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闻枫拉住她,“你怎么跟嫂子说话的?”
“嫂子?”闻卿瑶愣了一下,然后电光火石般,恍悟了。
“顾碧彤!你为了进我们闻家大门,拿我和傅丞砚的事来做交易是不是?”
顾碧彤瞪圆了眼睛,“不是,我没有啊。”
闻卿瑶看着他们,没再说话,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拔掉了输液管,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跑去。
闻枫追了出来。
闻卿瑶跑得很快,一到医院大厅就混入了人群,出了医院,打了一辆车。
司机一看,还穿着病号服,眉头一皱,“姑娘……你这造型……”
闻卿瑶不耐烦道:“着急回家。”说完,她报了傅丞砚住处的地址。
司机也没再多问。
等到了地方,闻卿瑶直奔小铁门,虽然手上没劲,但也用了吃奶的力气去推开。
“嘎吱——”
随着门被推开,闻卿瑶满心期待地抬眼看去,即使没有傅丞砚,也至少有阿呆和郑淏吧,这样还能问问他们他在哪……
然而随着铁门敞开,却入眼幽寂。
没有阿呆,没有院子里的竹椅,更没有晾在树梢上的被单。
她走进左侧的房间。
空空荡荡,除了剩下那几样熟悉的家具,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除了冷,还是冷。
静静坐了片刻,闻卿瑶抬手去撩房间玻璃窗上的窗帘,刺眼的阳光照进来,不禁闭了闭眼睛。
再睁眼,就看到外面站了个男人,背对着她,抽着烟,烟雾缭绕,一点都看不真切。
她放下窗帘,转头跑出去。
“傅丞砚!”
然而在看到男人的确切背影时,眼神一瞬间就黯淡了。
闻枫回过头,将烟掐灭。
他张开双臂,心疼地抱了抱她,“忘了他吧,瑶瑶。”
第20章 找他。
“忘了他吧, 瑶瑶。”
闻枫的一句话,来来回回,曲曲折折, 在脑海里反复往来。
但是两个月下来,那些相处的细节, 那些只字片语, 那些一颦一笑, 甚至最后一晚肌肤相贴的亲密,都那么的刻骨铭心。
她可以笑得很天真, 什么都不在乎, 也可以镇定自若地去夜总会勾引他偷枪,只是因为她喜欢上了傅丞砚。
然而现在要她面对这个活生生的人忽然消失,她宁愿相信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从医院回到家, 是闻枫亲自开车的,后面跟着两辆保镖车, 她就算是跳车,也跑不了多远。
回到家里,闻母早就听说了这件事, 一见到她回家, 那种劫后余生的心疼顿时就迸发了。
闻母抱着她问道:“瑶瑶, 你这个暑假到底在干什么?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
她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
她自己都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闻卿瑶推开闻母,“妈,别问了, 我想睡觉。”
闻父也很是担忧, 闻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女儿被当做人质挟持在酒店里四个小时,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压下了新闻。现在看到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 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没尽到半点责任。
闻枫摸了摸她的头,“好好睡一觉。”
闻卿瑶点了点头,眼底没有一丝情绪,“是啊,这样就能见到他了。”
她说完,就关上了房门。
门“咔哒”上锁,再也没有别人了。
隔着一扇门,闻卿瑶顺着门滑落……滑落……落在地上,然后环抱着自己,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地往下流。
一开始,只是很小声,她咬着手指头,眼睛憋得通红的,啜泣的声音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不断舔舐。
慢慢地,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脱了线似的,“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她紧紧抱着双肩,紧到没有一丝缝隙。
明明前几天,还有人抱着他,明明前几天,还有人亲吻着她,亲口承诺她:“阿瑶,我等你毕业。”
然而等她睁开眼睛,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傅丞砚,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她的世界一样,彻彻底底地消失了,没有电话没有微信,连住过的地方都搬空了。
肩膀抖个不停,连续不断的哭泣声音来回回荡在偌大的房间里,连余音都没有穿插的机会。
门外,闻枫懊恼地捶了捶墙。
闻母也是愁得没有办法了,“好好的,怎么认识了个当兵的,没钱没势工作又危险。”
闻枫低声道:“我找他谈过了,让他离开部队换一份工作,他没答应。”
闻母阖了阖眼,“武警特战,别的不说,大军区调动,在南城这种地方等于随时上前线,太危险了。”
闻枫不置可否,“所以,还不如我来做这个恶人,至少,现在断了,以后不用提心吊胆。”
闻母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闻枫起身走到酒柜边,拿出一瓶冰酒,倒了些出来。
“我威胁他,如果再和瑶瑶有来往,我就用她去联姻,我这人,说一不二。”
甜腻的冰酒端在手中,喝了几口,索然无味。
-
闻枫这几天没去上班,天天守在家里,与其说是守在家里,不如说是守着闻卿瑶。
直到开学了,闻卿瑶才浑浑噩噩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瘦了一圈,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要看清前方的路,却找不到摸不清。
到了学校宿舍,一切还是没变,同一间房,同一张床,同一把椅子,连门背后挂着的许愿符都还在。
两个月过去了,就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得让她忘记了应该做什么。
闻卿瑶收拾着行李,将床铺好,眼也不抬地说道:“你该走了,这是女生宿舍。”
闻枫靠着门框说道:“我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闻卿瑶坐在床边看着他,不咸不淡道:“所以你要一直监视我吗?”
闻枫低头思忖了片刻,也是,她没有电话没有微信连他在哪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他想了想,沉声道:“好好读书,我走了。”
闻枫走后,闻卿瑶关上门,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看到太阳西下,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就跑了出去。
为了限制她出行,闻枫没收了她的车钥匙,只能打车。
她还记得傅丞砚身份证上的地址。
虽然那张身份证很有可能除了名字都是假的,但她还是想要试试。
到了地点,是一栋居民楼的一层,简简单单,院子很是整洁。
见一个女孩在这张望打量,邻居大妈问道:“小姑娘,找谁?”
闻卿瑶指了指这个院子,“阿姨,这户人家还住在这吗?”
大妈摇了摇头,“哎哟,空好多年了。”
“这户人家是做什么的您还记得吗?”
“之前是一个女人住在这,潭州来的。儿子在南城当兵,那女人放心不下,把老家的房子给卖了,跟着来了。可惜没多久就去世了,脑溢血走的,两三年了。”
闻卿瑶一听,神色渐渐黯淡下来,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她忖度了一下,又问道:“阿姨,这家人姓什么?”
大妈说道:“姓傅,没爹,儿子随妈姓。”
闻卿瑶咬了咬下唇,“谢谢。”
她转身,一条小巷曲曲折折,走上了大路,梧桐树下,阳光早就斑驳,只在窸窣中留下淡淡的余温。
闻卿瑶走着走着,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偏离学校的方向,只剩下了前方看不到尽头的道路。
她又打车去了海边栈道。
这个点了,一定能等到。
果然刚刚停下车,就见一队迷彩服的兵哥哥负重跑过,往前是山路,往后是沙滩泥泞。
她急急地冲过去,拦下来,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队?南城支队武警特战吗?”
一个队员说道:“是。”
闻卿瑶沉了口气,“认识傅丞砚吗?”
闻言,打头的几个人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闻卿瑶神色一黯,没再多言。
“还有事吗?”
闻卿瑶没说话,径直让开路,走到一边。
队伍又整装出发,步伐稳健,一如男人之前每天在这雷打不动地绕圈跑。
可能这就是她不懂的毅力吧。
正恍恍惚惚看着队伍跑过,她倏地就注意到了队伍的尾巴。
那个小小的身影,竖着的耳朵,漆黑的直背。
“阿呆!——”
闻卿瑶大喊了一声。
听到声音,阿呆猛地回过头来,叫了两声。
闻卿瑶跑过去,蹲下来抱住了阿呆,许久没见,阿呆也兴奋地不行,一个劲地摇尾巴。
队伍又停了下来。
闻卿瑶狠狠咬了咬嘴唇,又问了一遍,“不认识傅丞砚,那为什么阿呆会在这?”
良久,队伍没人说话。
闻卿瑶知道,傅丞砚肯定交代过,谁都不会说,她问不出来半个字,纵使阿呆这个活生生的证据杵在眼前,也没人会告诉她傅丞砚去了哪里。
她摸了摸阿呆的头,“阿呆,姐姐以后每天都来这看你跑步好不好?”
-
天渐渐凉了,没有了夏季的炎热,没有了那种潮湃的悸动,也没有了想要见的人。
临近凛冬,闻卿瑶应付完了上学期的课程,正准备放寒假,路婧忽然打来电话。
“瑶瑶,我要出国了,我想见你一面。”
见面地点约在了中学附近的一间下午茶店。
小半年没见了,路婧也瘦了,面色有些蜡黄,看来这些日子也没有休息好。
闻卿瑶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只用小勺子搅着茶杯,金属和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却激不起两个人之间半点情绪的波澜。
就这么沉默了很久,路婧缓缓道:“对不起。”
闻卿瑶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你不应该跟我说对不起,你应该直接去自首。”
路婧抿了抿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
路婧点点头,“我不知道,仲槐什么都没和我说过,要不然警方也不会放过我了。”
闻卿瑶把勺子一丢,“那你为什么帮仲槐逃跑,还把我推给他当人质?”
憋了小半年的话,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问出来了。
如果不是路婧这一推,她本该安安稳稳地跑出去,没有后面被挟持,没有四个小时的对峙,没有那把对准她脑袋找机会的狙击|枪,更没有三天三夜的昏睡。
这样,她还来得及问问傅丞砚,为什么要离开她。
路婧红了红眼睛,手中的小甜点稀稀落落掉在盘子里,混着眼泪,晕在其中。
“当时警察冲进来的时候我都懵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他跟我说他犯了事,让我先走,我不肯,就趁乱掩护他。”
“他说他被抓了可能活不了,所以需要一个人质,这样就能活。我脑子一热,想着他应该不会伤害你,就推开你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告诉我,真的对不起……”
路婧哭得很厉害,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我其实很无助。”
闻卿瑶抬眼静静看着她,“你不是无助,你是无知。你跟他在一起五个月,没有察觉到半点异样吗?你真信他是保安?”
路婧怔了怔,一边抽泣一边反问道:“那傅丞砚呢?你不是也相信他是烟厂的保安吗?”
“……”
话音一落,随着“傅丞砚”三个字从路婧口中道出,那段本来藏在心里深处、难过的、心酸的、一幕幕、一篇篇,就这么又被揪扯出来摆在了眼前。
闻卿瑶愣了很久很久,半年来,她已经不做挣扎,努力去忘记他了,却还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他。
两个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最后,闻卿瑶从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推到路婧面前。
“这是那天晚上仲槐塞进我口袋里的,应该是给你的,我没看。”
她说完,站起身来,“我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但我希望你问心无愧。”
闻卿瑶拿上包,大步走出甜品店,路婧喊住她。
一个字一个字、斩钉截铁,“我问心无愧。”
闻卿瑶阖了阖眼,没再多言,径直离去。
半年的时间,她拥有了爱人,却又转眼间失去了爱人,同时还失去了至亲的朋友。
正如她最怕的,枪响的那一刻,她一无所有。
第21章 三年后,终于重逢……
转眼间, 南城的梧桐树又落了三次叶子,开了三次花,吹了三次毛絮。
静谧的午后, 浪漫的法国梧桐在微风下,树叶被吹得窸窸窣窣, 聆听在耳中, 就像风铃荡漾般恬静。
没人再谈论到三年前著名的景井阙酒店持枪贩毒挟持人质案。
这个事件就像一阵风, 轻轻吹过,吹进了警局档案里。
这日, 闻卿瑶坐在吴城影视城的拍摄片场, 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看着几个叫不准名字的演员演戏。
一个长相帅气的小鲜肉,穿着一身绿色迷彩服军装, 站在一把遮阳伞下,任由化妆师给他补着妆。
闻卿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连冰淇淋化了都不知道。
顾碧彤将她手上的冰淇淋拿开,递过来一杯水,“又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