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根本就不相信李柔会把价值五十两银子的珠钗借给阿福戴,是以此时说的话也是半分后路也没给另外一种可能性留。
阿福仰着头,毫不示弱,“我没有说谎……”阿福想说如果你不信可以问柔姐姐,但她却突然看到了李柔含着幽怨的目光,与方才的闪躲不一样,此时阿福说出来了实情,李柔也抬起了头,目光里饱含怒气。
李婶肯定不相信,但此时站在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却忍不住开了口,“李婶,我瞧着这丫头说的话不像是假的,不如还是问问柔姐儿,免得冤枉了人。”
如果真的是这小丫头偷的,她何不把东西藏好,为何会选择此时来归还珠钗,这不是自己坑自己吗?
小丫头话一说完便被李婶一蹬,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是她的柔儿撒谎?
李婶目光阴沉,小丫鬟瑟缩了一下,一旁的丫鬟把她拉了回去,见状,李婶轻蔑的收回眼,她这人记仇,等着吧。
但为了服众,李婶还是轻飘飘的询问了李柔。
“柔儿,这支珠钗可是你借给阿福戴的?”
李柔咬了咬唇,半响没有开口,李婶的脸色越来越黑,到了最后李柔终究还是埋下了头,小声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不就是等于说她不知道这支珠钗怎么到了阿福手里的,变相的一种承认罢了。
李婶收回眼,厉眸死死地锁着阿福,眸光狠辣,“来人,把她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
众人看了眼阿福的小身板,这打下去可就没命了。
李婶这是没打算留活口啊。
真不知这丫鬟怎么得罪李婶了。
阿福愣在原地,心里也空空的,浑身麻木,不是害怕,而是冷……
一旁,拂尘院。
小李早在瞧见事态不对的时候便往拂尘院里跑了。
陈伯可专门给他打过招呼,让他看着那个小姑娘,拂尘院偏远,陈伯事儿又多,哪能每日护着一个小姑娘。
虽说王府里关系干净,没什么争斗,但陈伯却还是担心王府里有下人欺负阿福。
小李回想着方才的场景,他虽然不晓得这算不算是欺负,但这看李婶的样子这事不能轻易就这么过了,所以他还是马不停蹄的跑去了拂尘院。
门口的护卫陈伯打过招呼,是以小李借着阿福的面子第一次进了拂尘院,还是被护卫亲自带进了拂尘院。
王府里本来就安静,但小李没有想到,拂尘院里竟然会安静至此,好似与世隔绝的空山,又好似无边的深渊,还泛着一股幽冷。
小李打了个哆嗦,不敢乱看。
很快,护卫便带着他找到了陈伯,但却不敢上前,只敢远远的站在屋檐下。
王爷坐在假山外,陈伯立在一旁,小李站在假山后也不知该不该过去,心下着急,他想着既然是陈伯吩咐的,王爷应该也是知道的,更甚的或许就是王爷亲自吩咐的。
是以,他叫住了一个奉茶小厮,带了个信给陈伯。
小厮低首在陈伯面前说了什么,陈伯朝着小李处看了过去,转身便走了过去。
小李看着陈伯过来,三句两句的便把今日之事告诉了陈伯,陈伯皱着眉听完了,打发小李下去了,转身走到了赫璟跟前。
埋首道:“王爷。”
陈伯不知事态严重到哪种程度了,心里也跟着着急,想到阿福,便自觉的想到了小姑娘被人欺负的模样。
赫璟微微颔首,陈伯低头道:“阿福出了点事,奴才下去瞧瞧。”
“出了何事?”
陈伯没意料到王爷会询问,微微愣了愣才回想着小李的回禀,道:“好像是阿福偷了李桂枝的珠钗,李桂枝正大发雷霆。但奴才知晓阿福心性,小姑娘心思单纯,不像是会偷东西的,所以奴才担心事有蹊跷,遂想过去看看。”
话音落下,赫璟静静的看着棋盘,手里的一子久久未落,陈伯心急如焚的等了好久,才看到自家王爷慢条斯理的落了子,然后站了起来,“走吧,过去瞧瞧。”
陈伯微怔,王爷这是打算一道过去?
“王爷……”陈伯没忍住开了口,这种小事哪能让王爷亲自出面,谁知赫璟却慢慢的起了身,打断了他,“走吧,王府里许久不曾发生热闹事了,去瞧瞧也好。”
热闹?
陈伯嘴角抽了抽,默默的把心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很快,便有几个小厮上前抓住了阿福的手臂,阿福挣扎了两下,咬着唇,终究是个小孩子,心里也开始慌乱了起来。
但李婶特意吩咐了,是以小厮刚抓住阿福便给她嘴里塞了东西,阿福哼了两声,肚子里想说的话还来不及说。
阿福今日穿的虎娘为她刚做好的新衣裳,快要入冬了,天气寒了起来,虎娘特意为阿福做了几件棉锦衣裳,嫩黄色的外挂,上面还有虎娘亲手绣的梅花。
小厮拿了两条长凳在院子里来,阿福被架在了板凳上,这架着阿福的小厮都是成年人,阿福来不及挣扎,也没有力气挣扎,手口无力。
李婶看着被架在板凳上的阿福,心底嗤笑了声,面色却是一派严肃,颇有些杀鸡儆猴的意味,“王府里最是不容有人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今日都给我好好看着,这是什么下场,自个儿也在心里好好掂量掂量。”说完后李婶狠狠的说了句,“给我打。”
李婶心情舒畅,不知为何,阿福明明是个小孩儿,但却莫名的让她心底难安,一想到今后她便没了,李婶心底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阿福的嘴巴被人塞了棉布,嘴里吭吭了几声,动弹不得,很快便有人拿了板子上来,板子很宽很大,阿福人又小,不少的丫鬟忍不住闭上了眼。
李婶瞧见,提声道:“都给我瞧着。”语气狠辣,小丫鬟受不住又重新睁开了眼。
一旁的李柔眼里蓄起了泪,双手发颤,她没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但是事到如今,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对,什么都不能说!
李柔似乎下了某种决定,神色严肃了起来,也看着冷酷了许多。
阿福不是没有挨过打,手腕上还有曾经与人争抢馒头时留下的印痕,有几道印子很深,每次虎娘瞧见了都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然后在面上温柔的说:“没事的,阿福日后好好吃饭,这些印子等大了就会慢慢的没了。”
阿福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回应,其实她知道,这些印痕可能是会陪她一辈子了。
阿福紧紧的闭着眼睛,她动弹不了,也叫不出声,小小的身子爬在长凳上,两个健壮的小厮按着她,打板子的小厮心底也有些不忍,半响都没有动手。
李婶瞧见,威胁道:“怎么,是不舍得打吗?”小厮没有说话,李婶冷笑道:“偷了东西理应受罚,这是王府的规矩,你要是不打,那就等着自己挨打。”
小厮被李婶的话吓到了,咬着牙又重新举起了板子。
作者有话要说: 闲人快闪开,咱家王爷要来看热闹了,谁敢阻拦!
作者:亲,建议您再拿上个西瓜,做个吃瓜群众呢,看热闹吃东西两不误!
主角光环一直存在,但成长的路上还是应该受点磨难,不然哪能发挥主角光环的作用呢。
第17章 发怒
“嘶……”
第一板子落了下来,阿福疼得哼了出声,但是声音却不大,因为嘴巴被捂住了。
小厮打的手心发颤,暗暗的念着佛语,这还是他打的年龄最小的娃娃了,这人要是打死了,他这手里便沾了鲜血了。
心里这么想,但手上却还是继续挥舞着板子,只是板子落下去的时候远比看起来的时候轻了许多,但对于这么一个娃娃来说也是够呛。
接着又是第二板子……
第三板子……
第四板子……
阿福疼得浑身发抖,额间的冷汗不停的留,小脸上的青筋都快暴出来了,脸色苍白,等到了第五板子,小厮忍不住看了过去,小姑娘疼的冒汗,指尖嵌入了肉里,方才被珠钗滑过的手心鲜血直冒,但却还是忍着没有昏迷过去。
小厮心里都忍不住暗暗佩服,普通姑娘不到三板子便疼昏过去了,她这么小,竟然还能撑这么久。
阿福哪能不疼,她疼。
但是板子打的多了,从最开始的疼痛到后来渐渐的便没了知觉,嘴角含着脸上留下来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咸咸的,阿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她已经快记不清的面容,想要哭出声,阿娘,我好疼啊!
阿福想了很多,想到了曾经阿娘含笑的戴着她在路边采的花的模样,阿娘总是会任由她把花戴给她在头上,然后再取下来,给阿福戴上,温柔的说:“乖囡啊,阿娘老了,戴不得这么美的花儿了,我们二狗还小,戴着这花儿才足够般配。”
阿福紧紧的咬着嘴里微微发臭的布,眼里蓄起来的泪越来越多,不知是疼的还是因为想阿娘了,小姑娘许久都不曾落泪了,眼眶酸涩不已,微微泛疼。
阿福想起了阿娘在临别的最后一次给她说的话,躺在枯燥的茅草上,一双手干瘦如柴,“乖囡啊,阿娘累了,要先去一个不让阿娘这么累的地方了,所以……日后便不能陪着乖囡了,但乖囡要在这儿好好的待着,阿娘还没看够这里的美,乖囡替阿娘看看可好?”
阿福闭着眼睛,眼角泛起了昏黄的光芒,阿娘,对不起,我也累了,我也想去你那个地方,你能来接我吗?
陈伯来了这儿,见到的便是这副令人痛心的场面。
他们走在庭院外的时候,院子外的安静,陈伯还误以为是小李谎报,竟然没有想到会是这副场景。
陈伯气炸了,当即便忍不住呵斥出声,“住手。”他如今已经气的忘了分寸,连王爷在一旁都无从顾及。
这一声可把院子里的人给吓坏了,纷纷看向了院子口,瞳孔放大,都忙不急的跪了下来,齐声道:“参见王爷。”细细的听下去嗓音都隐隐的发颤。
李婶在听到陈伯的声音时心里便是一个咯噔,哪晓得看了过去竟然不止是陈伯,还有……王爷?
李婶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王爷平日里性子清冷淡漠,但却没有哪一日如今日这般让她心底生骇,气息冰冷的哪怕是她这儿也都能感受出来。
小厮本就打的不忍心,如今听到“住手”二字便马上收回了自己哪怕是已经挥下去的手,忙跪了下去。
暗自吐了口气,可算是谢天谢地。
陈伯顾不上其他,快步走到了阿福面前,蹲了下来,小姑娘痛的浑身发抖,一身的冷汗湿.透了发丝,松软软的搭在脸上,双眼紧闭。
看到阿福塞在嘴里的棉布,陈伯一阵后怕,忙是扯下了阿福嘴里的布,心疼唤道:“阿福,阿福,你醒醒。”
阿福紧紧的闭着眼睛,小小的眉头也紧紧的蹙着,陈伯不知这是已经打了多少板子了,担心极了,忍不住伸手在阿福的鼻息间探了探,感受到手底下微弱的呼吸,心下才松了下来。
阿福听到有人唤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眼角灰蒙蒙的,她艰涩的睁开了眼看到了陈伯担忧的脸。
“陈伯伯。”
虚弱的嗓音响了起来,陈伯急忙看了过去,小姑娘狼狈极了,但陈伯却心疼的不得了,“阿福,你别担心,陈伯来了啊。”陈伯轻轻的安抚,说完后像是为了还觉不够,又加了一句,“王爷也来了。”
陈伯心里难受,但阿福却艰涩的睁着眼睛看向了院子里,一排排跪在地上的丫鬟小厮,唯一一个站着的人,站在院子口,身姿挺拔修长,长发束冠,一样的白衣,干净淡雅,阿福看不到脸,只觉得她本灰蒙蒙的眼角突然亮了起来。
像是一道淡雅的光,温暖又明亮。
阿福收回了眼,小姑娘慢慢的开口,咬着牙忍着疼,“陈伯伯,我……没有……偷东西。”
陈伯听见,酸涩的点了点头,“陈伯相信阿福没有偷东西。”
他想起了小姑娘第一日见到他的时候,冷静的问他是不是牙人,然后怯生生的说,能不能把她卖给一个贵人。
当时他怎么说的?
……他是把阿福放在了贵人的府上,但却没有照顾好。
赫璟其实也在看着阿福,小姑娘疼得脸色苍白,比第一日见她的时候还要狼狈,额间的青筋十分明显,身子抖的厉害,但却强撑着没有昏过去。
阿福声音小,赫璟尽管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可看着口型,却也猜出那几个字说的是何。
赫璟收回了眼,一反常态,心里有些烦闷,一向清冷的眉宇也皱了起来,语气如寒冰一般的冷,“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见到赫璟此时的模样,李婶心里有些发怵,但想到小贱蹄子确实是偷了东西,跪在地上的李婶挺直了腰板,笑着道:“回王爷的话,阿福这死丫头竟然偷了东西,奴婢这是在照着王府的规矩惩罚她呢。”
浑然没有察觉到一旁瑟瑟发抖的李柔。
“什么规矩?”
赫璟睇着李婶背着光,嗓音淡淡的,李婶一愣,或许是因为隔的远又或许是因为心底的稳操胜券,竟然没有察觉到王爷语气里的阴沉森冷,随即提声回应:“偷东西者,罚五十大板,赶出王府。”
陈伯冷笑,李桂枝还当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竟然敢在王爷面前提规矩。
赫璟皱了皱眉,平日里含着几分笑意的眸子如寒潭一般的静,静的毫无生气,抬眸,缓缓道:“谁定的规矩?”
“是……”李婶刚想说是王爷您定的规矩,却突然发愣,这还真不是王爷定的。
赫璟冷淡的眸子睇着李婶,看不出喜怒,但说出来的话却叫李婶挺直的腰板缩了下去,瑟瑟发抖。
“这是本王的王府。”
李婶身子一颤,王爷身上的气势越发的威严。
王爷鲜少发怒,一贯淡薄,但今日,院子里所有的人却都能看得出来王爷发怒了,院子内跪着的一众下人身子埋的更低,不敢动弹。
“王府里的规矩是本王说了算,何时由你一个下人开口乱言,动用私刑。李桂枝,本王念在你曾是本王的奶妈,对你多次容忍,但你却胆大包天,竟然在本王面前提起了王府里的规矩。”说完后赫璟突然闲散了起来,但接下来的话却叫人胆颤心惊,“那不防你再说说,王府里可还有哪些规矩,本王也一道听听,万一哪一日犯了规矩,也挨你几个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