其他事,我要走了。”嫣嫣微皱眉道。
“小姑娘……”温如玉刚想要问问她这是哪里,阮嫣嫣却已经径自绕过他身边,扬长而去。
“哎哎……我话还未说完呢,你这小姑娘懂不懂礼貌啊!”温如玉嚷嚷道,奈何前方的女子像没听见似的,反而越走越快起来,瞬间没了影。
* * *
沈柔君独坐于琴案前,一双柔荑轻按琴弦,缓缓拨弹起来。
轻柔飘逸的音律便随着她纤纤玉指一拨一挑从琴弦上流淌而出,将带人进入了一个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中。
曲到高潮,本该满怀忧愤,却被她以哀婉凄凉的别样情感演绎出来,更让人感慨动容。
一曲罢,沈柔君微抬起秀丽的眉眼,看着这满庭的似锦繁花,不由得怆然泪下,从怀中取出一方白绫帕拭去脸上的泪痕。
“小姐,你怎么又哭了?”她身旁的侍女锦儿担心道。
“无事,不过看这满庭的繁花,略有些感慨罢了。”
“奴婢不懂,这有何感慨的?”
“好花易过,东风无情。你不懂。 ”沈柔君叹息道。
“我是不懂,不过王爷懂你就好了。 ”锦儿打趣道。
沈柔君顿时有些羞涩起来,“锦儿,你再开我玩笑,看我不打你。”
“别打,别打,奴婢知错了。 ”锦儿笑着讨饶。
沈柔君犹豫一会儿,道:“对了,锦儿,你不是说你打听到表哥今日回府么?怎么还不见他的身影? ”
“王爷是今日回府了啊,或许他是去老太妃那请安了,小姐,你别着急,王爷一定会从此处经过的。 ”
沈柔君微微低头,小声地嗔道:“谁着急了…… ”
正在此时,傅子彦经过锦香亭处的走廊,看到沈柔君,傅子彦有种掉头走的冲动,然沈柔君和锦儿却看到了他。
“王爷……”锦儿唤道。
傅子彦只好停下来,注视着沈柔君,沈柔君抬眸看了傅子彦一眼,脸不由微微发烫。
“表妹,你怎么在这?”傅子彦温柔笑道。
沈柔君细声道:“一直待在屋子里,有些闷,便出来走走。”
傅子彦关心道:“你身子骨向来弱,此时虽是春初,但这锦香亭的风大,你还是快些回房吧,莫着凉了。”
沈柔君脸更红了,却鼓起勇气问:表哥,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傅子彦微笑道:“我当然是在关心你。”
沈柔君害羞地低下头来,锦儿在一旁偷笑。
“表妹可还有什么事吗?”傅子彦问。
沈柔君从袖中拿出一香囊,递给他。
“表哥,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里面添了些药材,表哥平日里心中若觉烦闷,可以嗅一下这香囊,这香囊有宁神静气的作用。”
“怎好劳烦你为我做这些东西?”
沈柔君忙解释:“一点都不劳烦的,能为表哥做点事情,我觉得很是开心。”
傅子彦无法再拒绝,只好接过,温声道:“那我便收下了,以后莫要费神去做这些东西了,让底下人去做就好。”
沈柔君只道他在关心她,温婉一笑,点了点头。
傅子彦离去,转身那一霎,竟微微松了口气。
沈柔君目送着他的背影。
“小姐,王爷对您可真温柔呢,说话轻声细语的,好像把小姐捧在手心里怕碎了一样。”
“锦儿,你莫要胡说,表哥对任何人一向温和有礼。”沈柔君虽是如此说,然心中甚是欢喜。
第6章 根本就是在折磨人。……
“这根本就是故意在折磨人啊……”
将草料倒进槽里喂马,嫣嫣挽起衣袖,替傅子彦那匹爱马刷毛。
傅子彦这匹爱马头细颈高,四肢矫健,看着是匹宝贵的马,可再宝贵,它毕竟也不是人啊,为什么还要一天刷一次毛?而且看它那油光放亮,如同缎子一般的身子,恐怕比她还干净呢……
嫣嫣越想越憋屈,正刷着,那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忽然扬蹄嘶鸣,嫣嫣吃了一惊,直往后退,却不料,被人扶了下腰肢。
嫣嫣回眸一看,却是傅子彦!
两人视线撞上,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嫣嫣脸莫名一红,忙推开他,紧张地伸手挡住胸口,“你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