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伊人睽睽
时间:2021-04-16 10:10:33

  时雨:“我现在很少杀人了。”
  虽然这么说,时雨却出了一会儿神。小叶行心虚,怕师父看出自己在抱怨他,他寻个稳妥的大腿,口上甜甜地唤着“阿竹姐”,叶行飞扑向戚映竹。
  戚映竹搂住叶行,回头看时雨一眼。她不好意思大庭广众地与时雨说话,便和叶行在前面走。
  时雨正要压下心头起伏不定的情绪,跟上戚映竹。但他脚下步子一转,身子一旋。周围人竟毫无察觉,一个大活人已经从这里消失了。
  时雨轻手轻脚地摸回方才所在屋舍的屋顶上,掀开瓦片,看到那对父子仍在谈戚映竹——
  县令四处翻找东西:“这个女郎,是真的眼熟啊。我必然在哪里见过她……殿下给我的那个画像,应该是她吧?我得找找。”
  张郎则在一旁着急:“阿父,那女郎到底是谁啊?我能追慕么?”
  县令摸摸胡须,目光闪烁地停下寻找东西的动作:“若我的猜测是真的,她身份高贵,你追她也无妨……她若是做了你的夫人,咱们家也能沾上光,于你阿父的仕途大有好处!”
  张郎得到了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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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映竹和叶行立在府邸门口,面面相觑。
  戚映竹担忧:“你师父呢?”
  叶行摊手:“他可能出恭去了吧。”
  戚映竹道:“县令府上到处是卫士,若是被卫士发现他乱跑……”
  叶行:“没关系啦,我师父不会被发现的。”
  戚映竹无奈,正想纠正一下他们师徒这种畸形的“只要不被发现我就不是在做坏事”的想法,她眼角余光看到时雨突兀地出现,便闭了嘴。戚映竹向时雨招手,让他先过来。
  她招手之时,时雨身后,那位张家郎君正好从月洞门下追出。张郎看到女郎的招手,以为是对着自己,不禁惊喜若狂。
  时雨回头看一下,目光闪烁。
  叶行以为时雨的离开,是因他胡说八道。小孩儿扑上去抱师父大腿:“你去哪里了?我错了。”
  时雨哪里知道叶行错在那里,但是——时雨把叶行一脚踹向戚映竹,低声:“叫‘师母’!”
  叶行凭着和自己师父混迹江湖多年的默契,他趔趄着扑向戚映竹,戚映竹吃惊地俯身抱他时,他趁机扑入戚映竹怀里,抱住了女郎香软的腰。
  小叶行太机灵,比时雨更上一层楼,直接朗声大嚷:“阿母,你别生气了,别不要我!”
  那追出月洞门的张郎呆愕在原地:……什么?!
  戚映竹一呆后,忍不住在叶行头上敲一下:“乱叫什么呢?”
  叶行得意地缩在戚映竹怀里,回头对时雨偷笑——
  若是喊“师母”,阿竹姐必然不好意思,涨红脸说不出话;但是喊“阿母”,阿竹姐知道他是调皮,且这是假的,阿竹姐只会觉得他调皮,不会窘得说不出话了。
  时雨别过脸去看身后那位追上来的张郎,他满意颔首,完全忽视了小徒弟抛来的“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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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这位张郎也是用心的。
  第二日时雨陪着戚映竹义诊的时候,见这位郎君也跟前跟后,殷勤无比。
  时雨颇为郁闷,一整个白天,他在戚映竹身边的位置,都被那位张郎抢走。虽戚映竹时不时会关心他,虽叶行会帮他吸引戚映竹的注意……但是这个张郎,嘴有点太甜了。
  张郎跟前跟后,不住夸女郎:“戚女郎,听我阿父说,你和你老师在这里行医许久了。你一个女郎家,却志向如此远大,实在让我佩服。”
  隔一会儿:“戚女郎,我家中有收藏一些珍奇的古籍医书。家里没有人看,我拿来送你好不好?这也没什么,怀天悯地,本就是女郎这般人物才会做的事。我实在惭愧。”
  再隔一会儿:“戚女郎,改日城中有曲水流觞会,我缺一位佳人相引。女郎可会吟诗作赋?不会也没什么,女郎这般整日辛苦,便是寻个地儿喝茶休息一二,也是应该的。”
  他一口一个“戚女郎”,听得时雨目瞪口呆,却哄得戚映竹真就一整日和他聊了很多,颇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叶行急得推时雨:“师父,你也去说说!”
  时雨冷哼一声,别过脸——
  他不会。
  他不会那些“巧言令色”。
  但他也有他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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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戚映竹和药娘子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家中时,闻到饭菜清香,看到炊烟袅袅。二人奇怪,见到时雨从灶房中走出来,非常随意地挥手,弯眸笑:
  “饿了吧?我随便做了一点儿,你们凑合吃。”
  药娘子:“……”
  待上得桌案,药娘子忍不住抓住戚映竹忧心问:“咱们可曾做了什么好事,怎么他一直这般帮忙?他管这叫‘凑合”?”
  药娘子指的是桌案上的四荤五素两汤。
  普通人家吃这些,未免太丰富了吧?
  时雨笑眯眯:“我不缺钱。”
  药娘子直白性格没有意识到这人在追慕自己的弟子,戚映竹悄悄看时雨一眼,忍笑劝师父落筷,不必给抠门雨省钱。到几人吃完过于丰盛的饭菜,时雨便殷勤地挽起袖子要洗碗。
  药娘子不好意思:“阿竹,你怎么能让客人一个人忙?”
  戚映竹便进了灶房。
  她低下头并未理会时雨,她安静地洗碗时,时雨晃悠着从旁边挪了过来。他非常无所事事,与她没话找话:“那个张郎,你要和他去什么诗会啊?”
  戚映竹低着头:“我不去的。”
  时雨道:“去去也没什么嘛。人多热闹,能长很多见识。”
  戚映竹忍着笑:“那我去?”
  时雨一怔,他的虚伪客套一时进行不下去。他半晌憋出一句话:“……跟他去啊?”
  戚映竹偏过脸,莹莹烛火照在她面上,她睫毛纤纤,掩着几分娇俏:“不然呢?”
  时雨答:“你跟他去有什么趣儿?他这人很没意思,又不能陪你作诗,也不能跟你读书。我能陪你玩什么诗写什么画,他能么?我这般喜欢吟诗作赋的人,他怎么比啊?”
  戚映竹震惊。
  她噗嗤笑出,手上尚沾着水,她便仰脸来掐时雨的脸,忍俊不禁:“你?你陪我吟诗作赋?陪我写诗作画?你没说错吧?你?”
  时雨腮帮被她掐住,发出的声音便变了调,怪可爱的:“昂。”
  他背对着那可怜的一无所知的张郎,开始诋毁起人。
 
 
第75章 时雨跟在戚映竹身后……
  时雨跟在戚映竹身后转悠:
  “那个张郎, 他手脚无力,脚步虚浮,眼底乌青, 一个时辰打了三个哈欠……一看就很虚。”
  戚映竹回头看他一眼,颇为好笑:“时雨!怎么背后诋毁人?我都说我不去了。”
  时雨抱胸拄臂, 一手单托下巴, 眼角上翘望天。他怪正经的:“我没有诋毁, 我是与你私下闲聊,说八卦。难道私下都不能聊天么?我只是跟你说我的猜测。”
  他凑到那洗碗的戚映竹耳边, 声音不低:“他夜御百女!”
  “时雨!”戚映竹脸红透, 又被气得忍不住跺脚。她抬头瞪他,他飞快撤退,摊手表示无辜——我是说真的。
  戚映竹涨红脸:“你不会读书, 不会说成语,倒是会说什么‘夜御百女’……你真了不得。”
  时雨挑眉, 嬉皮笑脸:“央央也了不得。我不是一说,你就听懂了么?”
  戚映竹:“……”
  她被这个人说得脸烧,背对着他。
  时雨说:“说起来, 他真的挺眼熟。我好像在青楼里见过他, 他被两个女的扶着, 喝得醉醺醺,可享受了。”
  戚映竹震惊回头:“你去青楼?”
  她犹豫着:“你去青楼做什么?”
  时雨眨一下眼:“讨教怎么追你啊。”
  戚映竹:“……”
  她那颗疾跳的心收回去,心不在焉地转回头。不想时雨凑了过来, 贴着她的脸, 将她忽然吓一跳。她嗔他,他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是不是在心里想什么啊?”
  戚映竹道:“我是在想……你这人好奇怪。用的方式都古古怪怪,和常人不同。专挑错误的路走。”
  时雨:“……”
  他一阵茫然, 被她推开,还有几分不解。他端详着她背影,思考她话中之意,戚映竹忽回身,好奇地问:“你真的在青楼里见过张郎么?”
  时雨当即精神一振,凑上去贴着戚映竹的耳朵,开始煞有其事地编瞎话。
  戚映竹不信他,可她又被时雨说的世界勾得心中痒痒,充满好奇。她便一边嗔,一边忍,红着脸把时雨信手拈来的“青楼世界”消化掉,叹为观止。
  次日,戚映竹再次见到殷勤讨好她的张郎,她脑中便忍不住想起时雨昨天那一本正经的话。她忍不住看张郎的眼睛,低头看张郎的脚步……反应过来后她暗自着恼,她怎么真信了时雨的鬼话,真盯着人看是不是真的“虚”了。
  张郎:“女郎在看什么?”
  戚映竹羞红脸,扭头找时雨。她见时雨蹲在路边和叶行玩儿,她看过去时,他背后有眼睛一般直接回头。他笑容灿烂,眼眸若星,但是他……不安好心,诱她乱想!
  戚映竹还要柔声细语告诉张郎:“……妾身没想什么。”
  至此,戚映竹和张郎的一段缘,彻底被时雨搅和没了。
  然时雨也不能总这般跟着戚映竹玩儿,叶行已经给他带了话,过了几日,连鸽子都一只一只地飞过来,催他回去。时雨只好收收心,趁着戚映竹睡觉的时候回去“秦月夜”。
  他见到秦随随,便先声明:“我不接杀人单。我如今洁身自好,不杀人了。”
  秦随随翻白眼:“你还会说‘洁身自好’呢!”
  不过时雨这几年,确实不接杀人单,秦随随已经懒得说他了。秦随随交给他一个任务:“不是杀人单,是保护人的单子。太行派和青山派斗得厉害,太行派新掌门刚登位,要去祭谁,也想借机会引一引青山派的人。太行派就托了我们在暗处保护,他们有钱,一口气要杀手排行榜前二十的人。你当然要去啊。”
  秦随随美滋滋:“接了这个单子,我的新船就能买下来了……”
  时雨奇怪她高兴什么:“步大哥不是禁止你买船么?”
  秦随随当即沉下脸,拍案道:“我是楼主还是你是楼主?我说的话不管用了么?你要不想接杀人单,就给我好好接这个单子。不然我哪来的钱养你们这群废物?”
  时雨:“要多长时间啊?”
  秦随随漫不经心:“两三个月吧。”
  时雨:“我不去。”
  秦随随扭头:“你去了后,我就给你准备办婚事,怎么样?”
  时雨掉头就走的步子踟蹰停下。
  他回过头来,忽然害羞:“可是我还没有问过央央……”
  秦随随白他一眼,懒得多说。她取了自己腰间酒壶,一口气将剩下的酒喝干净。她意犹未尽地晃着步子往楼外走,时雨问:“你去哪里?你不是要帮我办婚事么?”
  秦随随头也不回:“你任务都没完成,哪来的婚事?我自然有我的要事……我们楼的债务一团乱,不知道钱都花哪里去了。我偷偷说,我觉得步大哥不行,理不清账……”
  时雨幽声:“是你太能花钱了吧?要勤俭持家的。你还欠我钱,快点儿还。我娶老婆后要养家糊口,很缺钱的。”
  秦随随当做没听见,她说自己的话:“我想出去看看,看能不能拐一个账房先生当夫君,免费帮我理一理咱们楼里的账务。我这都是为了‘秦月夜’牺牲自我幸福,日后步大哥问起,你记住这个答案。
  “不然我就专给你接杀人生意。”
  时雨:“……”
  时雨随口应了一声,就不关心秦随随去哪里了。他腹诽这个女人越来越能花钱,以前小时候都没看出来,幸好他以前没有被步大哥哄骗娶这个女人,他才不想花钱……还是央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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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入四月,京城杏花绕墙,四面芳菲。
  阿四刚刚办完一任务回来,向端王世子复命。今年年初开始,端王渐渐病重,卧床不起,许多事务,都交给了世子殿下历练。
  唐琢把政务办得十分漂亮,让卧床的端王放心无比。
  但是端王是怎么卧病在床,只有阿四知道。
  且阿四这一次出门,又是为唐琢去杀那些威胁到唐琢的人——唐琢将宋凝思带给了阿四,阿四心甘情愿继续留在王府。
  阿四在后院荷花池旁向世子复命,世子没工夫理他,正在看世子夫人逗两个孩子玩。阿四站在凉亭下,随意地瞥一眼。他认得其中一个孩子是唐琢的儿子,另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童,却不知道是谁了。
  那小男童眸子漆黑,粉雕玉琢,倒是看着可爱。
  阿四不关心地移开目光。
  两个孩子跑下凉亭,去荷花池边玩耍。世子与世子夫人坐在亭中喝茶吃点心,嘱咐仆从们跟上。那两个孩子蹲在地上玩耍,不知如何吵了起来,端王府的小郎君生了气,一把将陪玩的男童推倒;那男童倒是倔,反手就将端王府的小郎君拽倒。
  阿四在亭下看得微皱眉。
  果然,亭中世子夫人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唐琢便啧一声。唐琢向旁边人说话时还带着笑:“竟然敢打主子,这小奴仆真有趣儿……给我把他淹池子里,醒醒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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