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深绿毛线帽的副导演苦笑道：“是您给联系的……”
老导演傻眼了，“……”
那女演员本来也不是正经演员，而是一个客串的。
老导演，副导演面面相窥，你看我，我看你，现场一片沉默。
副导演叹口气，继续劝说道：“导演，您千万别气着，您万一要是气出个好歹，师母可就该找我理论了。”
他们来上海拍摄前，师母拉着他的手，一声声叮嘱道，要平安把她家老伴带回去。他也答应师母了，老导演出来什么样，回去还是什么样，一根毛都不会少。
老导演平复了心情，闷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租这西餐馆租小半天的费用都够他们拍摄一整天用的了，今天戏要是没拍完，这笔费用就平白浪费了。
老导演执意要拍出最好的电视剧回馈观众，什么都要最好的，一直紧张的经费就算副导演再精打细算也经不起折腾。
副导演沉思一瞬，放下狠话，“您千万别着急，我这就去想办法，甭管去偷，去抢，我也给您弄回来个女演员来！”
老导演补充了一句，“记住，我要符合的女演员，别随便找个人就来糊弄我，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副导演苦笑不已，本来看着就苦的脸刹那间又苦上了两分，“我知道您老的要求，我糊弄谁也不敢糊弄您啊。”
话音刚落，副导演一转身，脸上的苦笑已经沉下去了。
时间这么紧，老导演要求还那么高，他上哪儿给他弄回个女演员啊，这太为难他了。
许伟杰看到香味四溢的炸猪排，刚才还一直在嫌弃西餐不好吃的嘴巴终于闭上了，高举叉子向炸猪排逼近。
耳朵清静的许娇娇也能安静地吃着什锦色拉。
这时，她眼前忽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中年苦瓜脸，吓她一大跳，嘴里还没咽下的菜叶，咳嗽一声就喷出去了。
另一边，许伟杰已经眼疾手快地抡起苦瓜脸的衣领，挥舞着拳头，怒冲冲道：“你到底什么人？有这样在别人吃饭时凑上来的么？还凑这么近，你说你是不是在耍流氓？”
苦瓜脸边躲闪许伟杰的拳头，边挤出笑脸，“误会，天大的误会，小兄弟，我不是流氓，我可是正经人。喏，就是后面那个剧组的副导演。”
说着，还指了指后面的剧组，那边也正好往这边看，有个工作人员作势要过来，被一个白发老头给拦住了。
许伟杰狐疑地打量狼狈的苦瓜脸，嗤笑一声，“你？副导演，你要是个导演，那我还是这家西餐店的老板呢。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儿骗。”
“我真是副导演，小兄弟，你先松开我……”见许伟杰不相信，苦瓜脸继续挣扎，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许娇娇拿起餐巾擦拭唇角，定睛一看，苦瓜脸头上戴着一顶迎风招展的绿毛线帽，可不就是那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么。
“伟杰，放开他。”许娇娇道。
许伟杰一贯很听她的话，虽然心里还怀疑，也乖乖松开了苦瓜脸的衣领。
苦瓜脸一得自由，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许娇娇姐弟。
许伟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名片，又看了看仿佛更苦的苦瓜脸，就这样的人都能当导演，那他岂不是也能当个演员么。
半信半疑确认了身份，许伟杰对他态度好了一丢丢，挥手让他麻溜走。许娇娇重新坐下，优雅地喝了口罗宋汤。
见副导演还杵着，许伟杰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他没回答，而是笑眯眯地看着许娇娇。
得了，不问清楚，看来这段饭没法安生吃了。
许娇娇只能放下汤勺，抬眼看副导演，不客气道：“说吧，你还有什么事情？”
“小姐，我没有恶意。”副导演先解释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看你个人形象特别好，有没有兴趣在我们剧组里客串一个角色啊？”
他也不管许娇娇有没有兴趣，把角色的要求和戏份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这个角色是归国华侨，和剧里男二号有两段戏，一段是男二号老师介绍他和女华侨相亲，俩人互有好感，另一段是女华侨要离开中国，想让男二号跟她一起走，男二号想留下建设国家，不愿意离开，俩人有缘无分，就此分道扬镳。
戏很简单，就是很主旋律的电视剧，许娇娇估计电视剧播出时搞不好都不超过十分钟。
之前爽约的女演员也是真华侨，才会被老导演看上，他就是想要这股与众不同的劲儿，一般人还真没这个气质。
许伟杰瞠目结舌，什么，他二姐被人看上要演电视剧了，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客串一个角色啊，只要露一小脸他就满足了。
因为刚才对副导演态度不好，许伟杰期期艾艾，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二姐抢先了。
“那你能给多少客串费？”
副导演傻眼了，这姑娘的反应怎么跟他想得不太一样，不是应该兴冲冲站起来跟他去剧组那边吗。
许伟杰崇敬地凝视着二姐，这是上电视啊，大把人不要钱都要上，他二姐居然这么牛开口要钱。
许娇娇明亮的眼眸在副导演便秘脸上一扫，柳眉一皱，“怎么，想让我白白出演，你知道我分分钟上下多少钱吗？”
她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今天又是在上海的最后一天了，她也不想弄地太疲劳。
想上电视的许伟杰连忙开口道：“二姐，这是上电视，还讲什么钱不钱的，多俗啊。”
说完，他还朝许娇娇挤眉弄眼，不想让她搅黄了这个从天而降的机会。
许娇娇被这个叛变的便宜弟弟呕的差点吐血，一点点蝇头小利就把他给勾走了，完全靠不住。
毕竟在剧中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副导演一下子就猜中许伟杰的小心思，“小兄弟外型条件也很好，有没有在电视里露个镜啊？”
他说的这种露镜就真只是露个脸，当然许伟杰也不嫌弃，这样一来他又有吹嘘的资本了。
在许伟杰恳切的祈求下，和副导演答应给客串费，许娇娇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副导演大喜过望，怕她中途反悔，忙领着许娇娇姐弟去剧组那边了。
老导演戴着老花眼睛，眯缝着眼睛瞅了瞅许娇娇，矜持地点点头。副导演知道他这关是过了，轻轻呼了口气。
太不容易啊。
现在的电视剧拍摄没有前世要求那么多，统一化大浓妆，服装发型有要求，必不可少反光板。
剧组的化妆师看了眼许娇娇，说了一声这样就挺好，连粉都没给她扑一扑。
当然她要扑，许娇娇也会拒绝，谁知道这粉扑扑了多少人呢。
就算素面朝天，她也是现场最漂亮的女性，没有之一。
就这样，许娇娇顶着难得一见的素颜，见到她来到这个时代最符合她审美的小哥哥。
当男二号向她走来时，她仿佛听到万物复苏的声音，有花开，有虫鸣，有鸟叫。
恩，许娇娇就是这么个忠实的颜狗，要是副导演早说男二号小哥哥是这样的美颜盛世，就算不要钱她也很乐意的，好吧。
希望这样的事再多来几次。
第21章 美颜盛世小哥哥
美颜盛世小哥哥伸出手，浅笑道：“你好，我是简宁。”
不止人好看，连声音名字都好听。
许娇娇怎么说前世也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定力非同一般，也见识过现实网络不知多少美男，这种颜值也就胜在清新自然而已。
许娇娇就是这样嘴硬。
沉迷片刻，她倏地回过神，挂起大方得体的笑容，伸手握了下小哥哥的手，“你好，我是许娇娇。”
心里却忍不住懊恼，只懈怠了两天就遇到这事这人了。看来以后时刻不能松懈，要保持最好的妆容以便遇到新的人和事。
俩人互相认识了下，就被老导演叫过去讲戏了，重点是许娇娇，她第一次演戏，没有概念和基本功。
许娇娇低头看台词本，以为只是个客串，没想到台词还挺多，讲理想谈人生，一段段要背的废话还挺多。
简宁见她时而皱眉，时而嘀咕，温声道：“是不是台词太多，有些难记？”
在他这种颜霸面前，许娇娇也很要面子，磨牙道：“完全不会，这点小意思啦，怎么可能难得住我。”
简宁善解人意地笑笑，没在继续打扰她了。
这到底是哪个编剧写的台词，她以后一定登门好好拜访。许娇娇握起拳头。
这时，老导演忽然打了个喷嚏，副导演殷勤地递上热开水，“老导演，为了我们剧组，您可千万保重身体啊。”
老导演哼了一声，“我就是打个喷嚏，用地着这么大惊小怪么。”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副导演那紧张兮兮的模样，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因为胶片很贵，在正式开机前，许娇娇和简宁要先试一段戏，没问题才正式开拍。
结果，许娇娇没念几句台词，就被老导演喊停，不是表情不到位，动作不过关，走位不对，就是台词念错了或者忘了。
把在一边安静当背景板的群众演员许伟杰急地，就差自己亲身上阵替二姐把戏演了，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演这段戏了。
又一次被老导演喊停，重来，再重来，许娇娇差点想把台词本扔他脸上，这次她自认为没问题，表情到位，台词念对，走位也正确，还有什么毛病可挑的。
要不是看在他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她一定会跟他计较到底。
简宁走到气得脸颊鼓鼓的许娇娇身边坐下，“是不是觉得老导演不可理喻？”
许娇娇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出声，她才没那么傻，在他面前讲老导演坏话，毕竟他们才是同一个剧组的。
简宁微微一笑，“我一开始进组也被老导演臭骂了不知多少次，他就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学院派，上了四年学根本不会演戏，都是从学校里学来死板的那一套。我那个时候不服气，每天都想着让他夸我一句，努力再努力想达到他想要的要求......慢慢地，挨骂少了，我的演技确实也上了一层楼。”
许娇娇道：“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说明什么？”
“老导演他没坏心，他骂我们是想让我们用更好的演技演电视剧，想用制作精良的电视剧回馈全国观众，所以他要求才这么高。”
他这把年纪本来该含饴弄孙了，但电视台需要他，他才重新出山，拍一部不辜负观众的电视剧。
“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许娇娇朝简宁微微颔首，然后起身朝老导演那边走去。
过了半个小时，红房子的相亲戏份终于顺利结束，他们又要转到室外演分别戏份了。
空旷的马路上，秋风瑟瑟，落叶堆积，简宁抱着一束红艳艳俗气的玫瑰花在等人。
许娇娇看了眼他怀里的玫瑰花，太辣眼睛，这花完美地糟蹋了他的颜值。
“我要回美国了。”她又看了眼玫瑰花。
简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低沉道：“这么突然？”
俩人一阵沉默。
许娇娇先开口：“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美国的科研条件比国内好，我可以把你介绍给认识的教授，他会帮助你一起完成你的研究……”
她一脸期盼地凝视着简宁，希望他同意一起走。
简宁却注定让她失望了，只见他摇头道：“对不起，看来我们没有这个缘分，注定走不到一起。”
许娇娇不甘心，紧咬唇角问道：“为了我也不行吗？”
看着她眼睛里的祈求，简宁最终还是狠下心肠，“不行，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很渺小，但千千万万个我这样渺小的人能凝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终有一日，我们的国家会站在世界舞台上。我爱这个并不发达还在发展中的祖国，谁都不能使我们分隔。”
许娇娇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我知道了。”
她凄然笑了一下，指着他怀里的花说道：“花还不给我？”
简宁把玫瑰花递给她，说道：“再见。”
许娇娇接过花，眼里闪过泪光，“再见。”
秋风瑟瑟，俩人转身，踩着满地的落叶，渐行渐远。
“停！”老导演喊停。
许娇娇一边遗憾最后为什么不来个分手拥抱这种煽情的情节，一边嫌弃地把手里的玫瑰花扔到副导演怀里，这么丑不拉几的花一点也不配她。
“许小姐，我跟老导演谈过你的客串费问题了，因为我们剧组资金有些紧张，所以客串费不多。”
副导演说着把钱递给许娇娇，许娇娇一个眼神，路人乙许伟杰狗腿地上前接过钱。
确实不多，就三十元，却足足浪费了她三个多小时，至于路人乙许伟杰一毛都没有。
不过，能跟简宁这样的小哥哥演对手戏，还是很值得的。
许娇娇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位小哥哥比她前世的年纪还要小两岁，是名副其实的小弟弟，只不过为了符合剧中男二号的年龄，特意扮地老成些。
问清楚明天剧组会在哪里拍摄，许娇娇又给副导演留下风扇厂的电话，让他电视剧播出时通知她一下，毕竟这也是她两世的荧幕初秀。
至于到时候副导演会不会忘记，那就看他的良心了。
简宁他们还要赶下一个场景，许娇娇简单地和他道别，其他的还没来得及说，他们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拍摄现场，来了个骑着自行车的不速之客找简宁。
工作人员问清楚后，把他带到简宁面前，那人上下打量着，“你就是简宁先生吗？”
虽然有点奇怪，简宁还是点点头。
然后那人转身，从自行车后座绑着的箱子里抱出一束颜色层层递进，色彩艳丽的花束递给简宁。
“花我已经送到了。”
那人说完就要走，简宁问他，“花是谁送我的？”
“里面有卡片，你自己看。”
简宁还要问什么，但那人已经骑上自行车没两下就骑远了。
简宁拿出花束里插着的粉红色小卡片，打开，上面端正地写着：宝剑赠英雄，鲜花配美人—惜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