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思嘉失踪数天,还说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呢!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真是个乌龙呢?
这种情况下,调查进展相对缓慢也就不足为奇了。
付宏业却没有办法这样,从派出所里出来之后,他就盯上了毛思嘉的男朋友。总算找到机会跟到这个院子里...说实话,虽然之前一直有怀疑,但怀疑真的变成现实了,他却是同样惊讶。
虽然他不喜欢毛思嘉的男朋友——谁能喜欢自己的情敌呢?但他承认毛思嘉的男朋友是非常爱毛思嘉的,从来不舍得让她辛苦一点点。毛思嘉的朋友,只要是知道他一点点的,谁不觉得毛思嘉真的是福星高照的姑娘?她不只是前半生看起来一帆风顺,看起来后半生也能得一良伴了!
她男朋友对她的溺爱,有的时候都到了毛思嘉朋友们也看不下去的地步。
从付宏业来,毛思嘉在最开始的激动之后就安心了不少。虽然付宏业是自己一个人,但付宏业可不同于男朋友。她的男朋友是个典型的笔杆子,长得挺高的,却依旧很文弱。
付宏业以前是顽主,毛思嘉是知道的,说他特别能打,真一点儿也不亏。据他所说,家里有家传的棍法,虽说家里老爷子传授他棍法只是让他强身健体的意思,但他常年锻炼,打斗方面肯定是强于普通人的。
“手挪开。”
“宏业!”付宏业背对着她男朋友看不到,毛思嘉却是能够看到的——他手上是一把枪!她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但那确实是一把枪没错。
付宏业本来正给毛思嘉解绳子,并不把身后人的话当回事,然而毛思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宏业,别动!”
这是一把挺旧的手.枪了,大概产自于四十年代。付宏业原本都不知道有这把枪,是第一次过来接收这座归还的小院儿的时候从墙里面找到的。除了枪本身,还有配起来的一些子弹。
这把枪很小巧,应该是当时的先进工艺了,外国进口来的。家里买这个,可能有战乱年代防身的意思。不过过了这么多年,恐怕父亲母亲都忘记这件事了——当时的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最终藏起来这把枪。
就好像他老早就预料到了,有一天会用上一样。
“付宏业,手挪开!”声音是很冷静的,但里头又深刻地透着一种平静的癫狂。
“宏业...他有枪...”毛思嘉小声在付宏业耳边说,
付宏业慢慢转身,看到了对方手上的枪,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被吓到了。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现在他身后就是思嘉了,思嘉这几天一直担惊受怕,这个时候又看到了枪。如果他不能保持冷静,她只会更加慌张。
现在的话,慌张没有一点儿用,保持冷静才有办法找到翻盘的办法。
“孙贼!手上有把枪长志气了?那是真的吗?该不会是你拿小孩子玩具来吓唬人吧?”付宏业话虽这么说,却不真这么觉得,他对对方有一定了解,知道他不是一个虚张声势的人。
他之所以说这个话,其实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另一边不动声色地接近对方。
“宏业?你小心...不行!”毛思嘉这个时候的反应却比付宏业更快一点儿,或许是因为这些天她在黑暗中呆的够久了,比付宏业更适应黑暗的环境——她看到对面的人已经扣动了扳机。
拉到了付宏业,子弹在毛思嘉身后的墙上留下了痕迹。显然,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是从来没有受过训练的人,也能够轻而易举地瞄准想要瞄准的人了。
“不要!你不要这样,你如果这样的话就真的回不了头了!这是杀人!”毛思嘉被绑来的时候能够保持冷静,中间并没有闹过。一方面是因为她知道闹是没有用的,另一方面也是心里隐隐觉得对方不至于会这样。
直到这个时候她惊声尖叫起来,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一直想错了!从对方把自己绑来,就已经做出了某些决定。
“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砰砰砰!”那一天,有人隐隐约约听到了放鞭炮的声音,觉得奇怪,这不年不节的,谁家孩子玩炮仗呢?
孙继东是半夜醒过来的,他又再次做了那个梦——他在80年的时候有失眠症,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偶尔能睡,却都在做同一个梦,然后被梦惊醒。
第70章
“哥,你今天还好吗?”起床后的孙卫南发现二哥孙继东已经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准备出门了。
这段时间孙继东一直很奇怪...家里人因为都很忙的关系,没怎么觉察,但孙卫南因为观察力强,首先察觉到了什么。
有那么两次,他晚上起来喝水,发现二哥的房间里还开着灯。从那之后他就特别注意二哥,表面上看起来他依旧正常上班,正常生活,最多就是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但他本来就是话不多的人,这也不算奇怪。
然而,孙卫南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孙继东‘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关上门上班去了。
对于孙继东来说,这段时间上班也大多在放空自己,谈不上工作。只不过他们现在的工作大多不紧凑,如果没有上进心,只是想混日子的话,确实能做到相对舒服,也就不太能发觉他的反常了。
“这一次修河堤的事,我们科得派一个代表,你们谁去?”今天整个科室一起开了一个会,讨论了一件大家都不乐意的事。
这个时候的政府职员很多事情是很‘讲究’的,‘工农兵’一家并不是说说。即使是再高级别的干部,一些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比如说干农活什么的,学生们有学农,干部们就得去农村帮着老乡干活儿。
这件事在乔冠华妻子的文章中就能体现,当时乔冠华夫妻都是政府级别不算低的人了。但乔冠华参加外国使馆的晚宴,乔冠华的妻子还是要去参加割麦活动。
这里面帮助老乡的成分不算重,主要可能是提醒干部们不忘本。
去的时候当然不可能一窝蜂地去,真要都去了,自己单位的工作怎么办?所以从来都是指派代表。名额多久多指派两个,名额少就只出一个。
这种事,光荣归光荣,辛苦也是真的辛苦。最重要的是,辛苦之后也不见得就能怎样,所以平常很少有人主动,一般都是硬性摊派。更何况这次是为了修河堤!修河堤这种事,相比起割麦活动,耗时更长,也更辛苦,一个不好可能还会有危险!
大家更不愿意去了!
科长还想说什么,做做动员呢。科里年纪大的女同志就不好意思地说:“科长,我是很愿意去的,这是给年轻人做表率...就是我家情况您也知道,上有老下有小的,就我和爱人两个支撑,我不在家,家里就得乱了套了!修河堤又不想是下乡活动,就两天三天,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的...”
从她开始,大家都纷纷诉起苦来,主要是说自己的难处。
科长有些不高兴,但同时也知道这是正常的,之前类似的情况他早就见识过科员们的反应了。正打算硬性摊派,又或者用投票之类的方式内部协调出一个人选,这个时候孙继东举手。
沉默了两秒钟,孙继东这才站起来:“科长,我可以去。”
大家反应了一下,连忙说起孙继东的好来。
“哎呀,还是小孙有觉悟!”“不错,派个年轻人去也好,免得去了那儿,人还以为咱不是帮忙的,是去添乱的!”“继东,还是你好,没结婚,就一个人,也就没有了牵累!要是我没结婚,一定申请和你一起去!”......
科长听着这些人吵吵嚷嚷的,心里都知道这些人就是一些嘴把式。再看看一脸不把这看的多重,并没有借此邀功,说些表决心话的孙继东,心里更加欣赏了——他就喜欢平时不假大空,关键时刻又能干实事儿的下属!
想到下一次提拔副科长也没多久了,本来就看到孙继东,这下就更有这个意思了。
笑着点头:“小孙不错...既然是这样,你今明两天下班之后就收拾收拾,后天就和部里的大部队一起去支援吧。”
不可能随便去的,一些该有的准备还是得有。到时候下了乡,得住在老乡家,人家提供一个住的地方也就算了,还指望其他?就连最基本的铺盖也是如此,铺盖是用棉花、布料做的,这个时候谁家会有多余的哦!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出门常常要打铺盖卷儿的原因。
孙继东回家之后收拾了简单了行礼,两天之后就跟着部里的大部队走了——最近这段时间,他想离开北京一段时间,即使只是很短的时间...这个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索性就什么都不做了。
修河堤的工作,如果不是做管理,那就是卖力气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通过耗空体力的方式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这反而会没那么难熬。
“首长,你这票能行吗?”借助人家的大嫂似乎觉得问这个怪难为情的,但为了家里的实际利益,还是得问。
“能行的,都是全国通用的票,去县城里就能换东西。”孙继东本来都要出门了,还是解释了一句。
有些干部下乡的时候会准备的事无巨细,有些人则不然,准备好钱和票就可以了。孙继东属于后者,出门的时候就把几种票券带足了。只是这样方便归方便,却不能轻易安老乡的心。
这个时候农村是很少用得着票券的,所以他们对于票券有一种不信任。
他们知道票券,但也知道票券用起来有自己的规则,不免多问一两句。
经过孙继东解释,还是有一些不放心,回头抽空去了一趟县城,等到真的通过票券和钱换到了粮食和食用油,这才安心了。
“俺就说嫂子白担心的,人家是首都来的首长,能骗咱们老百姓么?”在家的小姑一边收拾院子里摘的蔬菜,一边觉得自家嫂子太不讲究了。
“你嫂子也是担心。”家里顶梁柱的大哥多说了一句,说是这么说,却没有多严厉,就是一家人普普通通的日常而已。
等到小姑进了屋炒菜做饭,大嫂这才凑到大哥身边:“哎,老魏,有件事儿你可得上点儿心,俺看着玲玲有点儿不对劲。那首都来的首长住俺们家之后,玲玲那姑娘是不是太上心了...?”
“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先别和玲玲说什么。”大哥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这样叮嘱自家老婆。
大嫂一边去晾衣服,一边小声说:“按说这首长是不错,人长得体面,工作也体面。俺还听首长一起来的干部议论过了,说首长的爹是当大官儿的,解放军里团长还是师长...就是太好了,人家和咱们不同...”
虽说工农兵一家,强调彼此之间没有阶级差距,即使是主.席的孩子,也有可能和工人的孩子上同一所学校。但是家庭与家庭的差距,在普通人心里是有杆秤的!在乡间结婚,条件好的人家一般也不找条件差的啊!
这种道理,大家不会宣之于口,但都是心中有数的。
魏玲对孙继东的格外关照被魏大哥和魏大嫂察觉了,但对于孙继东来说,却是无感的。这段时间的他每天都在河堤上忙忙碌碌,还和临时召集过来的农民一起挑河——就是用扁担、箩筐,将烂泥一点儿一点儿地挑上河堤,一路脚下踩的也是烂泥,想想就知道不轻松了。
这样的日子中,身体肯定是疲惫的,而身体的疲惫自然会让精力降低。这个时候和孙继东同期过来的部里同事,早就累的不成样子了,白天坚持就很难了,晚上更是吃完饭倒头就睡。
这种体力强度,对于这些整天坐办公室的政府职员,确实是太超出了。他们最劳累的时候也就是下乡帮着抢收抢种而已,那样一次回来之后还得缓几天,也不知道这些修河堤回去得多久才能缓过来。
但孙继东有一些不同,他的身体当然也是疲惫的,精神却不然。或者说,在这样的极端状态下,他的精神反而更加旺盛了。就像是一支蜡烛燃烧到了极限,火苗反而会变大一样。
只不过他旺盛的精力并没有一丝一毫放在老乡家的姑娘身上,而是想到了北京城里的人。
他想了很多,以前的,以及以后的——原本的‘以后’。
“二哥...思嘉她...思嘉她没了...”当弟弟卫南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刚刚从外地乡下回来。
那个时候他算是第一批投身自由市场的人,倒是没急着干什么大买卖,那个时候也不许干大买卖。投机倒把罪还存在内,雇佣的人数超过一个范围之后是可能抓进监狱的。
他就是出没于北京几个渐渐经营起来的古董市场,偶尔也会离开北京,去相对偏远的地方收一些东西。
他当时走了一趟山西,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手头上还有四个一组的清代珐琅彩胭脂盒。这是这一次的收获之一,也是打算送毛思嘉的礼物...他知道,毛思嘉不可能会收他贵重的礼物,这种东西别人不知道价值,她却知道。所以他原本的打算是找机会追求毛思嘉,追求成功以后再送她。
孙继东是极少数几个知道毛思嘉和她男朋友已经闹掰了的人之一...倒不是因为两人当时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而是因为他足够关注她。
所以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的消息,他有一种格外的不真实感。
在他刚刚鼓起勇气要做什么的时候,忽然戛然而止...这算什么!?
然而,命运这东西就是这样,它才不要你觉得,它只要它觉得!你觉得不能接受对于它来说是分文不值的。于是它就这样以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生死划出界限——其实生与死就是世界上最绝对的界限了。
不管怎么说,活着总有种种可能,而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人不管是怎样,都无法挽回生死。
有那么一段时间,孙继东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但事情到了最后也不得不接受。他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闻不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于是,他终究只能相信,她确实不在了。
无论到哪里都找不到她了。
那么,现在的他,离开北京,躲开北京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心里的恐惧...他害怕她和黄耀升是真的有缘分的,既然她能喜欢上他一次,当然能喜欢上他第二次。他看的清清楚楚,黄耀升不就再次喜欢上她了,和曾经的过往没什么差别。
那么,他这几年算什么呢?什么也不算吗?
或许一开始,他看到思嘉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想接近那姑娘,然后看着那个姑娘长命百岁、无忧无虑。但人是一种会变化,并且永远不会满足的生物,所以现在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