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墨紧紧攥着拳头,牙关咬紧。
他心中一遍一遍问自己,凭什么?凭什么阮阮要嫁给他?
他一介武夫,不过是承蒙祖上荫封,有世袭的爵位,而又运气好打了几场胜仗而已。
以往只对自己温柔亲昵的阮阮,如今却形同陌路,连看自己的眼神,都没有丝毫眷恋。
马车缓缓驶出他的视野,刘书墨痛苦地闭上眼,她一定是恨自己没能阻止那场赐婚。
因为他的无能,才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了别人。
刘书墨的心沉寂如死,他想起皇上赐婚到学士府的那一夜,他便心急如焚,立刻找父亲商议,想速速将自己和阮阮的婚约订下。
可父亲却不甚在意,他心中只有朝廷之事,只要和他的大业无关,其他事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他甚至还嘱咐自己,不可添乱开罪皇上。
可没过两日,便传出消息,说备嫁的是学士府嫡出的大小姐。
刘书墨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他疯了一样地冲到了学士府,却被告知小姐成婚之前不可见任何人,连唐阁老也对他避而不见……
就这样,由皇上赐婚,将她十里红妆地嫁去了镇国将军府,这桩婚事,于别人是美人配英雄的佳话,却是他的惨绝人寰的酷刑。
他心中血气翻涌,伸出手一拳砸在红色的廊柱上:“夺妻之恨,今日之辱,我必加倍奉还!”
第21章 验伤 他只想赶紧离那个讨厌的刘公子远……
马车缓缓行驶着,车外已春景乍现。
车内的气氛,却有些怪异。
秦修远刚刚抱着唐阮阮上了车,随即便嘱咐车夫出发。
他只想赶紧离那个讨厌的刘公子远些。
唐阮阮此刻靠在车壁上,只感觉又累又饿。
她折腾了一天,学士府偌大的园子来回走了两圈,见到病重的母亲,又遇上前任和现任开撕……
她感觉脑仁疼。
秦修远看她一眼,她双目无神,默默注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不是在想那个无礼的竖子罢!?
秦修远突然有些不悦,而她竟然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忍不住突然伸出手,撑在她旁边的车壁上,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唐阮阮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老老实实道:“我在想……今晚做什么吃的?”
秦修远一愣,这人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那些吃的!?
随即脱口道:“你不是受伤了吗?还怎么做?”
唐阮阮道:”一点小伤,没什么影响……“
秦修远面无表情道:“让我看看。”
唐阮阮摇头道:“不必了,回去找点药敷一敷便是……”
两人面对面坐着,秦修远不由分说,便掰过她的左腿,俯下身来——
“将军!”唐阮阮又羞又窘,道:“真的不用看了!”
秦修远低声道:“失礼了。”
伸手将她的裙裾、长裤撩起至膝盖。
雪白纤细的小腿,如白玉一般,柔滑光洁,明晃晃地横呈在眼前。
只可惜膝盖上磕出了一大片青紫色的淤伤,还伴随着触目惊心的擦伤。
秦修远皱了皱眉:”我验一下伤。”
他仔细看了看,伸出手在伤口旁轻轻一按:“这里疼吗?”
唐阮阮摇头:“不疼?”
“这里呢?”
“不疼……”
他常年练武,手上有粗厚的茧子,帮唐阮阮按压时,带着手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肌肤,有种莫名的酥痒,闹得她面红耳赤。
“那,这里呢!?”
“哎呀,疼!”
唐阮阮声音大了些,坐在马车外的采薇和采萍都听到了,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刚刚这一下,差点将她的眼泪按了出来。
秦修远一抬头,便看到她红着脸,又雨打娇花一般的模样,令人心疼不已。
他默默停了手,道:“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磕碰得有些严重,这几日少走些路,便能好得快些。”
顿了顿,他又轻斥道:“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不吭声!?”
唐阮阮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道:“我吭声了又能怎么样?归宁该做的事情总要做完……”
秦修远无语:“……”
他随即想到,自己对她关心甚少,如今她受了伤,自己似乎也没有资格来数落她。
便软了语气,道:“下次受了伤,要早点告诉我。”
唐阮阮低着头,不敢再看他,道了声:“好。”
她默默收回了脚,又蜷起来,自顾自整理衣摆。
秦修远刚刚顾着看伤,没注意男女大防,此时想起自己这一串举动,顿时有些尴尬。
她的小腿又白又软,自己的手指覆上去,肤如凝脂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喉间一紧。
他连忙闭了眼,靠在车壁上,佯装养神,尽量不再想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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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顺利许多,很快便回到了镇国将军府。
“将军、夫人,到了!”外面传来采薇的声音。
秦修远便先下了车,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往前走。
他回头,看到唐阮阮站在马车上,小心翼翼地准备下来。
她缓缓屈腿,正要迈下步子——秦修远皱了皱眉,便一步上前,揽住她的腰,直接抱了下来。
“哎……”唐阮阮一声轻呼:“我、我自己走!”
春风迎门,微微吹起他的发带,他抱着唐阮阮,大步地踏入了镇国将军府。
采薇和采萍跟在后面,抿着嘴相视一笑。
进了飞檐阁内殿,秦修远轻轻将她放到床上,沉声嘱咐采萍道;“看着她,别让她随意走动。”
旋即又对采薇道:“你去找秦忠,让他去请孟太医来瞧瞧。”
唐阮阮忙道:“我没事,随便找个大夫看看就行了!”
秦修远回头,面无表情道:“本将军的夫人,也是江湖郎中能看的吗?”
说罢,便留下一个背影,出门去了。
唐阮阮一怔,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承认她的身份……不知怎么回事,心头似乎涌上一丝喜悦?
过了不久,秦忠便带着孟太医来了。
“夫人,孟太医到了。”秦忠在门外叩门。
“请太医进来。”唐阮阮缓缓开口。
孟太医给唐阮阮验了伤,认真道:“夫人这只是些皮外伤,等会老夫开一副药,您敷几天就会好了。”
“多谢太医。”唐阮阮颔首道。
孟太医是太医院的名医,是皇上专门安排给镇国将军府看诊的,自然是德高望重。
于是唐阮阮便问出了心中牵挂:“孟太医,我有一事请教。”
孟太医收了药箱,回道:“不敢当,夫人请讲。”
唐阮阮沉吟了片刻,道:“有没有一些中药,是会让使人失去食欲的?”
孟太医想了想,道:“这……一些很苦的药,若是吃多了,倒是可能让病人吃不下东西的。”
唐阮阮疑惑问道:“此话怎讲?”
孟太医道:“有些病人,时常服药,口舌之间味觉迟缓,久了便不觉得药苦,可实际上却会影响脾胃的食欲,导致厌食,甚至恶心、呕吐……”
唐阮阮了然于心,母亲的病和药,到底有没有人搞鬼还有待查证,但如果真的是厌食症,那当务之急便是让她吃些东西下去。
“孟太医,那这样的病人,适合吃些什么呢?”唐阮阮问道。
孟太医摸了摸胡须,道:“一般是以清淡的食物为主,切记辛辣。但是病人若有什么喜欢的口味,便可以适当多吃一些。”
唐阮阮点点头,道:“多谢孟太医指点。”
可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孟太医……您可知道将军吃的是什么药?”
第22章 明轩 三叔什么时候请了这么厉害的厨子……
孟大夫诧异抬头,问道:“夫人难道不知道吗?大将军患有头疾,因为老夫在治疗头疾方面略有经验,皇上才安排了老夫来为将军诊治。”
唐阮阮突然想起,新婚那夜秦修远错拿了麦丽素当药,一时有些担心:“若是没有按时吃药,会怎么样?”
孟大夫无奈道:“也不会怎么样……说来惭愧,老夫的药,也只是凝神放松的止疼药而已,将军的头疾自三年前开始发作,现在一直没有找到对症的解法,疼起来的时候,如血脉逆行,痛苦不已。”
唐阮阮忧心地皱了皱眉。
不过那麦丽素吃了便吃了,也没必要再解释一通,反正药已经让采萍拿给了明霜,想必她此时已经在秦修远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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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送走了孟太医,便来伺候唐阮阮休息。
明霜得知唐阮阮受伤了,便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脸担忧问道:“夫人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
唐阮阮道:“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明霜有些心疼地点点头,她心想着,这几日怕是没有好吃的了……
唐阮阮拉过被子,小心盖住受伤的腿,问道:“将军去哪了?”
明霜回道:“将军还有军务要处理,去军营了。”
唐阮阮点点头,复而又奇怪道:“他不是今天休沐吗?”
明霜笑了笑:“咱们将军,什么时候休沐过?就算皇上大赦天下,他也雷打不动要去军营的。”
唐阮阮一愣,随即想到,早上那人坐在马车里,凤眸微扬,无甚情绪对她说:“今日休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陪着你去一趟罢……”
他平日去军营是一身干练劲装,今天却换了和平时不同的冰蓝色锦袍,又一丝不苟束了玉带,原来——
他并不是一时兴起才陪她归宁的,而是早就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唐阮阮思及此处,粉腮微微泛起红晕,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他、他什么时候回来?”
明霜听了,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奴婢还有事要启禀夫人。”
唐阮阮敛了神色,问道:“怎么了?”
明霜一向是有些粗心的,若是她要禀告什么事,只怕是大事。
明霜有些犹豫,但有实在忍不住,便道:“奴婢、奴婢怀疑飞檐阁进了贼人!”
唐阮阮一惊:“什么贼人?丢了什么东西?”
明霜一脸惋惜道:“夫人早上留给我们的那碗酒鬼花生,全部不见了!”
唐阮阮失笑道:“恐怕不是进了贼,是来了馋猫吧。”
明霜和采薇疑惑地对视一眼,可谁是馋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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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不如您教我吧!”一个瘦小白净的男孩,抱着一个大碗,坐在秦修逸对面。
秦修逸坐在棋盘前,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他左手捏着白子,跟对面的男孩说道:“明轩,你怎么不去找你三叔?”
秦明轩噘着嘴道:“三叔整日不在家,我今日去了飞檐阁,又没有碰见他……”
说罢,他抓了几个花生丢进嘴里,嚼得嘎吱响,这响声和香味闹得秦修逸心神不宁,他忍不住抬眸看来——
秦明轩正抱着个大碗,碗里还有半碗和着辣椒的花生,这花生较之平时的花生,更加金黄油亮,似乎是精心地炸过,一看便忍不住让人想十指大动。
秦修逸好奇问道:“你这花生哪里来的?”
秦明轩才七岁,正是嘴馋的时候,他一边嚼着口里的花生,一边回应道:“这是在三叔小厨房找到的,可好吃了!三叔什么时候请了个这么厉害的厨子?”
秦修逸低低笑道:“是不是又被你娘罚不许吃饭,所以饿得狠了,觉得什么都好吃?”
秦明轩白皙的小脸泛上一丝血色,不服气道:“是被我娘罚了又怎么样!娘也不一定都是对的!”
他将碗放在桌上,一本正经道:“母亲总想让我习文,可我不喜欢,我就想习武,像爹爹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小小的身子端坐着,说话却掷地有声。
秦修逸一怔,顿住手上动作,道:“你娘只是想……要你平安度过一生。”
秦明轩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低声道:“我知道……我爹的死,娘至今都很难过,她不想让我们上战场……”
顿了顿,又恢复了倔强的神色:“可我们是秦家的男儿!父亲从小教导我们,大丈夫当保家卫国,就算战死沙场也没什么好怕的!”
秦修逸放下棋子,伸出左手,摸了摸秦明轩的头:“二叔知道你有志气,但是保家卫国也不一定非要上战场,你如果习文,考取功名,造福百姓,也一样利国利民……”
秦明轩将秦修逸的手甩开,道:“我不!我就要习武!为何哥哥能习武,我却不能?”