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裴允初最终也没有舍得开口,摇了摇头道:“阿洛你继续看吧。”
梁清洛能不知道怎么了?但是她不能放开手,一放开就显得她心虚了!
所以……她决定一路握过去。
京城最近总爱下雪,即使秋生驾车技术再好,马车再稳妥,也是摇摇晃晃的。到后来梁清洛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把书扔到一旁。
“允初平时在家干什么呢?”梁清洛仍然握着他的手。
“练字,看书。”裴允初侧着头想了想问:“阿洛呢?”
“我啊,”忙得很,梁清洛心想。
几档子生意上的事,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这半年虽然不忙,但是更糟心的事等着她。
“嗯,喝喝茶,看看风景。”梁清洛总结了一下自己成天干得事。
裴允初也不知信还是不信,只在那笑弯了眉眼。
“小心!”
马车突然一个剧烈晃动,梁清洛本来就是随意的坐着没一点防备,往一边栽去。正想用手撑着马车内板,这时裴允初已经用力拉住了自己。
梁清洛回过头来看着他,正想开口说话,马车又猛地震动。
再想让裴允初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梁清洛直直往裴允初怀里倒去。为了防止自己鼻子撞到,梁清洛本能地用双手去抵挡,同时内心涌出一股悲哀:要这武功有何用她的一世英名!
……
“阿洛”裴允初皱着眉低头去唤梁清洛,她许久都未动,裴允初有些担心。
至于梁清洛,她当然没事,又不是摔在地上。她只是在细细感受双手下的触觉,万万没想到允初平日里一副温润如玉公子模样,身材竟然如此……好。
也不是没碰到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差没摸遍了,但是那时情况紧急,梁清洛忙着救人,哪来的心思观察这些。
“阿洛,你没事吧?”裴允初微微扯开梁清洛,好让自己看清她。
梁清洛顺势撤开了魔爪,睁着黑亮的眼睛说着瞎话:“刚刚撞得有点晕,没缓过神来。”
裴允初以为她撞到了头,一着急也不顾什么了,直接伸手触碰到了梁清洛的额头。
“这儿疼吗?”焦急的语气让梁清洛心中泛起了浅浅的愧疚之意。
“没事。”抬手握住他的手,梁清洛笑着说道。
“公子这里路况不好,坐稳了!”秋生在外面喊着。
裴允初起来坐好,伸手拉起梁清洛。
“阿洛,师父是在长经观修道?”
“不是,最近他住在那而已。”梁清洛整理好衣裳,俯过身撩开他散开的一缕头发,别在脑后。
浅浅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裴允初低垂下眼睛,不去看对面的梁清洛。
“好了。”梁清洛左右看了看他,满意地要放下手。
“阿洛。”裴允初也不知为何,突然伸手不让梁清洛的手离开,怔忡地对上她的眼睛。
第三十五章
“怎么了?”梁清洛奇怪地问道。
裴允初不说话, 只用修长的手指交缠住梁清洛的手。
梁清洛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心想允初竟然也开始主动了, 结果一片黑影突然遮过来。
瞬间唇上感到凉凉软软的触觉, 梁清洛睁大眼睛, 愣住了。
如果这时候有习武之人必然能发现梁清洛此时全身都是破绽。
不过一刹, 裴允初立刻移开了唇。依旧是垂着眼不说话的模样, 两人的手却仍没有放开,还是交缠着。
! ! !
万万没想到她的允初如此主动,梁清洛表示……欣慰。
想虽是这么想得, 但梁清洛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
他不说话,梁清洛也只好不说,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过, 马车内一片安静。
但这可不是梁清洛的本性, 她的手还被缠着呢! 梁清洛嘴角边悄悄露出了一丝笑,手指挠了挠裴允初的手背。
裴允初似未发觉, 不过手却握紧了些。
马车内大概是春意盎然, 百花齐放。这两位完全不知道福园楼那边是什么情形。
经过一系列试探, 两位当父亲的最后拍板, 决定各自回去问清楚自己的儿子女儿是什么想法。
“公子, 长经观到了。”秋生用力一勒马, 平稳地停下马车说道。
这时裴允初才看向梁清洛,缓缓松开紧握的手,两人心中不约而同闪过不舍。
裴允初先下马车, 站在下面伸出手去牵梁清洛。
梁清洛觉得新奇,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下马车,以往没人的时候她就跳下来,有人需要装样子的时候她最多放缓一下脚步。
这感觉还不赖!
长经观有点安静,可能是到了饭点,正门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小道士在那扫着地。
秋生对前面两位主子牵着手的情况仿若没看见,淡定地把马车放好,坐在马车上等着。
裴允初小时候曾进过长经观,后来大了点,来长经观修行的女众突然多了起来,他就再未踏足过。
如今看来,变化很大。也许是女众太多了,裴允初总觉得现在这里都带着胭脂味。和多年以前那个带着一股缥缈的道气截然不同。
小时候看到的那些瘦削长胡子老道人不见踪影,长经观也许是众人集资修过了,比以前雄伟太多,却莫名失了味道。也许这就是母亲这些年越来越少来的原因吧。
“允初,走吧,师父还在等着。”梁清洛摇了摇两人紧握的手。
“嗯。”
这次不用小道士带路了,梁清洛直接就要往后山走。
“师,师姐等等……”一个话还说得不顺溜的小道士拖着一个小扫把,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梁清洛挑眉,上次怎么没人叫自己师姐。
“师父说,说”小道士喘了喘气,奶声奶气地传达:“给 ! 地图。”
“上次我看了地图,已经记住了。”话虽这么说,梁清洛还是接了过来。
小道士仰着脑袋看了看梁清洛,又瞅了瞅裴允初,最后肯定地说:“我师父给得,师姐拿着!”然后拖着小扫把跑远了。
梁清洛皱着眉把地图抖开,大致地看了两眼。怒火中烧,上次拿来的地图一定是被空然那个牛鼻子给搞鬼了。
明明是有地道进后山的观,偏偏让自己走那破路进去! 不对,那根本不是路!
“阿洛?”裴允初担心地望着脸色突然变得难看的梁清洛。
“我们走吧。”梁清洛回神冲他笑了笑,心里已经想了无数法子去整自己那位便宜师父。
地道不是想象中的昏暗,也没有潮湿的味道。裴允初虽好奇长经观别有洞天,但却没有问,只跟着梁清洛走。
完全不像上次那么狼狈,梁清洛这次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到了后山。
裴允初一出地道,看着眼前的场景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还是那个朴素甚至破烂的长经观却透着浩然之气。
“诶呦,徒弟来了!”
回想被打断,裴允初向发声之人看去,他就是阿洛的师父?
与他所见过的道人不一样,空然道长的道服穿得格外整齐,头发也格外亮。整个人不像潜心修道多年的人,反倒像是世家出来的老公子。
“师父,您可真得闲!”梁清洛咬牙切齿道,她该想到得。就他这破脾性,长经观路这么难走他才不会来。
“不闲,不闲。”空然好似听不懂自家徒弟话里的意思,笑呵呵的。
“这就是我的徒婿?”空然摸着长长的胡须,笑眯眯地夸道:“一表人才啊!”
怪怪的,梁清洛怀疑地看着她师父。
空然道长这次极其热情地招待了二人,对着裴允初是夸了又夸。
“最近为师又酿了些竹酒,我去拿点过来。”空然像是想起来了,起身往后门林子走去。
“阿洛之前一直跟着师父吗?”裴允初也听过梁清洛在外跟着空然道长修行十年的事。
“嗯。”梁清洛低低应了一声,现在还不是时候。
“允初也有一个师父,不过师父他是方丈,不修道的。”
“是吗?”梁清洛挑眉,这么巧。缘分!
“嗯,听说师父他也是得道高僧。”裴允初回道。
他从小身子骨弱,实际上刑部就是师父让自己去得。
师父认为自己命太浮,需要沾染尘气绑住自己。而刑部避不可免染上血气,这可以稳定自己的命数。
他一向无所谓,父亲却信极。要求自己去刑部,现在看来好像的确有用。
实际上裴允初的确适合刑部,任何人任何事引起不了他的情绪波动,这对审问犯人、案件有着极大的好处。
第三十六章
空然道长一手提着壶竹酒, 另一只手拎着自己花白的胡子, 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 愉悦的心情快从他身上溢了出来。
“天意, 天意。”空然哼哼道。
这人呢, 总不自觉的会和自己本性相近的人接触。
空然在众道士中不算离经叛道, 但也不会墨守成规。而申安寺出身的虚云大师面上虽是个正常和尚, 但总归心不一样,较普通和尚也更狠。
这两位虽然道不同,相处起来却比他人更为融洽, 是以二人当了好友多年。
更巧的是他们都收了俗家弟子,空然他最近知道后那好奇心止都止不住!本来虚云赶回京城就是算出了他徒弟有大劫,突然看到空然这逍遥自在的模样心火上头。
就在虚云要和空然动手时, 梁清洛来找她这位便宜师父了, 虚云只好退开到一旁的厢房。
这边空然忙着打听好友的徒弟,顺带想从徒弟那捞点东西。厢房内正在打坐的虚云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轻轻推开房门, 躲着一旁, 看到正在和空然说话的梁清洛。
天无绝人之路! 虚云心下一松, 他徒弟的劫终于能解!
和空然成天吊儿郎当对徒弟不放在心上不同, 虚云对他的俗家弟子看重的紧。偏偏自己的徒弟命数不够硬, 命里还有几大劫难。虚云是愁煞了!
这空然的徒弟从面相看就是贵人,命硬!若是允初能和这样的人结合,必然能安稳度过这一生。
虚云想着, 忽而计上心头。
空然赶走了自己的徒弟, 转回来就看到一个锃光瓦亮的脑袋,被唬了一跳。正打算开口,就见虚云朝自己冲了过来。
空然倒是不惊讶了,迎面接了上去。他们向来用武力来解决事情,输的一方要听赢得人一件事。
不过基本上是空然要求的,虚云赢了没让他做过什么事。所以空然以为虚云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只不过发泄发泄。
等他输了,正打算哥俩好,像以前一样混过去的空然被虚云挡住了。
“还生气?”空然以为自己惹毛了他。
“输得人要答应一件事。”虚云面无表情道。
空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抚着胡子的手就这么顿住了。
“你,让我做什么?”空然半天后才吭哧吭哧道。
“刚刚你徒弟看起来和我徒弟挺配的,不如你去凑合他们。”也不管对方什么表情,虚云径直说了出来。
空然一脸惊讶地指了指梁清洛刚刚回去的方向,“我徒弟?”就她那样子,空然内心深处是认为梁清洛大概一辈子不会嫁人的。
“对。”虚云再一次确定。
“老哥,你听老弟一句劝。”空然苦口婆心道:“别看我徒弟长得好看,她脾气可不好。”
空然可不敢去打多了自家徒弟主意,万一惹怒她,空然也是怕的。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虚云好像没听到。
空然也不傻,大家修行方式不一样,大体也都知道点的。他是没见过虚云的徒弟,但自己徒弟奇怪的命格还是略知一二。
可他也不能拒绝这件事,毕竟输得是自己。空然思来想去决定下山先去打探打探情况,看看虚云的徒弟如何。
谁曾想一下山就听了一耳朵自家徒儿和好友徒儿的事,空然看了看手里的包子,又喝了口豆浆,摇头摆脑地回山上了。
“天意!”不用得罪人,空然一高兴把自己在长经观酿好的竹酒都拿了出来。
“师父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梁清洛尝了口竹酒,怀疑地问道。这酒显然是下了功夫酿得。
“这什么话!”空然拍了拍桌子,“你师父我这么久没见你,对你好点怎么了?”
“是嘛?”梁清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上次不就在这见面了,怎么不见师父您对我好点。”
空然咳了一声,岔开话题:“徒婿在哪高就?”
这不伦不类的话,梁清洛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和空然还有来往。
裴允初温和地笑了笑,道:“师父叫我允初就好。”
“好,好,允初这名字好。”空然夸道。
“他在刑部,”梁清洛接着回道:“您叫我们来就为这?”
“你这……当然不是,师父听说你们在一起后,就想送点礼给你们。”空然起身拿起一旁的长条盒子。
“我过不久要走了,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京城。”说着空然把盒子打开来,“你又是我唯一的徒弟,做师父的总要有点表示才对。”
梁清洛并没有任何感动的情绪,她警惕地望着她便宜师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给,你拿着吧,这可是师父多年的珍藏。”空然这回还真是真心实意的。
梁清洛半信半疑地接过来,低头看清了盒中的东西。
脸上一阵抽搐:这……完美的拂尘!
虽然肉眼可见这拂尘非凡物,但梁清洛总觉得征兆不太好。
“这拂尘可是我师父留下的,我用不上,你自己拿回去琢磨琢磨。”空然挥挥手,让梁清洛拿走,生怕自己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