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六年，偶尔来出差也只是匆匆忙忙的来回，好久没这么认真的看过这里。
在这里，他赚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也是最肆意潇洒的年纪，而身边也总少不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他们一起开着车，穿梭于城市里的每条街道。季弦星总是能找到好玩的东西，发现了就会拉着他去。
慢慢的，钟熠对于临城，倒是比江城还要熟悉。
临城的变化不算很大，可到底斗转星移有着说不出的陌生。
钟熠心底忽然生出股无端的躁意来，还未等他追根溯源，一声不太优美的嚎叫将他的思绪打断。
“好疼啊，呜呜呜呜疼死了啊。”程千姿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精致的妆容哭点了一半，“那个地板怎么回事，回去我就让人全换了，呜呜呜——”
他眉头轻蹙了下，收回视线，目光平静的看向她。
程千姿是真的疼，从小没受过什么苦，被钟熠这样没什么温度的一看，更是委屈，“钟熠呜呜呜你好没有良心，你那什么眼神，都不知道关心我一下，好歹是我未婚夫——”
“程千姿。”
她的话还未说完，钟熠便淡淡的叫她。
不轻不重没什么语调的，就连眼神都是依旧的温淡。可是他这样静静的看着你时，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发憷。
“干嘛？”程千姿的声音不自觉的小了。
“你要是在吵，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
他声音好淡，好平常，就像是在谈论今晚吃什么一样。
程千姿这次真的想哭了，什么嘛她好委屈不关系也就算了，还要威胁她。
可她却到底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生怕钟熠真的就结束合作。虽然两个人当时约定好，合作可以随时结束。
不过那是基于真的有必要的情况下，她可不想随随便便就丢掉这个摇钱树——
不，合作伙伴。
程千姿坐在一旁小声抽泣着。
钟熠忽然想起当年，一小姑娘崴了脚，明明人疼的不行，却死活忍着不哭。
那模样让人心疼的不行。
钟熠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将头转向窗外。目光远且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程千姿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脸，忽然手一僵。
“……没良心。”
什么没良心？
这是在骂我？
程千姿又悄悄的看了钟熠一眼，见他仍是坐在一边看着窗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拍什么忧郁系杂志。
没有一点理她的意思。
程千姿轻拍了下头，忽然悲戚，玩了一定是刚刚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撞到了头，都出现幻听了。
到医院一定要好好检查检查。
呜，她才刚开了分公司，她不能有事呜——
-
季弦星坐在床边，垂着头没说话，可是眼泪却滴答滴答的把病床都打湿了。
沈绮云将纸递给她，哑声道：“哭什么，人这不是没事么。”
虽是这样说着，人却早已红了眼眶。总是精致干练的脸上，此时也带着疲倦，人像是老了十岁。
季弦星忽然转身，将头埋进沈绮云怀里，带着哭腔道：“妈，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应该因为逃避自己的问题，这么久不回来。
我不应该忘记你们已经老了。
沈绮云一愣，因为性格原因，她们母女其实没做过这种亲昵的举动。可她还是轻揉了揉自己女儿的头，“你说什么对不起，是他自己摔的，又不是你推的。”
季弦星听着，只是轻摇着头，心底的愧疚更加深了。
沈绮云：“行了，坐了二十几个小时飞机人也累了，先回家休息。你爸之前醒过来一次，等晚点你在来。”
沈柏川也在旁边说：“先回去，这有小舅呢，小舅可是专业的。”
……
季弦星走到电梯口，人都是木的。
幸好爸爸没事，不然她真的……
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是该回来了。
季弦星心底做出了决定，便在脑子里想着接下来要处理的一系列事情。想到奥奥时，她心底一阵酸涩。
就在这时，电梯门忽然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像是有某种讯号似的，她下意识的抬起头。
下一秒，全身的血液便瞬间凝固住。
程千姿经过车上警告后，非常的老实。连扶都没敢让钟熠扶，愣是自己坚强的要扶着墙跳出来。
可她忘了自己穿的礼裙高跟鞋的，人不但没成功走出一步，裙摆便和锦鲤摆尾似的啪的一下甩到了她得腿上。
程千姿一个踉跄，下意识的抓住旁边的人。钟熠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弄得没防备，人也向后仰了下才又站稳。
两人一时有些狼狈。
“程千姿！”两人站稳后，钟熠低声轻吼着，是难得的情绪外显。
程千姿自知理亏，赶紧道歉，“我错了我错了。”
说完，便规规矩矩的站好，乖得像是听教导主任训话的小学生。
季弦星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这才恍惚的想起，她似乎每次也总是把他气得不行，却从来没道过歉。
她就这样站着，像是有无形的屏障生生将他们隔成两个世界。
看着他们嬉闹，看着他们恩爱。
她静静的看着钟熠，高定笔挺的浅灰色西装，身姿高大清瘦却不单薄。岁月似乎总是偏爱这个男人，男人已经帅气斐然，不见丝毫岁月的痕迹。不但如此，身上反而更多了些时间沉淀下来的韵味。
他单是站在这，什么都不做，便美好的让人无法侧目。
季弦星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当年自己幻想过的未来。
不，男人比当年想象中成长的还要出色。只不过他的身边站着的，仍旧没能是自己。
大概是她得目光太过炙热突兀，男人忽然轻抬起了眼睑。一切来得太突然，两人的目光便这样在空中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一起。
钟熠的眼睛很好看，窄窄一条双眼皮到了眼中间才分出一道褶皱来，十分的沉稳内敛，可偏偏眼尾又向上扬起，又平添了几分张扬。
难得有人可以将内敛和张扬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却又不突兀的，是个很深邃勾人的眼睛。只不过他的眸子总是温温淡淡的，便被敛了些神秘。
而此时，总是温淡不外显情绪的眸子微微一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忽视的光亮。
像是天光乍现，四海潮生。
他的目光一寸寸的打量着面前的人，不带任何掩饰，像是不确认一样。过了几秒，才低声开口，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听出的沙哑。
“阿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弦星被这一声叫的，心口酸楚的差点要落泪。她也终是反应过来，慌忙的移开了视线，却却又一个不小心落到了面前两人紧扶的手上。
一时间怔愣了两秒。
钟熠顺着她得目光看过来，竟然下意识的将人松开。
程千姿忽然失去了他的支撑，“啊呀”了声，又下意识的去抓他的胳膊。
这时关了的电梯门再次打开，季弦星简直如蒙大赦。
“你先忙。”她轻扯了下嘴角，却并没能笑出来，表情和神色带着弄弄的僵硬和割裂感。
说着，便快步走进了电梯。
竟然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钟熠下意识的想上前拉住她，可程千姿跟个挂件似的扒在他身上，他的指尖只堪堪扫过季弦星的衣袖。
他没得及，只能这样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她一点点的离开自己的视线。
第19章 前女友啊？
在电梯关上的那一瞬, 季弦星不经意的轻抬起眼皮，没想到却撞进了一双审视又带着探究的眸子里。
目光灼热滚烫的，让她头皮发麻, 下意识的再次错开视线。
电梯楼层一点点下降, 奇怪的这一路上竟然没新的人进来。
密闭安静的空间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季弦星才从刚刚的对视中堪堪回过神来。
知道回国一定会见到他，可却没想到重逢来得这样快。
让她没有丝毫的心里准备, 来得是那样的猝不及防, 又是在这样的一个情景下——
被迫的直面他和他未婚妻……或许现在已经是他妻子的人互动, 看他们恩爱看他们嬉笑打趣斗嘴。
残忍又血腥的直接打碎她一切的心理建设, 她只觉得内心世界在一边轰塌瓦解又一边重造着。碎片划过皮肤，扎进肉里, 一点点的往里钻，直到顺着血液刺进心脏。
鲜血淋淋，山洪海啸。
“叮”的一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
季弦星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经过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全身像是脱了力一般。
她走出电梯, 却差异的发现门外的人一时间竟都没有动, 而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似乎还带着些怜悯和安慰。
季弦星忽然被刺痛了某根神经, 她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可怜了？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眼尾轻扫了一下众人, 却突然察觉眼睫有些湿润。
周围像是被按了静音间，季弦星抬起手，摸了下眼睛。
她手一僵, 不知自己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刚刚看着她得那群人早已离去，人潮聚了又散，不再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关心——她的内心世界曾经有过瞬间的全面崩溃。
季弦星轻扯了下嘴角，微微低侧了下脸。有一滴泪珠顺着眼尾掉到地上，她面无表情的用指腹擦了下眼尾。
再抬起头来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
程千姿看着仍站在电梯前兀自出神的人，抬起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人都走好久了。”
钟熠收回视线，眼睑轻垂着看不出什么神色，一言不发的扶着她往诊室走。
程千姿难得看到他这般模样，越发的好奇，“谁啊，前女友啊？”
她说这话吧，其实没有任何意思，多半还是想调侃，她实在是太好奇钟熠这样的失态到底是什么样的。
钟熠忽然淡淡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程千姿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说这个眼神呢，有茫然有惊喜有有几分疑惑，而这其中又好像夹杂了几分委屈与怒气。
卧槽！卧槽！卧槽！！！！
“还真是啊？！”
程千姿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这什么情况？？？
八卦之魂在她体内燃烧，一时间连脚上的疼都忘了，“诶，说说呗，你怎么得罪人家了？怎么人见着呢跟见着鬼似的？”
怎么得罪她了，他倒是也想知道。
一声不响的消失，消息不回人也找不到，现在又忽然回来，见到他就跑。
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钟熠面色微沉，可心底却是又几分无奈与挫败。
程千姿被他这个表情吓到，悻悻地说：“不想说就不说嘛。”
也不用这么吓人。
钟熠敛了敛眉，淡淡道：“不是。”
说完，神色便恢复如常。他眉眼温温淡淡的，像是世间一切都不值得入他眼。
程千姿愣了下，人颤颤巍巍的走出去几米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啥？
不是女朋友你干嘛那个表情？
有事，一定有事。
到了科室，医生来回看了看她得脚，最后只让她回家冷敷一下，连药都不想开。
程千姿不答应，一定要让医生好好查查，“不行啊，我好像撞到头了，给我在看看脑袋吧，我都出现幻听了。”
“听见什么了，说来听听？”
程千姿下意识的想答，话到了嘴边回过味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
一穿白大褂，长得还挺帅的人懒洋洋的斜靠在门边上，笑的……有点荡漾？
但不是对她。
？
她还未反应过来，旁边的钟熠竟然开口了，“好奇害死猫。”
语气依旧是温温淡淡的，但却带这些不太明显的笑意。
沈柏川走过来轻给来他肩膀一拳，笑骂道：“你嘴里就没有句好话，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叫我出来喝两杯，不够兄弟。”
钟熠像是嫌弃似的，抬手随意的整理了下有些褶皱的衣领，“才回来不到两个小时。”
说着，又见他穿着一身常服，挑眉道：“今天休班？”
沈柏川摆了下手，“别提了，衣服才换下还没出医院呢，我姐夫就送来抢救了。”
钟熠：“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
“去山上采风，一个脚滑摔下来了，肋骨断了一根，就差那么一点就扎到了心脏。”沈柏川说着仍是觉得后怕，“幸好抢救过来了。”
钟熠声音微沉，“怎么没和我说？”
“嗐，都忙忘了.而且我才是医生和你说也不顶用。况且你这么个大忙人……”看出钟熠神色不善，他这才不再玩笑，“放心吧，有需要用你的时候，兄弟不会跟你客气的。”
钟熠这才神色稍缓，又问，“弦星因为这事才回来的？”
“可不是，也不知道国外哪儿好。”沈柏川说起这个就有点不爽，“就我们那时候在国外天天想回来，她可好。一出去人就跑没影了，四年连家都不回一次。我看一定是她在国外交的男朋友不让她回来——”
“男朋友？”
钟熠低声问着，神色晦暗不明。
沈柏川：“这次陪着一起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审她，不过我看八成是。那男的长得还没你帅，和我比更是差的远。你说我们家小孩这什么审美，在你我的熏陶之下，还没有一点提高。”
“噗——”程千姿忍不住笑喷了，没想到钟熠竟然还有个这么自恋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