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其实，这个法子，我也是从朝廷补考录遗这事儿上得到的灵感。”
王先生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
朝廷有县试府试和院试，院试之后便有秀才功名，但是考过之后，还会组织岁考科考两级考试，科考过了之后才能取得乡试的资格。而且在乡试那一年的七月份，各郡府还会安排一次不靠，目的便是录遗。
从这里面得到平时考核的灵感，倒也能说得过去……个屁啊。王先生觉得，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谢辞渊的脑子跟别人不一样，他有着跟别人完全不同的想法。
不然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就他想到了？
王先生笑了笑，看着谢辞渊的眼神中充满了赞赏，“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想的多啊。”
接下来，两人又就着各自的学生聊了起来。像是学生的记忆力啊，两人都各有夸赞，谢辞渊便又说了一点记忆背诵的取巧的办法。之后又有学生的理解能力啊，王先生又挑了一个学生出来夸奖，而谢辞渊夸的还是谢东。
对于现代人来说，他们这些人读的四书五经，还得全文背诵并且要将四书五经理解出花儿来，还得在他们的基础上发展出新的理论学说来，这确实很难。但现代人学的东西杂，语文数学外语政治马原物理化学生物历史地理还有在这些学科上衍生出来种种……这些学下来也并不容易，当然也有人总结出来科学的学习方法。
谢辞渊也尝试过将现代的一些学习方法用在学习四书五经上面，效果也还是显著的。
所以，他跟王先生聊天的时候，一边可劲儿的夸自己的学生，一边又将这些学习方法介绍了一遍，总之都是亲测有效，但不知道别人用有没有效果，你若是好奇的话，可以试试看。
王先生连连点头，临走的时候，还送了谢辞渊一套四书五经。
“我科考落榜了几次之后，就再也无心科举。有个举人的功名，在书院教教学生也很不错。看着学生一路科举中了进士，我便觉得我的毕生志愿也完成了。当了书院夫子之后，我的精力变多了，便索性研究起四书五经来，还经常跟书院的其他人探讨，倒也有了些成就。如今，我便将我注解过的四书五经送给你，希望这一套书能发挥出作用来。”
“这……这太贵重了。”
“再贵重也不如你说的那几个学习方法有用，这套书交给你我也能放心。”
王先生说着，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在杨河村做的那些事儿我都有听说，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真正的文人风骨。不管做什么，都有一份拼搏的劲儿，都能够坚持本心，不为外物所动。唯有真正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能做到你这样。”
谢辞渊：……
这夸奖太过了，他觉得有些沉重，他真的承受不来。
谢辞渊摇头推拒。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我愿意做的，我能做的，当不得你如此夸赞。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还差得远呢。你瞧瞧我现在，就很得意忘形，收到个好徒弟，就夸的停不下来。”
王先生摇头不语，告辞回了自己屋里。
书他没有带在自己身边，只跟谢辞渊说好了，到时候会让人给他送过去。
他们一行人在县里停留了有半个月，谢东打从考场出来就很紧张。谢春山的爷爷谢进农提前就跟谢辞渊说好了，说是到时候叫谢春山跟谢辞渊一块儿回来。主要还是希望谢辞渊能带着人见见世面，其他人在考完之后都回去了，打算等到放榜那一日再过来瞧。
而天鹿书院的人也都还没走，正好谢春山和谢东可以跟天鹿书院的人互相交流一番。他们两个人平常在村学念书，见识有限。而他们的水平在村学当中，已经算是顶尖，如今碰到天鹿书院的一群人，他们二人跟同龄人交流了几天，也算是收获满满。
谢春山原本也是想一考完就回家的，但爷爷坚持他也拗不过。如今却觉得，姜还是老的辣，爷爷看的果然比他更加的深远。
晚上谢春山和谢东是睡在一个屋子里的，两个人会聊一聊白天的交流心得。他们两个人的收获也各有不同，交流之后也是收获满满，一直聊到困意袭来，他们这才睡去。
本以为这是第一次离家，还是离家如此之久，他们可能不要两天就会想家，然后闹着要回去了。没有想到，在这儿他们每一天都过的无比的充实。
直到放榜的那一日，他们更是满怀着激动和期盼去放榜的地方瞧的。
他们人小，又十分灵活，窜过去就挤到了里面。
两个人在跟天鹿书院的学子交流过之后，对自己的水平也很有信心，觉得自己一定榜上有名，而且不可能靠后，于是都是从前开始往后找的。
排在头名的，果然是谢东。
后面写了籍贯，核查一遍之后谢东也已经确认无误了。
他甚至都来不及等谢春山，看到自己的名次立刻就奔了回去。脸上喜悦激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谢辞渊知道。
然而等他见到谢辞渊的那一瞬间，却忽然红了眼眶。
谢辞渊吓了一跳。
他当然不会认为这孩子是没有考中，毕竟前面他激动的神态他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不要激动，该高兴。”
谢东却一下跪在了谢辞渊的面前，“先生，谢谢您。如果没有您的话，我可能连村学都进不去，更不要说来参加考试了。那个时候，我心里很不服气，想过以后等我有了出息，一定要报复回来。可我现在回头去想，才明白我当初的想法太天真了。在那种的处境下，我即便想当一个坏人，都没有门路。”
如果当初谢先生没有来杨河村，没有那一日他们的偶遇，没有突然发的善心，他或许会猛然爆发，燃烧自己，也只能膈应别人一下。
“先生，我拿了第一名，往后我会更加努力的，我还要拿更多的第一名，让您为我骄傲。”
他能有谢先生这样的先生，心里是骄傲的。
但总有一天，谢先生也会因为有他这样一个学生，而感到骄傲。
谢东坚信会有这么一天的。
谢东的情绪平复下来了，谢春山也看完榜回来了，他看了谢辞渊一眼，脸上也挂着喜悦，还是没有忍住说道：“先生，我是第五名。”
“都是好样的。”
第056章 科举之路
另外还有三个学生全都榜上有名, 剩下的就都落榜了。
大老远从村里跑来看榜，却没在榜上找到自己名字的那几个，都十分失落。
有人急的眼睛发红, “那些题目我明明都会的, 都是会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坐在那儿，忽然就想不起来了。”
“我真没用, 明明有两题咱们平常考试也考过的, 我竟然没有写对。”
“呜呜……我也是, 太没用了。平常考试明明都好多了, 没有那么紧张了，可坐在这里, 我还是觉得有一点点紧张。夫子都交代过好多的，我也都记住了，可我还是紧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村学里面的夫子也过来接人了。
看到这些孩子这个样子，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想着, 科举之路其实是很艰难的, 如今才是他们第一次接受考验和打击, 往后这样的考验和打击只会更多, 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那就要承受那许多的失败。
现在还只是县试, 府试人更多, 往后的院试乡试等等，跟他们竞争的人会格外的多。他们会见识到别人的天赋，会看到同龄人腾飞, 而自己一年年的蹉跎。
今日来考试的人里面，能坚持到将来的，或许都不定有两三个呢。
两位夫子口头安慰了一下，接着就领着众人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两位夫子也在跟谢辞渊说话。他们在总结这一次考试的得失，觉得自己给这些孩子的训练还不够，回去还是得加大训练，争取下次考试，通过的人更多一点。
听到谢东和谢春山跟天鹿书院的人进行了一番交流和沟通，两位夫子十分羡慕。
“唉，村学经费有限，也不能叫孩子们一直住在客栈，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啊。”
“而且天鹿书院还能够让自己书院的学生遇到机会就来考试，锻炼一下，这也是我们村学的学生所没有的待遇。如果有机会，还是得去天鹿书院啊。”
这位夫子感慨完，另一位夫子便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想了，我们都知道，想要去天鹿书院就得参加考试，而那考试是真的难。”
谢辞渊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旁人那是羡慕不来的。
每个人降生在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如今，他们有村学，能够有读书的机会，已经比许多人好上太多了。他们在别人的眼里，何尝不是被人羡慕的对象呢？
平等和公平是不一样的。
回到村子里，谢东和谢春山的成绩很快就被村里人知道了，两家人都很高兴，另外还有几个榜上有名的人，也大大出了一回风头。
但风头最盛的却是谢辞渊。
因为杨河村考的最好的两个人，谢东和谢春山，都接受过谢辞渊额外的教导。他们觉得，谢先生不光是种红薯厉害，砌暖炕厉害，建庄子厉害，这教书也很厉害啊。
有不少心思比较活络的，就跑去了村长家中，也不顾村长如今心情正好，正要小酌几杯呢，拉着他就说道：“村长，谢先生的能力您也看到了。”
谢进农点头。
现如今，整个中州府，只怕都没有人不知道谢辞渊的厉害了。
“这么厉害的人，您怎么不知道努力一下，将人请到咱们村学去呢？反正教谢东一个人是教，教村学的那些娃娃也是教啊。”
谢进农觉得这人有点儿异想天开，他垂眸片刻，盯着他说道：“你这是想要教谢状元做事？人家主意可比你正呢，这点子，你还真敢想。也不想想，人家多忙呢？”
“这不是为着家里的娃娃着想吗？你们家春山考了第五名，您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有多么羡慕。但凡有一点儿机会，就会试试不是？”
谢进农挥挥手，说道：“行吧，你说的这个事儿，也不算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若当真成了，这对咱们村还是很有好处的。那我若是有机会，就跟谢先生提一下吧。”
“是是是，好的好的，多谢村长。”
谢进农回去之后琢磨了一下，发现这确实可以尝试着跟谢辞渊提一下。就算不让他一天到晚的在村学教书，那每天或者每隔两天去讲讲课也是可以的嘛。
让人家一个状元，一个深受皇上器重的状元去教村学，那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谢进农想好了措辞，便要去找谢辞渊。
谢辞渊此时正在谢宅中，他送谢东和谢春山回来，便就在这儿歇了，没有去庄子那处。
而他现在，正在跟666交涉。
不为别的，只因为刚刚谢东考中了县试头名，666告诉他，又触发了抽奖机制。现在就可以抽，但这是有可能会抽到空白奖励的。若是再买一种种子，谢东下一次府试还能考中头名，再去抽奖的话，那就是有保底奖励的。
就是你手气再差，也会有东西出来。
谢辞渊还在犹豫。
上次他能抽到东西，那纯属运气好。这次，谢辞渊自都不敢保证能不能出了。毕竟，看到那空白占比，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应该不可能一直那么好。
触发抽奖的条件越来越苛刻了，等一次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声望值，又要有几个弟子考中头名才成呢。
666见他犹豫不决，便说道：“其实两种方式都不错，不过宿主如今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许可以再等一等。”
“行，那就再等等吧。”
正交涉完毕呢，阿明来报，说是村长来了。
谢辞渊开门，将村长迎了进来。
“三爷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嗐，我是来感谢你的，要是没有你，我孙子春山肯定考不到这么好的成绩。第五名呢！春山这段时间可麻烦你了。”
“这没什么，我叫您一声三爷爷，论辈分春山得叫我一声哥呢。”
“那接下来四月份的府试，得麻烦你多多费心了。我知道我这是倚老卖老占便宜了，可能有这么个机会，老头子我真是不愿意放弃啊。”
“行，你就让春山跟东子一起过来就行。”
“诶，好。”
只是，这些事儿说完了，谢进农还是不打算离开。
谢辞渊便问道：“您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谢进农说道：“这个……我就是受人之托来问一问，你要是不方便就当我没说啊。你挺会教导学生的，有没有想过隔两天去村学教一教孩子们？也不用太长时间，隔两天去教个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就足够他们受用无穷了。”
嗯？
挺有想法的啊。
这其实就跟大学时候教授开办讲座差不多吧？对于他来说，时间上确实是很自由的。而对于那些学生来说，真正想要学习的人，从中也是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
他最近确实有点事儿，青桑道长那边关于玻璃的研究，已经出来雏形了，谢辞渊去看过两次，配方比例已经很接近了。一旦玻璃造出来，他就得忙碌起来。
但是，对于村长的提议，谢辞渊也并不反感。
想了想，他说道：“我是可以答应的，但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比较忙，所以时间上肯定不会固定，如果村长没有意见的话，我就答应了。”
“好，太好了，我当然没有意见。”
“其实，我也不能保证会有用。”
“有没有用，还得看他们学的怎么样，你能答应就已经很好了。”
从谢辞渊得到了肯定的答应，村长离开的时候，走路都带风。
而此时，谢辞渊地里红薯的藤苗也已经开始长好了，再过两天，就就能够分苗。军士们分到了一些，杨河村每家每户也都有，他们自己也都挑好了地去种。
远一些的村子，没有红薯藤苗的，若有亲戚在杨河村的，脸皮厚的会来要一些；脸皮薄的则是让他们种下去之后，藤长出来了他们剪一些回去，虽然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种植成功，但好歹试一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