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向心中对兰清漪有芥蒂的文潇又哪里肯低这个头?她气的红了双眼,转身就跑了出去,自然不是去找兰清漪求情,而是去了翊坤宫。
年妃是知道文潇在遣回内务府的名单内的,此时见她过来,以为是来求情的,便先开口道:“你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即便是不想出宫,也应当去求皇上和贵妃,怎么求到本宫头上来了?”
文潇咬牙道:“奴才不是来求年妃娘娘帮忙的,奴才只是来提醒您一声,别被贵妃表面的和善蒙蔽了,您要知道,若不是贵妃,您何至于至今未曾承宠?”
年妃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贵妃还在皇上面前诋毁过本宫吗?”
“诋毁?”文潇冷笑道,“咱们那位贵妃娘娘惯会在皇上面前装乖,又哪里用得着诋毁您?她的手段可高明着呢!您以为您入府的第一夜皇上当真是因为喝醉了才留在前院未曾过去吗?那是您不知道,当夜贵妃可是住在前院呢!”
年妃手里的茶杯倏然落地,她一直觉着自己进府的时机不对,运道不好,才会一直没机会承宠,却不曾想过原来本应该属于她的那一夜竟然是被兰清漪给霸占了!
这段时间的委屈和难过瞬间转化成对兰清漪的怨恨,年妃握紧拳头喃喃自语:“原来如此,竟然是她!”
文潇继续添油加醋:“咱们这位贵妃娘娘的手段,您还没能都见识到呢,您在潜邸的那个院子,是以前李侧福晋住的地方,她就是因为得罪了贵妃,在那里被赐死的,您以为是谁选了那不祥之地给您住?就凭您住那里,皇上就不可能去!”
“好好好,好的很,”年妃气的用手拍桌子,“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人。文潇,本宫谢谢你让我能过的明白,明日,你且跟着内务府去吧,本宫会让家里人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的。”
“多谢年妃娘娘。”文潇磕头告退,走出了翊坤宫,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是如何,但是此时,她心里是十分痛快的,既然她不好过,贵妃也休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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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在潜邸弘晖看穿了大格格与纳喇星德的事情后,他就发现自己成了他们的信鸽。
大格格与纳喇星德两个人都正直青春年少,一旦互相确认心意之后,便算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大格格进宫之后,两人没法子见面,便想到了唯一的知情人弘晖,面对大格格的哀求,弘晖实在是无法拒绝,但是言明只能帮他们带些可以见人的礼物,书信之类容易被抓到把柄的,却是决计不行。
大格格知道其中利害,也不会为难弘晖,托他带的不过就是一些宫中精致的点心之类的,而纳喇星德托弘晖带回来的,便是精心挑选的一些小玩意,造型可爱的小摆件或者京城里流行的小头花,都是不显眼却很有意思的东西。
这一来二去的,弘晖难免要经常往大格格的住处去,倒是让协理六宫的年妃看出了一点端倪。
在她看来,不是一母同胞的弘晖每次出宫都会给大格格带东西回来,本身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为此,她特意写信给了娘家,让他们查一下弘晖出宫后都去了哪儿见了谁,不出几日,年妃便得到了消息,弘晖每次出宫都会去见纳喇星德。
看着随信附着的纳喇星德的身世,年妃嗤笑:“你瞧瞧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为了巩固地位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叫大阿哥帮着她族中的小子来勾搭大格格,这大格格也不自爱,竟就这么上钩了。”
忆秋问道:“主子,这大格格嫁到皇后的娘家去,也是正常的事情吧,直接向皇上求娶不好么,犯得着偷偷摸摸的?”
“你不懂,”年妃抖了抖手中的信纸,“皇后她就喜欢弄这些表面文章,到时候说起来是人家情投意合不是这小子有心攀附,才显得她娘家尊贵嘛。不过这对我来说却是好机会,我正愁懋嫔和裕嫔联合起来无从下手呢,这大格格可是裕嫔的养女,我倒要瞧瞧,出了这种事,她还能不能端的住。”
年妃心里主意定了,便叫人盯着大格格的住处,裕嫔尚不知道这件事情,自然也没有任何防范。
一日傍晚,裕嫔刚用过晚膳,正在院中散步,年妃身边的忆秋却找上门来。
裕嫔奇怪的问道:“今日的事情不是已经处理完了么,怎么年妃娘娘还有吩咐?”
忆秋面无表情的道:“我们主子请裕嫔娘娘去一趟大公主的住处,有事情要与您商议。”
自从进宫以来,大格格便没有与裕嫔同住,而是自己住在慈宁宫后面的西三所,但名义上,依旧算是裕嫔抚养的,所以大格格出了事情年妃找裕嫔,也算是理所应当。
裕嫔惊道:“大公主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忆秋却不肯细说,只是道:“裕嫔娘娘去了便知。”
裕嫔担心大格格,自然是立刻就跟了忆秋去,与她同住的宁贵人见她匆匆出门,上前来问询情况,却被忆秋挡了回去。
西三所里,年妃坐在厅堂的正位上,脸色阴沉,大格格坐在下首,面色凝重,而地上则是跪着一名宫女,却是大格格的贴身宫女喜鹊。
喜鹊此时一身狼狈,身上衣服的扣子都被扯开了,却是低头不语,任凭年妃身边的嬷嬷问什么,都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裕嫔跟着忆秋进来,首先看向大格格,见她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一半。
年妃斜眼看向正在给她请安的裕嫔,道:“裕嫔妹妹是怎么教导大公主的,竟让她做出这样的丑事来?当真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大格格怒道:“年妃娘娘,我敬你是长辈,你要审我的宫女我也不阻拦,可是你若再如此口无遮拦,那我们便到皇额娘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大公主当真是好生厉害,”年妃嗤笑道,“一般的姑娘家做出这种事情,掖着藏着还来不及呢,你竟然这般的理直气壮,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说着,她便拿眼睛扫着裕嫔。
裕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向了大格格,大格格站起身来对裕嫔道:“年妃娘娘今日也不知是受了那个小人的蒙蔽,竟然拿着这玩意硬说是我的,简直可笑!”
她走到喜鹊的身边,将地上的一个荷包捡起来递到裕嫔的手中,裕嫔接过来一看,上面绣了一副春戏图,一男一女却是都没穿衣服。
裕嫔心中大惊,直接将那荷包丢了出去,对着年妃怒道:“大公主尚且年幼,这种腌臜玩意娘娘怎么能让大公主见到?”
年妃冷笑道:“这可不是本宫拿来的,是从大公主的贴身宫女身上搜出来的,本宫也想知道,这腌臜的东西是怎么进宫的!今日裕嫔必须给本宫一个说法,不然本宫可担不起这管宫不严的罪名,得去与皇上皇后禀报清楚才是。”
大格格气道:“年妃娘娘未免欺人太甚,分明就是你突然带人闯进来硬要搜查喜鹊,这荷包哪儿来的,娘娘怕是比我清楚,您堂堂妃位,竟然用的出这等卑劣手段,便是去汗阿玛面前,我也不怕,我倒是不信,汗阿玛会不信我!”
年妃自然知道她这硬塞的证据算不得证据,这荷包本来就是个幌子罢了,她只是要将裕嫔和大格格引入局而已。
“大公主竟然这么说那便应该是问心无愧了,”年妃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本宫自然不会胡乱冤枉你,既然大公主冰清玉洁,那自然不会介意本宫搜一搜这西三所吧?若是搜不到东西,本宫亲自向你赔罪便是了。”
说罢,年妃便对忆秋道:“你带着人去大公主屋里搜一搜,仔细着些。”
大格格怒视年妃:“你敢!平白无故的,你凭什么搜我的屋子?”
年妃得意一笑:“本宫协理六宫,发现了这腌臜之物自然是要管的,大公主若不是心虚,又何必阻拦?放心,本宫会吩咐她们动作轻一些,绝不会碰乱了大公主的东西。”
大格格其实是有些心虚的,这些日子她收了不少纳喇星德托弘晖带进来的东西,这便算了,毕竟是些没有记号的小玩意,可她还藏着在府中的时候,纳喇星德送她的玉佩,那是他一直带着的,样式和配的丝绦,怎么看都是男子的东西,若被年妃搜出来,那才是说不清了。
裕嫔与大格格相处的时间久了,对她很是了解,见她脸上的神色,便知道这屋子是搜不得的,裕嫔咬牙道:“年妃娘娘,大公主年纪尚幼,您这样兴师动众,怕是要吓到她的!”
年妃却不为所动,直接叫忆秋动手,忆秋带着人直奔大格格的寝室,不多时,便捧着一个盒子出来,大格格一看那盒子,便心知不妙,里面装着的正是纳喇星德送她的玉佩!
忆秋打开盒子送到年妃面前,年妃用手帕垫着将那玉佩拎了出来,嗤笑道:“怎么,大公主竟然喜欢这种样式的东西?莫不要告诉本宫这是皇上或者几位阿哥的东西吧?”
裕嫔看向大格格,大格格低头不语,裕嫔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继而对年妃道:“娘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女儿,你便是出去说什么,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处,若是您有什么要求,不如直说了吧。”
年妃将那玉佩丢回盒子里道:“裕嫔向来是个聪明的,本宫要什么你还能不懂吗?只要你今后一心向着本宫,本宫自然不会为难大公主。”
大格格想要说话,却被年妃打断,年妃站起身来,将那盒子交给忆秋捧着,然后边往外走边道:“这玉佩本宫就先替大公主保管了,裕嫔若想讨回去,就拿本宫想要的东西来换。”
看着年妃带人走远,大格格含泪对裕嫔道:“是我不好,连累了您,您知道这年妃到底想要什么吗?是不是想逼您交出宫权?”
裕嫔叹息道:“她若是只想要宫权,那我给她便罢了,又有什么为难的,可我担心的是,她会以此为要挟,让我对皇后娘娘或者贵妃娘娘不利。松格里,你能不能与我说说,那到底是谁的东西?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害羞,你得让我心里有个数啊。”
大格格也不敢再隐瞒,哭着将纳喇星德的事情说了,裕嫔思索了片刻,然后问大格格:“你当真便看上纳喇星德了?毕竟以他的身份想要尚主,还差些火候。”
大格格点头道:“如今我已是公主,上哪儿去找个我身份更高的人嫁?纳喇公子虽然家世不显贵,但是也是后族出身,文武双全,人品贵重,我心悦他。”
“既然如此,松格里,你怕不怕直接去告诉你汗阿玛?”裕嫔继续道,“若是叫我为年妃所用,替她害人,我是万万做不到的,如今她拿了你的把柄,就看今日她这下作的手段,将来若是我们不听她的,怕是她还有更可怕的招数等着我们。按你所说,贵妃娘娘是知道这事的,倒不如求了她直接与皇上说清你与纳喇星德的想法,有贵妃娘娘劝着,皇上说不定就准了呢?”
大格格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点头同意了。
养心殿的后殿里,兰清漪正在乌苏里嬷嬷的搀扶下来回散步,见到裕嫔和大格格过来,笑着招呼她们坐下。
大格格却是直接扑跪在兰清漪的脚边,红着眼睛道:“请贵额娘替我做主。”
兰清漪忙去扶她起来,大格格却不肯起身,哭着将今日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她道:“是我不好,不该与纳喇公子私下来往,与裕嫔娘娘无关,可年妃娘娘她却以此要挟,贵额娘,如今我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您帮帮我吧。”
兰清漪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按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嘴里叹道:“当初在潜邸见到你对纳喇星德的样子,我便猜到了你的心思,只是如今还在国丧期间,我也不好说破,却不想倒是叫年妃抓住了把柄。松格里,你过来,我教你个法子,一会你阿玛回来你就这么说。”
兰清漪俯身到大格格耳边,轻声将主意说了,大格格破涕而笑,嗔道:“贵额娘您太坏了。”
“我这是为了谁啊?”兰清漪用手点了点大格格的额头,“装的像一点,可别露馅了。”
四爷是在乾清宫处理完政事之后才回的养心殿,一进门,就看到自己闺女坐在椅子上抹眼泪。
“这是怎么了?”四爷看向陪在一边的兰清漪。
兰清漪叹了口气道:“今儿弘晖出宫去玩,回来说,纳喇星德要成亲了。”
四爷顿时气道:“国丧期间,他敢?!”
兰清漪改口道:“又不会马上办喜事,说是已经安排好了通房丫头,等挑个好日子就先开了脸呢。”国丧不许成亲,也没有不许人家睡丫头吧?
大格格哭道:“汗阿玛,您说我哪里不够好,为什么他不能等等我,要娶别的女人呢?”
兰清漪一边给大格格擦眼泪一边道:“要是那小子跟你在议亲敢这么做,那你汗阿玛非灭了他,可如今,是你汗阿玛看不上他,他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耽搁着吧?”边说着,她边用眼睛瞟着四爷。
“可是,这不是国丧期间,我不能求汗阿玛成全么?他要是肯多等我一段时间,我——”大格格扑进兰清漪的怀里,“呜呜,贵额娘,他如今不要我了,我可怎么办?”
四爷怒道:“他敢!招惹了朕的公主,他还想与别人成亲?松格里不哭,汗阿玛明儿就下旨不许他成亲!”
兰清漪抬头看向四爷:“您就算是皇上,也不能管着不许人家成亲吧?”
“为何不能?”四爷哼了一声,“想成亲,也得等朕的松格里点头才行,松格里乖,朕明儿就叫他进宫来说清楚,他敢不等着你,朕打断他的腿!”
四爷这话一出,大格格破涕为笑,与兰清漪对视了一眼之后,便谢恩离开了。
等她走远了,四爷琢磨琢磨才回过味儿来了,一把将兰清漪抓住,恨声道:“你们俩个是串通好挖了坑等朕跳是吧?”
兰清漪笑倒在四爷的怀里:“爷,您可以皇上,金口玉言啊,哈哈。”
四爷气的伸手将她的头发全揉乱:“你就惯着她吧,纳喇星德那小子朕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只怕松格里嫁过去要吃亏。”
“爷,您是不是有点傻?”兰清漪笑眯眯的道,“松格里是公主,怎么叫嫁过去,是纳喇星德要尚主才对。松格里有自己的公主府,又不必去纳喇家,能吃什么亏?如今她喜欢纳喇星德,你强行拆散,反倒让松格里怨你,又何必呢?就算再选个,也不见得就比这个好多少,左右日子都是他们自己过得,要是过得不好,和离便是,咱们松格里是公主,还愁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