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他不过就是帮你指点了两局棋，就把你给收买了，你也太好收买了吧？”
“你这孩子是怎么说话的！爹岂是随随便便能被收买的人，爹看人不会错的。”顾千霄捋着胡子训道。
顾嫣心中自是不服气，但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认命了。
飞鸢和紫桐跟在后面，相视一笑，姑娘就是死鸭子嘴硬。
顾嫣送顾千霄回云梦斋，才进院子就听到里面的哭声，顾嫣不禁扶额，看来今天还有一场戏要上演。
“横竖这院子是过不下去了，我们母女处处不是人……”
顾千霄在门口听宋敏芝发了半天火，终于忍不住跨进去，“这又是怎么了？”
“将军问我怎么了？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了？现在顾嫣尚未出府呢，就天天出去抛头露面，看看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她既是皇上许配给世子的，就该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现在燕王三天两头往我们府上跑，你还嫌外面传得不够难堪，还给燕王留些不该有的念想。”
宋敏芝气得面红耳赤，她主将军府这么多年，因着顾千霄常年不在京城，她一个女人跟守了活寡似的，天天都守着女子的贞洁牌坊，就是怕落人口舌。哪里想到顾嫣和顾千霄这一回京，就把她这些年来积起的口碑给砸了，搞得外面盛传他们顾家的女儿没个规矩。
顾千霄哪里想得她那么多，北境那边风俗开放，他也一直觉得女子不该就囿于后宅这方天地，再说他自己教养出来的女儿，他相信顾嫣知道分寸，哪有宋敏芝说得那么夸张。再说了，燕王来府上从未说是来找顾嫣，每天都是过来品茗对弈，顾千霄也不好把人家赶出府。
“人家世子都没计较，你想那么多作甚？燕王来府上又不是为了阿嫣，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顾千霄，你现在是嫌我管得多吗？也是，现在你这老将军回来了，将军府要易主了，早就看不惯我和婉婉。婉婉去劝燕王不要再来府上，省得外面闲言碎语，你们父女非但不知道羞耻，反而倒过来羞辱婉婉一通，这是什么道理！”
顾婉哭红了眼，拉着宋敏芝的手道：“娘，别说了。”
宋敏芝正在气头上，哪里容得了顾婉受这么大的委屈。她是个很看重面子的人，现在满京城都在传燕王和顾嫣的事，她在心中早就不满了，这顾嫣一回来就败坏了家风，她现在倒是嫁给富甲一方的东平王世子，顾婉再过两年也要嫁人，顾家的名声被顾嫣败完了，今后谁还敢娶顾婉。
“我今天就是偏要说！顾千霄，我知道你眼里就只有顾嫣，没有我和顾婉。顾嫣做什么你都容着她，现在她把顾家女儿的名声都败光了，她嫁得风光，你可有想过今后我们婉婉怎么办？”
“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嫣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我把顾家的名声败光了？我做了什么事败了我们家的名声？上次太后寿宴上，太后娘娘和圣上还亲自夸了我，现在皇上将我许配给他最疼爱的侄儿，想必也是肯定了我顾嫣的品行。难不成你这是在说皇上和太后眼睛瞎，看不清好人坏人吗？”
宋敏芝被她这话堵得一时无言，便用手指着顾嫣，“你——你看看你看看，顾千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翅膀长硬了，连母亲都不放在眼里。”
“那娘亲又何曾当我是女儿？女儿还什么事都没做，哪个母亲就要信口开河乱给女儿安罪名的？”顾嫣和她撕破了脸，索性连装都懒得装了。
宋敏芝一看她冷冷的眼神，顿时没了下文，只捂着脸哭起来。
第29章
顾千霄几面头大， 先是劝宋敏芝：“婉婉还小，谈婚论嫁还早着呢。再说我顾千霄的女儿， 哪有嫁不出去的道理？有的是好人家上门提亲，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阿嫣是太后、皇上都称赞的好姑娘，坊间传闻不可信， 你这当娘的都不信自己女儿，又置阿嫣于何处？”
宋敏芝听顾千霄竟然埋怨起自己，又觉得他这话是在嫌她嘴碎故意毁顾嫣名声，顿时又羞又气， 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是我害她，是我拿着刀子逼她去私会燕王，是我强迫她与世子订了亲还和燕王藕断丝连……都是我这个当娘的错了。”
顾千霄一听， 越发觉得宋敏芝不可理喻， 他本就是个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的大男人， 索性袖手一甩，负气转身走了。
顾婉抱着宋敏芝，一双水眸怨毒地瞪着顾嫣，一想着先前燕王殿下对她说的那些话，顾婉心中的妒意便怎么也压制不下。她冷冷道：“看母亲被爹爹嫌弃了， 姐姐是不是很开心？你这目的也达成了，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是看娘亲和我的笑话吗？”
顾嫣其实多少有些诧异，她其实也不知道顾婉和慕容轩说了什么，但看顾婉现在那怨毒的眼神， 顾嫣猜大约慕容轩对顾婉说的并不是顾婉想听的话，她的这位好妹妹在慕容轩那里碰了壁，所以才会突然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恨意吧？
前世她和顾婉之间的矛盾一直相安无事，当时她傻，看不懂顾婉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伎俩，还以为顾婉是真心待她的好妹妹。直到后来慕容轩和顾婉之间的奸情包不住了，她才恍悟，从那以后她们两姐妹见面也就跟个仇人似的，顾婉也是从那之后才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屑和厌恶。
前世看到顾婉这种怨毒的眼神时，顾嫣气得恨不能上前给她两耳光，不过现在顾嫣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愉悦。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明明是母亲不可理喻把爹爹气走了，我还没问妹妹这样离间父母到底是何意，妹妹反过来恶人先告状，到底是何居心？”
顾嫣冷笑一声，嘲弄地看着勃然大怒的顾婉，在顾婉开口之前又接着说，“哦，我倒想起来了，燕王殿下找父亲品茗对弈，怎么说这也是他们男人间的往来。妹妹却巴巴地跑去送燕王殿下，结果受了气反而说是为我得罪了殿下受气，我说我的好妹妹啊，你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要避嫌，就算燕王殿下对我真的余情未了，自然也该由父亲旁敲侧击劝说殿下，你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去凑什么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妹妹你对燕王殿下有私情呢！”
顾嫣一口气说得通畅，顾婉听了却气得跳起来想撕烂她的嘴。可惜顾嫣以前在北境跟着顾千霄和顾云学过武，顾婉这种病娇哪里是她的对手，顾嫣一个敏捷的旋身就轻松避开了她。
顾婉扑了个空，落在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颤抖着手指着顾嫣，“娘，你看她……你看她是如何欺辱婉婉。我一心为她好，她反而满口胡话羞辱于我，败坏我的清誉，我不活了。”
说罢作势就要撞桌子，不过她旁边的两个丫鬟见了赶紧逮住了她。
宋敏芝又惊又怒，吓得哭也忘了哭，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扑过去抱着顾婉一口一个儿，又恨恨地对顾嫣骂道：“你这不孝女，横竖是要气死你娘和你妹才甘心，你给我滚出去，滚！”
顾嫣冷哼一声，嘲讽地看着这母女俩，“娘，我会走的，会走得远远的，下个月就是出嫁的日子了，你也没必要这两天都忍不了，这么急着赶我走吧？”
顾嫣说罢，便转过身，走了几步之后，她又似想起了什么，顿下脚来，转过头睨着正一副哭丧脸的宋敏芝，冷嘲道：“我劝娘还是别花心思在我身上，横竖我是不孝女，又不守规矩没个体统，马上就是泼出去的水。婉婉年纪尚幼，又最听你的话，温婉大方，将来是要嫁好人家的，你该多花点心思守着她，别让她再像今天这样跑去跟燕王殿下私会，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顾婉气得浑身发抖，宋敏芝茫然愣在原地，迟疑地看了眼顾婉，顾婉连连摇头，直说顾嫣含血喷人，让宋敏芝一定要相信她。
顾嫣难得再看她们母女，微微勾起唇角，大步跨出了房间。
为了顾家，顾嫣觉得还是不能让顾婉嫁给慕容轩这个渣男，虽说她很希望这两人相互折磨到天荒地老，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慕容轩真的又通过顾婉借着顾家的势力强大起来，就算只有百之一二的可能，顾嫣也要把这点可能性掐断。
“姑娘……”走出云梦斋，飞鸢便欲言又止。
顾嫣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两个丫鬟，“有话就说，趁着我现在心情好。”
“姑娘心情才不好，夫人也忒糊涂了，不去怪那些造谣生非的人，反而怀疑姑娘和燕王有染。这些日子姑娘安生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根本都没出过院门，哪有机会去私会燕王殿下，难不成夫人就一点都不知吗？”飞鸢很是不解和不平。
“依我之见，夫人其实也只是爱女心切，所以才一时气糊涂了。不过姑娘，依我之见，还是要找出那些造谣者，任由他们这样传下去，对姑娘的清誉确实有损。虽说世子爷知道姑娘清白，不介意那些谣传，但三人成虎，终究是要让姑娘和世子爷受辱。”紫桐道。
顾嫣点点头，“紫桐姐姐言之有理，我也正有此意。这事我会跟父亲说，让父亲出面处理更为妥当。”
“姑娘能这样想便是对的，夫人一时气话，姑娘不要记在心头……”紫桐想了想，暗中看了看顾嫣的反应，见顾嫣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便又劝道：“夫人是个急性子，心中过于担忧，才一时没想明白。你就要出阁了，其实夫人也担忧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会不会习惯……”
“紫桐姐姐，你不必再为母亲说好话了，我心中自有一杆秤。我当女儿的，不会和她计较，只要她不主动来触霉头。”顾嫣正色说。
紫桐见她不喜自己提及宋敏芝，只好沉默不语。
顾嫣对宋敏芝是失望透顶了，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初宋敏芝是怎么劝她接纳顾婉的。
她说：“阿嫣，你是姐姐，当姐姐的理该让着妹妹。自古帝王便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皇上枕边那么多妃子美人，多你妹妹一个又何妨？你们两姐妹能共同伺候皇上，于我顾家来说，也是美事一桩。”
“你妹妹自小身子骨弱，全靠好药材养着。嫁给一般的家庭，只怕她这身体熬不了多久，你当姐姐的怎么忍心看她吃苦受累？”
“婉婉既然都有了身孕，难不成你还要让她大着肚子嫁给别人？这可是皇上的子嗣，你岂能因一己私欲让皇嗣流落在外！”
……
每每想起顾嫣都觉恶心，对这样的母亲，她还能对她报什么希望？只愿看在今生她不用嫁给慕容轩份上，宋敏芝别再对她说这些倒胃口的话。
却说顾嫣离开后，顾婉见宋敏芝对自己起了疑，便立马又哭得抽抽搭搭，“娘，我真的没有私会燕王，我怎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我只是好言好语劝燕王不要在这种风头上来找姐姐，毕竟姐姐马上就要嫁给世子爷了。如果姐姐败坏了名声，今后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若是因此被世子嫌弃，我们也无从得知，那姐姐后半生的日子怎么过？”
“我和燕王殿下的胞妹五公主情同姐妹，知道燕王殿下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这中间断然是有所误会，他才总是在这种时候来我们府上。”
宋敏芝听顾婉这么说，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松了下来，她这辈子就得一儿两女，儿子是个不听劝的，大女儿也长歪了没个女儿家的模样，唯有相依为命的小女儿最得她心。
现在顾婉的年纪说小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该谈婚论嫁，不能在这种时候坏了名声，既是对方是尊贵的燕王殿下。一个女子坏了清誉，就算嫁得再好，终究是要受人指点。
“还是我的婉婉最让娘放心，你姐是个糊涂不省事的，她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娘也管教不住，今后她嫁人了就知道了，有她的罪受。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可千万不要学你姐，像她那样一辈子都完了。这京中优秀的王孙贵族皇子公子多的是，你要有个女儿家的矜持贤惠，今后娘亲自把关给你找个好人家。”
顾婉见宋敏芝消解了心中疑虑，便又红着脸娇嗔道：“娘说些什么呢！拿这样的话来臊女儿！婉婉可不想嫁人，就想一直守在你身边。”
“傻孩子，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我要是出嫁了，今后谁陪在娘亲身边陪你解闷？”顾婉一脸纯真地说。
宋敏芝听后又怜又爱，摸着她的后背道：“娘不会让你嫁太远的，今后你选夫家就选在京城，我们母女想见面也容易。”
顾婉乖巧地嗯了一声，视线不经意瞥见桌子下面落了一块玉，那块玉她认得，正正是东平王世子送给顾嫣的那块。
想必是顾嫣先前躲开自己时动作过大，不小心把它甩出来落在了桌下。顾婉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忽然生出一计来。
后来，顾婉用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谋验证了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第30章
顾嫣一路无言走在前面， 飞鸢和紫桐两个丫鬟默默无语地跟在后头。虽说她们的主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委屈，但这两位丫鬟却都觉得顾嫣心中肯定很难受， 只是她们姑娘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所以一直憋在心里。
飞鸢和紫桐怕顾嫣沉浸在伤心中无法自拔，回到听雪院飞鸢便叫小丫鬟去厨房带点顾嫣喜欢的小点心过来伺候， 紫桐则开始给顾嫣讲城中的趣闻，讲药铺的经营情况。
其实她们想多了，顾嫣今天心情痛快着呢，因为再过两天顾云就要到京城了， 就算再糟心的事现在都影响不了她的雀跃。
前世她自离开北境之后， 和顾云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在慕容轩根基稳定之前，他们兄妹见面还很容易，但后来慕容轩清除了障碍后， 她想见顾云一面几乎就成了奢望。
想着前世兄长背负罪名身死他乡， 顾嫣就恨不能将慕容轩那渣男剁碎喂狗。不过这一世的慕容轩现在羽翼未丰， 还没有犯什么能将他打倒的错。
说起来慕容轩能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与太子抗衡的皇储，他自然也是有不少本事。这人心思细腻，思维缜密，很少给人留下把柄， 朝中被他笼络的朝臣不在少数。只是太子之位是皇上亲自定下的， 再加上当今太子也并不愚蠢，所以想扳倒太子上位，还是有些艰难。
不过这些皇权斗争现在跟她好像没多少关系了， 她下个月就要远嫁东陵，去当那个鸟不拉屎的旮旯地方的世子妃。顾嫣也想不明白东平王的封地怎么远在东陵，那个旮旯地儿跟北境一样穷酸，民风大胆，用京城人的话来说就是蛮荒之地，世代住着一群不开化的愚民。
老皇帝同胞出生的兄弟就只有东平王一个，论起来老皇帝的名声还算好，登基后其他异母兄弟各自的封地都富庶，只有东平王爷远在东陵。不过听闻这是东平王爷自己请缨要东陵这块封地，也不知道这两亲兄弟是不是有什么隔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