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是一愣,空气有短暂的凝滞,最终还是许磊在苏容的视线中败下阵来,尴尬地指了下院门。
“我刚刚敲了半天没人应答,就推一下......没想到你家门没闩。”
苏容抿了抿唇,站起身将空掉的蛇皮袋揉成一团丢在簸箕里,看向许磊的神情颇有些警惕,该不会因为她刚刚的一时口嗨来找她重拳出击吧。
“你有事?”
虽说苏容现在跟许林安已经达成了假结婚的共识,看上去不会再跟许磊扯上什么关系。但是为了避免走上原主的老路,苏容对于许磊一直是秉持着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立场,态度自然算不上好。
少女语气跟眼神中的戒备弄得许磊更尴尬了,忙抬起手示意了下手里提着的布袋。
“这是赔给你的绿豆,今天撞翻你的绿豆汤真的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走了。”
话落赶忙将一小袋绿豆放在了苏家院子里的石台上,转头最后看了一眼苏容后便出了苏家院子,临走前还贴心的将院门关好。
对于许磊的举动苏容显然有些意外,面上不可置否的耸了下肩。待脚步声听不见了苏容才从自留地的篱笆后走出来。
打开了石台上的布袋子,里头装着颗颗饱满的绿豆,一点扁颗的都没有,自家绿豆是啥样的苏容心里清楚,这许磊带来的明显是经过仔细筛选的。
当下苏容就更意外了,没想到这便宜小叔子人还不错。
去井边洗干净手上的泥土,苏容拎着布袋进了灶屋,这个点她也没再进空间,直接就用苏家的大锅开始煮起绿豆汤。
提前下工的刘晓月跟往日一样先回家做饭,在田埂上遇到同村的小媳妇时,对方还有些惊讶。
“晓月你才回家啊?我还以为你早回去做饭了呢。”
说着对方转头看了眼苏家的方向,刘晓月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正见着自家烟囱在冒着浓浓的白烟,当下脚底就是一软,险些跌坐在田坎上。
“坏了!小妹!”
几乎是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嘶吼,刘晓月一拍大腿,匆匆跟来人打了声招呼就忙不迭的往家跑,慌慌张张的模样引得周围村民频频张望议论。
再结合苏家冒着白烟的烟囱,猜测着是不是苏容又在家生火了,回想起两年前苏容险些把苏家灶屋烧掉的情形,众人表情就是一凝,明显还有些后怕。
而正在家哼着歌往锅里大手笔放糖的苏容,怎么也想不到她就煮个绿豆汤而已,竟然害得小半村民都提心吊胆起来。
见煮得差不多了,苏容从碗柜里取出汤匙舀了一勺凑到嘴边,刚想尝尝甜淡,就被着急忙慌冲进灶屋的刘晓月吓了一跳,一个措手被烫得直吐舌头。
“小妹!你没事吧?”
推门一瞧看到灶屋完好无损,刘晓月面上就是一松,紧接着连忙走到灶洞后头,见也没掉出来什么火星子,刘晓月提着的那口气这才完全松了下去。
苏容捂着嘴连忙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舌尖还微微发麻,一脸幽怨的看了眼四嫂。
“我没事啊,你咋了大白天都吓我一跳。”
“是我想多了,往后你还是别烧火了,看见咱家烟囱冒烟才把我吓一跳咧,还以为你又把厨房烧了。”
刘晓月走到苏容身边也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压惊,一口气喝下一大杯,显然真是被吓得不轻。
苏容:.......
回想起原主的丰功伟绩,苏容不作声了,只得背下这个黑锅。
“我煮了绿豆汤,这会还烫着,先盛起来吊到井里凉着,你们下午下工的时候记得装一壶带着。”
苏容摸了摸鼻子,取出一个瓦罐将绿豆汤都盛了进去,然后将固定在井边的麻绳取出来捆在瓦罐口,最后再小心翼翼的吊进井里,将大半个瓦罐都浸在冰凉的井水中。
一旁拿着丝瓜瓤正利索刷锅的刘晓月,见小姑子虽不熟练却异常认真的动作,莫名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顶着刘晓月慈母般的笑容,苏容硬着头皮又勤快的挎着菜篮去了自留地择菜。
才刚割了两颗大白菜,就听见了院门外慌里慌张的声音,听着动静不小,其中就属钱春萍的声音最为清晰,还正凄厉地喊着她的名字。
调子婉转吓人的可止小儿夜啼。
“幺幺啊!苏容!你可不能出事啊,不是叫你不要这么勤快,烧饭的事情让你嫂子做就行,你折腾什......么。”
钱春萍女士边跑边喊,身后还跟着苏家三个儿子,就连张霞都紧张的抱着小闺女跟在后头。嘴里的哭嚎还没喊完,就被突然打开的院门制止了,开门的可不正是挎着菜篮子的苏容。
苏容探出脑袋看了眼她娘身后跟着的一大群村民,有的人肩上还挑着水桶,全都齐刷刷的盯着苏容,明显大伙儿都跟刚刚刘晓月的想法一样。
对于又一次成为全村的焦点,苏容尴尬的无地自容,只恨她没有土遁的技能。
讪笑着打招呼:“娘,今天下工挺早啊。”
这话刚落,灶屋里头听见动静的刘晓月也赶了出来,手中还握着锅铲。
一帮人就在院子门口面面相觑,搞清楚这是一场乌龙,村民嘴里虽有些抱怨这谁传出来的谣言,但是心里头明显还是松了口气。
谢过了一道赶来打算灭火的村民,苏家一大家子才进了院子。
苏容尴尬的全程脚趾扣地,看来她又给村里贡献了一份谈资。
*
一连几天,苏容都被钱春萍在家看着,提防着她再独自使用灶台烧火。
即便她并没有造成失火事件,即便她做的绿豆汤的确非常好喝。不过按照张霞的话就是,放了那么多糖能不好喝吗,就是黄连也变甜了。
以至于苏容除了学习以外的精力,全都放在了空间里的那三盆草莓上头。
空间里没有阳光日照,不知道草莓芽发不发的出来。
“不用看了,植物在空间里长不大,最多只能起到保鲜的作用。”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苏容汗毛一竖,握着小土铲的手指指节都因为用力变得泛白。苏容深吸了口气,对于神出鬼没还屡讲不听的许林安,显然已经麻木。
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试验过?”
“嗯,你要想种草莓,只能拿到外面种了。”
许林安翘了翘嘴角,话落也走到苏容身边蹲下,拿起另一把小铲子拨动了下花盆里的土壤。高大的身躯即便是蹲下来也比苏容大上不止一个号,后脖颈到背部的线条流畅利落,白色的背心完全遮盖不住漂亮的肌肉纹理。
苏容收回了视线不动神色的往旁边移了一小步,却正好被瞧过来的许林安视线抓个正着。
“要不是空间里的东西我拿不出去,你以为我想在空间用花盆种嘛?”
不知是两个人蹲的太近,还是许林安的视线太过专注,苏容突然觉得这一小片阳台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让她有些呼吸停滞。猛然站起身讪讪地开口,手里还握着半袋拆开的草莓种子。
此话一落,许林安明显很意外,薄唇微张诧异的抬头看向苏容,藏在唇下的一颗犬齿若影若现。
说出口的话却带着若有似无的得意:“你竟然无法带出空间的东西?”
苏容一愣,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直直的朝着许林安看过去。
将对方眼中的玩味瞧的一清二楚。
是炫耀吧,是炫耀吧?一定是炫耀!
敢情对于这空间来说,她终归是个租客!
第15章 “在想办法赚老婆本。”……
苏容又气又酸的表情逗乐了许林安,后者站起身从苏容手中拿过草莓种子,抑制不住扬起的唇角。
“等我回村的时候,再把种子带出空间给你。”
也只得这样了,苏容幽怨的环顾了下空间,意兴阑珊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留意到许林安话里的意思怕是还要在外面待几天,有些好奇:“你这两天一直都在县城?”
“嗯,在想办法赚老婆本。”
阳台外的许林安视线一直落在苏容身上,见她主动问起自己的事情,显然心情不错,边抬腿往里走还边开起了玩笑。
苏容闻言就觉得喉头一噎,明明是虚假婚姻,怎么说的这么暧昧。可这话说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许林安本来就是为了赚聘礼钱才去的县城。
抬手摸了下有些发热的耳根,苏容清了清嗓子决定不跟他在这个话题上说太多。
“那你赚到钱了吗?现在好像还在抓投机倒把的吧?”
“之前帮公社修了一台收音机,得了些粮票糖票,然后拿去黑市换成了钱,收来了这些东西。”
许林安说的风轻云淡,省略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话落便将玄关处的一个黑布包拿了过来,这个黑挎包正是许林安从许家背出来的那个。
“你还会修收音机?你不是学的工商管理吗?难不成还有理工梦?”
刚刚进客厅的时候苏容就留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布包,心里有点好奇养尊处优的许总落到这个年代会做什么赚钱的门道,当下便催促着许林安将包放在茶几上。
“不可以都学吗?也不是什么难事。”
许林安挑了挑眉,坐到苏容对面的位置,边说边解开布包的扣子,将里面零碎的收音机部件全都拿了出来。
苏容:..........
这是什么凡尔赛发言?
被她爹逼着读经管,然后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苏容又酸了。
见苏容半天不说话,许林安抬眸扫了一眼对方的脸色,得寸进尺地亮了下尖利的犬牙,往小姑娘心口又插了一刀:“感受到世界的参差了嘛?”
苏容:........
这什么人啊这。
“的确,终归不还是要入赘进我苏家门。”
苏容表面淡定地取过茶几上的一个零件把玩,鼻间发出不屑的轻哼,一个眼风都不再给许林安。
对于入赘与否许林安还真的不在意,只是看着苏容一副稳占上风的傲娇模样,难得仁慈的没有接话。迅速地将茶几上的零件分类,许林安便开始组装起收音机,只不过翘起的唇角就没下去过。
苏容见他动作异常熟练,仿佛在拼乐高一般简单,心下也有些好奇,毕竟这重组跟修理完全不同。
茶几上这些零件都是许林安在废品市场淘的,有些线圈上头还带了斑驳锈迹,只不过事先都一一被许林安打磨干净后才带进的空间。除了半导体晶体管花了点钱,其他基本上算是白捡,就连外壳许林安都打算用木板自己做。
大半包的零件也不是都能用,里头有不少废旧到完全不能使用,等拼凑出一个收音机的雏形,还余下不少零碎的废弃零件。
“这就好了?”
苏容看着连后壳都没有的收音机,产生了深深的疑问,这要是通电真的不会漏电吗?
“后壳明天用木板做,这只是简易的雏形,不过已经可以使用了,我插上电试试。”
将排线又检查了一遍后,许林安拿着组装好的半成品收音机,进了离苏容有点距离的餐厅。一边浅显易懂地跟苏容解释原理,一边插上电打开了收音机的调频按钮。
在苏容热切地注视下,两个巴掌大的扬声器中,渐渐传出了一道磁性的男声。
许林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转动按钮,里面单田芳老师的评书声更加清晰起来,直到没有一点电流的嘈杂声。收音机里播的正是七八十年代的电台经典《隋唐演义》,按这个时间段来说应该是重播。
“音质竟然还不错,可以收几个台?”
没想到许总竟然还是个手艺人。
“目前我国的中波电台都能收到,零件都是几年前的老款,构造也简单,只有一个中波段,若是换成新款的集成电路还可以收到俄美的电台。”
说着许林安又缓缓转动着手下的按钮,收音机里的声音从单田芳老师声临其境的评书中,换到了悠扬的纯音乐。音质都很稳定清晰,显然比市场上一些在售的收音机的收听效果都好,更别说现在大部分收音机还只能听一个固定频道。
“你这台收音机估摸着拿到黑市起码能卖三四十吧?就是样子太老旧了,不然八十恐怕都有人抢着要。”
苏容看向录音机的双眸亮晶晶,掰着指头估摸着这年代的物价。
虽对于他们这种赤贫户来说,一张大团结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钱了,但是城里有双职工的家庭不在少数,吃住行单位都有票,攒的那些钱反而是没什么能花的出去的地方。
不管是哪个年代总归也不缺手头宽裕的。
“明天去换个木壳子售价应该能再高点。”
话落许林安转头看向苏容,少女这会儿倒是难得乖巧地斜趴在沙发上。
巴掌大的小脸枕着松软的沙发靠背,长发浓密如瀑的披散在四周,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手上的收音机。从沙发扶手后露出来的脚还在随着音乐的节奏轻点,使得套在脚上的那只白色的棉拖鞋都在晃晃悠悠,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来。
精致的脚踝与半露的脚背白的晃眼。
许林安下颚线绷紧,抿着唇默不作声地拔了收音机的插头。
那只晃悠悠的小脚果然停了下来,传来主人的不满:“再听会儿呀,都好久没听音乐了,哎你说你能不能把我电脑修好?为什么明明能充电就是怎么也打不开?我还下过不少电影在里面呢。”
说着苏容便来了兴致,踢踏着拖鞋就从卧室里摸出来一台笔记本,作势要让许林安也修修。
默不作声的许林安视线下移,最终落在苏容踩在光秃秃地板上的小半截后脚跟上,顿了半晌淡淡移开了视线。
“这些超过时代太多的电子产品无法使用,应该不是硬件问题,可能被空间限制了。”
话落许林安清了下嗓子又补充一句:“穿鞋就好好穿,这样像什么样子。”
正双手捧着电脑的苏容缓缓打出一个:
她怎么穿拖鞋还能惹着他?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爸。
得,看来这人就是不打算跟她好好相处。
一手将电脑夹在臂弯,苏容利落转身进了卧室。
望着砰一下关上的房门,许林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将客厅收拾干净后也背着挎包出了空间。
再次现身的许林安,直接出现在了黑市附近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