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是又想起云裳公主了?”
身后传来宁贵妃的柔媚声音。
这时明成帝的魂灵总算附了体, 他回头看向这位虽上了年纪容貌却依旧娇美无双的女子, 愣了一会儿, 似乎想不起来究竟为何会迷恋于她,突然感到一阵孤寂落寞。
“不知怎的,近些日子总是梦见云裳,梦里的她是如此的活泼开朗又朝气蓬勃,一闭上眼, 云裳的音容笑貌便能浮现在朕的眼前,有时候,朕甚至觉得云裳就在朕的身边, 从未离去过……”明成帝神色哀伤, 这一刻他不过是一个父亲。
宁贵妃轻叹了口声,“云裳公主若是还活着, 如今也有十六七岁了吧,正是韶华之年,哎,若非当年楚王殿下不小心……”突然想起了什么,宁贵妃忙住口, 诚惶诚恐道:“皇上恕罪,臣妾不该提起当年之事,惹皇上难过的。”
明成帝摇了摇头,走上前安慰她:“爱妃也是无心之过。”
宁贵妃顺势倚进明成帝怀中,娇声道:“皇上今日一直在批阅奏折,想必十分乏累了,臣妾给皇上揉揉肩膀吧。”
“也好,有劳爱妃了。”
宁贵妃扶着明成帝坐在榻上,给他按揉肩膀。
“爱妃今日身上似乎有股奇异的香气。”明成帝深吸了口气,之后又嗅了嗅她的指尖。
“这是臣妾特制的香露,皇上喜欢这股香味么?”宁贵妃柔柔一笑。
“喜欢,闻之令人愉悦。”明成帝眸中浮起一丝奇异的光芒。
“皇上,您可还记得您答应臣妾的事?”
“什么事?”
“皇上,您真是健忘,您忘了您答应过臣妾要立沅儿为太子的。”宁贵妃眸中掠过一丝不满,嗔道。
明成帝闻言一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原是此事,你放心,朕答应过你,不会失言的。”
“皇上,君无戏言阿,这事您多已经拖延半载了。况且,臣妾这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先太子已薨逝两年了,皇上也该早立皇储,以稳固根基,安天下民心。”
“朕明白。沅儿有见识有决断,足以担当重任,只是沅儿他性格中却有几分争强好胜,这一点仍需磨练些时日,待他收敛过后,朕便立他为太子。”
“沅儿之所以争强好胜不都是想要得到您的认可,若您早立他为太子,避免手足之间的斗争,稳定了他的心,他自然会有所收敛,况且您就算要磨练他,也可以在他当上太子后磨练他阿。”
明成帝闻言沉默思索起来,宁贵妃只当他不愿意,起身离榻,生气道:“罢了罢了,说到底,您就是不想立沅儿为太子。”
宁贵妃乍然离开他的身边,明成帝顿时感到一阵失落,“好了,爱妃莫要生气,朕答应你,不日便与众大臣门商议此事可好?”
“真的?”宁贵妃欣然道。
“君无戏言,朕记起今科状元赵子恒刚任侍读一职,便让他去给沅儿讲学吧。”
“谢皇上。”宁贵妃这才展颜。
*
“夫君,今夜可还是要在书房睡?”
褚清清正坐在妆台前除卸钗环,见赵子恒换好一身衣服自屏风中走出,便问道。
两人位成亲已将近大半月,当初为了压下那些难堪的传言,两人匆匆挑了个较近的吉日便把婚成了,因为靖阳王的关系,两人婚后并没有十分恩爱,不过也相安无事。
“嗯,还有一些公事需要我去处理,晚了回来怕打扰你安睡。”她身后的人淡淡道。
镜中雍容华贵的女子嘴角勾起轻浅弧度,轻启樱唇:“我让媚奴去泡茶了,先喝一杯茶再去吧。”
赵子恒微愣了下,才道了句:“好。”
正说着,媚奴捧茶掀帘而入,见到赵子恒,却微微低下了头,褚清清见两人眉眼交递,却始终保持着浅淡微笑,起身来到赵子恒身旁坐下。
媚奴埋着头将茶盏递给赵子恒,赵子恒接过道了声谢谢,媚奴却始终不敢与他交视,这令赵子恒不由自主地微蹙了眉头。
媚奴又将另一盏茶递给褚清清,褚清清笑着伸手过去,在接触到茶盏那一刻,却刻意松了手。
“哎呀!”媚奴惊呼一声,却是手指被热腾腾的茶汤烫出了几道红印子。
茶盏落地,茶汤四溅。未等媚奴作出反应,褚清清已然扬起巴掌,狠狠向她煽来。
“没用的丫头,一杯茶都拿不住,要你何用!”褚清清冷斥道。
媚奴明知是褚清清刻意弄洒了茶汤,却不敢辩驳,忙跪倒在地,怯弱道:“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
“清清,她不过打翻一下茶盏而已,你何必动此大怒?”赵子恒心中浮起自责,只因明白褚清清这番行为是做给他看的。
褚清清冷嗤一声,“不过一个奴才而已,值得你替她说话?我看她心早已不在此处了。也是,年纪到了,春心已动,我也该替她打打算了,免得到时她心里埋怨我误了她。”
媚奴闻言惊得面如土色,眼泪也吓了出来,忙磕头哀求道:“小姐,奴婢知错了,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是真心想留在小姐身边的。”
“既然想留着,那便去外边跪着,没我的允许不许起来!”褚清清娇艳动人的脸浮起无情之色。
“是,奴婢这就去。”媚奴战战兢兢地起身出去。
赵子恒冷着脸,隐忍地握紧拳头,半晌,还是忍不住道:“清清,你不觉得你做得有些过分了么?”
“夫君,你想要替人打抱不平之前,先认清一下自己,别忘了,你之所以有今天靠的是什么。”褚清清笑容含讽,他一个寒门之子靠着她爹的关系,一跃成为了魏王殿下的侍读,就应该感恩戴德才是。他是以为找到比她爹还大的靠山就开始不将她放在眼里了么。
“你……”赵子恒俊雅的脸一僵,顿时浮起几分难堪。
褚清清无视他隐忍的愤怒,悠然起身,“好了,我要休息了,夫君既要处理公事,还是赶紧去吧。”
赵子恒闻言拂袖离去,刚迈出大门口,看到台阶下,那抹缩着身子显得怯弱的身影,不觉皱了下眉头,而后才往书房方向而去。
赵子恒坐在桌案旁,呆呆望着案上的书籍,心始终无法静下,沉思片刻,他终于还是从案旁抽屉里找出一瓶药膏,起身出了书房。
听闻脚步声,媚奴抬头,看到赵子恒,不由惊愕,“大人……”
赵子恒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突然半跪下来,从袖间拿出药瓶递给她,温声道,“记得涂药。”
“谢谢大人。”媚奴将那瓶药珍重的握在手中,媚奴手犹豫了下,便伸过去替他拂去落在衣摆上的灰尘,轻叹一声,“大人,这样会把衣服弄脏的。”
赵子恒皱了下眉,突然站起身,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去。
*
端阳节过后,便一天热过一天了。
傍晚过后,屋中仍旧闷热得如同蒸笼,热浪阵阵,傅子彦用了晚膳,沐浴过后,嫌屋里闷热,不愿在屋里待着,嫣嫣便提议去院中凉亭子里看晚霞,傅子彦同意了。
傅子彦让人在院中宽敞且僻静的地方摆放了张竹榻,点上驱赶蚊虫的熏香,又备上了几样素果点心以及佳酿。
墨香指挥丫鬟们摆放好东西,便识趣地找借口离开了。
墨香乖觉,傅子彦和嫣嫣明面依旧如同往常一般,但私下眉来眼去,暧昧得很,她都看在眼里。
至于两人有没有做出格之举,墨香不知晓,也不敢揣测。
她家爷向来放浪不羁,从来不将规矩放在眼里,她已经习以为常,她担心的是嫣嫣的名声,她家爷也没说给人家一个名分,若是两人私下真做了点什么,那些事传到别人耳中,吃亏的只会是嫣嫣。
墨香吩咐好小丫鬟看住院门口,不许闲杂人等入内,自己却溜去找青风喝酒去了。
时值黄昏,红日坠西,已无日间的暑气,院中海棠开得依旧红艳艳,映着漫天晚霞,美得惊心动魄。
可有的人不解风情。傅子彦懒懒散散地歪坐在榻上靠着软枕,表面似在执书专注阅览,实则一双凤眸却频频偷瞥向不远处,坐在花藤小椅上的女子身上,见她一直不停地捣弄着手上的香包,却把他当成了摆设,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傅子彦凤眸不禁浮起一抹幽怨之色。
傅子彦幻想中的场景本该是她娇羞地倚在他怀中,两人你侬我侬,共赏落日晚霞,却不是如今这般各坐一方,互不干扰。
两人虽然知道对方的情意,但关系却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嫣嫣始终对恪守男女大防,但凡傅子彦想进一步,她便退一步,他想亲她一下,她都脸红着不答应,比之前更加害羞。
“喂,不是你闹着要看晚霞的么?”傅子彦皱着眉头开口,待嫣嫣抬头看他,脸上又浮起明媚的笑容。
“已经看过了。”嫣嫣没抬眸看他,依旧低着头,自顾自地绣那香包。
“这不是上次那个香包么?”傅子彦不甘心就这么被她忽视,多少女人想得他青睐都得不到,她倒好,竟然让他费尽心思讨好,真是岂有此理。
“还不是被你扯坏了,害得我还得重新缝一次。”嫣嫣他抬眸瞥了他一眼,带着微微的嗔意,随即又浅浅的笑了。
傅子彦看着她的笑颜,心口一柔,哪里还顾得着生气,笑道:“是打算要送我么?”
“想得美。”虽然是要送他,可是一看到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嫣嫣就忍不住与他唱反调。
傅子彦轻哼一声,“除了我,你还能送给谁。”
嫣嫣只看着他笑,也不说话,脸像是被霞光染了一层红晕,傅子彦的心口却仿佛被人用柔软的东西轻轻撩拨了一下,痒痒的,他沉声道:“你过来。”
嫣嫣被他炽热的看得浑身一阵燥热,她起身,慢慢悠悠走至榻前,绞着衣袖,一副羞涩的样子,低声道:“有什么事?”
傅子彦手蓦然勾住她的纤细的腰身,在嫣嫣的惊呼声中,拽着她倒向榻上。
傅子彦撩起她一缕秀发,轻轻在上面落下一吻。
“喂,别这样,被人看见不好。”嫣嫣羞涩万分,连忙推开他。
傅子彦却将她紧紧抱住,不肯松手,他低声笑道:“没人看见。”
剧烈的心跳声透着相互依偎的身子传递给对方,两人四目相对,傅子彦手指暧昧地缠绕上她的发,凤眸越来越深沉,呼吸渐渐紊乱,低声乞求:“就亲一下。”
嫣嫣只觉得浑身似被火烤一般,竟无法拒绝你。
傅子彦低低一笑,手捧住她的后脑,湿滑温热的舌探进她的口中,与她的纠缠起来。
深吻结束后,嫣嫣脸晕红潮,在他怀中瘫软如春水,傅子彦抚着她微微红肿的唇,眼尾泛红,哑声得寸进尺道:“嫣嫣,今晚我想和你……”
话还没说完,忽听得外头墨香高声禀报:“爷,楚王殿下到。”
嫣嫣乍听闻墨香的声音,吓得猛地推开傅子彦,起身下榻,仍有些意乱情迷的傅子彦看着嫣嫣一脸慌张,双眸清亮的模样,脸瞬间黑了。
慕容洹进来时,榻上只有傅子彦一人。
“子澈,就你一人?”慕容洹见到榻上只有傅子彦一人,当即左右四顾起来。
“不然?有鬼?”傅子彦瞥了眼假山后的一角衣裳,无奈地笑道。
呸呸呸,你才是鬼。躲在假山石后的嫣嫣低声咒道。
“子澈,你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在这玩笑,你可知朝中要发生大事了。”慕容洹望着他严肃道。
“朝中之事与我何干?”傅子彦一手支着下巴,看到榻上被嫣嫣遗落下的香包,不由一笑,拿起来,无聊地把玩着,又放在鼻尖嗅了嗅。还挺香。
慕容洹看着他不以为意的态度,有些不高兴,“自是与你有关。前段时间邕州爆发洪涝灾害,朝廷已经拨款治理,此刻正要派遣官员去巡视监督治水工程,父皇受我二哥撺掇,决定让你担任监察御史,去邕州巡视治水工程,不日便有圣旨过来了。”
傅子彦指尖一滞,停下了把玩香包的手,
慕容洹继续道:“我虽向父皇进言劝阻,然终究抵不过二哥的势力。子澈,那邕州乃瘴疫之乡,你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怎会适应那般艰苦环境。”
傅子彦沉思一会儿,忽又继续把玩似香包,笑道:“既无法改变圣意,那便坦然接受吧。”
慕容洹见他安心接受,不由替他着急:“你再好好想想,圣上对靖阳王府有亏欠之心,你若上书婉拒,想必父皇也不好勉强你。”
傅子彦抬起凤眸,眉微微一蹙,神色认真:“既是魏王撺掇,那我若是拒绝,只会让魏王抓到把柄,再生事端。”
慕容洹又好说歹说了一番,可惜最后都没劝动傅子彦。
第42章 情话。
慕容洹去后, 嫣嫣方走出来,傅子彦嘴角浮起揶揄的笑容,朝着她伸出手:“舍得出来了?”
嫣嫣稍一迟疑, 还是将手送进他的掌心中,被他轻轻握住, 傅子彦拉着她至榻前坐下, 嫣嫣闷闷不乐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强, 可是那是治水,又不是打仗, 你为何一定要逞强?”
“你担心我?”傅子彦挑挑眉, 自身后拥她入怀, 将下巴埋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沾染的草木清气,不由失笑。
他撒娇的模样让嫣嫣无法再将当成那颐指气使的王爷,她抬了抬肩,嗔道:“我认真和你说话, 你能不能正经点。”
傅子彦喜欢她这副训人的模样,将她扳回面对自己,双手温柔地捧起她的脸, 她柔软的肌肤令傅子彦爱不释手, 用力揉了几下,笑道:“只是巡视而已, 并非主持治水。”
她的脸快被他揉搓成一团了,努力找回分散的心,板起脸,正经道:“但我听楚王殿下说那邕州乃是瘴疫之乡,你身体娇贵, 到那肯定受不了的。”
傅子彦放开了她,垂眸黯然道:“连你也觉得我无用……”低沉优雅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