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妻刚亡,发妻的娘家便要送新人入东宫,太子自然是极力反对的。只是,当时郑家见徐家送了嫡长女入东宫做良娣,而他们家又没有适龄的嫡女也送入东宫来压徐良娣,怕日后徐良娣的存在会对雁奴产生伤害和威胁,所以郑家便坚持要送常氏入宫。
太子拗不过,又能理解郑公夫妇的心思和担忧,也就答应了。
只是,也就只封了常氏一个正五品承徽的位份。至于雁奴,太子更是没有让常氏养的。
这些年,一直都是太子亲自带着儿子。
常氏当年入东宫,也是被郑夫人收做了义女的,是以郑家义女身份入的东宫。如今徐家的义女是以正四品良媛的身份入的东宫,且还有教养皇嫡长子的权利。太子为了安抚郑家,自然也就升了一下常氏的位份。
所以,常氏便由正五品承徽升为了正四品的良媛。
日后在东宫,就属她和徐杏的位份最高。
而这次,迎新人入门,东宫总归需要布置一下,太子便把这个差事交给了她。
太子才换好新衣,常良媛便过来了。
常良媛中上之姿,瓷白肌肤,容貌清秀。进来后先笑着给太子请了安,然后说:“婚房一切也都布置好了,徐妹妹的仪仗差不多也该到了,殿下不若先移步丽正殿检查一下。若妾有哪里归置不好的地方,也还能趁早及时改正。”
丽正殿是太子亲自给徐杏选的居所,虽然殿宇在东宫和其它宫殿相比不是最大,但却是离太子父子所居之地最近。
丽正殿就在雁奴所居的崇仁殿后面,和崇仁殿只隔了一条甬道。从丽正殿到太子平素处理政务和歇息的书房崇文殿,连乘坐轿撵都不必,走路来回也就半炷香的功夫。
太子坐在圈椅内,没答常良媛的话,只问:“雁奴呢?”
常良媛说:“徐妹妹入宫,公子十分高兴。恰好公子今儿休息不用上课,就一直呆在了丽正殿。这会儿……应该还在那儿。”
太子就知道!
所以,太子起身,直接越过常良媛,负手大步往丽正殿过去了。
太子冷情,显来后院,更谈不上会临幸谁。一年到头,她也难能见太子几回面。
这回升了位份,又得了个这样的差事。原是想借此好好在太子面前邀回功,好好表现一下的。却没想到,太子倒并没在意。
但常良媛也只愣了一会儿,忙就跟上去了。
丽正殿这会儿已经布置得喜气洋洋,各处都挂满了红灯笼,还挂了红绸。新房内,更是一派温馨喜气,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虽说徐杏进东宫来身边也是会带婢子和嬷嬷的,不过,太子还是从自己用惯的人中拨了几个老成可靠的过来。再加上按着份例该配的宫人,这会儿满院子人来人往的忙活着,十分热闹。
瞧见太子过来,一众奴仆忙请了安。
雁奴原是嫌弃一个灯笼没挂好,他在仰头叉腰使唤一个奴仆重新挂的。忽听到宫人们给父亲请安的声音,他立马笑着就朝自己父亲跑过来。
“阿爹,是不是杏娘就要来了?”雁奴这会儿比太子这个老父亲还要高兴。
太子说:“还没。”又蹙眉,望着儿子问,“谁让你在这里的?虽然今天休息不用上课,但你该做的功课做完了吗?”
“别这么扫兴嘛。”雁奴扭身子,开始撒娇,“今天杏娘入宫这么高兴的日子,怎么能少了我?阿爹,我要和你一起等杏娘过来。不然她来了后,发现我没在,她会生我的气的。”
太子太阳穴突突,脸色也不大好看。
没理儿子,直接喊了赵清浊来。
“带公子回崇仁殿读书,书没念完,不许出来。”太子冷声吩咐。
太子严肃起来时,整个东宫没人不怕的,雁奴也不例外。
雁奴又想着,自己今天的确还没念书,所以就趁势说:“那儿子先告退。”早点念完书,等杏娘到了,他就能找她玩啦。
但等雁奴做完今日功课后再往丽正殿来,丽正殿大门已经关了。
守在门口的宫人不让雁奴进,说是奉的太子的旨意。
雁奴不信,急得直跳脚,他暴躁问:“我阿爹在里面吗?”
那宫人回说:“回殿下,太子殿下在里面。”
雁奴又问:“那杏娘呢?”
那宫人说:“徐良媛也已经进门了。”
“既然他们两个都在,那凭什么不让我进?”雁奴不服气。
那宫人只能再次说:“是太子殿下的旨意,奴婢也不敢违抗。”
而此刻丽正殿新房内,有宫人朝太子禀告了此事,太子只说:“天色晚了,让崇仁殿的人带公子回去,好生照顾着。”
那宫人称是离开后,徐杏目光往外探了会儿。再回过目光时,就见那抹修挺的身影已在眼前。
第56章 第56朵杏花
见太子已至跟前,徐杏忙要起身请安,但却被太子按住了肩膀。
太子说:“只你我二人在,就不必这些虚礼了,就如寻常人家一样相处就好。”
太子说罢,直接弯腰在徐杏身旁坐了下来。
徐杏朝前望去一眼,就见侍奉的宫婢撩下了隔开内外间的帷幔后,皆退了出去。
此刻室内静悄悄的,静得能听得清楚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若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徐杏便是早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不可能做到完全淡然处之。
何况,在她被册封为正四品东宫良媛之前,她和太子之间其实就闹得有些难看了。
而自那次春猎在猎场被太子“救下”后,二人便再没见过面。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徐杏实在不知道太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子对她可能的确有几分欣赏和喜爱,但君心难测,她可不敢仗着这三分喜欢就骄横无礼,胡作非为。
更何况,她如今都不知道,之前太子对她的那几分欣赏和纵爱,是不是已经在她的一次次拒绝中消磨没了。
若是没了的话,可想而知,她之后的日子得有多难捱。
太子对坐在身边的这个女子还算了解,此番见她又轻拧着眉心沉默,太子就知道,她此刻心里多半已经在揣摩他的心思了。
又或者说,她在考虑该要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
太子对她之前的坚持和倔强表示能理解,但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太舒服,不太服气。也恰好这段日子忙于政务,所以便疏离了她一个月。
太子扪心自问这一个月来对她算疏离,但却不算冷落。他虽没登过徐家的门,没以她未来夫婿的身份去过徐家,但有什么好东西,还是差了东宫的宫人给她送去过。
太子心想,她也不该对自己如此畏惧。
太子原也不是个坏脾气的人,见人既然都如他所愿入了东宫,他自然不会为难人。何况,在他眼中,她还是一个比他小有十岁的小丫头。
年长她一些,又是费了些心思才拘她到身边来的,太子自会好生疼护和爱惜。
所以,太子倒主动问她:“自从猎场回来后,你便没再出过家门。这一个月在家,都做了些什么?”
徐杏见太子没翻旧账,这会儿又主动和她说话,想也是有安抚她的意思的。所以,徐杏一时倒松了口气。
徐杏忙回说:“就是在家看看书练练字,也没做别的。”
太子说:“孤记得你字写得十分不错。”又道,“字写得好,说明能静得下心。雁奴性躁,日后怕还得你劳心盯着他一些。”
最后那句一出口,太子眉心轻蹙,自己也在内心自嘲一笑。
他有心想和她多说些体己的话,但没想到,话没说几句,竟又把话题扯到了雁奴身上。仿佛不说雁奴,他们之间就没了别的可说一样。
太子这会儿倒不想谈儿子,所以,还未等身边的女子开口,太子便又自己说了别的。
“你若是怕,圆房可改日。”太子忽然说。
徐杏没想到太子话题转得这么快,而且前后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联系,她有微怔愣了会儿。
但很快反应过来后,徐杏则摇头说:“就今日。”事已至此,她也不会愚蠢到要坚持不让太子碰,要守身如玉。
为谁守?实在是没这个必要的。
所以,她答得坚定,态度也很坚决。
太子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见她语气坚定片刻未有犹豫的就给出了答案,不像是勉强和为难。不可否认,太子因此心中还是高兴的。
只这一点,至少可以说明,她心里也并没有郑三。
太子这会儿不想提郑三,不想提别的任何人。见她不反对不排斥,太子则靠了过去。
但也暂且没有做什么,只是语气温柔问:“知道要做什么吗?”
他人近在咫尺,说话间鼻息绕在她唇鼻边,她能清楚感受到那份带着他体息的湿热。
淡淡的冷香,些微带点苦,算清凉好闻。
“嗯。”徐杏点头,“知道一些。”
徐杏知道太子肯定早把她底细查了个底朝天了,她从前在风月楼生活的事,他肯定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风月楼里长大的姑娘,哪怕没破身,也不可能单纯懵懂全然不懂男女之事。
所以,她这会儿也不必装什么纯情小女子。
不过,既然太子从未在她面前提过风月楼,徐杏就权当他不知道。
若哪日他问起此事的话,她会如实相告。但若他不问,她也不会主动提。
“那就好。”说罢,太子已经抬手轻轻捏住了她下巴。
只稍稍提力,徐杏便被迫仰面对着他。
徐杏缓缓阖上双眼,想做鱼肉任面前之人宰割时,却又听到他说:“孤对此倒有些生疏了,不过,你会就好。”
徐杏:“?”
徐杏第一次不想做主动的那个,一是她羞于主动,二则是她的确没有实战经验。
所以,徐杏忙说:“我……我只是看过一本小册子,我也不会。”
太子则说:“没关系,水到渠成的事。”
这句话说完,徐杏唇上便有湿热的软贴了过来。徐杏猛然一惊,又立即闭上了眼,然后僵着身子被动。
太子感受到了她的那份僵硬和畏惧,搂着她背的手轻轻抚了抚她背,像是安抚。
徐杏相信他是真的有些生疏了,有些姿势略微笨拙。不过,一旦开始了后,那点因久未交战的笨拙也很快就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热烈的索取。
徐杏从不知道,原楼里的妈妈说的是对的。男欢女爱这种事,也并不是只有男人享受。
女人也一样。
她觉得自己仿若要死在了床上。
很痛苦。但却又舍不得失去。
她很难准确去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只知道,哪怕承受着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哪怕身上一会儿如有火烧一会儿又如有冰冻,她也觉得这能算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她不知道这场让她欲生欲死的畅快什么时候能结束,只知道,她如今已经在他面前抛下了所有脸面和矜持。又哭又闹,最终因实在承受不住,才不得不求饶。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总之醒来时,明显能感觉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
床上早没了昨夜的不堪和凌乱,甚至她细心的察觉到了床单和被褥都是换过了的。且她此刻身上穿的里衣里裤,也不是昨夜睡时的那件。
口干舌燥,徐杏难以发出声音,于是就敲了敲床头。
很快,有侍婢进来了。是自己从徐府带来的小珍和小珠。
徐杏从徐家带来的贴身奴仆有五个,小珍珠,小葡萄,还有姚嬷嬷。
“良媛醒了。”小珍笑着说了一声后,就冲外面喊,示意送洗漱热水进来。
徐杏喝了些温水后,只觉得嗓子好多了。
但想着昨夜的放纵和荒唐,这会儿倒有些难为情。所以,徐杏只坐在梳妆镜前任梳头婢子为她梳发,她一句话也没说。
梳洗妆扮好后,徐杏简单吃了点东西。
如今东宫没有太子妃,她位份又算高的,所以,倒不必去给谁敬茶请安。
有个常良媛,虽然和她品阶一样高,但比她早入宫几年,她原该主动过去她那边走动的。但徐杏这会儿身子不大舒服,也就暂时歇了这个念头。想着,等明儿再去,或许也不算迟。
但她正打算差婢子去找本书来给她打发时间时,外面却有宫婢来报说,常良媛和曹承徽过来了。
太子如今后院就四个姬妾,除了徐妙芝还在受罚中,出不来外,另外两个都过来了。
徐杏尚在闺中时虽也来过东宫几趟,但却从没见过曹、常二人,今日算是第一次见。徐杏觉得人家能主动过来她这里,已算是极大的尊重,所以,徐杏忙亲自出去迎接。
三人相遇,一时间倒谁也没说话,只是互相打量。
曹常二人皆是中上姿色,没有过于惊人的美貌,但却也瞧着舒心。
常良媛比太子小几岁,如今有二十三四的样子,身材高挑纤细,白皮肤,五官清秀。曹承徽瞧着大一些,约摸有近三十了,人虽没有常良媛高挑,但眉眼间却有几分媚色。
二人都是和气的性子,好生打量了徐杏一番后,夸了她许多。
徐杏命人看茶,她则坐下来陪着曹常二位说话。
“早闻妹妹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常良媛笑,“妹妹可比四娘口中说的还要绝色。我今日见着妹妹,才算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国色天香。”
徐杏知道这位常良媛出自郑国公府,她口中的四娘就是郑四娘。
徐杏倒不敢担这些夸,只笑回说:“是四娘谬赞了,妹妹不敢当。”
常良媛则说:“妹妹的确有倾城之姿色,就莫要谦虚了。”又说,“我与承徽妹妹此来,就是想见一见妹妹。日后一起服侍太子,彼此间还得和睦些相处才是。”
徐杏是在风月楼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长大的,见多了人情冷暖和各种勾心斗角。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的知道,太子的这二位姬妾,哪怕再瞧着和善可亲,肯定也都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
能在宫里好好活下来的女子,哪怕初入宫时再单纯简单,日子久了,也是会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