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也知这是皇上乘坐的马车。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话,却也难掩兴奋,“快看,那是皇上的马车。”
有人抬起了头,就有人跟着的抬起头,守在道路边的护卫把那些人的脑袋压了下去,神色严肃,“安静点儿,小心自己的脑袋。”
尽管如此,因为人群数量庞大,再怎么多的护卫都阻挡不了老百姓的热情。
“不是说今日能看见聿王吗,怎么只有一匹空马?”
阿福也意外。
有人给了她解释,“没瞧见马车前面那匹汗血宝马吗?那便是聿王的座驾,聿王没骑在马上面,便是和皇上坐在马车里了呗。”
阿福这才寻着马车望了过去,马车被封的严严实实的,周围围了一大圈的护卫,一丝缝隙都看不见,阿福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看来今日是见不到了。
一旁的陈伯似乎早有料到,安抚的拍了拍阿福的肩膀。
马车内。
清元帝看着一旁神色冷漠的聿王,挑了挑眉,刻意道:“朕就纳闷了,当初让你去你还不乐意,怎么那天就这么赶不及的要走?还将半月的期限提前到了三日。”
赫璟神色淡漠,“为皇兄分忧是臣弟的职责。”
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要是别的人说清元帝深信不疑,若是他说……
就当听听别当真,他什么时候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过,要不然也不会拒绝他那么多次的赐婚了。
他一国皇帝,天下之主,可是却因为一个胞弟的婚事,得罪了多少大臣啊?
老脸都丢尽了!
偏生他还义正言辞的说:“皇兄自作主张,怪不得臣弟。”
清元帝笑了笑,别有用意的说:“朕瞧着那纳尔公主姿色上乘,身段柔美,又是一国公主,收了也不吃亏,你倒好,打了朕的脸还打了纳尔公主的脸。”
赫璟这次抬眸看了过去,默了片刻后,轻描淡写的说道:“既然如此,那皇兄为何不将其收入后宫?”
清元帝一噎,当即怒了脸,“朕……好啊你,好心当成驴肝肺,朕以后再也不管你的婚事了,哪怕是母后求情,你也别想。”
他这个弟弟生下来就是气他的。
赫璟垂眸,“臣弟感激不尽。”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不过清元帝今日倒也没那么气,一反常态的笑了笑,眸色暗含深意,“既然如此,那季之日后可别求着朕为你赐婚。”
赫璟一脸冷漠,抬眸看了清元帝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在开玩笑吗?
清元帝忽略了这个眼神,心里偷着乐,你小子就等着瞧吧。
说到赐婚,赫璟恍然想起了阿福的订亲,心莫名的浮躁了起来,想起了早晨离开时小丫头扬起来的笑颜,赫璟冷漠的神色更加冷漠了,那丫头估计现在也不知在哪偷着乐。
毕竟可以多睡会儿。
马车内气氛压抑,赫璟少见的抬手抚开了车窗帘。
街道上熙熙囔囔的人,只一眼,赫璟便瞧见了跪在人群里的小丫头,挤跪在前排,眼神时不时的朝上飘,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小手撑在地上,赫璟竟然看见了几粒石子磕在她的手边,留下的几道印子。
清元帝坐在马车里观望,明显的瞧见自家弟弟身上的气息温柔了几分,随后不知看到了什么眉眼皱了起来,眸色冷的吓人。
眉心一挑,清元帝好奇的顺着赫璟的视线看了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过了会,瞧见赫璟放下了手,清元帝状似无意的询问:“看到什么了,怒火这么大?”
赫璟神色淡漠了下来,语气冷硬,“无事。”
无事你语气还这么冷。
清元帝笑着睇着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等,等了一会,果然瞧见马车里的人坐不住了。
“皇兄,臣弟该出去了?”
清元帝也不阻拦,赫璟下了马车,上了前面的马背。
骑着马,往城门走去。
百姓仰着脑袋,看着骑在马背上的人,身披盔甲,神色淡漠,后背的发丝轻扬,像是来自天界的神,如烈日般的耀眼。
没一会,便瞧见聿王停了马,招了身侧的一名护卫,低首说了什么,护卫点了点头,便往回走。
聿王的骑着马,身后跟着千万士兵,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
人群里的阿福也跟着最后一列士兵的离去而失望了起来,抿了抿唇,小姑娘眼神看着城门,若是提前抬起脑袋,或许还能看到一个背影。
只是现在,聿王已经出了城门。
陈伯起身拍了拍阿福的肩,低声道:“走吧。”
阿福点了点头,犹豫地转身,几次回眸。
这时,刚才的那名护卫终于找到了阿福,唤住了即将离去的阿福,躬身道:“阿福姑娘,聿王让属下带几句话给你。”
身侧有人还没离去,听到此话,停了下来,猜测这姑娘与聿王是何关系。
阿福一愣,护卫接着道:“聿王说库房里有金疮药,让你回去不要忘了涂,在他没有回来之前,不许换发髻。”
若不是这人一身盔甲,阿福还以为他是骗子。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后,阿福侧眸惊喜的对陈伯说道:“王爷看见我了。”
那模样,好似捡了几百两银子。
陈伯笑着点头,阿福转身对着护卫道:“嗯嗯,谢谢你,我知道了。”
护卫转身离去。
阿福却兴奋的很,这时,一旁有人上前来,觍着脸笑道:“姑娘,我刚才若是没听错,那护卫可是替聿王带话的?”
突如其来的问话,阿福嘴角的笑意敛了起来,想了想道:“你听错了。”
说完,便笑了笑随着陈伯走远了。
那人怔在原地,他听错了?
这时,人群中一位淡蓝色长裙的女子看向了阿福,只身一人,后背的长发及腰,眉眼清淡,姿态端庄,看起来有几分冷漠。
不过她却朝着阿福走了过来。
阿福正开心着,突然便被一名女子拦了去路,那女子嗓音柔雅,说话娓娓动听。
“姑娘。”
唐茵行了个礼,朝着陈伯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小女子第一次上京城,迷了路,能否让姑娘指条路。”
面前的女子温婉贤淑,恬静淡雅,一举一动都体现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仪态万分,亭亭玉立。
阿福看着比她高了不止一个脑袋的姑娘,点了点头道:“可以,那姐姐是要去哪?”
唐茵道:“姑娘可知平武侯府怎么走?”
阿福想了想,平武侯府离这儿有点距离,若是单纯的指路怕是不行,估计得她带路,刚想点头,陈伯似乎也想到了,抢在阿福之前说了话。
“冒昧的问一句,姑娘你的婢女呢?”
阿福一愣,随即侧眸看了过去,陈伯眼里带着怀疑,唐茵穿着不俗,一看便是非富即贵,出门在外,身边没有婢女惹人怀疑也属正常。
唐茵似乎并不意外陈伯会这么询问,温声道:“方才人群拥挤,便不小心与婢女走散了。”
阿福知晓陈伯担心什么,果不其然,陈伯下一句便道:“那姑娘为何要找平武侯府?”
阿福看了过去,普通女子若被陈伯这般询问早就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陈伯也是久经战场的人,虽然如今人老了,可气势犹存,几句询问也不含糊,唐茵却神色如常,语气平淡。
“小女子名唤唐茵,是平武侯的长女。”
闻言,陈伯皱起了眉,“平武侯的确有一女,可是听闻尚不足十二。”
未曾听说还有别的长女。
何况,陈伯打量了唐茵,你怎么看都不像十二岁。
唐茵笑了笑,并未解释。
明明是极其自然温婉的笑容,不知为何,阿福似乎从她的笑容中看出了几分冷漠,有些让人心疼的冷漠,想了想回眸道:“没事,陈伯你先回去,我送这位姐姐去平武侯府。”
方才这位姑娘也说了,她第一次来京城,所以与婢女走散也属正常。
只是陈伯眼里还剩下不少猜疑,阿福笑了笑,她愿意相信这位姐姐,因为人不光眼睛会说话,气质也会说话。
唐茵看向了阿福,比方才的平淡来说,现下多了几分亲近,躬身行了礼,“那多谢姑娘了。”
陈伯不放心,想与阿福一道去,不过陈伯是男子,和唐茵走一起不太合适,平武侯府也不是哪个小门小户。
阿福安抚陈伯,“没事的,陈伯你先回去,我去送了姐姐便回来,放心。”
瞧见阿福眼里的笃定,陈伯反复观察了面前的这名女子,他也知这位女子不是常人,就算不是平武侯的长女,也会是与平武侯府关系斐浅的人。
但万事多个小心,陈伯点了点头,“去吧。”
他悄悄跟在身后便行了。
阿福这才点头,侧眸对着唐茵道:“姐姐,你跟我来。”
唐茵朝着陈伯行了礼,便随着阿福一道走了。
路上,阿福为了避免尴尬,多找了些话题,本以为唐茵是大家闺秀所以性子内敛,却没想到,和阿福相谈胜欢。
“姐姐,你真的是平武侯的长女吗?”
唐茵面色浅淡,睇着前方的路缓缓地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是。”
阿福多看了几眼唐茵,小姑娘微微咬唇,陈伯方才的话说的没错,平武侯的女儿如今十二岁,可姐姐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
若说年龄,姐姐估计十五左右。
像是知道阿福的疑惑,唐茵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主动提了起来,“都听说平武侯有一儿一女,小女今年十二,对吗?”
唐茵主动提起来,阿福还有些意外,随即点头,“是。”
闻言,唐茵语音淡漠,“我的确是平武侯的长女,是平武侯已逝的妻子林傲雪的女儿。”
看着阿福茫然的眼神,唐茵笑了笑,浅浅的道:“还没问怎么称呼姑娘?”
阿福这才回神,愣愣的道:“我叫阿福,是聿王府上的婢女。”
唐茵这才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阿福,听到方才那护卫过来说的话,她还以为是……
不过看着阿福清澈干净的眼眸,唐茵笑了笑,是婢女也没什么不好的,一样的讨人喜欢。
平武侯府不是一般的地方,她之所以会找阿福,并告知的如此详细,一来是因为听到方才那护卫说的聿王。
聿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平时深居简出。
所以坊间的传闻多不胜数,有传闻聿王翩翩君子、温和谦逊的,也有传闻聿王心狠手辣、为人阴沉难辨的。
这么一些相差甚远的传闻,唐茵虽不了解聿王,也未与其相处,但唐茵却知道,连百姓口里对他的传闻都不屑的人,可比那些披着羊皮的狼好。
更何况,不管传闻如何,聿王能把自己的丫鬟养的如此干净单纯,怎么看,都是一个好主子。
二来,便是因为阿福少见的合眼缘,这姑娘的心思一看便能明了,干净的让人不忍直视。
这么走着走着,便到了平武侯府,阿福停了下来,没继续往前走了,看了一眼平武侯府的匾牌,回眸道:“姐姐,平武侯府已经到了。”
唐茵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壮丽宏伟的府邸,平武侯府几个字高高的挂在上面,好像是至高的荣耀,还泛着金光。
唐茵似乎看着大门上面的匾出了神,阿福唤了她几次,才瞧见她回过神来,看着她脸色不对,阿福笑了笑又说了一次,“姐姐,平武侯府已经到了,需要阿福陪着你一起进去吗?”
素不相识,阿福能带她来平武侯府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也是唐茵这些年来接受的唯一不怀其他心思的好意,怎么能再好意思让阿福陪着,脱她下水。
唐茵缓缓地摇了摇头,“谢谢阿福,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阿福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唐茵点了点头,转身看着阿福离去,小姑娘背影单薄,唐茵突然心下一动,“阿福。”
阿福回头,笑着道:“怎么了姐姐?”
唐茵上前走了几步,“姐姐很喜欢你,以后可以经常来找阿福吗?”
阿福这才一笑,毫不犹豫,“当然可以。”
唐茵这才目送阿福离去。
等看不见阿福的身影了,唐茵这才转身提步往平武侯府走了去。
等阿福过了一个转角,便瞧见陈伯了,她欣喜的跑了过去,“陈伯,你没回去呀?”
虽然口头上说的让陈伯先回去,不过看到陈伯没有回去,阿福还是很兴奋的。
陈伯笑了笑,“陈伯哪能放心你一个人去。”
阿福笑了起来,和陈伯一起回王府。
陈伯眉头紧皱,看着方才的场景,难不成那女子还真是平武侯的长女?
陈伯有意问道:“方才那女子可与你说了什么?”
阿福边走边想,说的话还挺多的,不过该忘的也已经忘了,阿福以为陈伯还在怀疑,所以道:“我觉得那姐姐不像是说假的。”
陈伯也皱起了眉,阿福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听姐姐说她是平武侯已逝妻子的女儿,好像叫什么名字来着?林……”
阿福饶了饶头,始终没有想起来接下来的字,这时陈伯突然接话,“林傲雪。”
阿福恍然,“对对对,就是林傲雪。”
不过陈伯怎么知道的?
阿福疑惑的看向了他。
听阿福说了这些,陈伯也就都明白了,看来那女子还真没说假,只是他们都忘了罢了。
平武侯本是一届书生,出生寒门,是先帝在业时封的侯。
在平武侯被封侯之前,便在自己老家江南娶了妻子,是当地的富商之女,林傲雪。
后来平武侯上京赶考,考取功名后被先帝封了户部侍郎一职。
平武侯也在那一年将自己的原配妻子接入京城,后来不到一年便诞下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