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琪立刻捧着肩膀一蹦三尺远，“哎呦哎呦”地喊着疼。
路清瑶也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
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身手？
此时，路清瑶也顾不得细想，赶紧上前将秦琪扶起，揉揉她的胳膊低声赔罪。
秦琪疼得眼泪汪汪，委屈地抱怨道：“瑶瑶你干嘛呀，就算是吓了你一跳你也不至于下手这么重吧，疼死我了……”
路清瑶低着头虚心认错，嘴上不停地哄着秦琪，心绪却是飘到了远处。
她注视着自己的手，白皙的五指纤细分明，看上去不像是有大力气的人。
可刚刚那一下，路清瑶却觉得才是自己应该有的样子。
秦琪絮絮叨叨地念了路清瑶好久，缓过来之后，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高高兴兴地拉着路清瑶进了婚纱店的大门。
秦琪挑的婚纱店果然高端，刚一进店门，就有专门的导购上前迎接。
秦琪将路清瑶向前一推，给导购递了张金卡，“我们预约了法国回来的Tony老师，给她选婚纱。”
导购拿过金卡看了看，两眼放光地将两人请去了高端婚纱区。
一到婚纱选购区，秦琪立刻就飞奔向各类漂亮的大裙子，眼里直冒星星。
路清瑶看着对于婚纱过分热情的秦琪，不禁问道：“你为什么会办婚纱店的会员？你不会背着我偷偷结婚了吧？”
“当然是因为好看啊，”秦琪穿梭在各类婚纱间，仿佛是穿梭在花丛中的蝴蝶，“哪个女孩不想拥有一条真正的公主裙啊，这当然得早做准备，反正开个会员卡也不贵。”
路清瑶看着会员卡上六位数的消费金额，“……”
好吧，富二代的快乐她想象不到。
看着不停叫唤着这也好看那也好看的秦琪，路清瑶心里那种平和美好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
秦琪依旧是她记忆里那个喜欢笑、喜欢闹、喜欢臭美的秦琪，依旧是那个被父母宠上天的小公主，是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正在路清瑶怔愣间，秦琪一手举着电话走来，还在说着些什么，后面跟着的导购手里已经摆满了十几件婚纱。
“爸，我知道了，我下周就回家相亲行了吧。不和你说了，我陪瑶瑶选婚纱呢。行了行了知道了……”秦琪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却依旧答着电话里父亲的唠叨。
路清瑶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却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
黑暗的码头仓库中，麻布上摆放着两具尸体，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面容快意地肢解着、宣泄着，粘腻的鲜血顺着冰凉的地面汩汩地向四周扩散，空气里的血腥味混合着尸体的腐臭让人有着窒息般的恶心。
而那两具尸体的脸，正是秦琪的父母。
路清瑶的笑容僵在了嘴角，面色有些怪异。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些记忆里根本不存在的画面，明明秦琪的父亲还在好好地和她说着话。
可路清瑶莫名地觉得，那场面是真实存在的。
秦琪此时结束了通话，她“啪”地合上了手机，走向路清瑶。
她将手在路清瑶的脸上挥了挥，将路清瑶的思绪拉回，“嘿，看傻啦？”
“没，”路清瑶勉强挤出一个笑，然后看像秦琪身后的导购手里的那十几件婚纱，面色转向惊愕，“你不会要我……一件件试过来吧？”
“不会，你想多了，”秦琪大手一挥，“这些都是我的。”
路清瑶：“啊？”
秦琪一把勾住路清瑶的肩膀，“你的婚礼，所有的雌性生物，应该属我俩最漂亮！”
她拍了拍胸脯，有几分义薄云天，“所以，为了我的姐妹，我就牺牲一下，我决定挑出五六套好看的，整个婚礼上陪你一起惊艳登场，保证是最美的姐妹花！”
路清瑶：“……呵呵。”
她终于知道这六位数是怎么花完的了。
一转头，秦琪已经飞去换衣服了。
这时，一个身穿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的男人从后面走了上来，对着路清瑶行了一个绅士礼，“您好，我是Tony，很高兴为您服务，路小姐。”
路清瑶讪笑道：“你好。”
心里不禁暗暗吐槽，这噱头整的，有够夸张。
Tony起身后，保持着标准的微笑，对路清瑶进行了从头到尾的一顿夸赞，然后对着身后拍了拍手。
接下来的场景让路清瑶吃了一惊。
六位员工抬着一件华丽无比的婚纱，从身后的走廊里缓缓走出。
两人捧着婚纱的一字肩领口，两人托着婚纱的下摆，剩下的两人在后面拉着婚纱长长的拖尾。
整个婚纱的蕾丝在灯光下闪烁着光亮，上面镶嵌的钻石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晃到了眼睛。
Tony正激情演讲着这条婚纱的历史渊源、设计理念以及能映衬出路清瑶高贵、典雅的气质等等等。
路清瑶却无心听这些，满脑子全是这要花多少钱啊。
直到被塞进试衣间套上这衣服，路清瑶脑子都是蒙的。
半晌，试衣间的帘子被掀开。
秦琪这时已经试完了衣服坐到了外间，看到了盛装打扮的路清瑶，热泪盈眶，“瑶瑶！就它了！好看死了啊啊啊啊！”
路清瑶声音有些忐忑，“这也太……”
“你担心个啥，”秦琪拍了下她的胳膊，“你家那位早就买下来了，你只管美美美就好。”
路清瑶干巴巴地点点头。
或许，她真的是运气爆表，捡了个金龟婿？
此时，店里突然响起了婚礼进行曲的声音。
第90章 大结局 真实幻象 3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婚纱店制作的假葡萄花架下走出, 黑色的西装将身线衬托得恰到好处，双腿笔直修长，仿佛接受过黄金比例的分割。
他手里捧着一束鲜花, 香气馥郁, 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虔诚地走向身穿婚纱的路清瑶, 眼里的世界似乎只装得下这个女孩。
四周响起欢呼声, 婚纱店的店员立刻训练有素地动作起来, 有的拆响礼炮，有的分撒花瓣, 剩下的都站在原地欢欣地鼓掌。
连还在饰品区挑选的秦琪也跟着飞奔过来, 欢呼尖叫。
一片喜悦的海洋中, 只有路清瑶提着裙摆站在原地, 有些怔愣。
这场景着实浪漫温馨，可不知为何, 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感动, 只觉得不真实。
路清瑶微微有些皱眉。
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中，英俊的新郎捧着鲜花，走向他期待已久的新娘，单膝跪地。
路清瑶接过那一大束花，看着陆仁嘉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她不禁内心疑惑，自己不是已经有了枚戒指了吗，现在陆仁嘉求的又是哪门子的婚？
陆仁嘉向她打开了盒子, 里面果然躺着一枚女士戒指。
戒指很闪亮，上面镶嵌着鸽子蛋一般大小的钻石，被雕刻成了爱心的形状，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和路清瑶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无论从风格上还是价值上，几乎有着天壤之别。
路清瑶觉着这情形不大对，悄悄将手上那枚朴素的戒指褪了下来。
陆仁嘉眼神灼灼地看着路清瑶，深情地道：“瑶瑶，这是我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我很感谢能在这个世界遇见你、爱上你，也希望能拥有一个照顾你一辈子的机会。你愿意嫁给我吗？”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路清瑶。
气氛烘托地刚刚好。
温暖的阳光透过婚纱店的玻璃照射进来，洒在了陆仁嘉的身上，仿佛给他黑色的西装上镀了一层金色的镶边，显得越发地虔诚而柔和。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美好到近乎不真实。
路清瑶站在原地，不知为何却有些踌躇。
四周似乎有个无形的声音在不断地向她传递着魔咒，在她耳边念叨：赶紧伸出手，答应陆仁嘉，这么好的男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难道你不想过美好而温馨的生活吗！
可就当路清瑶想动作时，她的心却下意识地抽疼了起来。
路清瑶有些犹豫。
陆仁嘉依旧直直地单膝跪地，等待着路清瑶的答案，眼里不见一丝不耐。
路清瑶看向面前表情真诚的男人，却突然觉得他看似英俊的面庞实则面容模糊，分辨不清的五官里，只是一个大概的影像。
似乎面前是谁都可以。
谁都可以将这样平淡的、看似令人艳羡的美好生活带给她。
路清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内心深处的怪异感觉让她不想立刻答应。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四周的店员看路清瑶不动作，纷纷喊起了“嫁给他”，“嫁给他”。
甚至连秦琪也加入了吆喝的队伍。
“瑶瑶你愣着干啥呢！快答应他啊！”秦琪焦急地喊道。
看路清瑶依旧立在原地不动作，秦琪三两步跑上前，一把抓住路清瑶的手肘向前递。
路清瑶被她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得一踉跄，那枚朴素的戒指掉在了地上。
四周静默了一瞬。
所有人都一同向戒指的方向低头看去，整齐划一，然后迅速地抬起头。
动作诡异地一致。
陆仁嘉依旧跪在原地，保持着完美微笑，举着戒指看向路清瑶。
四周立刻响起了频率更快，音调更高的“嫁给他”，似乎都对那枚戒指视而不见。
路清瑶想俯身捡起那枚戒指，却被秦琪拉扯住了。
秦琪扒拉着路清瑶的胳膊，迫使她看向自己，嘴角的笑容僵硬而刻板，原本灵动的大眼睛里全是死气沉沉的灰。
路清瑶不禁后退一步。
秦琪却似乎无所觉，她拉住路清瑶胳膊的手渐渐收紧，在路清瑶的胳膊上留下了清晰的一个五指印。她凑近路清瑶，死死地盯住她的眼睛，声音透露出些许迫切，“你嫁给陆仁嘉好不好？你快嫁给他！”
路清瑶盯住她，终于察觉怪异的点在哪里，表情渐渐变得有些不自然。
她意识到，现在拉住她手臂的人，不是秦琪。
她的好朋友秦琪，是不会逼着她嫁给不喜欢的人的。
路清瑶转过头，看向面前的陆仁嘉和婚纱店员。
她惊恐地发现，所有人的表情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画出来的，连嘴角微微上扬的幅度，都精准地刻画到了一致。
而那“嫁给他”的呼喊声，也是机械的重复音符，毫无感情，配合着鼓掌的清脆，仿佛是引诱人做出草率决定的靡靡之音，荒诞而又不真实。
全是假的。
路清瑶心道。
她猛地抬起胳膊肘，一把挥开了秦琪，想要俯身将那枚戒指捡起。
可谁知秦琪被这猛地一推，竟然直直地向后倒去，碎裂在了地上，五颜六色的陶瓷片四散了一地。
路清瑶一下怔住了。
面前陆仁嘉的笑容僵在了嘴角，随即，他缓缓地将头转过了一百八十度，面向婚纱店员，脖子发出了“咔啦咔啦”的转轴的声音，仿佛是好久没有上过机油的机器人。
然后将头继续转回来，笑着对路清瑶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
而那些婚纱店的店员，此时似乎是被陆仁嘉打开了某种开关，相互簇拥着，一步一步走上前，将路清瑶和陆仁嘉围成了一个圈。
所有人的动作都机械而僵硬，嘴里念叨着毫无感情的“嫁给他”，一步步地逼近路清瑶。
路清瑶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不禁再次退开，却不小心踢到了那枚朴素的铂金戒指。
此时，一道光亮从窗外透射进来，照到了那枚铂金戒指上。
透过光线，路清瑶看见戒指内环上刻着两个字。
云殷。
似乎是一个人的名字。
路清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从心底深处喷薄而出的陌生情感让她觉得有些莫名。
却又无比的熟悉。
她赶紧一把捞起那枚戒指，戴在了手上。
如机器人般的婚纱店店员此时大张着嘴，腿一点点地拔高，然后微微弯曲。所有人的脸都贴向了路清瑶，嘴里念叨着“嫁给他、嫁给他”。
声音越来越杂、越来越响，甚至有点滴口水从店员的嘴里滴落，掉到了路清瑶纱制的裙子上。
路清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刺激地战栗起来，她试着推了推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店员，期待他能像“秦琪”一般原地碎裂，却发现那店员的底座坚如磐石，根本推不动。
店员的包围圈越发地缩小，到最后，那连续不断的“嫁给他”仿佛是贴着耳朵的靡靡之音，要刻到她的脑子里去。
路清瑶痛苦地捂住耳朵，却于事无补。
痛苦的挣扎间，路清瑶痛苦地低声嘶吼，她渐渐力竭，最终伸出一只手，缓缓递向了陆仁嘉。
陆仁嘉嘴角的幅度越来越大，几乎要勾到耳根，露出了里面森白尖锐的牙齿。
路清瑶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个场景。
热闹的婚礼庆典上，新郎满面微笑地提刀刺向一脸惊愕的新娘。新娘躲闪不及，却被另一个飞扑上来的身影所救。
那人将她牢牢地护在怀里，宽大厚实的脊背带给了她躲避所有惊惧和恐慌的港湾。她还记得被他摸了摸头发，轻轻说了一句，“没事。”
她全都想起来了。
电光火石间，路清瑶收回了手臂，吼出了那个名字，
“楚云殷！”
四周的假人仿佛如触电一般地停住，魔性的“嫁给他”也就此卡带。
路清瑶睁开眼。
下一秒，四周的场景如碎裂的镜片一般，“砰”地一声四散开来。
漂浮在空中的镜片带着这个世界的所有缩影，然后缓缓坠地、最后消失，除了空气中扬起的细小粉末，似乎再也找寻不到它们存在过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