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美人[花滑]——桃花安
时间:2021-04-16 10:08:16

  从二附中到朝阳巷,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巷弄两侧栽了两排法国梧桐,翠绿的叶子上逐渐染了金。
  闻遥站在自家门口望了望家门口的梧桐树,比她离开那年粗了好几圈,已经长得亭亭如盖了。
  “遥遥回来啦?站门口看什么呢?”
  院子里传来奶奶温柔的呼唤声。闻遥回神,下意识地扬起笑脸回答:“看树呢。忽然发现粗壮了好多。”
  奶奶正在院子里浇花。“那是,都八年了。你这孩子也是,去了俄罗斯都不知道回来。”奶奶想起这事就忍不住嗔怪道,“每次让你回来就说要忙,一次也不知道回来过年。跟你那个爸爸一个样!”
  闻遥笑着替爸爸辩解:“爸爸那是工作原因嘛。您也知道的,驻外期间不允许回国,卸任之后才有长假期啊。等这次爸爸去A市交接完工作回来,估计能有小半年的假吧。我一定劝他好好陪陪您二老!”
  奶奶满意得直点头“那还差不多!别光说你爸,你也得好好陪陪奶奶!”
  闻遥赔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今年一定陪您和爷爷过年。对了,爷爷回来了么?”
  “还没呢,今天你爷爷在K大有上课。”
  闻遥的爷爷是K大教授,当了十几年的法学院教授,退休之后原本打算专心养花逗鸟,结果没多久又被大学返聘了回去。在她的印象里,爷爷是个很严肃且不苟言笑的人,从小对她的要求很严。记得小时候她说自己想学滑冰,爷爷没有同意,她越是请求他越是严厉拒绝,因此在她心里埋下了不少阴影,导致闻遥现在看见爷爷还有点怕怕的。
  现在想想,她这么多年在俄罗斯待着不肯回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怕爷爷得知了她到底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怕他还是不同意。
  只不过,现在瞒是瞒不住了。
  她回来的第一天,爷爷就看见了她带回来的冰鞋。
  当时爷爷虽然没说什么,但她注意到他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估计还是不赞同吧。
  对于家里人并不是完全支持她练花滑这件事,其实闻遥早有心理准备。练花滑是一个需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与金钱的项目,更别说是在竞争激烈的俄罗斯,想要往专业竞技上靠,比如伊万,他每年在花滑上的开销至少上百万。
  好在爸爸很支持她。她学花滑的前几年,学费都是爸爸出的。直到后来她自己能挣钱了,就开始自己负责花滑上的各种开销。几年下来,也算小有积蓄。
  闻遥上楼回房写了会儿作业。
  今天发的几张卷子做完,楼下奶奶正好喊她吃饭。
  闻遥应了一声,起身下楼前拿了外套和冰鞋包,准备吃晚饭就去滑冰场。
  到楼下客厅的时候,爷爷正好在沙发上坐着看报纸,见她下来,严肃的视线透过老花镜投过来观察她,看得她头皮一炸,下意识地将冰鞋包往身后藏。
  “藏什么?我都看见了。”爷爷没好气地说。
  “没、没藏。”闻遥只好憨笑,将冰鞋包放在沙发角落,然后把外套往上盖,欲盖弥彰地想挡一挡。
  闻遥最不擅长应付爷爷了,低着头满脑子想溜:“我去帮奶奶摆碗筷。”
  “急什么?坐下来,爷爷有事和你说。”爷爷慢条斯理地将报纸合上,“我今天听你们二附中的徐主任说,你想转去艺体班?”
  闻遥:“……”
  这么快就走漏风声了吗?想不到徐主任打小报告的技术这么炉火纯青啊。
  爷爷看穿了她的想法,哼了哼:“你徐主任原来是我的学生,你的一举一动当然他都得跟我及时报告。”
  闻遥:“……”
  爷爷清了清嗓子说:“我有样东西给你。”他将报纸叠好放在茶几上,顺手翻开一旁的法学教材的封面,只见书里夹着几张彩色的纸条,递到了闻遥面前。
  闻遥一头雾水地接过来,发现是两张门票。
  是本市一个最大的滑冰俱乐部办的花滑表演赛,就今晚。
  闻遥一愣:“爷爷您这是?”
  “学生送我的票。”爷爷淡然地说,“我知道你想学花样滑冰,但是这项运动远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不仅要吃苦,还得拼身体条件和艺术天赋。不论什么体育项目,想要成为顶尖的运动员都得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你不要以为你去了俄罗斯学了几年,就真的有多强了。听说今晚这个表演赛里邀请了很多国外著名的退役选手来表演,爷爷和你一起去,正好你自己也亲眼看看,看看自己和他们那些人的差距究竟有多大。这条道路值不值得你浪费重要的高中两年,乃至大学时光。”
  闻遥总算听明白爷爷的意思了。
  他这是想让她亲眼去看到差距之后,知难而退。老老实实把精力放回学习上。
  她无奈地失笑起来。
  “行吧。”她说。
  ……
  于是,晚饭之后的行程略有更改。
  从闻遥去冰场滑冰,临时变更为陪爷爷去看一场花滑表演赛。
  表演赛的场地在新城区新建的体育场里。
  K省属于华东地区,冰雪运动的普及率和知名度远没有东北地区来得热门,但今晚来观赛的观众不少,大概都是奔着国外知名选手的名号来的。比赛开场之前,闻遥看了看检票口的队伍长度,粗略一数大概至少有三百多人,绝大多数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她心说是不是本市的花滑爱好者都来了啊?
  难为她爷爷了,一大把年纪,为了规劝孙女“迷途知返”,还得连夜跑到这样的地方人挤人。
  只可惜爷爷的算盘怕是注定要落空了,她的决心可不会这么轻易被撼动。
  闻遥内心悄悄给老当益壮的爷爷点了个蜡烛。
  队伍里人头躜动,闻遥赶紧扶着爷爷,说:“现在人太多了,要不咱们先等等,等他们人都进去了再进吧?”
  爷爷年纪大了也不习惯这么多人,于是点点头。闻遥扶着爷爷到旁边长椅上坐下。顺手掏出包里塞的保温杯来,给爷爷倒了一杯。
  爷爷端着杯子抿了一口茶,依然端着傲娇脸说道:“你别以为你这么殷勤我都会同意你继续练。练体育淘汰率太高了,我们国家在这个项目上天然就是弱势,根本不适合发展。我看过你在国外的学习成绩,你只要肯放心思好好学,正经考上一流大学是非常有可能的,不要——”
  苦口婆心的话才说到一半,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非常惊喜的呼声。
  闻遥倏地转过头去,发现一个年轻的白人女人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满脸惊喜地看着自己。
  这人用流利的俄语说:“真的是你!伊万说你回中国故乡了,原来你的故乡就是这座城市吗?这也太巧了吧!”
  闻遥惊讶地站起来,同样用俄语答道:“艾米莉?”你怎么在这里?
  还没说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了。
  想想今晚她来这里的目的,还猜不出艾米莉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艾米莉·格斯,23岁,来自英国的花滑女单选手,在俄罗斯训练了三年,去年刚退役。退役之后就不再参加正式比赛了,而是作为职业花滑选手参加一些表演赛。她在俄罗斯的三年里跟伊万是同一个教练,因此与闻遥也挺熟悉。
  艾米莉满脸写着高兴,一双绿眼睛亮晶晶的,拉着闻遥的手说:“你该不会是专门来看我的吧?我好高兴!”
  闻遥默默端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哎?这位是?”艾米莉这才发现闻遥身后还有个老人家。
  闻遥赶紧介绍:“我爷爷,我和他一起来看表演的。”
  “哦哦!遥的爷爷!很高兴见到您!我是您孙女的忠实粉丝!”艾米莉赶紧笑着上去握手,一边转头说,“你快给我翻译一下。”
  最后的那句让闻遥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只翻译了前面半句,然后转头跟爷爷解释了一下艾米莉的身份,说是她以前滑冰时认识的朋友。
  爷爷听完她的解释,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她是在什么地方训练的啊?
  听说今晚来的嘉宾可都是在国际上拿过奖牌的选手,这样的人她居然都能认识?
  她在俄罗斯不是随便找了个学校附近的小冰场练的吗?
  听闻遥她爸爸说,除了她学花滑前两年他出过教练费和冰鞋的费用,后面几乎都是她自己出的钱。她自己那点零花钱,够请什么好教练?怕是连教练都请不起吧?能认识什么优秀选手?
  艾米莉跟爷爷握完手,又转头跟闻遥说:“你们坐在这干什么?不进去吗?”
  闻遥指指不远处等候进场的大部队:“等排队呢。”
  艾米莉听完,大手一挥,豪迈道:“排什么?你们跟我进去就行了。走,我带你们去内场最好的位置看表演。”
  等艾米莉把他们带进了候场区,爷爷眼睁睁看着后台不少已经换好了考斯腾(注1)的花滑选手主动跑过来打招呼,甚至还有几个跟他孙女用俄语聊起来,一副很熟稔的样子。
  爷爷一头雾水的脸上,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第6章 Chapter 6   “我是真喜欢。”……
  今天来N市表演的一共有六位国外请来的职业花滑运动员。
  一位男单一位女单,还有两组冰舞。
  因是商业表演,并没有正式比赛的那么多讲究和规矩,除了冰舞的两组人是固定搭档,女单和男单运动员则各自还要跟来自中国的两位选手合作表演节目。
  说来也巧,这次来的六个人,其中四个闻遥都认识。他们一看见她,也表现出了与艾米莉如出一辙的惊喜表情,甚至还有人高兴地冲过来亲吻她的脸颊。
  “闻!我真是太想念你了!你不知道你说要走的时候,我们教练多伤心!”
  这次这人说的是英语,闻遥笑着用英语答:“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你看这不就遇到了吗?”
  那人皱皱鼻子:“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英语爷爷能听懂,等闻遥跟他们打完招呼回来,他疑惑地问道:“他说他的教练伤心?为什么?”
  闻遥顿了顿,心中点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跟爷爷解释这件事,怕说出来爷爷更觉得她不务正业。
  其实……刚开始的那几年爸爸支持她花滑的费用,后面都是她自己出的。当时她一个刚十几岁出头的小姑娘,哪能有什么正经收入?即使她想去打工别人也不敢招童工。但那个时候,很巧合的,她帮伊万编了一套花滑节目,竟然意外的大获成功,伊万从此一战成名,而她也因此成了伊万专用的编舞师。直到后来越来越多的花滑界人士注意到了她,甚至主动找到她希望她帮忙编舞。
  刚才那个男选手的教练就是其中之一,曾经找闻遥替自己手下带的选手编过两个节目。
  “可能……”闻遥考虑了一下,觉得看爷爷如今的态度,只怕她说了真相他也不会理解吧。但她也不想骗爷爷,只好尽量捡能说的说:“是伤心我离开了吧,他的教练……跟我关系也还可以。”
  这套说辞也不知有没有说服爷爷,闻遥正想补充点什么,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一条信息进来了。
  是周放,来问她怎么没去冰场。
  闻遥轻轻“啊”了一声,现在才想起来今天算是跟周放的表弟约定了,虽然也没说好今晚一定会去,但她还是有些抱歉,赶紧打字回过去。
  【WY:不好意思啊,今晚临时有点事,我现在人在市体育馆这边。】
  【周放i:该不会是去看花滑商演了吧?】
  【WY:你也知道?】
  【周放i:下次你想看我还能帮你拿票。】
  周放收起手机,瞄了一眼面前满脸期待的表弟:“你的闻遥姐姐今天来不了了。”
  高天霖失望地“啊——”着,不死心地想扒拉哥哥的手机亲自看看闻遥说了什么。
  “看什么?你又看不懂。”周放没好气地推开他的脑袋,瞄了眼不远处靠在冰场边拿着烟发呆的南川,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低头装大尾巴狼道:“不过,你要是实在想见她,也不是不行。”
  高天霖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周放指指南川,怂恿道:“你让你南川哥哥带你去。”
  ……
  演出八点正式开始。
  当然,整场商演不可能只有这四组外国运动员,作为开场的是N市本地的一对双人滑运动员。他们的名气或许远不及国外请来的那些运动员,但胜在是主场表演,一出场经主持人介绍,还是得到了现场不少掌声。
  他们表演的节目是极富有中国特色的《梁祝》。
  一首《化蝶》的曲声响起,全场昏暗光线下,两束追光落在了出场的一对年轻人身上。
  闻遥前两年替人编舞赚外快,对于各个国家花滑选手的节目都有过一定的了解,特别是来自她祖国的节目。在中国,选择《梁祝》题材的双人滑,大概就跟国外选手选《罗密欧与朱丽叶》差不多,非常热门。
  这一对选手看起来还算年轻,大概二十岁上下。这个年纪或许比不上更年轻的选手能做一些更高难度的技术动作,但在艺术表现力方面比年轻选手更强一些。这个节目在他们的演绎下,仿佛真能从缠绵悲情的乐曲声中看见一对相爱的眷侣十八相送、生离死别的浓浓哀伤。
  爷爷一开始打定了主意想要闻遥知难而退,一开场,反倒看得有些入迷了。等几分钟的节目表演完了,他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闻遥还在旁边,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给孙女洗脑:“你刚才也看到了吧?那些又是跳又是把人整个抛起来,多容易出事啊!你别看你现在年纪小,等身上真落下伤病就完了。我听说这些个运动员啊一个个身上都是伤病,到了老了身上各个关节都要出问题。更别说你万一要是在冰上摔伤了,那怎么办?你看看刚才那个女孩子被抛得那么高,也太吓人了。”
  闻遥听得哭笑不得,只好解释:“爷爷……我不练双人的,单人项目不用抛起来。”
  爷爷一番苦口婆心被她一句话就糊弄过去了,只能看着她吹胡子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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