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竹心中为此一酸。
所以看到时雨此时生气,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好玩地向他泼一下水。时雨扭过脸来看她,不敢相信他都生气了,为什么她还要泼水,这不是让他更生气么?
时雨贫乏的经验,让他应付不来这种情况。他脑中稀里糊涂,只是见她妙盈盈的眼睛含着水一般偷看他,时雨喉结微微滚动,开始渴望什么。
戚映竹:“还生气么?”
时雨犹豫一下,说:“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他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便垂下眼后,又悄悄掀眼皮偷看她。发现戚映竹的凝视后,时雨又随意地移开目光,好像他很不在意一般。
但他知道自己在意。
戚映竹垂目思考的时候,时雨手指紧紧扣住手臂。戚映竹眼睛抬起的时候,时雨赶紧低下头。戚映竹气息变化的时候,时雨屏住呼吸。终于,戚映竹做了决定,她忍着赧然,磨磨蹭蹭地向他这边游来。
时雨的呼吸僵住。
他垂下的视线,呆呆地看到那流着霜一般的小丘,月色濛濛,水光环绕。他心头的燥意让他难受不已,带着嗜血感的渴望猛一下被点燃,窜上心头。
这世间,所有人都一样,和杀人快意同样重要的,是男女之间的快意。时雨未必真正体会过杀人的快意,他却已经被后者蛊惑。
戚映竹挨着他的手臂,仰头在他脸颊上亲一下。
戚映竹面颊更红,扭捏道:“好了吧?”
下一瞬,时雨忽然张开手臂,一下子把她抱住了。戚映竹微怔,因时雨侧过脸,唇齿从她脸颊上划过,没有向着她的唇,而是向脖颈绕去,蹭过她玉颈,继续不停。
戚映竹慌了:“时雨!”
时雨亲了半晌,戚映竹推拒之下,反像是拥着他一般。戚映竹哭泣一般颤抖,时雨仰起脸,含含糊糊地道:“可以么?”
戚映竹恨自己一瞬间听懂了他的意思。她努力让自己像个不饥渴的大家闺秀,她僵硬无比、害怕又沉迷:“……不、不可以。”
时雨失望地“哦”一声,他却仍不肯起来,仍要亲她蹭她。她的颈下,已经不知道是木桶中水浸的,还是时雨吻的。戚映竹努力抗拒他的勾勾嗒嗒,反是他无所事事地依然撩拨,他手指拂过她的长发,不断地落下吻。
时雨含含糊糊地与她谈条件:“我给你钱财,你让我睡一睡好不好?”
戚映竹一怔,然后微恼:“你将我看作妓子么?”
时雨恨恨地在她颈上留下两颗虎牙的齿印,戚映竹小小叫一声后,捂住自己脖颈。她周身已经红透,想笑又心软,心里对他的爱意甜丝丝,勉力克制。戚映竹小声地说着“别闹了”,时雨却全然糊涂。
他难受地呜咽一声,抱紧她身子磨蹭。戚映竹哪里挨得住他这样,犹犹豫豫地推他,却情不自禁地抱住他。他还要跟她说胡话:“那你给我钱财,你睡一睡我好不好?”
戚映竹好气又好笑:“时雨!”
时雨失落至极,仰起脸:“也不行么?”
戚映竹看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睛,她踟蹰片刻,小声说:“……我觉得,太快了。”
掰起手指脚趾一起算,她和时雨真正好起来的时候,有超过二十天么?
时雨盯着她好一阵子,看得戚映竹觉得对不起他。她迟疑地低头,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片刻。她学着他之前教她的,轻轻柔柔地抚慰他,他的脸色才终于不那么失落了。
时雨仍是郁闷:“央央,我喜欢你,你却不喜欢我。”
戚映竹心口一跳,却让自己不去多想,她道:“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被欲所困。”
时雨迷惘地抬头看她,他辩解不出来,便就此放弃。时雨闷闷不乐地、一下下地亲她的腮畔,问:“就算是这样吧……你就没有喜欢我的地方么?我们做交换好不好?”
时雨本以为他会再一次地听到拒绝,自从他认识戚映竹,他听到的最多的,便是“不可以”“不行”“不合规矩”“不能”“你出去”。时雨听得耳朵生茧,要不是央央太过柔弱,他早要跑开。
这一次,时雨闷了半天,没有听到拒绝的话。
时雨一怔,反应过来后,猛地抬头看她。他不可置信,眼睛却刷一下亮起,乌亮的眼睛紧盯着她。戚映竹反应过来自己的犹豫,慌乱后退。但时雨可是杀手,最擅长抓住机会。
他不等她躲闪,抓住她手腕便笑嘻嘻:“你也有喜欢我的地方对不对?来嘛,我们交换。我给你看,你给我看。”
他手指她的心口,眼睛中的光幽亮又兴奋。柔软让人心动,团子让人想咬。他混遍三教九流,他见到过太多之类的事……到他自己,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时雨哄她:“我亲一亲,我不乱动。你不会少一块肉,真的。”
戚映竹似嗔似恼地瞪他一眼,但是她低垂着螓首,抱紧时雨的脖颈。少年的面容贴来,戚映竹微侧头,将唇挨上他耳朵。她纠结地说出自己的渴望,声如细蚊哼哼:“我想、想、想看,你、你的腿。”
熟悉太多黄段子的时雨迷惘:……他的什么?哪个腿?
戚映竹羞恼地不肯再说,时雨怕她反悔,连忙说好。木桶中的水已经一点点凉了,时雨渴望不已,他抓耳挠腮片刻后,不知拿她如何是好,便一倾身,瞬间将她横抱起,长身跃出水面。
水声哗哗泼散出木桶,黑衣少年身形一闪,就抱着戚映竹回到了她的床榻间。他将她按在身下,二人潮湿的长发滴滴答答地溅着水,将身下的被褥弄湿。
戚映竹挣扎道:“把、把帐子放下……”
窸窸窣窣,时轻时重。
半晌,帐中传来少女一声尖叫,伴着惊恐:“你干什么!不许脱……”
时雨纳闷:“不是你要看么?”
戚映竹:“我我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你……讨厌!”
时到夏日,春夜之暖,却将将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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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睡了整整一晌午,醒来后头晕眼花,她胡乱吃了午膳,身子无力,便又躺回去睡了。姆妈怜她体弱,便也不打扰她。姆妈进进出出地收拾屋子,心里还在想着昨日女郎也不知道是如何洗的澡,竟然满地是水。
成姆妈摇头:“还是个娇女郎,连洗浴这样的事都没法做到。”
成姆妈这般说着的时候,正坐在一小杌子上,拿着斧头劈柴火。她劈得气喘吁吁,一会儿功夫就汗流浃背,没有力气。旁边一只手伸来,在她手上轻轻点了两下,成姆妈手一酸,手中斧头当即脱手。
斧头并没有落地,那只充满力道的手轻轻一翻,斧头便落到了他手中。他随意地往下一挥,木头砰一下被劈开,裂口整整齐齐,一线到底,比成姆妈那哆哆嗦嗦的劈法利落很多。
成姆妈抬头,看到时雨蹲在她面前。少年穿着一身青黑色的武袍,无声无息地蹲在这里,若是往日,成姆妈定觉得他危险,而此时见他,成姆妈难得地品味出他的几分乖巧来。
成姆妈惊喜:“你回来了?”
自从时雨帮过她药铺事情后,成姆妈看时雨便比以前顺眼了很多。她神神秘秘哄时雨:“别打扰女郎,女郎今日不知为何有些累,睡得多一些。”
时雨诧异:“央央还在睡觉?”
他抬头看看天,想到昨晚自己离开的时辰,再看看现在太阳已经快落了山。昨夜离开落雁山后,时雨下山了一趟,主要是通过“威猛镖局”,通知“秦月夜”,金光御就在京城。
时雨没打算自己去抓金光御——
一,秦随随没给他钱财;二,他打不过金光御。
时雨还是更想和戚映竹玩。
时雨以为自己回来,就能再次和戚映竹玩了。何况昨日他一径和她玩,都忘了告诉她正事了。时雨现在蹲在这里,颇有些郁闷。成姆妈却很高兴,道:“你不知道,我们女郎平日觉少,休息不好。今日好不容易多睡会儿,太难得了。”
时雨眨眼睛:“她多睡觉是好事?”
成姆妈点头。
她便见这少年噗嗤一笑,弯起了眼睛。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好像拥有了什么秘密。时雨眼眸转动,想张口时,想起面前的人是成姆妈,不是戚映竹,他便不与成姆妈分享,而是将秘密藏在心里——
原来央央那样子就会睡得多,睡得多对她有好处。
那他要多亲亲她才对!
时雨主动帮成姆妈劈柴火,成姆妈坐在一旁,看他蹲在那里一下一下地挥动手臂。沉重的斧头在他手里如同玩具一般,被他耍得肆意轻松。黄昏下,少年郎长手长脚,背对着成姆妈,每一次动作,薄薄贴着皮肤的肌肉线条何其漂亮。
成姆妈感慨:看来家中还是需要一个男子,干这些重活。
成姆妈试探着跟时雨打听:“时雨,你在那个镖局,每月能挣下多少钱财啊?”
时雨回头,黑漆漆的眼睛望一下成姆妈。他不吭气,因他并不知道正常镖师的工钱是多少。
成姆妈猜测道:“看你年纪小小,武功这么高,在镖局里肯定是很厉害的人。史郎君说他没怎么见过你,可见你和一般镖师都不一样……”
一般镖师,也没有空闲了就往他们山上跑,然后一整天蹭在这里不挪地方,总是缠着他们家女郎。
时雨不说话。
成姆妈问:“你是不是……平时活计挺少的?”
终于有一个时雨能回答的问题了。他“嗯”一声,随口道:“我平时很闲的。”
成姆妈道:“那你也不能……总往我们家跑啊。”
时雨目光垂下,眸色淡漠。他心想难道这个老婆子又要赶他走,真是太烦了。他杀人的念头被他的理智克制着,他手扣着斧头,告诉自己不能动手、不能动手……
成姆妈徒然不知道时雨的危险,兀自问他:“你平时除了镖局,没有住的地方么?你还是要有个自己的住舍啊……不然、不然……你让我们女郎往哪里去?”
成姆妈委婉地暗示时雨“男女婚嫁之事”,时雨偏头,想的却是——家宅?
是啊。
如果他有自己的地方,这个讨厌的姆妈,就不能总打扰他和央央了吧?他每次想亲央央,央央就不用总说“姆妈在”了。央央不用每次紧张兮兮,他就能为所欲为。
但是……居有定所,对一个杀手来说,太危险了。
时雨蓦地想到金光御说他的住所,被仇家日日盯着,金光御现在根本回不去……时雨心里有些不安,有些惧怕。他觉得自己分明在走金光御的那条路,但是时雨惶然片刻,定下神,不敢多想了。
反正……他想赖在央央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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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一整日睡得昏沉,到次日天亮才有了精神。姆妈看着她吃了药吃了饭菜,满意地看到大约是睡了一整日的缘故,戚映竹虽然看着慵懒无比,但是气色变得好了很多。
成姆妈嘱咐戚映竹:“女郎在家里歇息吧,我去山下的当铺,看看咱们上次当的那些字画,有没有人要。”
戚映竹多嘴道:“姆妈,再多买些笔墨纸砚。”
成姆妈:“旧的不是还没用完么?”
戚映竹低下眼睛,不安地抚了下心口。她自己按得自己吃痛一下,想到里面的伤,某个少年那狼狗一般的狠劲儿……戚映竹红着脸,讪讪道:“很快就用完了。”
成姆妈没有多想,她对女郎神秘地一笑,心想女郎还不知道时雨回来了。而且成姆妈知道一旦自己离开,那个时雨必然来找女郎。成姆妈叹气,心想,好吧……如果这是女郎自己选的,那就这样吧。
成姆妈走后不知多久,戚映竹一直坐在案头前写写画画。她总是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柔柔弱弱地坐在那里,秀眉轻蹙,眉目间好似笼着说不出的轻愁。
时雨坐在厢房的屋檐上看她,时不时向下探出头。
戚映竹手中笔停下,抬头看向窗外,她怔怔一会儿后,长长地叹一口气。
时雨的声音响起:“你又叹气。一个时辰,你都叹了一百二十口气了。”
戚映竹稳稳地握着笔,没有被他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到。只是一听到他的声音,她难免想到那晚帐中昏而暖的被纠缠场景,戚映竹兀自镇定,耳尖却一点点飞红。
戚映竹抬目一刻,时雨纵身下跳,轻飘飘落在了她面前。
时雨凑来,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的姆妈说你经常生病,我觉得就是你总叹气叹出来的。你看你还不想活了,想自尽……”
戚映竹一下子急了,嗔道:“时雨,不是说不提那事嘛!”
时雨一本正经:“我在跟你说正事呢。我觉得你没有求生欲,整天都在不高兴……我不知道你在不高兴什么,但是你可以练习高兴一点儿啊。”
他趴在窗口,与她面容几乎贴上。戚映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他眼睛里闪着金色的日光,很认真地道:“我教你,从今天开始,咱们练习高兴一点儿。每天先从少叹气五十次开始练习,怎么样?”
戚映竹清泠泠的眸子盯着他,她小声问:“哪来的那么多高兴事儿?”
时雨就在这里等着她呢。
他眼睛一扬,郑重其事:“我决定,我要有自己的屋舍,欢迎你来我家。”
戚映竹眨眼睛。
时雨说自己的目的:“这样我睡你的时候,你的姆妈就不会来打扰了,你也不会总赶我走了。”
戚映竹脸刷一下爆红,她结结巴巴道:“时雨,我不是说过,不要总将这种话挂在嘴边么?不要、不要再说‘睡’这个字……”
时雨站直身子,垂目看她:“可是这是我真实想法啊。你不让我说,你怎么知道?”
戚映竹扭过脸,目光闪烁:“你、你换别的说法……暗、暗示我便可以了,不必、不必让所有人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