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忽然一动不动,继而是它疑惑地声音:“你在说什么?我为何要吸你精气?我是一朵好花,浇浇水,施施肥就能长好的。”不知它想到了什么,忽然补充道,“以后话本子少看一些,这个世界上没有精怪的!”
楚妗:“……”这话由你一朵花说出口,怎么如此令人不信呢?
许是看出了楚妗的疑惑,它解释道:“我并不是精怪,我只是一抹灵识,灵气充裕之时生出的一抹意识,不能动,只能说说话,花期一过,便要消散于世间。”
楚妗一愣,没想到,竟然只是一抹意识吗?
她忽然镇静下来,手也不抖了,用手试探着碰了碰它的叶片,“不能动?”回应她的是“咯咯咯”的笑声。
“别挠,痒……”
楚妗直起身,不能动的话那她怕它作甚?
“小姐,早膳好了,进来用膳吧!”霜降站在廊下看着楚妗,一大早就在侍弄那朵花,看来很是喜欢世子送的礼物呢。
楚妗心情很好,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既然这些花对她没有威胁,那她以后便可以放心的养花了。
辰时一到,院子里忽然走进来几个丫鬟,为首的便是老夫人身边的荷珠与雨露,今日她们穿得极为喜庆,红色小袄,瞧着很是精神,一进院子便笑意盈盈地问礼请安,“小姐万福!”
楚妗含笑点点头,夏至昨日便教了她,这样矜贵一些,更是符合京城贵女的气度。荷珠人机灵一些,几句话便将来意说明白了。原是楚妗身为国公府嫡小姐,回了京城,认祖归宗是大事,需要开宗祠,祭祖。如今时辰快到了,老夫人怕出差错,特意派人来接她。
“今日大夫人也回来了,听说已经到了城门口呢!要不了几炷香的时间,便到国公府了,老夫人的意思是,小姐既然回来了,对于生身母亲,还是由您亲自前去接回来,方显您的孝心。”
楚妗心下一跳,母亲?
她心底涌起淡淡的暖流,笑着应下了,颇有些迫不及待的领着丫鬟去了国公府的大门,时机恰好,她刚站在那里,翘首以盼之际,大街口缓缓驶入一驾精致奢华的马车。她紧紧盯着马车,手心里缓缓冒着冷汗。
母亲会喜欢她吗?她第一句话会问她什么呢?她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母亲呢?
脑海里是纷至沓来的问题,她既激动又忐忑,眼见着马车缓缓停下,马车的四角风铃清脆作响。丫鬟缓缓掀开车帘,恭恭敬敬地候在车下,里面伸出一只素手,继而是一张芙蓉面,清丽无双,略施粉黛。一双丹凤眼,眼风一扫,颇具威仪。她姿态矜贵闲适地下了马车,继而身姿笔挺地站在马车旁,一袭红色牡丹裙,艳丽无比,果真如一朵牡丹一般,开在国公府门口。
楚妗瞧了一眼,心下不禁赞叹道,这真是她见过最耀眼出色的女子了!看她从国公府的马车下来,楚妗猜测这定是府里的哪位姐妹了。随即她目光紧紧盯着车帘,眼神一错不错。
继而车帘再次被掀开,丫鬟搀扶着一位容色姝丽、雍容华贵的妇人下车,她一袭金罗凤鸾华服,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一下车,少女便上前挽住她的手,两人言笑晏晏,言语亲昵,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两人感情极好。
楚妗自见到妇人的容貌时,便僵住了身子,眸子里闪着激动,她第一眼就认定了那人便是自己的亲身母亲。因为那张脸与她,有五分相像。她刚打算上前,府里走出来几位婢女,挡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青衣婢女行礼之后,手里提着食盒,起身走到两人面前,笑着说道:“夫人小姐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极为疲乏了吧?院子里已经准备好了香汤,为夫人小姐接风洗尘,碧螺也做了一些小姐爱吃的点心,特意送来给小姐尝尝。”
那位小姐闻言笑了,冲着大夫人吐了吐舌头,一派娇憨可爱,“这些天我可是吃了不少斋饭呢,早就寡淡无味了,想念了许久碧螺的手艺,到底还是娘亲身边的人贴心,知道我馋了!”
大夫人宠溺的点了点少女的鼻子,柔声道:“府里上下,谁不知道你是个小馋猫?”两人说着,一起往府内走去,眼角的余光未曾看到楚妗苍白着脸,站在一旁。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女之间确实存在奇妙的感应,大夫人下意识往这边看过来,目光触及楚妗的脸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僵在唇角。
少女察觉到母亲的异样,也诧异地望过来,霎时,她的眼睛倏然瞪大,眼底划过一抹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墨兰:我换了个新主子,是个病恹恹的美人儿,瞧那模样,恐怕活不过我,我很是担心未来的命运。果然,第一天她就把我的根挖破了!毛手毛脚的,真是可恶!
可怕的是,那个女人能听到我说话,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精怪!真是吓死花了!
第6章
楚妗呆愣愣地看着大夫人王清荷的脸,眼底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她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额头磕在青石路上,哽咽道:“母亲万福!”
楚妗低着头,却没看到王清荷眼底快速闪过的嫌弃以及少女眼底划过的错愕与暗喜。
夏至没想到楚妗一言不合就跪地上去了,吓得急忙跪在地上,解释道:“夫人,小姐刚回京,许多礼仪还未来得及学习,还望夫人见谅!”楚妗如今行跪拜礼,是奴才见主子的礼仪,她是嫡小姐,见长辈只需要行个万福礼便好了。
楚妗身体一僵,行错礼了吗?
楚妗讪讪站起身,夏至帮她拍掉了衣服上的灰尘,她脸色通红地站在门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清荷施施然站在那里,眼神挑剔地打量着她,看到她站在那里,局促不已,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从容。她早就在信里得知,她那个女儿昨日被接入京城了,她本不想回来,只是今日是祭祖的大日子,她不得不从寺庙回来,无人知道,她得知她回来的一瞬间,竟然不是心疼而是嫌弃,谁稀罕一个在乡下沟沟里长大的女儿,带出去,除了给别人增加嘲笑她的谈资,还有什么用?
只是想到她是国公府夫人,一举一动皆关系到国公府的脸面,若是她对这刚找回来的女儿很是冷淡,说不定过几天,京中便会满是流言蜚语,传她不够慈良,嫌弃乡野长大的女儿了。
想到这里,她握住楚妗的手,入手粗粝,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她忍着嫌弃,尽量柔声道:“这些年,你在哪儿呢?过得可好?”
楚妗听到她关心的话语,顿时红了眼眶,她哽咽道:“我一直住在清水镇下的一个小乡村,我是被阿公捡到的,是他将我抚养长大,阿公是一个茶花匠,靠种茶叶为生,他待我极好,我,我过得很好。”她隐瞒了从小被别人骂“扫把星”,以及差点被阿伯卖去财主老爷家做妾的遭遇,她怕她一说,母亲说不定极为心疼与愧疚。
她泪眼盈盈,便没有注意到王清荷自她开口,眼里便划过一抹嫌弃。
“我记得璟哥儿信中提到过,他能找到你,是因为当铺里出现了你的茶花玉佩,玉佩那样重要的东西,你为何将它当了?”
国公府自来便有“赐玉”这一规矩,家中若是有新生儿诞生,便由家中长辈赐予玉佩,寄予期望,祈求子女安康,茶花玉佩便是楚妗当年出生之时,府里赐下的玉佩。这玉佩于楚家人来说,很是重要,代表着身份,无故不得离身,楚妗丢失之前,一直是随身佩戴的。当初楚妗丢失之后,玉佩也自然而然随她一起消失不见。
楚妗能够身世大白,也是楚怀璟无意间发现了这块玉佩,从而顺着线索找到了楚妗。
“家中没钱给阿公办丧事,不得已之下,我便将玉佩当了。”
王清荷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一愣,随即问道:“玉佩上有你的名字与国公府的徽印,你当初为何不进京来找我们?”
楚妗手指蜷了蜷,难堪道:“我……我不识字。”她根本就不清楚,那块玉佩上竟然刻了字。
王清荷脸上好不容易堆起的温柔都要维持不住了,手指僵硬地握着楚妗的手。前几日楚怀璟说他寻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她还在城外的寺庙里礼佛。当年楚妗丢失,她也悲痛欲绝,不吃不喝许多天,甚至差点丢了命,后来楚静姝的出现,才让她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渐渐地,她也走出了那段伤心的日子,这么些年,她早就将楚妗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楚静姝是她的女儿。楚怀璟给她递信儿的时候,她也只是恍惚了一下,随即也不甚关心。
十四年来,她早已经习惯了只有楚静姝一个女儿,这突兀里再来一个,她实在是无法接受,她将所有的心思都给了楚静姝,没有多余的再分给楚妗。她握着佛珠默然了许久,最后只当府里多了个前来投奔的表小姐,平平淡淡地对待便好。随后她得知自小长在乡野,心底便对她不抱期望,只念她好歹知书达理,不至于配不上国公府嫡小姐的名头,只是如今看来,她那一丝念想也太过奢侈了!
王清荷眼底的鄙夷快要溢出来,她王清荷,自来是京中的典范,出身世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冒出来这样一个大字不识,举止粗鄙的女儿,简直是让她丢脸至极!
楚妗不知道为何,总感觉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可她从未与母亲相处过,也不知具体情况,可眼前却浮现起方才她看到的场景,两人言笑晏晏,姿态亲昵,那才像是母女该有的样子。
一旁的少女忽然开口说话道:“你就是大哥说的妗儿吧?果然跟母亲长得很相像呢!”
楚妗下意识望过去,就看到方才明艳大方的少女,袖手立在一旁,红唇微弯,露出一个很是善意的笑。
“我是楚静姝,同你一样,是母亲的女儿。”
楚妗茫然,她没有听大哥说过,她还有什么嫡亲姐妹呀?
楚静姝眼神一暗,唇角的笑意更加温柔,“大哥同我说了你的事,这些年你在乡下受苦了,而我霸占着你的位置,享受着锦衣华服,我实在是对不住你!”说着,面容上隐隐有愧色。
王清荷看着自小娇宠着长大的女儿,如今神色愧疚,谦卑的向楚妗道歉,她就忍不住心疼,她温柔的牵住她的手,略带安抚地握了握。
楚妗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这个人说的话,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呢?什么叫霸占了她的位置?
她满头雾水,但又隐隐觉得,如果自己问出口会让她自己的处境更为尴尬。
一路上,她看着王清荷挽着楚静姝的手,亲亲热热地走在一起,而她,神色颇为失落。好在楚静姝落落大方,风度仪态皆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许是看出了她的失落,时不时问一些她的过去,与她搭话,让她不至于呆愣愣的站在一旁。
她一一作答,一行人也算是气氛融洽地去了宗祠,只是她总觉得,王清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们一行人到宗祠的时候,那里已经候了一大群人,邓氏手里拿着一根乌木拐杖,由邓嬷嬷搀扶着站在那里,除了昨日见过的那几个姆姆堂姐妹,还有许多不认识的面孔。楚家是大家族,族中人口众多,祭祖是大事,几乎所有的楚家人都来了,密密麻麻的站了一祠堂。
楚妗有些拘谨,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威严赫赫,身份尊贵的人,难免有些不适,只是想到这些人都是她的亲人,她勉强压住了忐忑,一一屈膝见礼。方才夏至同她说了,面见长辈只需要行万福礼便可。
老夫人在府里的地位尊崇,便是由她主持祭祖,她拄着拐杖,率先进入了祠堂。后辈神色恭谨的站在她身后。
楚家自开国以来,便位列国公一爵,当初先祖与开国皇帝一起打下了这天下,爵位世袭罔替,只是近些年渐渐没落,好在楚怀璟深得帝宠,让定国公府不至于完全没落下去。祠堂很大,有一个极大的木架,上面摆满了黑色鎏金的牌位,看上去很是庄严肃穆。
楚妗手里捻着三根香,恭恭敬敬地磕了头,跪在她左边的是一个英俊威严的中年男人,据说是她的父亲,国公爷楚江涛,方才他只是严肃地朝她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不知为何,也不知父亲是不是太过于严肃,她总感觉父亲好似不是很喜欢她。她的右边是母亲与兄长,不知道为何,楚静姝并没有与他们跪在一起,而是独自站在一旁。前面有德高望重的长老宣读家训,与她讲解楚家家史。渐渐地,她便大概的了解了楚家的情况。
如今定国公府是国公爷楚江涛当家,府里有三房兄弟,大房是国公爷,夫人王清荷,便是楚妗的父母亲了,他们育有二子一女,大儿子楚怀璟是世子,二儿子楚怀瑄在外从军,并未在京城,女儿便是楚妗了,房里还有一位庶子两位庶女。二房是二老爷楚江清,二夫人柳氏柳莹,育有三子,剩下的五个全是庶出的小姐。三房是三老爷楚江流,三夫人钱氏钱婉婉,育有一子,两人夫妻感情极好,房中并未有侍妾,是以无庶子庶女。
大房二房皆为嫡出,大房继承爵位,二房则靠着祖荫在朝中谋了个清闲的官职,三房是庶出,不得老夫人喜欢,好在三老爷上进,不靠着祖荫也在朝中有个四品的官职。
府里总共算起来,便有九个小姐,七个少爷,皆以年纪排序,楚妗十五,本该是府里的大小姐,只是如今大小姐另有其人,楚静姝,并不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只是收养的女儿。如今楚妗回来了,一切本该物归原主,只是府里的长辈皆不舍得这个才貌双全的大小姐,毕竟是仔细教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就是养条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这样优秀的孩子。老夫人心里也有算计,她自来重视国公府的利益,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孩儿对于家族来说,是个极大的筹码,于是老夫人做主,便让楚妗做了二小姐,楚静姝依旧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如此,楚妗终于明白了,楚静姝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她丢失的这些年,是楚静姝代替了她,承欢膝下,做了这国公府的大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楚妗:听说我是个富n代,家里有矿,上面有人,我等着继承家业,过上吃吃喝喝的生活。
第7章
“你莫要觉得委屈,你虽说是二小姐,但是你依旧是府里唯一的嫡小姐,身份尊贵,旁的人比不上的!”邓氏站在祠堂众多祖先的排位前,眉眼严肃,对楚妗如是说道。
楚妗垂下眼帘,她怎么会委屈呢?她只在意她的亲人,只要好好待在父母兄长身边,她就满足了,旁的虚名有何关系?
楚静姝眼眶红红的,也柔声说道:“我不会与你争的,我只要好好待在父亲母亲身边,便就知足了,本就是我对不起你,你莫要赶我走就好,我会好好待你,如亲姐妹一般的。”
楚妗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她并没有想霸占父母,更不会赶她走,她一个刚被认回的女儿,一丝根基也没有,楚静姝深得府里人的喜爱,自己哪里有那个本事赶走她。只是看到楚静姝眼眶红红的,满是害怕被赶走的惊惧,蓦然想到了自己,当初也是害怕被阿伯姆姆赶走,她心底一软,柔声道:“大姐姐。”意思便是同意了老夫人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