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厂长这边也接了不少电话，有些火急火燎的百货商店打不通销售科的电话，都打到他这里来了。
“……嗯，嗯……我们是什么交情啊，老同学了，缺了谁都不会缺你的货……你放一百个心，我会优先给你发货，你就安心等着……”
孟厂长咔擦放下电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什么老同学，当初我求到你面前希望你帮一把，你对我爱答不理。没想到吧，风水轮流转，也有你求我的这一天，估计你现在气得七窍生烟，怼天怼地吧。”
生气归生气，孟厂长还是很有择业操守，亲自把订货单拿到销售科。当然他也真没那么大方，稍微暗示了叶科长，如果有更着急的订单，可以越过这单优先安排。
“老叶，好好干，这个月销售科奖金翻倍。”孟厂长亲昵地拍了拍叶科长的肩膀，潇洒离开。
厂办公楼就一三层小楼，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人，销售科如火如荼，应接不暇工作，早已落入有心人眼里。
唐书记那边知道孟厂长触底反弹，打了个漂亮的翻身战，不仅有条不紊的主持工作，还抽空跑到销售科鼓励叶科长他们。
这气度没得说。
许娇娇也沉得住气，一点也没有飞扬跋扈的骄傲神情。越是这种时候，越敏感，她才不想给别人留下小人得志的印象，这不是破坏她的人设嘛。
许娇娇统计下月职工福利时，苏丽珍人不在科室内，应该是躲到财务科找郑永红说话了。
苏丽珍平时一副文艺女青年，岁月静好的清冷模样，实际上为人特别的俗气市侩。
整理里悄咪咪地就想抓住许娇娇的马脚。
新款风扇销售不好时，苏丽珍也没少跳出来冷嘲热讽，许娇娇就想不明白了，这姑娘脑子里是不是缺根弦，明明不是自己的对手，却还乐衷与找自己麻烦，然后被碰地满头包。
许娇娇有时候挺可怜她的，都不愿意痛下杀手，痛打落水狗，可这姑娘记吃不记打，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
前两天苏丽珍刚被许娇娇教训过。
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苏丽珍从郑永红那边得知厂里在广告上的支出，回来就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刘姐，我们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分量，没有这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现在鸡飞蛋打不说，还弄下了亏空，害人害已。”
苏丽珍也就看着精明，实际上真傻，厂里对大手笔打广告有疑义的人又不止她一个，但就是她主动跳出来了。
为了达到最佳效果，许娇娇不仅在省内大城市报纸上打广告，还挑选出几家在全国传播广的报纸上也打了广告，才会有后面火山迸发了的效果，云州风扇厂也在全国范围内小小出了次风头。
“你说的我好怕啊，话说回来，苏丽珍，你为什么事事针对我，哦，你是不是嫉妒我呀？”
“哈？我嫉妒你，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嫉妒的！”苏丽珍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自恋的许娇娇。
许娇娇扬起唇角道：“嫉妒我比你漂亮，比你有人缘，比你更有工作能力，比你更受领导器重，如果这些还不够，我还可以再说出一五一十。”
钱科长支起的两只耳朵动了动，身子慢慢缩进了玻璃阴影里。
苏丽珍咬牙切齿看着自吹自擂，不要脸的许娇娇，顾忌着这里是办公室，人来人往，没立即发作起来。
见她没说话，许娇娇扭头看向一旁的刘大姐道：“刘大姐，你觉得我说地对不对？”
吃瓜的刘大姐被点到名，整个人都懵了，她就不明白了，她们吵架为什么要牵连她这个无关人物。科室另一位男同志见状，像鹌鹑一样缩到角落里去了。
刘大姐看了眼许娇娇，这就是个不饶人的，她是见识过，还有顶头上司钱科长护着，不好得罪。又看了眼苏丽珍，这是杨秘书的未婚妻，杨秘书又是唐书记的身边人，更不好得罪。
刘大姐左右为难，两边受气，她一犹豫，更能说明铁一般的事情。
苏丽珍脸气地煞白，手跟帕金森一样在哆嗦。
“刘大姐，我理解你不好打击苏丽珍的自信心，但是都像你这样宽容，会导致她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每天不好好工作，像个长舌妇一样到处闲话家常，这才是对她的不负责任。”许娇娇把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苏丽珍。
刘大姐惊愕地望着许娇娇，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苏丽珍气炸了，“你在污蔑！其实是你嫉妒我年轻，嫉妒我有个年轻有为的未婚夫，而你什么都没有，孤零零的一个！”
本以为会被被踩住了痛脚的许娇娇，脸色却淡淡的，“算了吧，你这张年轻的脸送给我，我都不会要。至于你的未婚夫，对不起，我不喜欢这类的，你喜欢你宝贝，你就好好藏着。等你结婚了，财米油盐，变成黄脸婆了，怨天怨地，这种人生一眼看到底，太无趣，我不稀罕！”
许娇娇的话又毒又刻薄，温室里未经璀璨的苏丽珍毫无招架之力，再次上演当初郑永红捂着嘴嘤嘤哭泣着逃离的画面。
刘大姐自此坚定了一件事情，千万别惹许娇娇，她太凶残了。
第9章 发福利了
这天，孟厂长去市里开会回来，乘坐的小车驶到厂门口被过来提货的大货车堵住进不来了。
司机道：“厂长，这伙司机也太不懂规矩了。你坐在车里等一下，我这就下去让他们让开一个道”
说完，司机就要下去了。
孟厂长微笑着阻止他，“不用，不用，也没几步路的距离，我可没那么娇贵，还可以活动一下身体，挺好。”
他看到厂门口被前来提货的货车，挤得水泄不通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计较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要是可以，孟厂长恨不得厂里天天都是这样热火朝天的情景，那他做梦都会笑醒的，这比他被市里领导点名表扬更让他来得开心。
孟厂长一边走，一边亲切跟货车司机打招呼。
进了厂办公楼，他没第一时间回办公室，而是来到人事科找钱科长。
“老钱，我看到来下面那些提货的司机，喝水不是很方便，厂里是不是可以制定一个针对他们的小福利，比如天气热发放冷饮，天气冷供应开水。”
这些事对厂里不值一提，却能让货车司机心里一暖，对风扇厂产生好感。
“还是厂长你想地周到，我这边尽快起草完善方案，让财务科一起配合，下个星期就能落实下去。”钱科长当然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反正花不了几个钱。
孟厂长跟钱科长聊了聊其他工作事项才离开。离开前跟科室里的职工们都一一打了招呼。
刘大姐感叹了一句“以前我总觉着厂长高高在上，很威严，现在近距离接触才发现他人很平易近人，也很关心职工。”
许娇娇：“……”
无论是不是作秀，孟厂长的风评一下子升上去，高居不下。
云州风扇厂的工人这段时间痛并快乐着的工作，从早到晚就没个喘气的功夫。
工作强度大，厂里食堂的油水足足的，一天的疲劳吃上一顿好饭菜，先消散了一大半。睡上一觉，第二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等到月底去财务科领工资条，数着比工资还要多得多的丰厚奖金，乐得嘴角都咧到耳朵了。
不仅如此，厂里体恤他们，还发放了油米肉水果等实用的福利。工人们喜气洋洋提回家别提多体面，多自豪了。
云州创税大户的酒厂都被他们厂福利比下去了，风扇厂职工走在路上别提多神气了。
许娇娇在厂里也越发人见人爱，先前那些看见她，都装看不见的老师傅现在眼里也能看见人了，会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了。
作为出力最多的人才，许娇娇领到了三倍的工资，虽然比不上她所付出的心力。
一想到郑永红羡慕嫉妒恨的神情，许娇娇心里开心地不得了。
她最大的快乐就是建立在这些讨厌之刃的痛苦之上。
一高兴，趁着休息，许娇娇带着没摸热的钱，去逛了次街，把云州大大小小，连旮旯角都去了，然后抱着一大袋东西满宅而归。
这次，她克制了又克制，总算留下一小半工资，用来应付这个月开支绰绰有余了。
至于那第一桶金，许娇娇是看地着，摸不着，最起码忙过这阵，估计要等到年底才能拿到。
这天，许娇娇支着下巴，想着拿到第一桶金做什么，是买东西，还是买东西呢。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小许，我刚才下楼碰到保卫科的人，他让我告诉你有人找你。”
浮想联翩的许娇娇回过神，循声望去，是同住家属楼的一个女职工，见过几次，但不知道她叫什么，笑吟吟地回道：“我知道了，麻烦你跑一趟。”
说完，许娇娇打开抽屉，摸出一把奶糖，快步走到门口，塞到女同志手里。
“我不爱吃糖，给你家孩子吃。”
女职工推脱了两次，见许娇娇真心送，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当时许娇娇没想什么就下楼了，等快到一楼了，她忽然想起来，该不会是江福生没死心，又来堵她了。
这样想着，她又往上走了几个台阶，悄悄锁着身体，猫在一二楼中间地窗户口往下看。
看身形不像江福生，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伟杰，他正跟保卫科的职工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俩人大笑了起来。
许娇娇出现在厂区门口时，许伟杰已经跟保卫科职工称兄道弟了，她要领许伟杰走，这家伙亲热地冲着对方喊哥，“哥，我先走了，下次弟弟请吃饭，你可一定要来啊，不来，就是看不起弟弟…….”
那职工年纪比许伟杰大两三岁，也是个好玩的，一边笑，一边使劲挥手，“哥哥一定会去，到时候千万别嫌哥哥胃口大！”
“弟弟，你姐姐去不去啊，她去我也准去！”另一个看热闹不嫌人多的男职工窜出来喊道，惹得旁边歇脚的货车司机哄堂大笑。
许娇娇一脸黑线，领着许伟杰来到一片没人的绿化带。
“许伟杰，看不出，你挺能耐啊。就这会儿功夫，你就多了俩哥，什么时候琢磨着给我添个爸呀？”许娇娇双手交叉，冷冷地注视着始作俑者。
许伟杰先是唬了一跳，继而嬉皮笑脸道：“二姐，我是随口瞎说的，就是男人在社会上的交际，当不得真。你千万别传到咱爸耳朵里，要不然我又该挨揍了，你也知道咱爸的铁砂掌有多厉害。”
“你的交际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啊。真是长进了，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
“二姐你不是有一月没回家了，爸妈不放心，叫我过来看看你，看你瘦了没有？”
许娇娇听了，在许伟杰面前轻盈地转了圈，“现在看到了吧，我既没有胖也没瘦，你可以回了。”
然后像挥苍蝇一样对着许伟杰挥手。许伟杰懵呆了，他家二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见许娇娇要走，许伟杰上前一步拽住她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二姐…….”
“我想想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莫非家里又要给我介绍对象？”
许伟杰看许娇娇脸色难看起来，连忙否认，就算是真的，现在也绝对不能承认。
“二姐，绝不是你说的这样，妈是真想你了，想让你回家看看。”
“我知道了，有时间会回家看看，可以松开我的衣袖吗？”
许伟杰讪讪松开手，用漆黑的大眼睛深深地凝视着许娇娇，“二姐，我手头有点紧。”
原来这才是最终目的啊，许娇娇嫣然一笑，“弟弟，怎么办，姐姐手头也有点紧。”
这跟许伟杰想象的剧本不一样，二姐不是应该问要他借多少钱吗？
“二姐，你就行行好，借我点钱，等发工资就还你。”
许娇娇淡淡扫了许伟杰一眼，嘲笑道：“还？你拿什么还我，你自己那点工资不到月底就一丝不剩了，哪回不是妈补贴你，还想来糊弄我。”
“二姐……”
“叫二妈都没用，我可没钱借你。”许娇娇冷酷无情道。
她自已都不够用，哪有余钱接济许伟杰，他们感情还没这么好。
“二姐，你变了，变得不疼我了。”
许伟杰特别哀怨地看着许娇娇，看地鸡皮疙瘩都起来，没见过撒娇这么矫揉造作的男人。
纠缠了一会儿，许伟杰见许娇娇铁了心不借钱，垂头丧气地要走。
“等一下。”
许伟杰眼睛亮闪闪地看许娇娇，他就知道二姐心肠没这么硬。
“二姐，我也不多借，五十一百你看着给。”
“想得美。”许娇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领着许伟杰回了单间。
一进屋，地上随意堆放的米面水果引起了许伟杰的注意，啧啧称奇道：“二姐，你发财了？”
许伟杰之前听别人说风扇厂这段时间很红火，还觉得在瞎吹，现在亲眼看到自家二姐分的福利，才真的相信这事实。
分下来的福利其实更多，许娇娇把那些好卖的肉油降价卖给了同事，剩下的东西不好处理，她又不开伙，所以才想让许伟杰带回许家。
“二姐，你们厂福利真好，我都想调到风扇厂了。”许伟杰边搬边说。
许娇娇随口道：“棉纺厂不好吗？听说厂里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小妹妹。”
许伟杰摇头，“不好，福利比起你们厂差远了，还有越来越差的趋势。”
许娇娇留了一箱水果，其他的东西都让许伟杰搬到自行车上，然后用绳子绑好。
许伟杰临去前，对许娇娇说：“二姐，你没忘了月底辉辉生日吧，到那天你千万别忘了回家。”
许娇娇对此，微微一笑。
不是许伟杰提醒，她这个便宜姑姑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辉辉，大名许朝辉，许娇娇大哥许伟民和大嫂张燕兰的独生儿子，也是许顺来和王菊香的心肝宝贝大孙子。
以前许家是没有过生日的习惯，许家三孩子小时候每逢生日，只有吃碗长寿面加荷包蛋的待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