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伊人睽睽
时间:2021-04-16 10:10:33

  戚映竹:“你解开帕子好不好?我不玩了。”
  时雨在此时永远很有耐心,他对她谆谆善诱:“你拉着我的手,别害怕。你好好感受……”
  他吻落在她鼻尖:“这是什么感觉?”
  他啄在她唇角:“这又是什么?”
  戚映竹与他牵着手,手心密密出了汗。他一直抓着她的手,她的心神便放到了其他地方。纱帐几重,窗被风吹开,烛火灭了,沙沙雨声飘入窗内。
  发丝被拂开,裙衫亦半掩。
  这一室的风雨晦暗啊——
  时雨:“央央,来玩。”
  戚映竹被牵引着走:“……好。”
  坐在花架上的女郎眼睛上蒙着帕子,双腿微屈向前轻勾。她仰颈而坐,后背靠墙,姿势放松,心口起伏,雪落满山玉。发丝绕唇贴颈,距离忽远忽近。
  缓缓的,她后腰处的腰窝,被时雨按住。他意味不明地压了压,她登时半身僵硬,又叹息一声,额抵着他脖颈。她嗔怪他:“时雨!”
  时雨轻轻笑了下,他记得这里!
  时雨喃喃:“你每次叫‘时雨’,有好多意思啊,我都不懂。”
  戚映竹:“你不懂么?”
  他调皮:“我不懂,你懂就好。”
  她懂啊——
  眼前蒙帕,天地暗黑,身体的每一处却都放松下来,在时雨的引导下,感受这场雨的到来。
  妄海欲求,捕风追雨。
  一切触觉放大,雨声风声沙沙珊然,哗哗而涌入。四面引风,四肢沉溺入水。她缓慢地被那种感觉淹没,极慢地、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坠入水中,口鼻尽被淹没。
  极致的欢愉如死前最后一次尽欢般刺激又危险,危险又诱人向前。
  戚映竹变得奇怪,她如同哭了一般,或许她真的哭了。泪水从帕子下滴落,她依靠着他,攀附着他。她羞窘又害怕,害怕又被时雨抚平——当她堕落时,他立在悬崖边一径纵下,前来追随。
  若有一人相伴,连那害怕都被分享了。
  戚映竹渐渐慵懒下去,她闻到了夜雨中的花香。她被带回了十七岁的那年——
  一整个春日、夏日,与时雨极尽荒唐。
  她长大了,她更矜持了。她有点忘了那冲破枷锁的刺激美,然而今夜,她被重新带回了那一年。她如立在春日雨下,满山清翠,水雾弥漫。
  雨声来自四面八方,十七岁的少女戚映竹行在山间,微微抬目,看到黑衣少年从雨后步出,从容而来。
  与她擦肩时,他侧头看她一眼——
  幽暗中,与青年相抵,过往历历在目,刺骨藏心。戚映竹似怅然,似明了:“我是慕色啊。”
  时雨:“什么?”
  戚映竹没有回答,恍恍惚惚地抱住时雨,她像在说梦话一样:“我看不到,让我碰一碰你,好不好?”
  时雨在她耳边笑。
  他问:“什么?我不懂,是我的腰,还是我的腿?”
  他贴来:“还是都要呢?”
  她的迷恋,他清楚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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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夜的凌乱,天黑到天亮。时雨使尽花招,他血气方刚,青年体壮,几番刺激,他周身舒爽之余,意犹未尽。然而戚映竹体弱不得力,到后来,她已极为勉强,渐得不到趣味。
  见她如此羸弱,时雨只好休战陪她。他喜欢和她待在一处,少年时以为是欲,此时才知皆是无缘无故的爱。即使不做那事,他抱着她的身体,埋在她颈间,也能安稳地闭眼即睡。
  时雨醒来时,天光晦暗。他怀抱中没有了女郎,让他片刻恐慌。杀手的警觉被他丢了干净,时雨猛地起身睁眼。青年长发散落,坐在女郎的床榻间,他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才知道这一切不是梦,戚映竹真的回来了。
  时雨在床上怔坐半天,暗自想自己怎么会这么无知无觉地睡过去,连戚映竹比他先醒来都不知道。
  昔日在秦楼楚馆里总是看到那些郎君倒在美人窝中,总是看到那些情丝色心,皆不能理解……时雨如今才知,自己少时终是狭隘。若戚映竹是刺客,是杀手,就他这般迟钝,他早被一刀捅死了。
  时雨捂住心口,后怕又无奈。
  他只好穿衣起身,而想到外头的女郎,他又高兴起来:“央央……”
  外面的雨仍断断续续地下着,没有昨日那般大,变成了春日小雨。戚映竹立在屋廊下,与药娘子说话。她推脱自己身体不适:“老师,我病还没好,今日就不与你出去看诊了。我给你带了食盒,你记得热一下再吃……一会儿我去采点儿药。”
  药娘子板正无比地点头,她这个女弟子身体弱,三天两头地生病,她已经习惯。不过这次一个风寒这么久……药娘子奇怪:“手伸过来,我帮你看看,按理说你身体再差,今天也该好差不多了。”
  戚映竹忙将自己的手往后缩,她目光躲闪开:“我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尚需要养一养。”
  多亏药娘子木讷,看不出这个女郎的心虚。药娘子嘱咐她记得采药,转身要走时,忽然听到从戚映竹屋舍传来的男声:“央央!”
  药娘子:“谁?”
  戚映竹心口一惊,忙侧过身挡住药娘子的视线,她含糊道:“老师听错了吧。”
  药娘子看她半天,终于醒悟过来。药娘子心情复杂:“……谁啊?”
  戚映竹抿唇,小声哀求:“改日时机成熟了,我再带他见老师。”
  药娘子:“哦……可莫太荒唐,孕了就不好了。”
  戚映竹涨红脸,与药娘子对话进行到此,她已然说不下去。药娘子忍着自己的窥探欲,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戚映竹背过了身,轻轻叹一口气,拍一拍自己滚烫的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
  时雨喊她名字后就察觉外头还有人,他闭了口,靠在门窗后打量外头的场景。他看到药娘子走了,戚映竹半晌没有进屋来。时雨以为她生气自己喊她,他踟蹰了半天,仍是想见她,便开门而出。
  天光灰白,雨丝如帘。
  时雨看到戚映竹背对着他,坐在廊下的矮凳上。青衣乌发,背影清瘦。她坐在屋廊下看着天地间的雨,如一捧雪般,清光熠熠。
  这一瞬,雨声滴滴答答,时雨怔怔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满世界都变得温柔起来,美好起来。
  他生平第一次渴望时光停驻。
  时雨蹲在了戚映竹身后,盯着她。
  戚映竹应当是知道他在后的,因她仰着脸看雨,静谧间,雨幕微微,她眼眸半阖,温温柔柔地开了口:“时雨。”
  时雨:“嗯?”
  戚映竹缓缓道:“很久前,我从没想过,我此一生,会与一个顶级杀手在一起。”
  时雨愣半天,低下头。
  她的话,让他想到了当年那些追杀,他逼迫她吃药。他心里不太好受,半晌说:“你又要拒绝我了么?”
  戚映竹道:“可见,这世上从没什么事是永无可能的。”
  时雨呆愣很久,在心里琢磨半天,终于听懂了她那委婉的话。他心头一下子疾跳起来,他纵去抓住她的手,声音抬高:“你是说,我们要和好了么?”
  戚映竹回头望他,眼睛里带笑。
  她用羞赧又欢喜的眼神看他,时雨心情愉悦起来。他有好多话想说,他张口——
  “阿嚏!”
  戚映竹:“……”
  戚映竹掩口别目:“你得风寒了啊。”
  时雨看她瞬间从他手中抽出手,她往旁边挪坐了坐。她那般动作,让时雨略微受伤:“……你在嫌弃我么?”
  ——她不是向他告白,说要和他在一起么?
  怎能这样!
 
 
第73章 山雨微弱,云光霭霭……
  山雨微弱, 云光霭霭,两道斗笠,在云海松林间穿行。
  时雨背着竹篓, 戴着斗笠,在前面走;戚映竹手持拐杖, 同样头戴斗笠, 跟在他身后。二人虽走同方向, 走的路却尽不相同。
  坑洼泥地、崎岖山道、小溪横行,皆对时雨没有影响。他轻轻松松, 如履平地。
  戚映竹靠拐杖支撑, 慢腾腾在后如同乌龟挪步,且挪得她气喘吁吁、心跳几多加快。
  到她气息乱得快撑不住的时候,时雨便停下步, 抱胸在前等她。待她歇好了,他才继续开路。然他从头到尾不回头, 不理会她。戚映竹小心地时而望他一眼,她几番苦恼,每次想开口, 都寻不到机会。
  时雨伸手去摘一从草, 戚映竹终寻到开口的机会:“时雨, 那种草有毒,不是我们要的。”
  时雨手便停也不停,将草果断地摘了下来。
  戚映竹:“……”
  他回头, 下巴微昂, 眼睛不看她:“谁说我是帮你采药?”
  戚映竹踟蹰:“难道你们杀手楼不杀人,改做下毒生意了?”
  时雨被说得一噎,他忍不住看向戚映竹。亭亭玉立的女郎妙盈盈站在稍矮一些的地方, 她仰着头,乌黑含笑的眼睛盯着他。二人视线将将对上,时雨便漠然无比地扭过了脸。
  戚映竹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扯一扯他的衣袖。她轻声细语:“你还在生气?”
  时雨没吭气。
  戚映竹解释:“时雨,我不是嫌弃你得了风寒。是因为我体质弱,风寒好不容易好一些,若是因你的缘故,我再生病了,我如何跟在老师身边帮忙呢?我不能再病下去了。”
  时雨睫毛轻轻动了一下。
  他有些被她说服。
  他天生感情比寻常人来得淡漠,他倒并未多生气。或者说,即使不高兴,他也只会不高兴一瞬间,不如常人记住的感情长久。只是当时的情况,让他觉得他应该生气。
  旁的情人之间有的情绪,他同样期待。他希望自己是个正常人,是个能让戚映竹放心托付的正常人——会高兴,会生气,会郁闷,会伤心。
  然而在生气后,时雨便将自己架在了半截上下不来。他读了许多《追女十八计》,那些书中,却没有讲如果和喜欢的人吵了嘴,他该如何自找台阶下去。
  时雨不知道自己找的时机是否合适,但是戚映竹柔声细语地与他解释了好几日,他似乎该原谅了?
  时雨半懂不懂,带着对自己的怀疑与强烈的不自信,他转过脸面对戚映竹,正要咳嗽着说自己不生气了。谁知道他这番犹疑的神情落在戚映竹眼中,是另一重含义。
  戚映竹咬唇,下定决心:“……你原谅我吧。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什么,这样总好了吧?”
  时雨看她。
  他初时没有领悟她的言外之意,但是女郎面颊绯红,侧过身望天,耳根已完全红透……时雨怔住。
  他问:“是我想的那个么?”
  山间寂寥,连点儿鸟声都没有。戚映竹声音极轻的:“……嗯。”
  时雨眼睛陡然绽放出了星辰般的光华——原来迟一点原谅她,还有这般好的福气呢?
  没关系,他以后就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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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戚映竹和自己的老师药娘子在一起,拖拖拉拉地将采到的药材分类后、清洗晾晒。她一直跟在药娘子身边,直到药娘子都困了,问她:“你不睡么?”
  戚映竹:“……我与老师再坐一会儿吧。”
  药娘子从来不懂她的曲折女儿心,药娘子非常直白的:“我要睡了。”
  戚映竹看自己老师半晌,十足无言。当年她跟随在药娘子身边,有一些原因,正是因药娘子的直白性情,总是让她想到时雨。而今时雨回来了,戚映竹陡然面对两个同样直白的人,颇有些不知所措。
  她被赶出了药娘子的房舍。
  药娘子屋舍的灯灭了,戚映竹找不到借口了,才去推开自己房舍的门。她一推门,便被门内人拉了进去,迫不及待地抱入怀中。羞赧的女郎头皮发麻,青年已经十分兴奋地抱起她,下一刻,二人扑在了床榻上。
  时雨低头说:“你回来得好晚,我都快睡着了。”
  他自然并不知道戚映竹那逃避的心事,戚映竹却被他说得心虚。接下来,时雨俯身来亲她。唇瓣碰撞,戚映竹便身子一颤,如同被他传染到电击一般,骨子里都开始麻麻地犯软。
  她两只手被按在被褥上,青年低伏。戚映竹任由他来,心中又有一重不知自己是否多心的担心。她有些怕自己和时雨这样无所顾忌,会闹出人命来。
  她以前是必然无法怀孕的。但是这三年,她跟着药娘子行医时,也在调养自己的身子。她身子未必变得多健康,但总是比以前好的……
  若是……有孕了,那该怎么办呢?要不,还是喝避子汤吧。可她又担心她的身体好不容易好一些,两碗避子汤下去,她的身子负担加重,日后更不容易有孕。
  她身上的青年停下来,低头望她。
  戚映竹以为是自己的走神让时雨不满,女郎红着脸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了。时雨翻坐起来,靠着墙看她。他坐在黑暗中,慵懒又勾引。
  他向她勾手指:“你上来。”
  戚映竹用被褥遮挡自己湿漉的心口,她狼狈地爬起来,有些吃惊、又有些茫然地看他。
  时雨变得睥睨傲然,向她俯眼勾手:“你不是求我原谅么?你不主动点儿?我多累。”
  戚映竹——他说他累?!
  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默默地想半天——好吧。确实是她想求时雨谅解,她主动些,是正常的。
  时雨便坐在黑暗中看她,见她慢腾腾地挪过来,她低着头拢她的发,又遮遮掩掩地在他眼神暗示下,提裙坐在了他腿上,坐入了他怀中。青年和女郎健康灼灼的身体密切契合,戚映竹只是坐入他怀中,便因她感觉到的滚烫,而全身红透。
  时雨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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