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进了屋子,照例拿起了《女戒》, 比照着入门字策,一个字一个字的学习。
小姑娘俯在桌子上,埋着脑袋看着书本,嘴里时不时的念念有词, 时而蹙眉,时而偏头思索。
小七小八安静的站在一旁, 姑娘学习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这两日只要空闲下来了,都会瞧着她坐在屋子里看书。
只是今日姑娘明显心神不定。
等过了会,阿福抬起了脑袋, 突然起身,小七小八对视了一眼,小八走近,疑惑道:“姑娘,怎么了?”
阿福回眸,一边收拾桌子上的书本一边道:“我出去一趟。”
姑娘出门一贯不喜她们跟着,两人看着阿福走远,面面相觑。
自那日从皇宫回来以后,阿福虽然一直都在自个儿瞎琢磨这本《女戒》,可这都两日过去了,除了认识了几个字,这本书的意思却是一句也不懂,没什么长进。
但阿福却也没有去找涟韵,不知为何,阿福心里有一个结,也一直都放不下,堵在心头,所以涟韵姑娘这两日没过来找她,她便也没去寻涟韵姑娘。
可今日阿福突然想明白了,前几日莫名生出来的情绪她自己都觉得怪异,其实想开了便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何况,她自己除了能认两个字以外,这些话里的意思是真的一句都不懂。
所以她决定今日去找涟韵姑娘。
照理来说,涟韵姑娘是她的老师,应该是由她去寻的。
阿福往锦福院走去,刚走出了竹苑,便在路上碰上了小五。
小五疑惑,看了眼阿福手里拿着的书,随后笑了笑询问:“这是去哪?”
阿福停了下来,拿着书的小手紧了紧,笑着道:“去锦福院。”
阿福回忆,听那日陈伯的话,是要将涟韵姑娘安置在锦福院,所以阿福打算过去瞧瞧,因为竹苑里没有涟韵姑娘。
闻言,小五偏头,思忖了会道:“可是去找涟韵姑娘?”
阿福一愣,随即点头应道:“是。”
眼神里还疑惑他怎么会知道。
“哦,那你不用去了。”小五笑道,瞧着阿福疑惑的眼神,随后道:“涟韵姑娘已经回皇宫了。”
闻言,阿福一顿,小五交代完了后便离开了,阿福站在原地,半响后慢慢的回了屋子。
小七小八见着阿福又回来了,忙走上前,询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阿福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阿福摇了摇头,片刻后吐了口气,走进了屋子,步子轻松了些。
没事,她自己也能学。
下了决定总是干劲儿十足,可在书里待久了,结果就是哪怕是不拿着书了,脑海里还漂浮着那些字。
所以等王爷回府后,阿福哪怕去了竹苑,脑子里却还时不时的回想一下上午刚认的字,担心她又搞忘记了。
小姑娘明显心不在焉,赫璟缓缓地合上了书,起身走近。
挺拔的身姿落下的阴影遮挡住了阿福,阿福回神,抬眸看去,片刻后道:“王爷。”
“恩。”
赫璟低声应道,“饿了?”
阿福摇头,“不饿。”
“可是本王怎么瞧着你像是饿了?”
赫璟缓缓说道,阿福一愣,知晓王爷是察觉到她在想别的,随即道:“奴婢是在回想上午认的字。”
那些字扑朔迷离的,笔划又多,写一个字都要花费阿福好久的时间,小姑娘的记忆不行,好不容易有些许印象了,可得时时记着,免不得又忘记了。
闻言,赫璟挑眉,恍然想起了那夜小姑娘哭着说她不想学的样子,状似无意的询问:“又想学了?”
什么又想学了?
阿福抬眸,茫然道:“奴婢有说过不想学吗?”
小姑娘一脸迷惑与茫然,赫璟轻笑,也不与她争论,只道:“可要本王教你?”
阿福惊喜抬眸,正巧有好多地方她都只认识字,可却不知是什么意思,小鸡逐米般的点头,忙道:“要的要的。”
说完,便急匆匆的跑了回去。
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赫璟还是第一次见,可等到她急急忙忙的跑了回去拿了一本《女戒》放在桌子上,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时候,赫璟沉默了下来。
垂眸凝视着封面,抬手随意翻开,书本里有小姑娘标注的字迹,一团团黑色的字,扭扭捏捏,有的字墨汁都快粘在一起了,赫璟都能想象她拿着狼毫俯在桌上写字的模样。
赫璟睇着那些似是而非的字,勾起了唇,片刻后缓缓抬眸,“就学这个?”
阿福点头,“先学这本。”
然后还有下一本。
闻言,赫璟默了下来,小姑娘俯身,翻到了另一页,小手指着上面的一段话,面色苦恼,“王爷,这句话是何意思?”
小姑娘求学的模样格外动人。
赫璟勾唇,随即垂眸看去,却不料,只看了几眼,脸色骤然黑了下来。
猛地合上了书本,沉声道:“别学了。”
阿福一愣,起身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微微偏头,小心翼翼地询问:“王爷……是不懂么?”
嗓音越说越小。
赫璟被小姑娘这话弄得一怔,阿福说完后也觉得不太妥当,王爷这么厉害,不会不懂的,所以……
“还是王爷不想教奴婢?”
是她太笨了,问的问题太简单了。
小姑娘似乎真的以为是这个原因,眼神暗淡了下来,抿了抿唇道:“那奴婢还是自己学吧。”
说完,便伸手去拿桌上的《女戒》。
赫璟被气笑了,猛地抓住了她伸过来拿书的小手,挑眉道:“本王何时说过不想教?”
小姑娘如此执着,赫璟知晓,这估计是母后吩咐她学的书。
可不管母后的初衷是如何,他方才只看了一眼,便决定,他家的姑娘不需要学这本书,还是绝不能学。
小姑娘的动作停了下来,小声道:“可是您让奴婢不要学了。”
闻言,赫璟轻笑,慢悠悠的道:“本王真想知道,你的小脑袋里都想的是什么。”
阿福抿了抿唇,颇为幽怨的看了一眼他。
赫璟被她的眼神逗笑了,缓缓的道:“本王是让你不要学这本书了。”
说完后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搁置在桌面上的《女戒》,微微皱眉,随即将书扔在了桌子最边的角落,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感染的模样。
随后抬眸,温柔道:“乖,本王教你学别的。”
阿福一愣,她已经自己瞎琢磨了几天了,何况,这也是太后让她学的,怎么能不学。
便伸手打算拿过那本被搁置在桌面最边上的《女戒》,可赫璟哪里能让她拿到,当即便拿着那本书,起身走到书架旁,放置在了最高处,回眸道:“乖,不学这本,本王书房里有很多书,阿福想学哪本,就学哪本。”
阿福走近,这下小姑娘去拿书赫璟没有再拦着她,还往后退了一步,腾出了更大的空间,可书架太高,阿福踮着脚也够不着,几次下来小姑娘胳膊也酸了,只得商量道:“王爷,奴婢能不能先学了这本,再学其他的?”
闻言,赫璟挑眉,缓缓点头,“可以。”
“那……”那能不能把书取下来给她?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赫璟打断了她,慢悠悠的道:“等阿福什么时候能拿的到,再什么时候学吧。”
阿福一顿,下意识的抬眸看了眼书架,眸色不可思议,片刻后,回眸道:“王爷欺负人。”
她根本就不可能够的到。
除非抬个高凳子或是她再长高一个头。
赫璟低声笑了起来,“所以阿福得乖乖听话。”一边说一边拉着小姑娘的手往外走去,“本王会派人时刻监守,阿福可得凭本事拿到,不能借用外力。”
意思是不能抬凳子。
临走之际赫璟看了一眼小六,小六心领神会,等他们走远了,才走去书架旁,拿下了那本被赫璟放置在最高的地方的《女戒》,然后默默的出了房。
微风吹过,小六手里的那本书被吹开了一页。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时光飞逝,随着农忙季节的到来,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秋狝。
皇上亲巡猎场,世家贵族皆会参与,更何况,这也是一年到头来唯一一次能在皇上面前博得头彩的好机会。
若是能利用得当,可是前途无限。
当今的镇北将军不就是如此得了皇上的赏识,随军入伍,落得军功。
可清辉王朝人才济济,能武之人多不胜数,哪是那么容易能博得皇上的青睐。
所以,每年临近秋狝,便会瞧见京城外的郊野有不少的世家公子骑马狩猎,练习箭法。
便是为了秋狝那几日,能皇上面前一展身手。
只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金銮殿也总会上演一出同样的戏码。
清元帝皱着眉睇着眼下的棋局,思忖片刻后,发现了破绽,才松了眉头,缓缓的落了一子,道:“今年的秋狝你可去?”
赫璟执起一子,垂眸落在了一方,淡声道:“不去。”
闻言,清元帝并不意外,拿起一子,看似埋头观察着棋局,嘴里却道:“今年又是什么理由?”
赫璟不言,只道:“皇兄,该你落子了。”
这话让清元帝抬眸轻撇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打量着面前的这副棋局,心里明白,这小子没理由,就是不想去。
清元帝久久不落子,过了会儿,眸色来回扫视了几眼棋局,皱起了眉,“你小子坑朕。”
这棋局,乍一看轻松,实则处处阴险,暗藏玄机,走哪一步都举步维艰,进退维谷。
怎么都是个输,也没什么好下的了,清元帝丢了棋子,再询问了遍,“真的不去?”
赫璟沉眉,“不去。”
闻言,清元帝笑了笑,悠悠的道:“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朕也无可奈何,只是……”
赫璟侧眸看去。
清元帝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朕可要带上朕的弟媳去见见世面。”
赫璟皱眉,瞧着他的反应,清元帝继续道:“狩猎场上,哪个男儿不英姿飒爽,气宇轩昂,单说那左都御史家的公子,朕就瞧着非常不错,不光一表人才,还前途无量啊。”
清元帝颇为感叹的说道,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赫璟的脸色,瞧着他还如此沉的住气,看来这一剂药还不够猛。
“季之,你不去朕不拦着,弟媳朕是必须得带去。整日守着王府有什么乐趣,人还不得憋坏了,你已经无药可救了,朕可不能让弟媳也如此堕落。”
赫璟凝眉思索了起来,小姑娘确实好久都未出门了,整日不是在王府里识字学习就是打理那些木丹树,这话的确让赫璟动了心,突然改口,“臣弟去。”
闻言,清元帝刻意不应,只睇着棋局,愁眉苦脸,“哎呀,这棋该走哪呢?”
一边说话一边时不时瞟一眼赫璟。
赫璟知道他的意思,面无表情的抬手指着棋面,清元帝顺着他的路子一看,豁然开朗,笑呵呵的道:“没错,就是走这儿,朕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在戏精的路上一骑绝尘,唉。
感谢小可爱“kasindy.”、“Lee”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55章 骚话
孟野山,皇家猎场。
将持续三日的狩猎, 山脚下早就布置好了帐篷, 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平坡上,帐篷与一旁的柏树一般的高, 篷尖冲天,四角圆滑,场地宽敞,精致华美。
方圆几十里以外, 除了守在尽头严阵以待的士兵, 和时不时巡逻经过的护卫, 荒无人烟。
整个场地内宽敞明亮, 有不少的下人来来回回的走动, 加快速度完成布置,因为不久后皇上就会来临。
约莫午时, 从山脚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蹄声贯天,路面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风尘。
“哈哈哈。”远远的能听到一道爽朗的笑声,嗓音厚实, 低沉中带着威严。
“这地方不错,右相辛苦了。”
清元帝骑着马直奔了进来, “吁……”
清元帝一勒缰绳,马头向天仰去,猛地一声长嘶,步子渐渐停了下来。
身后跟着一长串骑马飞奔而入的人, 年轻的,年长的应有尽有,右相紧随其上,跟在清元帝身后侧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笑着道:“皇上谬赞了,臣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往年狩猎的场地虽然也是这座山,可休息的地方却不是这里,今年右相接手布置,选了这处往年从未发现的地方,场地更为宽敞,布置的更为舒适,也能让随行的女眷四处走动走动。
左相不屑的撇了眼右相,胡子一吹,移开了眼。
清元帝下了马车,有太监上前牵走了马,清元帝一边与右相交谈,一边走近不远处的帐篷,四面皆是金黄色的锦料,宝塔形的外观,宏伟壮观,在帐篷的不远处,一面锦旗随风飘扬。
身后跟着一众大臣,都下了马,跟上了清元帝的步子。
清元帝进了帐篷,侧眸询问:“聿王可来了?”
德富躬身应道:“回皇上的话,聿王还未到。”
闻言,清元帝步子一顿,侧眸眯了眯眼,随后道:“去守着,等聿王到了便让他来朕这里。”
“是。”
德富退了出去。
另一头,聿王的马车还在王府外面候着。
过了会儿,才见有人从王府里走了出来。
阿福满脸喜色,“王爷,去狩猎的地方远吗?”
小姑娘穿着一身骑装,及腰的长发束了起来,少见的英姿,却衬托的人越发娇小,颇有几分灵动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