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是道士——红刺北
时间:2021-04-19 09:19:39

  现下已经孟冬, 裴允初披一身白色雪狐大裘, 手里握着秋生递给他的暖炉。下巴尖虽被雪狐毛掩住,却仍能看到清瘦的模样。
  “无。”取下大裘给秋生拿走, 裴允初坐下轻声道。
  谭斌皱眉:“你们这些人的勾心斗角我是想不通, 你注意点自己身体, 才几个月就瘦成这个样子!”
  在谭斌看来, 朝廷和后宫一样是个可怕的地方, 他去战场打打杀杀也好过在这待着。
  允初本来就是个单薄的文人, 再瘦下去人都没了。讲句不好听的,谭斌觉着允初比那些身娇体软的女子还要脆弱。
  当初上学时听夫子说到慧极不寿时,谭斌深深受到惊吓, 好一段时间盯着裴允初就怕他出了什么事。
  到现在还改不了, 对裴允初身体康健比裴允初双亲还要重视,虽然小时候还闹了不少笑话。
  “嗯。”裴允初照旧一副烟火不进的模样。
  等送菜的人全下去了,谭斌这才开始大吐苦水。
  “允初,你说我哪里不好了?”谭斌喝了几口酒,用力拍桌子愤慨道。
  把快震出桌面的菜盘推了回去,裴允初抬眼问道:“怎么了?”
  这一问就像是捅破了马蜂窝,谭斌一串串吐道:“那吕兰怎么就看不上我?我刚刚从闽地回来,巴巴地把那的特产带来送给她。结果她不要,还让我别烦她!”
  算起来,吕兰和谭斌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不过谭斌自己作,总爱逗弄人。更小的时候隔三差五就把吕兰给弄哭,现在吕兰大了也不怕他了,干脆就不理谭斌了。
  裴允初又哪里知道吕兰为什么嫌谭斌,之前谭斌送得东西,吕兰还是会接的。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不该做得?”裴允初帮他倒了杯酒,说道。
  谭斌低头丧气的:“我能做什么?自从,自从知道喜欢她以后,我就想对着她好。”
  “不然她怎么不要你东西了?”
  “我哪知道,我辛辛苦苦从闽地回来,那的知县差点被土著给弄死了。把他们带回来复命之后,我立马就去见她了。”
  说起来,谭斌就是一肚子委屈。闽地瘴气重,他去那里差点回不来了。心心念念地就是想见她一面。
  “他们?”裴允初挑眉问道。
  “哦,就是知县一家啊,陛下说知县无畏生死,要册封他,所以我就把他们一家带回京城了。”
  顿了顿,谭斌感叹道:“黎知县确实是个好官,在任这么多年连个像样的马车都没有。他那么重的伤受不得颠簸,我就把我的马车给他躺着了。”
  而且他马车本来就是空的,是打算来装当地的特产给吕兰的。
  不是自己的事,总能看得比当事人清楚。裴允初像是明白了什么:“马车里就知县一人吗?”
  “当然不是,还有他女儿在里面照顾着呢。黎知县的夫人早年去世,他也没续过弦,就这么一个女儿。”谭斌回道。
  “你回京动静那么大,吕家小姐应该会去看吧,所以……”
  “所以什么?”谭斌急切地问道。
  ……第一次裴允初觉得谭斌脑子不太好使。
  叹了口气,裴允初继续提点道:“那马车相当于是你为吕家小姐订做的,现在她的马车坐了别的姑娘,你让她怎么想。”
  “! ! !”谭斌恍然大悟,笑意浮上嘴角合都合不拢:“你是说她在吃醋吗?”
  突然得意,谭斌感觉嘴里的烈酒喝起来都甜丝丝的。
  为表谢意,谭斌用公筷夹了一大块肉放进裴允初的碗里。
  “吃饭,吃饭,我早上还没吃呢!”谭斌心里打定主意,等下就去吕府登门道歉!
  “嗯。”看着好友明明是相互爱慕,裴允初到底有些艳羡。
  正喝着酒,吃着菜的谭斌半天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裴允初,仿若不认识他一般。
  “你还是允初吗?”以前他认识的允初哪会懂这些事,还来开解他。
  “怎么了?”裴允初没明白什么意思。
  谭斌挤眉弄眼:“你怎么突然对这种情情爱爱的也这么了解啊?”
  裴允初微微垂下眼睛,掩盖眼底的波动,清淡道:“是你看不透罢了,情爱也是人心的一种。”
  话虽这么说,但若是谭斌可以低下头,就能看到裴允初放在衣袍上的修长白皙的手紧紧攥着衣摆。
  情之一事不必学,等遇上了那个人,自然就通了。
  裴允初不想在人面前外露情绪,所以找借口敷衍了过去。
  谭斌不疑有他,内心甚是佩服。允初和自己这等凡夫俗子就是不一样。
  孟冬一过,京城大雪纷飞,梁清洛的心也如这天拔凉拔凉的。原因无它,她那便宜师父来了。
 
 
第二十章 
  除了第一年的相处, 梁清洛也不是完全和空然道人断了联系, 毕竟两人算是臭味相投。
  别看到处流传空然道人法术高深, 是最接近仙人的修道之人。其实在梁清洛看来就是装, 偏偏她也爱装。
  两个人凑在一起, 自然针尖对麦芒, 最后空然道人也受不了, 干脆把梁清洛扔在道观自己跑了。
  还美曰其名:云游!
  现在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又来找她。梁清洛默默在心里留了好几个心眼。
  长经观地处京城郊外,偏僻的很。道观讲究的是清净, 平常不喜有人打扰。
  但是京城里的人也不知哪学来的习惯,总爱来长经观修行一段时间。
  修道之人不好拒绝他们,再者长经观的道长道童们只要做早晚课就行, 妨碍也不大。京城有人来, 就跑到附近山里修行也是一样的。
  不过来长经观的人越来越多,道长们干脆在山里头长住, 只留下几人在这守着。
  所以当梁清洛来得时候只看到一群贵妇贵女穿着道服走来走去, 真正的道人却没看到几个。
  梁清洛知道修道人的尿性, 当初听别人讲起长经观的盛况时就猜到会是这幅场景。
  她师父的信里写着让她顺着长经观后门进山找他。
  小道童接过梁清洛的信, 带着她往后门去, 顺手给了她一幅简笔地图。
  梁清洛顺着山路往上走, 开始时路迹还算明显,到了后面干脆没了。
  看着杂草丛生,毫无路径可言的前方, 梁清洛摊开手里的地图。
  说是地图其实就是几条线。上面画了一个门, 估计就是后门。然后沿着门开始画了一道弯曲的线,到了四分之一处点了一大点,像是有人曾经用毛笔按在那许久不动。
  梁清洛心里估算自己来得路,这一大坨点大概就是自己现在所站得位置了。
  ……道长们果然随心。
  点之后仍然是往前走,其实路线就是一直向前。这份地图的作用大概就是给人一个信号:你没看错,往前走!
  现在梁清洛打心眼里佩服那些道长们,当然她那便宜师父除外。
  一路上“披荆斩棘”,梁清洛手上无可避免划了几道口子,她也不在意。
  “哎呀,我们徒弟来了!”
  梁清洛刚刚从一堆灌木丛走出来,还没抬头看到道观松口气,就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这么久没见,她师父还是一副重症吸毒人员的模样。
  事实上有件事是梁清洛永远想不通的,为什么和尚总是圆润慈目的样子,而道士个个消瘦。
  不过还真像那么回事,一阵风吹过,再加上宽大的道袍加成。嗯,仙风道骨立马浮现。
  “您老找我来有事吗?”梁清洛无力道,哪次找她就没有不大出血的时候。
  “哎呀,无上天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的道人挥了挥拂尘,说道:“徒弟,你怎么这副口气对为师说话呢?”
  “您直说吧,省得我提心吊胆的。”梁清洛不吃这套。
  空然道长长叹一声气:“无上天尊,为师就你这么一个徒弟,又这些年没见。不知哪天师父就去了……”
  “好了好了,我信! 不过师父你一天到晚不好好修行,成天在想什么呢!”梁清洛暂时打消了心底的怀疑。
  空然道人面部抽搐了一下,极快地恢复清风道骨的模样。
  “去后院吧,师父最近得了一些野茶。味道虽然粗旷,但也别有一番趣味。”空然带着梁清洛往观里走去。
  这里的道观修建比长经观要简陋的多,大小差距也明显,但是道士们却很多。看着梁清洛进来也目不斜视,有的甚至退开往外走去。
  梁清洛在真正的道观呆过,知道他们并不是嫌弃人,只是喜静。
  只有几个还没修炼到家的小道童偶尔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回京城多久了?”空然道长似不经意地问起。
  “前几个月吧,也没多久。”梁清洛话虽这么说,心中却觉着时间漫长。
  这里着实无聊,该吃得吃过了,该玩得玩了。梁清洛在这待在脑子都快生锈了。
  空然拂了拂胡须,又问道:“京城有什么厉害的人吗?”
  梁清洛不知他所说是何意,不过:“我哪知道谁厉害,都没认识几个人。”
  “听总听说过吧,像师父还没靠近京城就听了一耳朵裴公子的事迹呢!”空然不相信。
  “哦,他啊。”梁清洛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空然眼前一亮:“怎么,你知道他?”
  “师父你也说你都听了这么多,我在京城呆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梁清洛觉得她便宜师父今天总是脑子转不过弯的样子。
  “哦哦,那你觉得他怎么样?”空然锲而不舍地问。
  想起脑海里清隽的背影,梁清洛倒不觉得不耐烦,“还不错,挺厉害的。”
  “是吗?嘿嘿嘿”空然道人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挂起了似哭非笑的表情。
  ……辣眼睛!
  梁清洛觉得今天回去要洗洗眼睛了,她师父估计在外面待久了,出了点问题。
  和师父一起用完了午膳,梁清洛就往回走。长经观在郊外,她又是走来的,不早点走,到时候天就黑了。
  她是不在意,就怕梁府的人要急疯了。
  梁清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后山走回长经观。与早上相比,这里的人还要多。
  从一堆香风中挤过,梁清洛生无可恋。你们修道是这样修得吗?打扮得美美的?给神仙看吗?
  摇摇头,梁清洛继续往山下走。
  后山的路和这里的路根本没法比,这里除了离道观最近的那段需要走上去,其他的路直接可以坐马车上来。
  当然不可能是长经观的道长们修得,那些个贵人说要为长经观做些什么,所以一起凑钱修建的。其实就是受不了走路上山的苦。
  梁清洛练过武,自然不怕这点路。最近在京城也不怎么动弹,走路也不失为一种练习。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已经没人往上走了,只有偶尔几辆马车往下赶。
  后面传来马蹄和车轴的声音,梁清洛下意识往旁边挪。
  马和车看起来不错,瞟了一眼,梁清洛正打算收回目光。
  这时黑色帷裳的一角被掀开,梁清洛的目光被那丰润白皙的手指吸引住了,仿若慢镜头,手主人的脸也露出来了。
  嗯,人也美!
  梁清洛脑海中闪过第一句话。
  只见美人不经意地望了过来,微微睁大眼睛,轻侧过脸好像在说了一句什么。
  裴允初今日送母亲来长经观,裴母从早年就习惯来这修行,每年一次。裴允初刚好有时间就送母亲过来。
  去长经观的分为三种人:一种是真心想清静地修行一段时间,一种是借此来攀关系的,还有一种跟风的。
  等帮母亲打理好了,裴允初才下山。可能是观里太闷了,裴允初在马车上有些晕,所以想撩开帷裳透透气。
  只是没想到抬眼就看到了那人,手指不自觉地握紧帷裳,连忙让秋生停车。
  “吁——”秋生紧拉缰绳让马车停下,正想问自家公子有什么事,结果公子自己先出来了,秋生连忙起身扶着公子下来。
  “你在这等着。”裴允初匆匆丢下一句,就朝梁清洛走去。
  在快靠近时,裴允初慢下脚步。自己……
  “你来这修行吗?”梁清洛先开口道,这一堆堆女人的,他来这里?
  听到她和自己说话,裴允初心里一松,摇摇头轻声道“母亲每年都会在这修行一段时间,我陪母亲来得。”
  “哦,”梁清洛表示明白。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裴允初脱口而出,片刻后解释道:“不早了,你一个人……”
  看着他的眼神,梁清洛莫名不想说出拒绝的话。
  “好。”
  长经观后山
  “如何,我徒弟?”空然道人对旁边的人说道。
  “呵!”旁边的人不说话。
 
 
第二十一章 
  马车里有淡淡的沉香味, 空间很大, 两个人在里面绰绰有余。
  虽然表面上梁清洛要年纪小, 但是里子算上以前的也快四十岁了, 所以她自在的很。
  反倒是裴允初勉强维持自己的沉稳, 偶尔用余光瞟一眼坐在另一边的梁清洛。
  练武的人自然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么明显的动作, 梁清洛逗弄之心顿起。
  梁清洛转过头来假装看着对面窗外的风景, 脸正对着裴允初。
  这么大的幅度,本就关注着她的裴允初立刻发觉了。
  帷裳早被挂起来了,山间的凉风吹进来还是有些冷。清俊的人靠坐在车窗边, 远处闪过的全是枯枝败叶,一片荒凉气,更衬得人如星月般耀目。
  如果不是半垂下的睫毛在不停颤抖着, 暴露了主人不安的情绪的话。这大概是极好的美人图吧!
  梁清洛内心毫无负担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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