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闲一勺一勺吃的很慢,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半遮住没有情绪的眼眸。
吃完,骨节分明的手在餐桌上摸索半天,仍旧没有找到纸巾。
虞歌忍了一晚上的情绪忽然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决堤。
她飞快眨掉眼里的水雾,不动声色的将纸巾盒推到了盛景闲手边。
“谢谢。”他声音温和,嘴角噙着清浅的笑。
“吃饱了吗?”
“嗯。”
“那我们去收拾行李好不好?”
虞歌如同往常一样挽着盛景闲的手臂,日常闲聊一样询问他早餐的味道。在听到夸奖后,扬言他回来后她的厨艺会比现在更好。
说话间进了卧室,虞歌让盛景闲坐在床边,打开行李箱,简单装了几件衣服,“就不拿太多了,有需要的再让展名扬去买吧。”
“好。”
收拾好行李,虞歌再三检查好了需要带的证件和病历等资料。而后给盛景闲换好衣服。
系好最后一颗衬衫纽扣,正要退开时腰被紧紧搂住。
盛景闲仰起头“看”着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他们彼此都知道,此时此刻,他能看到的只剩下一片漆黑。
“照顾好自己,如果害怕就让陈轻搬过来一起住。”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对你开机。”
从前的虞歌可以坦然的面对分离,人生在世遇到的朋友、同学、亲人,形形色色的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都会经历这种场面。
每当在机场车站看到送行的人哭的泪眼汪汪,她最大的感觉就是哭得再厉害,该走的人照样会走。
可此时此刻,她被盛景闲拥在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终于能体会到那些人的心情。
她捧着他的脸,弯下腰轻轻落下一吻:“我等你回来。”
下午一点,展名扬过来接人。随行的还有詹清岩。
放好行李,虞歌牵着盛景闲的手来到车边,努力弯起嘴角,“这么多人跟着,我就不去送你了。到了之后有什么需要的就联系我。”
盛景闲抬手想摸她的脸,半空中却被虞歌紧紧握住,“这么多人呢。再说时间也差不多了。”
“好。”他喉结滚了滚,没再多留恋,委身上车。
“放心,会照顾好他的。”
车子缓缓驶离,隔着车窗盛景闲转过脸,下意识的在寻找。
天空碧蓝,阳光清澈得有些刺眼。虞歌低下头,飞快抹掉脸上的泪痕。
—
虞歌搬回了自己的房子。她每天努力过的充实,心情也一点一点开阔起来,可每当夜深人静独自面对硕大而空旷的房子时,总会被可怕的空虚侵蚀,然后就会很想哭。
盛景闲离开的一周后,虞歌得知了已经全部做完检查,结果还算乐观,只等第二天做手术。
结束通话后,她开始坐立难安。喝水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控制不住的在颤抖。
手术过后就是漫长的恢复期。纱布还没拆,盛景闲只能躺在病床上,每天跟虞歌保持一通电话。
这天虞歌回家吃饭,虞怀川看到她瘦到风一吹就能飘起来的样子,当即板起脸,“瘦得像个鬼一样,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赵之意和虞听澜对视一眼,正要打圆场,虞歌却笑了笑,用公筷给虞怀川夹了只虾,“别光说我,您也多吃点。”
虞怀川微微一怔,垂眸瞧了眼碗里的红烧大虾,到底没再吭声。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赵之意关心到。
“忙的我脚不沾地。所以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回来。”虞歌淡淡嘱咐,“这几天好像还要降温,你们注意保暖。”
第二天还有工作,吃过饭虞歌就回去了。虞怀川正要上楼,却看见她去而复返。
“呃……我车钥匙忘记拿了。”
“丢三落四。”虞怀川站在楼梯口哼了一声,“成天魂不守舍,想他就去看。”
虞歌很是惊讶他能说出这种话。笑着调侃:“我哪里魂不守舍了,您就会冤枉我。再说我才不去,我要等他主动回来找我。”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大概用不了多久,盛景闲就能回来了。
这个信念从他离开后就一直支撑着她。每当这样想着,她就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
可现实永远比想象打击人。
回到家,虞歌停好车后接到了詹清岩的电话。
这个时间是那边的凌晨四点左右。虞歌看着来电显示眼皮跳了一下,心里莫名涌上来一股恐慌。
“回去的时间可能要延后了。”
“……怎么回事?”
詹清岩似乎叹了口气,“阿闲出现了术后反应,也许是碰触到了哪里的神经,具体要再做检查。如果是,就需要进行康复训练。”
虞歌呼吸一窒,用力抿了抿唇,“那他的反应怎么样?”
“还不错,心态挺好的。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怕你会着急。”
“我没关系,你告诉他好好治疗,多久我都会等他。”
往往喜讯总会离你一步之遥的时候偏离原有的路线。没人希望意外发生,可一旦发生就只能坦然接受。
在此之前虞歌设想过了一万种可能,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可即便是这样,真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脑子还是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她愣愣的看着房门,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开门。她摸了摸裤子口袋,又去翻找大衣兜,一无所获。
等到在包里也没有找到门钥匙后,心里忽然窜进一股愤怒又憋屈的情绪。
就连一串钥匙都欺负她!
为什么要让她摊上这种事!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晕染开来。虞歌靠着门板颓然蹲下,脸埋进膝盖放声哭了出来。
……
后来是陈轻赶过来送的钥匙。虞歌之前在她那里留了一把备用的,就怕出现这种情况。
陈轻跟虞歌相识十多年,在她眼里,好友一直是骄傲而光鲜亮丽的。从来没有一次如今天这样狼狈。
刚好她刚杀青有休假,当即就决定搬过来陪她住一段时间。
白天虞歌去工作室,晚上下班陈轻就做好了饭。有时候懒得做就出去吃,顺便看一场电影逛逛街。
G上了新货,虞歌买了好几件男款衬衫。陈轻看着她眼色不眨的刷了好几万,心里感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嘴上却老老实实承认:“你家那个是行走的衣架子,穿啥都好看。”
跟的组多了,看惯了人工的天然的帅哥,找男朋友都会无形提高要求。
算了,还是一直单身好了。
一眨眼到了四月初,盛景闲已经出国整整两个月。让虞歌欣慰的是他的康复训练进行的不错。
只是他依旧不愿意视频,因为他的头发还没有长出来。
这天一早,虞歌吃完早饭正准备出门,忽然一阵恶心。她扔下包包急忙冲到洗手间,将刚刚吃下去的牛奶和三明治全部吐了出来。
陈轻懵了懵,下意识问:“你上个月来例假了吗?”
猜到她在说什么,虞歌摇摇头,“好像没有。”
她月经一直不怎么准,上个月没来感觉跟情绪也有关系,并没有当回事。
“先别去工作室了。”陈轻拉住她手腕,“去医院。”
虞歌坐在副驾驶格外的沉默。脑子有点乱,心情也说不上来的复杂。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她和盛景闲的孩子会是什么样。也开玩笑的说过想要生女儿。
可如今真要面对时,却没有那么轻松。或许是因为此刻的情况让她倍感忐忑,觉得来的不是时候。
可想一想那么粉嫩柔软的小东西,虞歌心都要化了。
到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只是肠胃炎。
虞歌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失望。很矛盾。
松了一口气的还有陈轻,“还好不是。要是真有了伯父还不得扒了盛景闲的皮。”
虞歌脑补了她抱着奶娃娃回家的场景,胸有成竹地说:“应该不会吧,他们肯定稀罕的要命。”
陈轻心里腹诽:所以我说的是扒“盛景闲”的皮。
外孙再讨人喜欢,女婿也一样不招待见。
……
冬去春来,转眼步入了五月份。
街边的树木开始冒出新芽,萧索场景别过,榕城的春天一片生机勃勃。
一早,肖雨走进办公室将泡好的咖啡放到办公桌上,接着将当□□程压在了键盘下面。
虞歌走进来脱下风衣挂到衣架上,“我定了几盆绿植,到了告诉我。”
“好的。”
工作室有个后院,是忙碌之中可以放松心神的地方。
下午绿植送了过来,虞歌活动活动筋骨,起身走了出去。
春天的风又轻又软,吹在脸上温柔的像情人的吻。
虞歌沐浴在阳光中,抬眼看向花架。人们可以感受到季节在变暖,却不会在意冰冻的河水什么时候完全解冻。
就像她没有注意这些盛开的紫藤花是什么时候绽放的。
虞歌拾起掉落在椅子上的一朵,轻轻闻了一下。
“香吗?”身后有人问了一句。
她点点头,“当然香。”
“那给我也闻闻好不好?”
男人的语气很温柔,像山谷中泉水流动的声音直击人心。
虞歌捏紧花瓣,猛然转身。
阳光穿透花架落下斑驳的光影。远处教堂的钟声回荡,他站在光影中,是那样的不真实。
他走下台阶,展开双臂,笑容柔和,“怎么,不认识了?”
虞歌眼眶陡然一热,冲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腰。
他后退两步,脊背抵在花架的柱子上。眼眸微微湿润。
“虞歌,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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