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春色——荷风送
时间:2021-04-18 09:45:53

  “什么抢不抢的?”徐护夹了眉心,有些严肃起来,“你若还拿我当你的兄长,以后莫要再说这些。”又说,“再说投身在平民百姓之家,还是投身于王公将相之家,本也是看缘分的。幸娘虽投身在母亲肚子里,但十五岁之前却是和徐家没有缘分的。而你,二娘,你才是那个和徐家最有缘分的人。”
  “我知道二兄对我最好。”不可否认,听了徐护说的这些后,徐妙莲心中很暖,脸上也渐渐沁出了满意的笑来,“二兄请放心,我不会多想的,我……”
  “谁在那里!”
  徐妙莲话还没说完,徐护就扬声冲不远处一个拐角的围墙后面喊了一声。与此同时,他也负手大跨步走了过去。
  徐杏见躲不掉了,索性大大方方走了出来。
  “是我。”
  见是徐杏,徐护则眉心拧得更紧。
  “你不陪在母亲身边,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徐护已经认定她是故意来偷听他和二娘说话的了,所以,语气自然不多好。
  徐杏并不在意他说话的语气,她自也有话等着他的。
  “阿娘在和王家老夫人和王夫人说话,让我先回沁芳小筑。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当然是因为这条路通往沁芳小筑。”徐杏一字一句,句句在理的回击徐护,“至于鬼鬼祟祟……我没有。而你们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不等徐护堵她的话,徐杏则继续目光坚定的望着面前二人说道:“二兄,二娘,你们并非亲兄妹一事,虽然外人不清楚,但是府上却是有不少人知道的。你们都已成年,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就算兄妹之间再有体己话说,也得注意着些礼数。”
  “日后再私下里见面,身边多少得带几个婢子嬷嬷。不然传出去的话,实在不像样子。”
  “我虽自小在青楼长大,身边教养的妈妈也并非什么长安城内德高望重的人,但我至少也知道‘洁身自好’四字为何意。”
  徐护徐妙莲一听这话,显然就知道了她方才什么都听到了。
  徐妙莲平白遭了辱没,脸瞬间便涨得通红。正如徐护所言,她从小受的教养便是不容许她被这样玷辱的,所以,这会儿面对徐杏突如其来的指责,她羞愤狼狈的同时,自然也是要回击的。
  “幸娘,我知道你心里不忿,你虽然一直表现得很不在意,但其实你却是很在意的。我知道,我占了你身份十五年之久,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也和阿娘提过,我要离开这个家,是阿娘舍不得我,你要我怎么办呢?”
  “你心里气我怨我,大可以直接点冲我来。如此这番阴阳怪气的羞辱我,败坏我的名声,实在大可不必。”徐妙莲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一时没忍住,竟哭了起来。
  徐杏微抿了下唇,浑然不在意的清凉一笑,道:“二娘还真是会倒打一耙。”她说,“也是真的很会混淆视听,曲解别人的好意。”
  “我方才一席话,或许说的严肃了些,但出发点却的确是为了你们二人好的。二娘若不信我,这些话我们可以去阿耶阿娘面前说,我保证他们也是会觉得我说的是对的。”
  “我好言相劝,也是希望你们二人日后注意着些。不说没有血缘之亲了,便是有,大了后男女间也该避些嫌。”
  又道:“我是的确没有羞辱你们二人的意思的,但是你们,却的确是羞辱了我。”她忽又望向徐护说,“二兄说的对,我从小被抱错,的确和徐家没有缘分。我后来在风月楼长大,也不是我自己想做出的选择。我的命运如此,我活的卑微、低贱,但这却不是我该被你们侮辱的理由。”
  徐妙莲被“骂”得心中急躁又愤恨,但她却清楚的知道,此番她不好说什么。徐妙莲指望徐护帮她说几句,但此刻徐护却没说话。
  徐护多少还是有些把徐杏方才说的这些听进去了,等徐杏说完,他倒也愿意向她低个头。
  “方才是我的错,我说错了话。幸娘,我向你道歉。”
  徐杏其实本来根本懒得和这对兄妹计较的,谁让她今天时运不济,恰好遇到这二人呢?
  本来其实如果徐护没发现她,她也懒得站出来和他们“吵”的。但谁又让徐护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又揪她出来呢?
  既如此,若再退让,那便就是懦弱得连她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道歉就不必了,话已经说出来,伤害已在,谁都回不了头。”徐杏并不接受他的示好,只说,“还望二兄日后注意着些身份,对我也放尊重一些。”
  说罢,徐杏转身,拂袖离去。
  徐护始终都拧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等徐杏彻底走远后,徐护才垂头对徐妙莲说:“知道你受委屈了,但别放在心上,你先回去。”
  徐妙莲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说是。
  等徐妙莲走后,都不等徐护开口,隐身在暗处的王九言就主动现出了身来。
  “我只是偶然路过,听到了些不该听的。”王九言先严肃着解释了一番,然后一边继续朝徐护走过来,一边清冷着问,“她就是那个杏娘?”
  其实他已经确定了,只是想亲口听徐护说出答案而已。
 
 
第20章 第20朵杏花
  若王九言不问,徐护是绝对不会主动和他说这件事的。但既然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又亲口当着他面问了出来,凭王徐两家的交情、凭他和王三郎打小的情谊,自不该再瞒着。
  “有空吗?不如去我那里坐会儿。”徐护暂时没答他的话,只是邀请他去自己院子,“我那儿有珍藏了多年的陈年佳酿,便宜你了。”
  徐护有些笑着打趣的意思,但王九言却并不觉得好笑,依旧一副冷情淡漠的表情盯着徐护看。
  凭徐护对他的了解,就知道,这会儿他是有些怒意的了。
  “好了,走吧。”徐护算是半拉半拽,把王九言给拽走了。
  王九言是个特别自律的人,不好酒。除非有长辈在的场合,他不得不敬长辈,别的场合他几乎是滴酒不沾。
  偶尔和徐护一起聊天谈天下,说到兴致高时,也会喝点。但就今天这种情况来说,他是绝对不会喝徐护的一滴酒的。
  不过徐护邀他来喝酒也只是幌子,喊他过来,不过就是寻个清静的地方和他说几句有关徐杏的事罢了。
  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徐护索性也就没瞒着。
  “谁能想到,她竟会是我亲妹妹呢?”王九言一口没喝,徐护倒是一杯接一杯的喝自己的,酒过三巡,他颇有了几分醉意,笑着道,“想我徐护、堂堂徐国公府的徐二郎,长安城内出了名的风流浪子,竟然险些就要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来。”
  事发后,他不止一次的庆幸事情没发展到闹得长安城内人尽皆知的地步。若真到了那一步的话,他真不敢想那将会是怎样一种场面。
  徐护字字都是自己的脸面,句句不离徐家的体面,却没有一句是为徐杏惋惜、为她鸣不平的。
  王九言冷静的望着他,听他在这里借酒发疯。说实话,徐护发的这些牢骚,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家的亲妹妹,难道都没想过要认回去吗?”王九言还算是了解徐国公的,知道他是个爱算计擅筹谋的人,但晚辈不好论长辈之过,所以王九言也只能在这里数落起徐护来。
  “我还真以为她是徐夫人亲妹妹的遗孤呢,原来就是你们徐家的亲骨肉。”王九言始终清冷,句句淡漠得透着疏离,“你们家可真够狠的!”
  “那你让我怎么办?”徐护忽然红着眼朝王九言质问过来,他似是心中也不好受般,“认了她,要二娘如何自处?”不由也要刺王九言几句,冷哼着笑问,“若二娘没了徐国公府嫡出千金的身份,你们王家还会愿意迎娶她过门吗?”
  “如何不会?”王九言彻底被激怒了,倏的一下就起身,弹得离徐护老远,仿若嫌弃他一般,“徐二,莫要以为人人都看重出身,看重身份。我们王家如今虽日渐式微,但还不至于到要攀龙附凤的地步。你这样说,可是辱没了我们王氏整个家族。”
  太原王氏乃百年士族,只是如今士族到了末路,王家也不复往年光景。
  如今好在王家太公还任朝堂宰辅一职,能撑着门面。但老人家年岁已高,不久就将致仕。到那时,王家在朝中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
  王徐两家交好有二十年之久,从前都说是徐家巴着王家。而如今,徐国公乃是开国功臣,受封公爵,王家和徐家的地位自然也是调了个个儿。
  如今外人都说,是王家在巴着徐家。
  徐护被冷风吹了会儿,酒有些醒了,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后,忙说:“二娘是养在身边十五年的,即便不是亲生的,感情也一点不少。是,我们是对不起幸娘,所以,我们家会加倍对她好的。”
  “我倒没看出来你哪里对她好。”王九言性子清冷不好靠近,偶尔说话也是带着刺的,“徐二,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最是清楚。”
  徐护白了他一眼,一时没再吭声,只是抱起酒壶来灌酒。
  王九言倒不是看上了徐杏,对她有意思,所以才为她抱不平。他只是觉得,徐公夫妇此事做得过于丑陋难看罢了。
  但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他也不好过于指摘。
  冷静下来后,又问徐护:“为何不能说是当年生的其实是双胎?其中一个在逃亡的路上走丢了,这些年一直有在找,而如今才找回来。”
  这个徐家自然也有考虑过,只是……
  徐护说:“既是一胎出来的,二娘也过于不像母亲了些。到时候,必然会引起外人的指点议论,又何必惹这个麻烦?”
  既如此,王九言是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总之一句话,徐家自己高兴就行。
  其实按私心来说,王九言不会比徐护少疼徐妙莲。他们二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是青梅竹马。也就是这两年,大家都大了,才开始渐渐避嫌起来。从前都是阿兄阿妹的叫,当是自家兄妹的。
  但王九言心中至少是有是非观念的,若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发生在王家,他想,自己父亲母亲绝对不会是这种处理的方式。
  可以两个都疼,但绝对不会这般委屈亲生的这个。
  王九言最后和徐护有点不欢而散。而徐护喝多了酒,沾枕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他脑子清醒后,想着王九言已经知道幸娘和二娘的事后,立即起身往正院去。
  “王三郎替幸娘鸣不平?”徐国公不介意别的,只问了这个,“他之前有随你一道去过风月楼,当时瞧见幸娘时,可有流露过爱惜之情?”
  徐护知道父亲误会了,忙解释说:“九言不是这种人,他对幸娘绝对没有半点儿女私情,这点我是敢保证的。他方才那样生气,多少……多少还是觉得我们家做得有些过分吧。这事搁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他恐怕都会这样。”
  徐国公却似是没听到儿子后面的几句话似的,神思有些飘远了。
  徐夫人则感叹说:“王家三郎是个好郎君。”忽又想到徐妙莲亲事来,徐夫人忙又和丈夫道,“如今幸娘及笄的大事也办妥了,接下来,该是办二娘的事情了吧?”
  “这事不急。”徐国公微笑着道,“马上就要近年关,等来年开春了再说不迟。对了,你是不是该去宫里探望大娘了?”
  “是该去了。”徐夫人笑着回。
  如今女儿多了,她也更忙了。忙完这个忙那个,真是一刻也不让她歇下来。不过,都是些好事,她忙起来也高兴。
  “那你就明儿去吧。”徐国公说,“顺便带二娘去中宫给皇后殿下请个安,幸娘就暂时不必去皇后跟前了。东宫那位小公子不是很喜欢幸娘吗?届时你就让她和小公子多呆会儿,也算是全了太子的意思。”
  徐国公脑子转得快,心里也颇多自己的算计。徐夫人简单、单纯,自然一时意识不到丈夫的言外之意,只觉得他这样安排甚是妥当。
  徐护却觉得父亲这样交代得甚是清楚似是有哪里不对,但也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来。
  既然决定次日去宫里,当天晚上徐夫人就把这事和徐杏说了,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徐杏把这事放在心上了,但却没有多想。晚上该好好睡觉还是好好的睡了。所以次日一早被嬷嬷叫起时,她睡得够饱,精神状态也就很好。
  “娘子今儿随夫人入宫去,就要见到大娘了。”姚嬷嬷挺高兴的,一边亲自帮徐杏梳个适合入宫的髻,一边望着铜镜里的徐杏说,“娘子长得如此娇艳夺目,又这般像夫人,大娘一定会喜欢娘子的。”
  “别人不知道,但咱们自己家人却是知道的,娘子你和大娘才是血脉之亲。”
  多日相处下来,姚嬷嬷也早一心一意侍奉徐杏了。如今所言所行,无一不是为着徐杏考虑。
  不过,徐杏对此却没有任何期待,她知道徐妙芝并不会喜欢她。徐家的这几个孩子中,论性情和野心,徐妙芝是最像徐国公的。她和徐国公一样冷静理智,也一样冷血、心狠手辣。
  在他们父女的眼中,是只有利益,没有亲情的。
  所以,她是不是才是徐妙芝的嫡亲妹妹,这于徐妙芝来说,并不重要。
  但徐杏也并不在意这些,因为她也不喜欢徐妙芝。与其说不喜,不如说是极其厌恶的。
  心狠手辣或许是一种求生手段,但为了一己私利能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这已经不能以人来论之了。
  与牲畜又有何区别?
  但徐杏心里的这些话却不好和嬷嬷讲,只能是嬷嬷说什么,她都保持微微一笑。不答话,也不反驳,不发表任何自己对徐妙芝的看法。
  徐妙芝如今已有五个多月身孕,即便衣裳穿得厚,也显怀得有些明显。徐夫人有些日子没来了,瞧见长女肚子突然大了一圈,喜得不行。
  “现在还吃得下吗?”徐夫人高兴完后,就又是担忧,“我瞧你都瘦了。如今你肚子里可是怀了一个的,你吃不下也得吃,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能健康。”
  徐妙莲也关心道:“娘说的对,阿姊,便是再不舒服,也不能糟践了自己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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