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昭昭觉得自己应该给自己颁个奖
——年度最佳自作多情大赛一等奖
何昭昭忍不住叹了口气。
陈嘉映趴在桌子上睡得哈喇子直流，并未注意到她同桌的心理变化。
但是周灿看到了啊，他发现小姑娘竟然又不开心了，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再度了思索一下，掏出口袋里真的是最后一枚的草莓软糖，小心翼翼地把它推到桌子上，可怜兮兮地说：“给你的报酬。”
“谁稀罕你的报酬！”
何昭昭突然就生气了，把糖一把塞进他手心里，然后继续拾起笔一言不发地低头默写《出师表》。
她留给周灿一个气鼓鼓的侧脸，露出白皙的脖颈，高马尾此刻蔫蔫地垂在后脑勺。
英语老师已经来开多媒体准备上课了，周灿讪讪地回过头从书包里翻着英语书。
这时听到旁边的张放突然来了一句：“哎呦呦我服了，果然果然，男追女隔座山啊！”
周灿被吓了一跳，怕后排的何昭昭听到，倏地情绪激动起来：“你他妈的，谁追她了？？老子不喜欢她好不好！”
张放抹了把寸头，挠了挠耳朵，悻悻地放下手里的《先婚后爱：追妻的999种方法》，一脸的困惑。
“？？？”
“周灿同学，现在还没开始上课你就这么有激情了？看来是对英语课爱得深沉啊，老师看你这么激动，那就由你来背一下昨天留的背诵作业吧！英语书P35页课文最后一段。”
地中海英语老师顶着没剩下几根毛的光溜溜的头顶，拖着大板牙，像四处喷溅着口水，用奇怪但故作正式的腔调说道。
第一排的同学默默掏出卫生纸擦了一下被喷在胳膊上的口水，表情一脸嫌弃地跟她的同桌做口型。
被点到名的周灿：“……”
有一说一，高中所有必备篇目他去年就全部倒背如流了，还虚这个？
周灿自信地放下翻找过的书包，课本都没掏出来看一眼，站起身就开始背，流利的口语听得全班同学叹为观止，仿佛在听英语电影原音，并且他背的一字不落语法全对。
地中海英语老师听得赞叹不已，等他的“得意门生”坐下后，带动全班同学鼓起掌来。
何昭昭叹息了一声，意思着鼓了鼓掌。
“周灿同学的英语水平可以说是咱们班里拔尖的了，他不仅英语成绩好，口语也是没有落下，平时一定是看了不少英文电影吧？我们大家都要向周灿同学学习……”他说到一半发现何昭昭还半趴在桌子上，气得吼道，“哎后排那个何什么，哦何昭昭，这才上课你怎么就趴下了？你给我坐起来！”
何昭昭不情不愿地坐起身子，盯着他直挺挺的后背和毛茸茸的后脑勺，心情不是很美妙。
他真的，太优秀了。
.
这天何昭昭帮周灿写了三遍《出师表》，早就已经把这篇课文背得熟得不能再熟了。
放学后天色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只从厚重的云层里透出一点阳光，有点像十一十二月份的雾霾天，何昭昭望了一眼黑压压的窗外，没等周灿，自己一个人跑到办公室给语文老师背了课文。
章沁看她心情不好，等她背完课文后，从办公桌上的塑料袋里掏出来两个小橘子，笑嘻嘻地塞进她手里，说：“奖励你的。”
神态温柔地像是拿她当女儿一样。
何昭昭没舍得吃这个小橘子，她要回家抱着饿了吗一起吃，来缓解她糟糕的心情。
周灿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不见何昭昭人了，他回座位往后一看，小姑娘桌面上光秃秃的，一看就是直接放了他鸽子。
他坐下来，盯着自己桌面上的几张活页纸，脑子发懵。
五六点钟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阳光透过灰绿的窗帘打在米黄色的横纹纸上，映出属于少女特有的、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地写得极为工整。
教室里只剩下周灿一人了，他不由得想起来每晚掌着小台灯认认真真地给他写情书的少女。
心中一股异样的暖流滑过，心口处的血液于是沸腾了起来，仿佛就要迸溅到火红的落日上。
周灿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何昭昭，以饿了吗的身份。
他迅速将书本和作业本收进书包中，然后又把那几张活页纸工整地对折了一下，放到书包中间的夹层里，最后拎起书包飞快地冲出教室三步两步地下着楼梯。
阳光碎片落在少年的眉眼上，翻腾、跳跃，一如他赤诚而又热烈的心。
第11章 P11 我也想吃蛋糕
何昭昭一路上唉声叹气地回到家，发现爸妈都在家，但是看起来都有些忙碌，没有人搭理她。
就连饿了吗都自己猫在窝里睡觉不理她。
何昭昭本就心情不好，倒也没和爸爸妈妈打招呼，自己默默地回屋里待着去了。
撂下书包打开手机一看，嚯，收藏都涨到七十多了，她才总共发了不到两万字，估计等她更够三万的时候就能上榜了。
这点收藏的涨幅好歹给了她一点安慰，何昭昭放下手机，准备学习。
刚开学作业并不多，何昭昭掏出作业做了一个多小时就搞完了，但是周末要摸底考试啊，于是她又复习了一小会。
刚复习的差不多了准备玩手机的时候，她听到饿了吗用它的肉爪子扣了扣门。
那种细微的拍门声一听就是饿了吗的。
何昭昭起身去给它开门，却不小心把背后的书包弄翻在地上了，一个小橘子从书包里跳了出来滚到地上。
不知道为何，今晚饿了吗异常激动，闪电一般地蹿了进来，可能太激动了蒙圈了，跟无头苍蝇似的在卧室里瞎转了两个圈。它转够了圈一回头，发现何昭昭在捡东西，瞧她没注意到那个小橘子，周灿想了想，跑过去叼起橘子递到她脸边。
周灿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舔狗一样……
“哟可以啊，饿宝越来越有人样儿了。”
何昭昭欣慰地一把抄起饿了吗抱在怀里，把橘子拿出来，说：“这个橘子是语文老师给我的哦！一会我和你一起分着吃吧。”
周灿已经习惯被何昭昭动不动就搂在怀里了，他习惯性红了耳尖，奶呼呼地嗷呜了几声，像是在撒娇一样。
有一说一，当舔狗是真的快乐。
何昭昭拨着橘子，发觉饿了吗今天好像有点粘她，动不动就在她怀里左蹭蹭右蹭蹭，她觉着新奇，也就用脑壳蹭了蹭它。
饿了吗忽然就僵住了，把何昭昭吓了一跳，只见它用爪子捂了捂脸，似乎是害羞了。
何昭昭笑了个倒仰，想着这狗是真的越来越通人性了。
橘子酸甜的汁水在口中迸溅着，何昭昭翻出来一张橙色的信纸，掏出钢笔准备写信。
饿了吗用两只小爪子扒着书桌，神态极为认真地盯着。
“斜前桌同学：
你好，还是我何昭昭。
今天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了一句话，觉得很好——
‘零星的想你也凑成了银河’
我深有感悟，我似乎每天都在想你。
上学的路上我会想，你是不是正跟你玩得好的男孩子一起骑车打闹着往学校去，冬天的时候你可能还会戴一条妈妈织的围巾，你把下巴埋在围巾里，耳朵和鼻尖红彤彤的，一笑就有雾气弥漫在脸边。
吃饭的时候我会想，你是不是正在跟朋友一起端着餐盘打饭，顺便帮还没下课的朋友也打一份。
写作业的时候我会想，你可能又是随便拿一张草稿纸演算了，有时候还会用餐巾纸。
……
想你的时候太多了，如果想你一次等于一颗星星的话，估计银河都要溢出来了。
我似乎真的很喜欢你，并且我没办法忘掉你，我承认我努力过了，但是很可惜。
很可惜我忘不掉你，很可惜我的自作多情。
在你眼里，我可能真的就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同学罢了，你对待我倒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我和张放都没得比，他还能跟你说说别的，而我只能干瞪眼。
还有就是，请你不要再给我草莓软糖了！
一来草莓软糖真的太甜了，我小的时候长过四颗蛀牙，破了好大的洞，医生还要把我的牙钻开才能把那个小棒补进去，我流了好多血，真的好疼。虽然我的蛀牙都掉了，但是你给我的糖真的好甜，像是有只草莓虫给我的牙来了一榔头那种感觉。
二来我真的是一个很自作多情的人，你给我一颗糖我能幻想一个月，每晚睡觉还带温习的那种。
所以如果你不喜欢我，请真的不要再让我误会了！
唉，明天再见吧。”
周灿叹了口气，默默在心底说：“我其实是喜欢你的呀……”
但是我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直接把你约到小操场跟你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在何昭昭眼里，除了周灿变狗的时候，他们可能也就说了不到十句话而已，如果他这么快就表白了，何昭昭会怎么想啊？
她肯定会觉得自己轻浮草率、是个人就撩。
倒还会起反效果。
所以周灿一直在等，等一个合适的、让何昭昭相信他是很认真的喜欢上她的时机。
周灿希望，何昭昭不要那么早就放弃他。
他其实也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只是。
她要等一等他。
.
第二天的体育课刚好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周灿决定稍微再主动一点，于是他跟做贼似的在上体育课之前往何昭昭的粉红色笔袋里放了张小纸条。
何昭昭和陈嘉映有上体育课之前去食堂买小零食的习惯，何昭昭这次照例边和她说笑着边把手塞进笔袋里摸饭卡。
结果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小纸条。
这个随意的作业本纸撕下来的敷衍的一角，她一看就断定这不是她的东西。
但是背面上写着“给hzz”。
何昭昭真的想不到谁会这么幼稚……
她好奇地把纸条拆开，上面清秀的字迹倒是与粗糙的纸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体育课到篮球场来看我三步上篮:)”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
何昭昭红了脸，收起纸条偷摸往身旁看了一圈，发现没人看她才又把纸条仔细看了一遍。
这傻子……要不是她认识他的字迹，凭他这种不留名的纸条换别人早扔垃圾桶里了。
“嘿！”陈嘉映故意吓她了一下，“乐什么呢？赶紧去食堂啊！”
“走走走。”何昭昭揽着她的胳膊下楼，“诶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周灿约我去看他三步上篮！”
陈嘉映愣了一下，一句即将脱口而出的“他三步上篮那么菜还约你去看”被她摁死在嘴里。
说出口的话变成了：“哈哈哈哈那挺好，那你体育课一人去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何昭昭瞅她一眼，“唉说什么呢，我是这种见色忘友的人吗？你给我十分钟，他还能三步上篮一节课啊不得累死他？”
陈嘉映笑着说：“这还行，走着，我送你到篮球场去。”
“你说着怎么跟要把我嫁出去了似的？”
“唉儿大不由娘啊都知道喜欢男人了。”
操场上一片喧闹，阳光倾泻在女孩们的黑发上，蓝色的校服干净纯粹，青春大概就是这样了。
何昭昭和陈嘉映一路打打闹闹地前往篮球场，从操场的楼梯下去后，刚好能看到小篮球场绿色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篮球场看起来挺破的，班主任说这学期放暑假就要翻新了。
周灿就坐在篮筐底下，抱着个篮球，一身校服穿在他身上干净利落，似乎一个褶都没有。
他是这片苍老土地上唯一的一抹鲜活。
何昭昭觉得，周灿像是蹦进她世界里的一样。
“娘走了，你们聊着。”
何昭昭恍惚间回头一看，陈嘉映只给她留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何昭昭无暇顾及好友，心底的喜悦像是奶茶破了个口子，往外滋滋地喷着，还冒着珍珠和椰果。
她端着手里的买的海绵蛋糕，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周灿！”何昭昭傻兮兮地问，“是你找我吗？”
周灿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写名字，他叹了口气一巴掌拍脑门上，无奈道：“不然呢？除了我还有哪个男的约你？”
“你什么意思？你意思别的男的看不上我了呗？”
“唉我可没这个意思，那是他们没眼光。”周灿撅了撅嘴，其实心里那张嘴已经咧到后脑勺了。
何昭昭：“……”
所以你意思你看上我了？？？
何昭昭差点把蛋糕捏碎，想开口问，但是想了又想想了又想，还是算了。
周灿见她欲言又止，这个着急，一边担心进程太快，一边又想让她赶快开口他就顺理成章地承认。
结果，人小姑娘拎着蛋糕“啪”地一下坐到篮球架旁边的“观众席”台子上，掏出蛋糕捧着咬了一口，大爷地说：“好了，请这位同学开始你的表演吧。”
周灿：“……”
周灿认命地开始表演。
微风拂过后面寝室楼旁硕大的银杏树，金黄色的树叶随着温柔的风飘到空中。
何昭昭本是在看树，看着看着眼前就变成了周灿那双像是没睡醒似的眼。
他打球时也非常认真，虽然操场上除了他们没别人，虽然他一个球也没进，但是也许是风太温柔了，何昭昭边吃着夹心奶油蛋糕，边冲他笑了一下。
“啪嗒”一声，球掉了，主人仿佛被定住了似的没管，落单的篮球在空荡荡的场地上发出一连串的“扑通”声，最后偃旗息鼓，像是什么东西漏了气。
周灿愣愣地看着小姑娘抱着块奶油蛋糕，像只慵懒的小猫似的冲他笑，他脑子一抽，忽然喊她。
“何昭昭——”
何昭昭疑惑地看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